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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牌桌玩的是无上限的德州扑克游戏。这是扑克游戏里的凯迪拉克,在赌场外很难看到。比较简单的介绍是:庄家的位置按顺时针转动,庄家下手的两个人分别担任小盲注和大盲注的责任(盲注就像是梭哈游戏前所有人都要丢的底注),发牌员会给每个人发两张底牌,所有玩家按顺序叫注——下注,跟注,加注,让牌或者弃牌;在这一轮叫注完成后,发牌员会发下三张公共牌,这叫做翻牌;又是一轮叫注结束后,发下第四张公共牌,这叫做转牌;再一轮叫注;最后是第五张公共牌,这叫做河牌。胜负在河牌出现的时候就决定了,但大家依然还有一轮叫注的机会。再之后,所有参与到最后的人用手里的两张底牌,加上五张公共牌,选出最大的一手五张牌来比拼胜负。 再没有任何一种扑克游戏比这风险更大了,你必须谨慎对待每一把牌,因为任何一个不经意间造成的错误,都可能让你倾家荡产。很多职业牌手根本不敢碰这种游戏,他们的心理和口袋里的钞票,都承担不起这种大起大落。但还是有很多人坚持认为,这才是真正的扑克游戏。在拉斯维加斯,最顶尖的那些扑克鲨鱼玩的就是这种游戏,他们玩4000/8000美元的盲注,不断吞噬鱼儿们的筹码,这些鱼儿通常是花钱买感觉的富商、银行家、好来坞影星、毒品贩子……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筹码在牌桌上被大家推来推去,一把牌通常只有三到五分钟的时间。是的,五分钟,只要五分钟的时间,一把牌就可以造就一个新的千万富翁,或者让一个五分钟前的千万富翁破产。 扑克游戏里最受人尊敬的赌王,拿过十条WSOP(世界扑克大赛,在扑克游戏界的地位相当于奥运会和世界杯)金手链的道尔-布朗森曾经说过:这是勇者的游戏,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得到所有人的承认和尊重。那些没有勇气的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掏空他们的口袋,他们用这些钱换回牌桌上那些人的嘲笑,他们会对他说,我们喜欢你的钱。 当然,澳门不是拉斯维加斯。葡京赌场提供的最大牌桌是100/200港币的盲注,如果不算上赌场的VIP贵宾房,还有那些富豪们的私人会所或者俱乐部;这个数字也是整个澳门最大的盲注牌桌。每个人在上桌前都必须也只能带入两万港币的筹码,如果你输光了,还可以再补充,但每一次的补充都不能超过这个数字。 而这十个半小时的战斗,总的来说还是很成功的。现在,我面前的筹码数量在牌桌上第二多,大约有八万多一点的样子。换成往常,我会很满意这样的成绩,并且及时的抽身退出,但是今天不行。 今天,我还必须继续战斗,而且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在十点钟之前,我必须赢到十五万。如果我做不到的话,我不知道阿刀的那帮手下会怎样处置我,或者,我应该说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我。 阿刀是葡京赌场里最大的吸血鬼,有几百个叠码仔在为他做事。他的心狠手辣在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是我能够惹得起的人。 盲注扔到牌桌上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发牌员开始发牌。 已经整整一个通宵了。这张牌桌来过很多人,离开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没有带走一个筹码,但也有几个幸运儿赢到很多,心满意足的走掉——现在桌边只剩下四个人。 其他两个人都只剩下几千筹码,他们不能对我造成任何威胁,但对我也没有多少吸引力。我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放在我对面的那条鱼儿身上,他刚刚很幸运的击中20%的机率,重创了我一把。 那把牌,我发到一对红色的Q,而他有两张黑桃数字牌,我下注800港币,他跟注;发牌员发下前三张牌,其中的方块3和红心6对我们都没有任何用处,还有一张牌是黑桃J。我的手里有最大的对子,这样的牌我不喜欢慢慢玩,于是我下注3000港币,他略微思索后决定再次跟注;转牌是一张小黑桃;现在我有最大的牌,而他必须在最后的河牌里击中一张黑桃才能凑成同花赢我,这只有20%的机会。 是的,这很容易计算,我的手里有两张牌,而他也一样,下面已经翻出了四张公共牌,这样发牌员的手里就还有44张牌(52-8),我们的手里总共只有4张黑桃,那么还有9张黑桃在外面(13-4),河牌如果是黑桃,他就赢,反之无论任何牌他都会输掉,所以他的胜率是9/44,略大于20%。 我们已经在这张牌桌上对抗了大半晚的时间,他的一切行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鱼儿,像这种抽牌(同花或者顺子还差一张就成功的情况叫做抽牌),他会下一个重注以求吓跑对方,没错,在我让牌后,他微笑着下注15000港币,而我拥有80%的优势,当然没有理由不跟注,接下来……河牌翻出了黑桃A。 我让牌,我知道我已经被击败了。他继续下注30000港币,我摇了摇头,扔掉手里的对Q,对他说:“这把牌是你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狂笑起来,他翻出手里的两张黑桃,喋喋不休的吹嘘他的牌技——事实上任何一个稍微会玩点牌的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样叫注——最后,他用胳膊把牌桌上的筹码全部扫了过去。 是的,他的牌技很烂,任何一个鲨鱼都会很喜欢这条鱼儿,我也不例外——但我不得不承认,这条鱼儿今晚的运气真的是没得说。他总是错误的下注,然后在河牌里击中他要的牌,无论是30%的机率,20%的机率,甚至10%的机率……我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和我们浪费时间,他应该去玩21点,我确信他可以把所有的筹码全部押进去,然后在拿到两张花牌的时候,还可以再要一张,而且我可以肯定那张牌一定会是给他凑成21点的A。这种翻倍筹码的方式怎么也比玩德州扑克来得更快一些。 这把牌我输了将近一万九,更让我保持了一个通宵的筹码优势荡然无存,但我还是很有信心,我相信自己的技巧,我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会带着这些筹码离开牌桌。只要他继续留下来,我知道自己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拿走他所有的筹码。 不过……该死的,我只剩下三个半小时的时间了;而这条鱼儿随时可能会离开牌桌。 我看了看发下来的底牌,又是一对红色的Q,和上把牌一模一样。 这把牌我处在庄家位置,这是一个很好的位置,我可以在所有人行动之后再做决定。而那条鱼儿是大盲注,牌桌上那两个100港币的筹码就是他扔的。 因为盲注也算是一次下注,所以这一轮从他下手那家开始。那个人弃牌,我加注到500港币,之所以不断的变幻下注数量,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通过观察我下注数量的方式,总结出规律,进而看穿我的底牌。小盲注弃牌,而那条鱼儿看着我的脸,对我说:“我知道你的牌不错,但我的运气比你的牌更好,我跟。” 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他如果有一对A或者一对K会再次加注,而现在他只是跟注,这证明他手里并没有什么牌,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我这么便宜的扫走盲注而已。我想,他应该是两张中等的同花牌,或者两张中等的连续牌,也许,两者都是。 发牌员销掉一张牌,发下翻牌——黑桃Q,方块J,草花10。 他看着我的脸,然后笑着问我:“你有AK么?” 我很诚实的回答他:“没有。” “可是我有。”伴随着这句话,他推出了5000港币的筹码。 正文 第一章 通宵(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4 本章字数:3463 作者:阿梅 任何人都不会把牌桌上对手的话当真,但这种没有营养的对白却不断的出现在每一张牌桌上。我没有立即跟注,而是注视着他的脸,希望能够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他不可能有AK,如果他有AK这样的大牌,同样会在翻牌前加注。这把牌没有明显的同花可能,但我确信他有一张9,也许是910,也许是89,他在做一个两头顺子的抽牌,或者他已经拿到顺子了?只有在他的底牌是89时,我才处于劣势,不管怎么说,我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扔掉我的三条Q;但我也不想发起什么行动,以免正好撞上他的顺子,于是我只是静静的跟注。 发牌员又销掉一张牌,发下转牌——方块10。 他再次推出15000港币的筹码,如果他没有这样下注,我还会在89和910之间猜测。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牌了,他手里有两张方块,而且是方块8和方块9,这让他起手就凑成顺子。是的,在他看来,他的牌还有很大的机会,即便我手里真的拿到AK,也还有九张方块可以让他凑成同花,甚至还有两张牌可以给他同花顺。 但他并不知道,这张10给了我一个三条Q带对10的葫芦,葫芦是同花顺和四条之外最大的牌,而且方块Q在我的手上,实际上他只有一张牌的机会。现在我想的只是怎样技巧性的把他所有的筹码都套进来,无论他手里的顺子,或者可能的同花,都干不过我的葫芦,我知道我可以拿走他的所有筹码,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但我还是装做思考了一会儿,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我必须用一切方法暗示他,我并没有拿到什么牌;只有这样,他才会钻进我精心设计的圈套里。 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看着另一张牌桌上的她。 她叫杜芳湖,年纪比我大上两三岁的样子,长相和身材都很普通,但却是我在这个赌场里所见过的最好的鲨鱼之一,她今晚的收获非常丰富,桌面上的筹码已经堆得很高。她穿着一套很合身的职业套装,我知道,在那身衣服的某一个口袋里,有我给她打的一张两万港币的欠条。 想到这张欠条,我觉得肋骨和背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前一个晚上,我被阿刀的手下在赌场后面的小巷子里很“温柔”的教训了一顿。他们拿走我身上所有的钱,并且要求我在第二天的十点钟之前还清剩下的十五万——这笔钱并不是我借的,但借据上白纸黑字签着我的名字,甚至他们的手里还有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杜芳湖出现了,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而是问我要不要上桌必需的赌金,并且借给了我两万港币。我知道她已经关注我很久了,我也同样一直在关注她,这是鲨鱼之间的默契,赌场里所有配得上鲨鱼这个称号的人都会有这种默契,我们记得所有经常出入这个赌场的鲨鱼,他们的面孔,他们的名字,他们的风格……但我们从来不和自己人交手,我们努力规避着正面的交锋,我们总是分散在各个牌桌上,把那些周末来休闲或者度假的鱼儿们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 但不能不说,她是一个好人。我们这群人都是孤独的鲨鱼,你很少会看到,有哪一条鲨鱼会关心另一条鲨鱼的生死。 何况,在此之前,我甚至和她连个招呼也没有打过。 发牌员提醒我,九十秒钟的时限已经快到了,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跟注,弃牌,或者加注。 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我数出三叠筹码,每一叠筹码是20枚,每一枚是500港币,我把这些筹码推到牌桌中心,我的手故意有些颤抖,我知道,看上去这样的行动很像是有些什么牌,但却算不上很大,想通过偷鸡这种方式拿下彩池的样子。 那条鱼儿似乎没有想过会遇上这么强烈的抵抗,他重新审视自己的牌,然后凝神注视着我的脸。十秒钟后,他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扭头问发牌员:“他还有多少筹码?” 发牌员清点了一下我面前的筹码堆:“他还有46700港币,先生。” 那条鱼儿又深呼吸一次,我知道我之前造成的假象成功了。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也是我想要他做出来的—— 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进来。并且嘴里嘟哝着:“我不相信你的手里有10。” 我要求暂停,我知道我会跟着全下,但我需要让自己喘口气。 道尔-布朗森还说过,无上限德州扑克的关键,就是一次又一次逼迫对手全下自己的筹码。如果我的牌稍微差一些的话,比方说我的底牌是A10(这样我是三条10),或者AQ(这样我是最大的两对并且有最大的边牌),我都很有可能被他吓住然后弃牌——这样我的八万筹码就只剩下了四万多一些,然后我要用这四万在三个半小时内赢到十万……现在是凌晨六点半,鱼儿们不是还没有起床,就是刚刚上床睡觉,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又看向杜芳湖那边,她刚刚赢了一把大牌,沙哑的笑声传到了我们这一桌。我看到她的那张牌桌边站起一个人,接着是另一个人,他们的面前空空如也,一分钟前还属于他们的筹码,现在正在杜芳湖灵巧的手指下被装进筹码盒。 那是属于她的筹码盒。 杜芳湖那一桌只剩下三个人了,而另外两位显然没有再玩下去的想法,他们分别站了起来,和杜芳湖握手,说一些恭维的话。然后他们带着剩下不多的筹码,走到我和那条鱼儿的身边——这里不是VIP贵宾房,十万以上的彩池也并不常见。 杜芳湖也在整理好筹码后,端着整整六盒的筹码走了过来。 她这一晚收获颇丰,这六盒筹码大约有十来万的样子。也许这些钱在很多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有一条谚语是所有鲨鱼都牢记在心的:你只能剥一只羊的皮一次,但你却可以剪它很多次毛。 她走到了我的身后,用沙哑得甚至有些刺耳的声音问我:“你似乎遇上了一些麻烦?” 我们这一类人的声音通常都不会太好听,那是因为我们经常长时间的熬夜,不断抽烟和饮用咖啡之类的刺激性饮料用来提神的缘故。事实上,我也不例外。 我侧过头看着她的脸,微笑着回答:“是的,一些小麻烦,我有一把不错的牌,但是他在逼我全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全下,当然是全下。”然后我转过头对发牌员说,“我也全下。” 那条鱼儿带着很自信的傲慢翻出了手里的方块8和方块9:“我是顺子,我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让大家相信我只有在抽牌的时候才会下重注,而现在,回报的时间到了。我知道你没有AK,也没有10,我猜你是AQ之类的牌,不过即便你有10,你也没我大。” “是的,我没有10。”我迅速的翻出我手里的一对Q,“但我是葫芦。” “噢,我的天。”看清楚了我的牌后,他怪叫一声,然后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杜芳湖也笑了起来,她俯下身子,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干得漂亮。” 我的耳根感觉到一股温暖而潮湿的气流。我转过头,和她对视一笑,我突然发现,她的笑容其实也很妩媚和……诱人。 发牌员右手握成拳头,锤了锤桌子,然后销掉一张牌,再翻出河牌—— 我从来不知道,扑克牌里的方块7会如此刺眼,是的,现在轮到我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而在那一瞬间,那条鱼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一边挥舞着他的拳头,一边急速的走动着,他大喊大叫着:“漂亮,太漂亮了!干得好,我知道我的运气比你的牌要好!” 牌桌边的人开始议论起他的好运气,我们牌桌上的那两个,杜芳湖牌桌上的那两个……他们大声的惊叹着,而这又引来了更多的旁观者;我从来没有在凌晨六点半的时候,见过赌场的哪一张牌桌边聚集起这么多的人,大家把我们这张牌桌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一张价值十六万港币的方块7。 而我,在这场闹剧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是的,那条鱼儿击中了剩下44张牌里唯一的机会。这个机率比2%要大,但比3%要小。而我,则在拥有98%的优势下,输掉了这一把牌…… 也输掉了……一切。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赌场大门的,但是我看到……天已经亮了。 正文 第二章 明日话今天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6 本章字数:3625 作者:阿梅 这把牌彻底的摧毁了我的一切意志。我走出赌场,像具行尸走肉般,茫然的踉跄在葡京路大街上。我觉得窒息,窒息到没法呼吸,于是我松开领带,并且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一些穿着绿色马甲的清洁工正在清扫着大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在澳门,像我这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输得精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丝毫引不起他们的同情、怜悯、叹惜、以及任何诸如此类的人类情感;甚至根本不值得他们把专注的眼神从扫把上移开。 初夏的凌晨还是很冷的,一阵潮湿且带着盐味的海风从我敞开的领口灌了下去,这让我有些清醒。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但我还是一直走着。是的,澳门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从葡京赌场走到海边,也不过只需要十来分钟的样子。 而到了海边……我就解脱了,那是最彻底的解脱。在澳门,很多输得倾家荡产的人都是这样解脱的。只需要纵身一跳,他们就可以再也不必想尽一切方法去拼命筹钱、再也不必面对家里的妻儿老小那一张张无助哭泣的脸、再也不必背负可以令任何人崩溃的心理压力和负罪感、再也不必提心吊胆的看着每一张发出来的牌、再也不必惧怕那些叠码仔的威胁……而我,也一样。 我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头,才被迫停了下来。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杜芳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你……是要回香港吗?”她问我。 我知道她也是香港人。在这一天之前,我和她还同过几次船——我指的是香港到澳门,或者澳门到香港那种每半个小时就发一班的船。事实上,很多鲨鱼平常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周末才出入于澳门的各家赌场,我和绝大多数鲨鱼们都同过船。 任何鲨鱼都拥有或强或弱的、看穿别人内心世界的能力,她也不例外。因此,我不敢直面她的眼睛,于是我低下了头:“不,我哪儿也不去。”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力把我往回拉,她一直说着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这也是她和大多数鲨鱼在牌桌上常用的伎俩:“好吧,你哪儿也不去,那么我们现在去吃些东西,再好好的睡上一觉。熬夜是一件很伤神的事情,我已经很累了,而你也一样……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差,可每个玩牌的人都有输的一天,没人能一直赢,道尔-布朗森不能,斯杜-恩戈不能,你也不能。但是,不管怎么说,生活还要继续,这个周末才过了一半,今天晚上你还有机会,我相信你能赢回来……” 我就这样身不由己的被她拉着往回走,直到再度看到葡京赌场那熟悉的大门,她还是在不停的说着:“还好,我身上还有好几张葡京免费房间的优惠卷,让我们开间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当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可以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你输光了本钱,但你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一些,我不急着用钱,所以你也不用急着还我,我可以一直等到你赢钱……” 就在即将踏入葡京赌场的那一刻,我终于鼓足勇气,打断了她:“不用了。” 我甩开她的手,但她只是愣了很短的时间,马上就重又拉住我。她的脸上带着丝丝愠意,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和温柔。 “阿新,我不想在大街上和你拉拉扯扯。但是不要忘记,你还欠我钱,我现在想要和你讨论一下关于这笔债务的问题;我,要你现在听我的。” 如果说她的这句话说服了我,倒不如说是她那种毋庸置疑的语气打败了我。我只能放弃自己的一切想法,耸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她开始沉默,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谈什么,直到走进酒店的房间。 当空调的冷气吹在我脸上的时候,身体和心理的麻木感消失了,倦意开始侵袭我的身体,肋骨和背部的疼痛感也回来了。从外面回到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我又开始感觉窒息,而且疲软的双腿已经没法承担身体的重量,于是我倒在一张床上,扯下领带扔到一边,解开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听上去像是一个哮喘病人。 杜芳湖走到电话旁边,问我:“你想吃些什么?” “随便。” 我看到她皱了皱眉头,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拿起电话,拨号,对着电话那头说:“请给3016房送两份叫做‘随便’的早点,谢谢。” 这一切她都做得很自然,就像这里并不是葡京赌场的免费房间,而是自己的家里一样。然后她坐上另一张床,很随意的踢开两只黑色高跟鞋,然后撩了撩额前的发丝:“其实我一直关注着你……你玩得很保守,翻牌前只有拿到真正的大牌才会进入彩池,一个小时只玩两到三把牌,你很少偷鸡,也很少有全下的行动,更绝少在河牌出现前全下……你每个晚上只赢一到三万就会离开牌桌,也就是每个周末三到五万,你很低调,似乎并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我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知道,你玩牌和读牌的技巧都很高,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澳门最好的。所以我们谁也不想和你坐在一张牌桌上……” “你也玩得不错,你的风格……”当她停下来的时候,我觉得我也应该说些什么了。我竭力想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形容,最后我选择了一个并不常见的词语,“你的风格很奔放。” 我听出她的语气里有一些喜悦:“你也有注意我?” “是的。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女人都像是枚珍稀的金币,无论放在多少硬币当中,都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 “珍稀的金币……”这个回答似乎让她有些失望,但她马上转移了话题,“好了,让我接着说,你的技巧很高,但河牌和技巧无关,在牌桌上,小概率事件确实经常发生,哪怕是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也经常会被河牌击倒……” 我的呼吸已经通畅,而且开口说过话之后,再要说些什么也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了。我烦燥的打断了她的话:“是的,我知道,在我刚开始学着玩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我第一本看完的有关技巧的书,是丹-哈灵顿写的。他在书的第一页里就说过,德州扑克是勇士的游戏,但更是幸运儿的游戏!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时间、任何角落,使用任何语言和任何肤色的人们,都在不停的击中小概率的河牌,以及被他妈的这小概率的河牌击倒,这种事情每天至少要发生十万起以上,被小概率的河牌扫走的钱每天也至少在一亿美元以上!” “既然你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不打起精神来?告诉自己,你不是第一个,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没错,你输了一把牌,但也就仅此而已。你只是输了两万块,晚上你就能从那些鱼儿们身上把这笔钱挣回来,这只是一个周末,你还有下一个周末,下下一个周末,你要赢的钱远远不止这个数……” “没有下次了。”我轻轻的说。 “你说什么?”她诧异的问我。 “我说……没有下次了。”我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十点钟之前,我必须还给阿刀十五万,而现在,我一分也拿不出来。” “十五万……你怎么会想到去跟阿刀借钱?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全澳门最大的吸血鬼!”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门铃响了,她穿上拖鞋,走过去开了门,接过侍应生送来的两份叉烧包。当她走回来的时候,我接着说下去,“我没有从他那里拿过一分钱,但借据上却是我的名字,还有我的身份证复印件!”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一付千斤重担。 “好了,不用再说了。”她突然抬手止住了我,“现在,让我们来吃早点吧。” 她大口大口的吃着,而我却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一点胃口。她很快的吃完了她的那份,然后她做了一件令我很惊讶的事情。 她从坤包里掏出一捆钱,一千块一张的港币,用橡皮筋扎好的,我知道这是十万块。然后她掏空了所有的口袋,还有她的坤包,这又是一小堆,一千、一百、五十……不同面额的钱被她零乱的扔在床上,她开始一张张整理和收拾,她很认真的抹平每一张钱上的褶皱,然后按面额把它们归类……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但我实在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输的一天。我也不例外。当我输得干干净净的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人能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张回香港的船票。”她一直专注的清点着这些钞票,没有看我,“而你,是唯一一个曾经这样做过的人。” 我有这样做过么?我不记得了。我竭力搜索着自己的回忆。就在杜芳湖点钱的时候,我的思维飘到了从前…… 正文 第三章 岁月流声(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6 本章字数:3323 作者:阿梅 我的名字叫邓克新,出生在山西某个小城里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原本,我的生活是应该沿着一条固定轨迹走下去的。但随着父母亲所在的那家工厂倒闭,一切幸福都变成了泡影。 我的父亲开始酗酒,他把生活的一切变化都归咎于自己的无能,但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改变这一切。我无法用合适的词语描述这种心态,但我却经常亲眼目睹他在酩酊大醉后殴打我的母亲,下手之重就像是面对生死仇敌。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我的母亲无法忍受而离家出走为止。 我以为这种悲惨的命运即将来临到我的身上,但是……没有。他继续酗酒,却没有动过我一个手指头。没喝醉的时候,他是一个勤劳肯干的工人、和蔼慈祥的好爸爸,喝醉的时候……至少在后一方面,也是这样。 然而,我依然憎恨他,我拒绝和他说上哪怕一个字。只有在学校要交钱(我承认,只要经历过内地的学生生活,任何人都能很快的接受剪羊毛理论)的时候,我才会给那个和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留张字条,字条上面永远只写一个数字。第二天早晨,当我起床后,相同数目的钞票就会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我从来不知道那个人是怎样弄到这些钱的,我也从不关心。 就这样,我度过了我的小学和初中。 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下去了,但一年多以前,也就是二零一零年的夏天,我们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改变了我的一生。 她自称是我母亲的姐姐,要我叫她姨母。她说自己文革的时候因为不堪迫害逃到了香港,在那里成家立业,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妹妹——我马上就相信了她,或者说我选择了相信她。那天,我的姨母、我、还有那个人在家里对坐了一个下午,知道了一切事情的姨母执意要带我去香港,我也强烈要求跟着她走,而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停的抽烟。 当我跟着姨母出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回了一次头。地上,是乱七八糟的烟头和烟灰,还有两个已经被捏扁的香烟盒(那个人只抽一块五一盒的劣质烟);桌上,放着姨母留下的五万块钱,但他就像没看到一样;他只是低着头,在家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我们家能放东西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衣柜,抽屉,床底。我看到他拉开的抽屉里,有厚厚的一沓白纸条;而当我的目光向上移去,我发现那个人的头发已经白了,之前我却从来没有留意到;我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注意到地上似乎被一滴水给打湿了。 无论如何,在那一个夏季,我的姨母把我带到了香港。 我的姨父叫平光庆,这个名字我想很多关心香港经济的人都听说过。他属于一类被人称为股市大鳄的动物。关于他的成就,姨母在飞机上已经和我说得够多了。我想我应该觉得很荣幸,因为刚到香港,我就得到了他百忙之中的抽空接见。 我和姨父的第一次会面,是在他的书房。 据姨父自己说,他年轻时是在英国念的大学,所以很古板并且有很多规矩。他希望我能够理解,这其中的一些并不是用来针对我的;他还说,有些事情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不好,但却无法改正。就像家里如果来了客人,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让对方在客厅等候,然后穿上西装,打好领带,再把客人请进他的书房——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我和他相处的大半年时间里,除了书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在家里的任何别的什么地方接待过客人。即使他当时正在客厅看电视,而那个客人也只准备和他说一句话,也是一样。 说完了这些规矩之后,他又像每一个长辈一样训诫了我大约两个小时。这段时间的对话里,绝大多数内容我都已经忘记了,但我记得他最后要求我尽快学习英文,因为他对我的英文水准极其不满意,而用他的话来说,不懂英文的人,在香港根本无法立足。 我很诚恳的表示我一定会努力学习英文,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牛津大词典递给我;然后很慷慨的表示,我可以从他这里借走任何一本英文书用于学习。 他身后的书架上有很多书,大多数都是英文,我猜想里面有很多专业书,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选,那个时候的我,英文词汇量还不到一百个。我仔细的一行一行扫视过去,也许有五六分钟的时间,我终于看到了两个还算认识的单词,于是我指着那本《SuperSystem》(超级系统),对姨父说:“就这本吧。” 初中的时候学校曾经让我们接触过计算机,虽然仅限于开关机和打字,但我还是懂得system是“系统”的意思,我连猜带蒙的感觉这是本关于计算机的书,而那时的我,确实对计算机很感兴趣。 姨父明显愣了一下,我感觉他并不想把那本书借给我,但却更不想失言于一个小孩子。他慢慢的走到书柜前,抽出那本书。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映在那本书的封面上,我清楚的看到,黑色封面上,坐着一个头戴大草帽的老头,他的名字写在封面的右下角:Doyle-Brunson(道尔-布朗森)。 老头的笑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灿烂。他的手里,拿着两张扑克牌。一张红心A,还有一张黑桃A。 我开始学习英文了,这是在香港立足的必要条件。姨母一有时间就和我用英文对话,姨父也偶尔参与进来;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姨母没有工作,但她在几个很有名的慈善组织里担任职务;她总是不停出席各式各样的慈善活动——尽管直到现在,我依旧对此不以为然;我曾经试图给过自己一个解释,那是因为我天生冷血,无法理解这种伟大高尚的情操。 而大多数时间里,姨父都会呆在自己的书房,不停的分析电脑上那一串串枯燥的数据,这种无声的教育让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成功无侥幸;当然,他也有休息的时间,但这为数不多的时间也往往被无穷无尽的应酬所占用;严格的说来,只有在每一个周末,当他雷打不动的坐船去澳门时,才是真正属于他支配的时间。 姨母和我都知道他在赌博方面的造诣极高,尤其是21点,但他似乎更喜欢一种叫德州扑克的游戏。姨父可能是我见过的对赌博最有自制力的人,他拥有数亿身家,但每次去澳门的输赢却只在五千港币左右,多数时候他会赢,但就算输了,他也依然面不改色。他总是乘坐周五晚上六点半的船去澳门,周六早晨七点半从澳门回到香港,就像他做别的任何事情一样按部就班、准确而有规律。每一次他回来的时候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从他的神态里,我根本无从判别他究竟是赢是输。 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里,这所处于半山区的别墅里实质上就只有我和菲佣玛丽——司机和厨师住在花园角落的一套小房子里,而当姨父呆在书房里的时候是不能把他算在内的——我想我忘记了给大家介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姨父和姨母没有子嗣,这可能是他们最大的遗憾,也许这才能解释当时姨母为什么要那么强硬的把我带走。 不干活的时候,玛丽通常都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我则占据了整个客厅。我喜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享受中央空调的丝丝凉意;学着姨父的样子给自己冲一杯茶;打开电视观看Espn和BBC的体育频道。这是姨父要求的,他说过,体育是一个年轻人永远的兴趣所在,而且体育比赛里那些快速流利的解说,也是一个锻炼英文听力的好方法。 做完这一切后,我就会开始高声朗读那本道尔-布朗森的《超级系统》,别墅的隔音效果很好,我不必担心会吵到别人;遇上不明白的词语,就去查阅那本牛津大词典。就这样,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我读完了那本书的作者简介和前两章的内容,我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奥马哈高低扑克牌理论上的高手(《超级系统》的前两章主要是介绍奥马哈扑克牌游戏的玩法和技巧,后面部分才是德州扑克)。而且我惊奇的发现,自己也已经可以结结巴巴的用英文和姨母对话了,她对我的成绩非常欣喜,并且当即决定,晚上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出过门了。 正文 第三章 岁月流声(中)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6 本章字数:3514 作者:阿梅 我一直都知道姨母很宠爱我,她把自己无处发挥的母爱,全部倾泻在我的身上。但她表达这份爱的方式却让我很难受。当她盘好头发、化完妆、涂了口红、并且换上晚礼服和高跟鞋之后,我的噩梦就来临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的穿着已经很整齐了。虽然这两个月我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但我也学着姨父的样子,一直穿短袖衬衫和夏季长裤;如果是在自己家的话,整个夏天除了短裤外,我什么都不会穿,因为我们整个厂子里的所有男人和男孩子都是这样——需要用衣服来遮盖身体的,那是女人。 但姨母并不满意我的解释,她不厌其烦的把这两个月里给我买的所有衣服一件件往我身上套,每套好一件她都会退后两步,眯起眼睛欣赏,就像欣赏一件她亲手打造的艺术品;这样反复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她终于决定了我出门的行头。 是的,就算在两个月前,就算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的时候,我也曾听说过这些男人梦想的品牌:范思哲衬衫、金利来领带和皮带、彪马袜子、阿曼尼西服、登喜路皮鞋。而这一切,现在都出现在我的身上。我真的很想双拳一抱,对自己的全身上下说一句“鼎鼎大名,如雷贯耳”——可笑的是,两个月前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我能拥有这些东西,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却是把它们从我的身上扒掉。 虽然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但毕竟还没有;虽然房子和车子里都有空调,但就在上下车必须走的那几步里,我的汗浸透了这套男人的梦想。 可是,这是必须的。姨母告诉我。 领带和第一颗衬衫扣紧紧箍住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再昂贵的皮鞋穿在脚上,也不如一双廉价的旅游鞋舒服。如果不是姨母一直牵着我的手,我想我会跑掉。 但我没有。我告诉自己,这是必须的。 姨母带我去的是一个慈善酒会,说起来这和我的姨父也有一些关系。姨父在纵横股市的同时,还投资了一些别的项目;比方说他还是一所贵族中学的校董。姨父和姨母曾经和我谈论过这所学校,因为他们打算让我在里面念完高中。 这所贵族中学有一个冗长无比的名字:圣法兰雅根信马可勃罗德圣会亚洲致善堂司马昭昭博士夫人第一纪念中学。 这一次,通过姨母所在的某一家慈善组织的运作,第一纪念中学(以后我都将这样称呼这所学校)决定从凌云孤儿院的适龄孤儿里特招五名初中毕业生,他们将以完全免费的方式,让这五位孤儿一直读到高中毕业。而今天的这个酒会,就将从孤儿院的二十位初中毕业生里,选出这五个幸运儿。 当然,任何人都清楚,在这次运作中,姨父的校董身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当姨母牵着我的手走进会场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走向姨母,对她说一些恭维的话。 姨母春风满面的周旋在这些人中间,优雅得体的和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并且把我介绍给大家;于是那些人恭维的目标就变成了我,能出现在这里的没一个傻瓜,他们看得出来,恭维我比恭维姨母本人更能让她欢喜。 我白活了十七年,我没有任何出席这种场合的经验,只能学着姨父有限几次在家里接待客人时的表现,虚伪而彬彬有礼的微笑着,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客气话;我甚至感觉那些十来岁的小孩也比我表现得更好——他们是天生的上流社会,而我却只是一个擅闯者。 人潮终于散去了;我感觉很累,我想姨母也是。因为她牵着我的手,穿过人群向后花园走去。 姨母悄悄的对我说:“那里有休息的地方。” 一路上我们依旧不断的和别人打招呼、微笑;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她会向我介绍手边那些酒水和食物。 然后我开始计算这场酒会的开销,姨母并没有告诉我那些东西值多少钱,我很肯定,贫乏的想象力让我严重低估了它们的价格;但我计算出来的数字依然把自己吓了一跳。我确信如果没有这场酒会,节省下来的钱完全可以将这二十个孤儿一同承担起来,不,我指的不是让他们高中毕业,而是直到他们老死。 就在我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我们走到了后花园。这里没有灯光,而这个晚上也没有星星和月亮,花园里一片漆黑;我们找了张长条的大理石凳坐了下来,姨母狠狠的表扬了我,她明显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她觉得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尽管我自己感觉这是一场很低劣的表演。但既然姨母这么高兴,我也觉得这一切——酷热、窒息、脚趾的疼痛、伪装的礼貌——也算有了回报。 之后姨母要去卫生间补妆,让我一个人在花园里呆一会。她刚刚离开,我就看到一辆大巴停在了后花园的铁门外。 透过前窗玻璃,我可以看到司机正在抽烟,烟头忽明忽暗。 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地的烟头和烟灰,想起了那些一块五一包的劣质烟。虽然我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但那一刻我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我有点想哭。 司机把烟头扔出了车窗,他按了几声喇叭。没多久,一个侍者急匆匆的走过来,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司机和侍者说了些什么,然后车灯开了,车门也开了。 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新运动服,一下车就到处翻看着有没有弄脏哪里;接着又是一个男孩,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随后他们的同伴陆陆续续的下车,有男孩,也有女孩;我一直看着他们,直到第二十个,那是个女孩。 像是天空里突然有一个雷打了下来,我的耳朵开始轰隆隆的鸣响,我的脚再也无法移开半步。在那一刻,我想我是爱上她了,我想我是爱上了那个一袭淡蓝色连衣裙、身材瘦削、脑后绑着一条马尾、笑起来会先皱起鼻子,然后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女孩子了。 虽然,我还只有十七岁。 侍者带着他们穿过后花园,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我。在她走进大厅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腰间的号码牌。 姨母回来了,我们向大厅走去。我告诉他我看到了那些孤儿。 “是的,阿新,他们将要配带号码牌在台上走一次,并且自我介绍,然后我们慈善会的全体成员,都要给自己看得顺眼的孩子投上一票,按照得票高低来决定究竟哪五个孤儿会成为你的校友。” 我停下脚步,满胸的烦郁让我说不出话来。我不想让那个女孩像商品一样展览,她天生就应该被人呵护、照顾和……爱慕。 我想要有大笔大笔的钱,可以让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必接受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和“慈善家”们的施舍。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 姨母觉察到我的异样,她问我:“阿新,怎么了?” 我低下了头。姨母宠爱甚至有些溺爱我,这一点也不假,但我也从来没有挥霍过这种宠爱,我从来没有对她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但这一次不同。 在姨母的催促下,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她:“姨母,那我们可以不通过投票而主动收养其中的一个么?” “不行,阿新,那样会坏了规矩的。”姨母断然拒绝,然后她听到了我的叹息,并且读懂了我这声叹息中的失望。 姨母又牵起了我的手,她半开玩笑般的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其中的哪个女孩子?” 长久以来她对我的宠爱麻痹了我,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 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姨母的笑容在脸上凝住了,她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她转过身,往回走去。我也跟在她的身后,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但我知道一定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阿新,我想你还没有适应现在的身份。”我们一直走到花园最黑暗的角落,姨母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我说,“我和你姨父没有孩子,他没有兄弟姐妹,我也只有一个妹妹,你是我妹妹的孩子,就是我们最亲的人,将来我们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知道吗?” 我的脸一时间烫得说不出话来,如果说我不稀罕钱,那是骗人的;在来到香港之前,我经常梦到自己有大把大把的金钱,然后踏遍千山万水,寻找我的母亲和妹妹;我甚至还经常梦到我在更早之前捡到一大笔钱,把它交给了我的父亲,这样他就再也不必为没有了工作而苦恼,也不会酗酒,更不会让母亲和妹妹离开我们…… 其实,我原本应该拥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的啊;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一个钱字! 正文 第三章 岁月流声(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6 本章字数:3639 作者:阿梅 但是! 但是,我敢拿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姨父和姨母的家产!他们把我从内地带到香港;他们给我住的地方,穿的衣服,吃的食物,喝的饮料;他们让我读贵族学校,让我住空调房,让我坐小轿车……他们给我的一切,都是我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而现在,姨母竟然还说要把他们的一切都给我!要知道,那不是一块两块,也不是一百两百,而是用千万,亿这种量词来计算的钱啊! 我开始急促的呼吸,我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开始膨胀,我感觉全身上下都热得不行,我想我的脸一定已经烧得通红了。 我需要一杯冰水让自己降温,可是没有,这里是无人的花园。 夜幕掩盖了一切,也掩盖了我的慌张。姨母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似乎有些失望,但她加重了语气,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我和你姨父有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还可以赚到多少钱吗?阿新,既然我把你带到了香港,我就要对你的一切负责。你有很远大的前途,你可以做出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成就,你命中注定要做一个上流社会的人,要做一个上等人。可是,孤儿院里的那些女孩子都是来路不明的,也许她的父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也许是大陆偷渡客;也许是……” 姨母顿了顿,她轻叹一声,伸出手轻轻抚摩我的头发,语气开始变得温柔但却更让人无法抗拒:“阿新,你刚来香港没多久,但我已经和她们打交道很久了。好吧,就算她出生在一个好人家,因为命运作弄才进的孤儿院。可是阿新,你要知道,你将来的妻子,是另一个上流社会的大家闺秀,这种女孩子配不上你。” 如果说前面我只是震惊,但姨母的最后一句话却激起了我的倔强和叛逆。我一直以为,从小就被我牢牢套在身上的这两层保护罩,已经被姨母的宠爱给彻底融化了。但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其实,它们已经深入到我的骨髓,我没法抗拒姨母,但我更没有办法抗拒自己。 我抬起头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姨母,我只是想要帮她。” 是的,我还太小,恋爱和结婚并不是现在需要去想的事情。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姨母给的,我也知道如果她反对的话我再怎么倔强也没有用。但我真的不想看到那张微笑的脸会被忧郁笼罩,我真的不想她的心底留下任何阴影。 我也曾是穷人家的孩子,我知道这种阴影可以伴随人的一生。 姨母继续想要试图说服我,可是我一言不发。终于,姨母对我的宠爱又重新抬头,或者她也想到了我的年龄和一些别的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向我妥协:“你喜欢的,是哪一个?” “20号。” 姨母扭过头去,她从坤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刘院长吗?是的,是我。我想麻烦您通知一下,20号今晚不用上台了。嗯,明天您方便的话,我会让律师去您那里签一份黑暗收养协议。哦,不是我,是另一位好心人。是的,我可以做他的担保人。” 因为存在着太多慈善组织、义工和设备完善的孤儿院,香港已经很少存在单对单的收养了。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香港法律对于私人收养孤儿有着近似苛刻的要求,其中一条就是45岁以下的单身男子不得收养孤女。 但这世界上毕竟还是有很多真正的好心人存在的,而慈善组织也确实不可能招入每一个好心人。所以,这条法律还有一些补充条款:如果该男子能够有一位45岁以上信用良好的担保人;并且宣誓保证,自始至终只用化名与该孤女联系,在任何时候都不得主动对该孤女泄露自己的身份,那还是可以的——而这,通常被人称为黑暗收养协议。 姨母详尽的给我解释了一这法律条款,我马上就明白了她之所以这样做的意图。但我依然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更高兴。因为姨母告诉我,我必须在那个女孩成年前承担她的一切生活费用,而她和姨父并不会为这份费用而多给我哪怕一分钱。换句话说,也就是这笔钱都将由我自己支付——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很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尤其是……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而不是别人。 至于她知不知道是我,这并不重要。 之后姨母问我:“那么,你希望她的感恩信里怎么称呼你?” 我想起了那个女孩刚下车的时候,我的耳边响起的那一声霹雳,我想我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一刻。于是我说:“DNT。” “DNT?什么意思?”姨母不解的问。 “DarkNightThunder(暗夜雷霆)。”我回答。 黑暗收养协议很快就签好了,我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姨母为了这件事和我生了几天的气,但很快她就不再提起这件事,因为快到了开学的时间。这个时候,她又像每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那样对我恋恋不舍,她连续推掉好几个晚上的应酬,在家里陪着我,我感觉整个别墅里,都弥漫着一种离别的伤感。 尽管我只是去五公里以外的学校念书,尽管我每一周都会回到这里来看望他们。 无论姨母如何不舍,开学的日子还是到了。姨父亲自把我送去学校,而姨母没有,她说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路上,姨父问我除了英文外,还从那本《超级系统》里学到了一些什么。 “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教人玩牌的书……”我结结巴巴的解释,“不过,我学会了怎样玩奥马哈。” 姨父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然后他拿出一副扑克牌。去掉两张王牌,认真的洗了几次,给我和他自己各发了四张牌——奥马哈扑克游戏的规则和德州扑克类似,唯一的不同就是每人发四张牌,牌手必须拿其中的两张配下面公共牌的三张,这让大牌的出现更为容易。 “我下注一千。”看过自己的牌后,姨父微笑着对我说。 我的底牌是红心KJ和一对黑色的8。按照《超级系统》里的理论,这是明显的边缘牌,介于跟注和弃牌之间。但这里只有两个人,而且一千块钱对现在的我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姨父和姨母每个月给我十万港币的生活费),于是我略做思考就决定跟注。 “我说的不是港币,是美元。”姨父并没有急于发公共牌,而是凝视着我的眼睛说。 “那就是……” “七千港币左右。”他快速的回答。 我开始犹豫了。如果我跟注,可以想见当公共牌发下来之后,我面对的将是更为猛烈的下注,如果我拿到些什么东西,我有可能将十万块全部搭进去。这个数字对姨父根本不值一提,但我绝对承受不起。我想弃牌,但又有些不甘心。 这种自己的心理斗争是很残酷的,一个声音告诉我跟注,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弃牌。但不管怎么说,我扔掉了手里的牌。 我告诉自己:“算了,我可以等下一把牌。” 姨父摇了摇头,他亮出自己的底牌,四种花色的Q942,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牌;我的牌比他好上一百倍。 我以为他会接着给我们发底牌,开始下一局,但他没有。而是销掉一张牌,发下三张公共牌——红心7,红心6和黑桃3。 “我们假设你刚才跟注我一千美元,然后在这个时候我再下注一千,你怎么办?” “我会跟注。” “很好,你是对的,你可以在余下的两张牌里击中同花,一张8可以让你拿到三条;甚至现在你的对8依然比我的杂牌大……”他又销掉一张牌,发下转牌——方块3。 “如果我再下注一千呢?” “跟注。” “那如果你不知道我手里是什么牌,而我全下呢?” 我沉默了。这把牌我有很多机会,但这些机会并不值得我拿所有的筹码孤注一掷。我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我会弃牌,把之前的两千美元拱手让人。 他再次发下河牌——红心10。整张牌红通通的,有些耀眼。 “如果我再下注一千呢?” “跟注。”我的底气已经有些不足了,因为我知道姨父接下来的问题。 是的,他问了:“那如果我全下呢?” “你会不会惧怕我手里有两张3或者红心A和另一张红心?”他问我,“你会不会因为害怕输掉一切而扔掉手里的大牌?” “是的。”空调的冷气似乎突然加大了,我感觉自己身处寒冬。 姨父把所有的牌都收好,装进牌盒里:“归根到底,所有的扑克游戏,玩的都不是牌,而是人心。你还没有学会……《超级系统》是一本教人怎样玩好牌的书,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之后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他给我报完名后离开学校,也是一样。 正文 第四章 一对寂寞的心(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6 本章字数:3587 作者:阿梅 “一万、两万、两万五……三万九千六。”杜芳湖终于点清了她的所有家当,她拍了拍手,“还差一万多点,不过我银行卡里还有些。好了,阿新,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我们去取钱,然后去还给阿刀。” 说是取钱,实际上我们不过只是从房间走到一楼的大堂而已。葡京赌场可以刷卡换筹码,而在这个世界里,筹码和现金是等值的。 如果没有这笔钱的话,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当我和杜芳湖拿着筹码和现钞走进阿刀的“办公室”时,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对我们倒还是很客气。 “我听说刚才邓生被一把运气牌打倒了?”叠码仔清点钞票的时候,那个有名心狠手辣的人,彬彬有礼的请我们坐下,还让小弟给我们冲了两杯浓茶。 我没有作声。我也知道阿刀问这句话,并不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事实上,整个葡京赌场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他都很清楚,甚至比当事人更加清楚,尤其是这里面牵涉到属于他的钱时。 “其实邓生根本不用那么着急的,这只是个小数目而已。”阿刀比很多上层社会更绅士的给我和杜芳湖各递上一支烟,自己也拿起一支叼在嘴里,三个叠码仔走过来给我们点上。 吐出一口烟雾,阿刀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杜芳湖,然后带着赞赏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位就是被人称为‘扑克皇后’的杜小姐吧。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笔钱想必是你借给邓生的?” 我和杜芳湖同时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瞒过阿刀的,也没有必要瞒他。 阿刀突然一拍大腿,这个动作暴露了他流氓的本质:“好!邓生,杜小姐,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我们都被他吓了一跳。看出了我们的疑虑,阿刀笑着站起身来,他接过手下送上的茶杯,平举到眉前:“我想,邓生和杜小姐对我刀仔的了解,可能只是一些江湖传闻。其实我刀仔这一辈子,就只和别人讲两个字,一个是‘信’,另一个是‘义’。邓生有信,杜小姐有义,不敬你们,我明天都会瞧不起我自己。” 他一口喝掉了杯里的茶水,还亮出杯底给我们看。我和杜芳湖哭笑不得的对望一眼,然后也站起来,喝掉了自己的那一份。 阿刀胡乱抹了抹嘴,等到我们坐下,他才坐回自己的大班椅:“我听说昨天我的一些小弟对邓生很不礼貌,我已经教训过他们,还希望邓生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看到我没有任何反应,阿刀继续说:“我刚才就说过,这只是个小数目而已。只不过我刀仔既然干了这一行,有些规矩就必须遵守。其实昨天晚上我就已经知道,借这笔钱的那个人,并不是邓生。但既然他拿着邓生的身份证……”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这时清点钞票那些叠码仔中的一个,走过来向他报告没问题。他笑了笑,翻出那张夹着我身份证复印件的借据,双手递给了我。 我看了一眼下面的签名,然后撕得粉碎。 “邓生和杜小姐都是我刀仔很欣赏的人。以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刀仔就是了。”阿刀双手摊开,我知道这是送客的表示。 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和他见面,不想再和他打任何交道。所以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但杜芳湖却突然说:“我想我们以前都是被一些江湖传言误导,对刀哥有一些偏见,还望刀哥不要介意。” 阿刀似乎有些意外,他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杜小姐言重了。” 杜芳湖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既然刀哥这么讲情义,那我还真的想要刀哥……帮点小忙。” “我刀仔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手头还有些宽松。杜小姐,你说个数字吧。不过干我们这行的规矩……” “九出十三归,我当然知道。”杜芳湖再次撩了撩她额前的头发,“我要借十万块,如果明天还不出来的话,下周我一定还你。” “好,杜小姐果然是个爽快人。”阿刀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借据,“刷刷刷”的在上面写了一些什么,然后扔给杜芳湖,“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杜芳湖看了一眼借据,点了点头。她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这时我按住了她的手。 “不要这样,阿新。”她微笑着扬起头,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但却无比坚定。 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我只能松手,看着她签下自己的名字,把身份证递给一个叠码仔复印……最后,我看着她从阿刀手里接过九个金色的筹码。 走出门之前,杜芳湖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停了下来。 “杜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知道拿阿新身份证来借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阿刀很爽快的答应:“没问题,每一个来我这里借钱的人都有监控录像,我现在就让人调出来给你们。” 但我却摇了摇头:“谢谢刀哥,不过……不用了。” 阿刀并不觉得意外。事实上,能够拿着别人的身份证借钱还不让别人知道,每个人身边数来数去也都只有少数几个而已。但他还是问了我一句:“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和杜芳湖离开了那里。 我们一走进房间,我就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我并不是一个有钱人,我的银行卡已经爆了。而我们两个,连坐船回香港的钱都没有。”杜芳湖苦笑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软弱的一面,“我知道你也没有存款,也就是说,我们两个都破产了。” 有那么一瞬间,房间里一片寂静,我们甚至听得到彼此的心跳。但很快,那个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还好,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这里是九万,明天早上还要还给阿刀十三万。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赢够十万,才能保证下周还能出现在这里。不过现在……我们不需要想这些,好好休息吧。” 我们先后去卫生间冲了凉,换了葡京赌场免费提供的睡衣,躺在各自的床上。我满怀心事,无法入睡;我知道她也一样,因为我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转去的声音。 “你不应该帮我的。” “你应该玩得更凶。”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然后我们都笑了起来。 “既然都睡不着,那就说会话吧。”杜芳湖对我说。 “好,你先说。” “嗯……我刚才说,你应该玩得更凶一点。”杜芳湖跳下床,走了过来。她揭开被子,撩起我的睡衣,她的目光注视着我那几块青瘀,“还痛吗?” “还好。”我回答。 “可怜的孩子,别人的事情却要你来承担。” “你不也一样……”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硬生生的闭上嘴。 她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样,轻轻的放下被子:“你应该玩得更凶一点,要是照你往常的玩法,你只能赢两三万,这不够,我知道你可以赢得更多。” 无上限的德州扑克游戏是这样的。如果你只是想赢笔小钱,那非常容易,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你一直弃牌,弃到发牌员发给你一手真正的大牌为止,通常这种大牌指的是AA、KK、QQ和同花色的AK、AQ;然后你加一个重注,期待别人会跟进来,如果公共牌发得不是太离谱的话,大约十把这样的牌里你能赢八把,你有80%的机会扫走桌面上所有的筹码——但每一把你通常不会赢得很多。 这个道理大多数人都很容易接受:对于一个连续弃掉几十把牌,或者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参与到彩池里的人而言,他的每一个跟注和加注都能引起对手的加倍尊重。他们会相信你拿到了真正的大牌,然后毫不犹豫的弃掉自己那些看上去还不错的牌——尽管那些牌他们原本想要跟注、甚至加注。 而赢钱的另一种方式,是用最凶狠的面孔出现在牌桌上,你可以不断逼迫你的对手弃掉他们的大牌,就像我人生中的第一把牌那样。你可以像我姨父一样,拿任何还算过得去的牌不停下注,一个又一个重注;然后加注,把彩池加到一个对手心理无法承受的高度上,让他们觉得为了再看到下一张牌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然后,你赢了。 但这种玩法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据我所知,只有拉斯维加斯那些最顶尖的牌手才能用这种方法不断的赢钱——最危险的事情是当你凶狠的加注时,别人已经拿到了最好的牌。他们知道你会下重注和做一个更高的加注,于是他们只是静静的等待,然后静静的拿走你所有筹码。 正文 第四章 一对寂寞的心(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551 作者:阿梅 我的姨父曾经教导过我:归根到底,所有的扑克游戏,玩的都不是牌,而是人心。 德州扑克尤其如此,所有的鲨鱼进入牌桌时,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相同的——不是下注,而是观察。 有一句已经流传了一百年的老话,而且还会继续流传下去—— 如果你在进入牌桌的前半个小时里,没有找出牌桌上的鱼儿,那你就是这条鱼。 无论是紧手玩法(只有拿到大牌才参与彩池)还是松手玩法(以任何两张过得去的牌参与彩池),甚至杜芳湖使用的奔放流玩法…… 每本技巧书里都不会有这个名字,这种玩法的学名叫做超-攻击流玩法(以任何两张牌进入彩池)。在我所知道的顶尖牌手里,只有古斯-汉森一个人使用这种玩法能够赢钱。当然,像杜芳湖这种只是捕杀小鱼的不算。 好吧,无论任何的这三种玩法,真正的关键在于……你必须读懂对手的心理。 当前三张公共牌发下来的时候,你拿到了中等对牌,你决定下注,你确信大家会弃牌;是的,大家一个接一个弃牌,于是你赢了。可事情往往没有这么简单,大多数人弃牌了,但有一个对手会突然跳出来,宣称他要加注,这个时候,你知道他拿到了顶对,你会选择简单的弃牌;或者你猜测他只是在做一个抽牌,所以你跟注、或者再加注。 紧手玩法认真的选择底牌,但一旦参与彩池,就绝少有中途放弃的时候。丹-哈灵顿就是紧手玩法的代表人物,在每一把他参与的牌里,都会用加注、再加注的办法构筑一个庞大的彩池,然后亮出毫无争议的底牌扫走桌面上一切筹码。 我喜欢这种玩法,就像我热爱那些周末来澳门休闲或者旅游的、真正的鱼儿们一样。他们的乐趣并不在于赢钱,而在于参与每一个彩池。他们会不计代价的一直跟注,他们会一直看到发牌员翻出河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击败了——就算拿到不同花色的27也一样。 而松手玩法的代表人物是道尔-布朗森;他比丹-哈灵顿参与更多的彩池,但比古斯-汉森要少。布朗森和汉森的玩法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比哈灵顿需要更精确的猜中对手的底牌——当然,古斯-汉森需要的精确度更高。 让我们忘记花色来讨论一把牌吧。当我拿到AK而下面出现AJ9的时候,我确信我拿到了最大的对子和最大的边牌(尽管这不一定能赢,但它确实比别的牌有更大的优势);我不用过多关心对手的底牌,就可以轻松的下注和加注;但当你用A2跟进彩池的时候,你会怎么选择? 你有一个大对,但你的边牌实在太小了,如果接下来的两张牌没有2的话,任何一个有A的人都可以击败你,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平分彩池,于是你选择了让牌。但有人下注了,你猜他是什么牌?他有A吗?或者他的手里只有QQ,或者Q9,甚至他的手里只是78,或者根本就是在用36来偷鸡? 无论如何,你跟注了。接下来的那张牌是Q,你继续让牌,他把所有的筹码推了进来。在这个时候,你的脑袋就已经短路了,因为你不知道他是什么牌。 一半的时候你会想,管他呢,我有最大的对子,我可以看到底,于是你跟着全下,对手亮出手里的AQ,然后在河牌发出来之前,他就把原本属于你的筹码全部扫到自己的面前去了,因为任何一张河牌都没有办法拯救你的筹码。 而另一半的时候,你会选择弃牌,你惊讶的看到对手狂笑着亮出他的KJ,他对你说:“我看穿了你的牌,我知道你没有Q,也没有A。”然后你会郁闷得想去撞墙。 但道尔-布朗森和古斯-汉森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他们拥有惊人的读牌能力——通过各种各样的观察和分析,像神一样,读懂能力欠佳的选手。前面一把牌他们会很快的弃掉;而后面那把牌,他们会迅速的把筹码全部推进去,然后……他们的筹码就翻了一番。 我也可以读懂对手的牌,但我不是道尔-布朗森和古斯-汉森。我没办法保持百分之百的判断正确,甚至连60%的成功率也不敢保证。我一直都很清楚,如果我凶起来,也像杜芳湖一样奔放起来,这种打法可以让我每小时挣到一万块钱。但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我撞上一把大牌,也许一切就都完了。 还有另一个方面也必须考虑,河牌出现后,所有人,包括鱼儿甚至是新手们,都会很容易的认识到谁的牌更大;他们会坦承自己的失败,选择弃牌。所以全下或者加重注的行动往往出现在翻牌和转牌后。甚至翻牌前的全下也比河牌后多,但是,问题出现了,无论你的牌优势再大,河牌也会击败你的梦想。就像凌晨的那把牌一样,我想要赢得更多,然后痛苦的发现,我输掉了所有的一切。 我输不起。我只有有限的筹码,一旦输掉我就一无所有。 筹码数量和手里的底牌同样重要,甚至更为重要。而我,恰巧就是那个筹码数量最少的人。我不知道杜芳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我知道,我只有两万港币的本钱(现在连这两万也没有了),而我每个月必须挣到十二万——其中的一半用来归还银行贷款;四分之一用来维持姨母的生活;另外四分之一我要用DNT的名义送给那个女孩。 而我自己的开销,仅仅只是每个月八张船票。香港到澳门四张,澳门到香港四张——自从姨父跳楼自杀后,我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输不起。 更何况现在我一分钱也没有,还欠着杜芳湖十七万。我知道她会借给我四万去扳本,那么就是二十一万——债多不愁这句话并不适合每一个人。如果说我在欠她两万的时候,可以选择跳海;那么在欠她二十万的时候,我连跳海的权利都没有。就算是死,也必须先还清这笔帐,因为两万块钱也许对她无足轻重,但二十万这个数目太大了,大了她也无法承受的地步。死之前还要拖人下水,这不是我的性格。 杜芳湖一直坐在我的床边,她静静的看着我胡思乱想,并且一直倾听着我的忧虑。然后她问我:“如果你的一个亲人得了绝症,手术成功的可能性是一半一半,但不手术的话他必死无疑,你会劝他去做这个手术么?” “当然。” “如果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30%呢?” “当然也会。” “那你还有什么好忧虑的呢?”她说,然后走回她自己的床,钻进被窝。但没过多久,她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虽然很抱歉,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跳楼自杀的姨父……是不是姓平?” 姨父跳楼自杀的事情曾经在香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几乎每一家报社都刊登了这个消息。我点了点头,回答她:“是的。” “哦……” 杜芳湖这一声拖长的“哦……”滑过所有的半音阶,由高而低,直到完全变成哑音为止。过了很久,她才问我:“那么,你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挺身而出、为他的遗孀承担六千万债务的侄子了?” “没有那么多。”我淡淡的说,“他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些东西。变卖后还清了一部分欠款,转移到我名上的,只有一千二百万而已。而且这笔钱是分成两百个月来还的,也就是说,每个月只要还六万。” “那平夫人现在……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我没有办法明确回答这个问题。我的姨母在姨父走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也再也没有走出那套别墅一步。她整天整天的呆在姨父的书房,我知道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垮掉了,如果没有我的话,我确信她不会选择活下去。 “他们有你这么一个侄子真是幸运。”杜芳湖说。 “是他们把我带到香港来的,而且他们一直把我看成自己的孩子。”我叹了口气,“我只不过做了每一个儿女都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每一个儿女都应该做的事……”杜芳湖沉吟着,然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累很辛苦吗?你完全不必这样的,香港有破产保护法。” “是的,很多人都这样建议过我,可是那样的话,我姨母就必须搬出那套别墅。以她的精神状态,我不敢想象离开了那个家,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敢冒险。而且,我想让姨母住在那里,那里有她的回忆,和一切。”顿了顿,我继续说下去,“和钱比起来,姨母对我更重要。” “那她知道你玩牌的事情吗?” “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的舍友龙光坤……” 我突然停了下来,杜芳湖看着我痛苦得有些扭曲的脸,试探的问:“就是他拿了你的身份证……” “是的。” 正文 第五章 灵犀(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457 作者:阿梅 第一纪念中学的宿舍,是两人共用一间的,这和其他任何贵族中学都不同,据说是为了更好的培养学生们的团队精神——送走姨父,在帮忙扛着行李的校工指引下,我第一次来到那间三年内都属于我,和另一位男生的宿舍。 推开门的第一眼,我看到一个长发男子。他穿着花格衬衫,下身很随意的套着一条蓝球短裤。当他从沙发上起身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看清了他的脸。他的嘴唇上方有一些绒毛,嘴唇下方也是,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很有一种儒雅的气质——而我最缺乏的,就是气质。 他打量了我两眼,然后向我走过来:“嗨,中午好,我想你就是我这三年的舍友邓克新吧?” “是的。”我有些拘谨的回答。 他对我伸出手:“我叫龙光坤,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这三年里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我也伸出手去,和他做了个标准的年轻人之间的握手,然后我很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也是。” 他热情的和校工一道,帮我收拾整理床铺,给我指明卫生间的方向。等到这些都忙完的时候,校工离开了,龙光坤又坐回那张真皮沙发。沙发对面的壁橱里,摆放着一台三十二寸等离子液晶电视。电视开着,左上方是我这两个月已经非常熟悉的Espn体育台台标,但却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电视机坏了吗?”我一边问他,一边把带来的书堆放在我的那张书桌上。 “没有。”他对我友好的微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这里有时不太灵光,知道你今天会来,怕听不见敲门的声音,所以故意把声音关掉的。” 我有些歉意的说:“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不,不要这样说。说真的,你千万不要这样客气,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想一想吧,我们还有三年时间要呆在一块,太客气的话就是自己找罪受了,哈哈。” 我很高兴能遇上这么一位室友,看起来他似乎很好相处,于是我回答他:“好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调大了电视的音量。 通过了这两个月的刻苦学习,我已经能够听懂那些英文解说:“您正在收看的,是Espn体育频道直播的2010年度Wsop决赛桌的比赛。在刚刚的那把牌里,道尔-布朗森在翻牌前以AQ全押对抗古斯-汉森的口袋对子K,虽然翻牌圈给布朗森发出了两张Q,看上去似乎幸运女神站在他这一方。但可惜的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极其不幸的在河牌看到了另一张K……道尔-布朗森第五名出局,赢得赌金三百八十四万美元!现在,全场牌手和观众都起立鼓掌,欢送这位最受人尊敬的赌王!好了,接下来是十分钟的场间休息时间,我们将对布朗森和第六名出局的陈大卫做一个专访……广告之后,我们再见。” 当解说员说出“再见”两个字的时候,龙光坤摁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键。屏幕在一瞬间变成黑色,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解说声也消失了。这声音消失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坐在书桌前的我能够清楚听到窗外小鸟的鸣叫,以及从网球场上传来的阵阵击球声。 龙光坤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朝我走了过来,他随意的把手搭在我的肩头,就好像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多年的好友一样:“阿新,你玩牌吗?” “不,我从来不玩。” “那你知道Wsop吗?” “知道一些。” 我并没有撒谎,从一个月前Espn和BBC的体育频道就开始转播Wsop的比赛,而且我也从节目预告里知道这场决赛的开始时间——十个小时前、香港时间凌晨两点。 龙光坤似乎很有表演欲,得到我的回答后,他开始不满的大声抱怨:“既然你知道Wsop,那么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观点。这是Wsop的决赛桌,世界扑克游戏至高无上的荣誉!可是,这种转播实在太他妈烂了。Fuck!他们老是说决赛桌有几千万观众,但他们就是不知道这几千万观众要的是什么!我们要看的是牌手们的斗智斗勇。可是!每次还没有开牌,转播比赛的那些鸟人,就把他们的底牌都亮在了屏幕上。这就像看一场足球,还没有开始你就知道了比分,你还愿意熬上他妈的一个通宵去看这样的比赛吗?” 我点点头,事实上我对Espn体育台的这种做法也有些不满,虽然我并不喜欢玩牌:“没错,确实是这样。不过,你为什么不找一个不亮底牌的频道呢?” “我很少看电视,平常我一般都在电脑前……你知道有这样的频道?” “或许你可以试试BBC体育台。” 龙光坤马上又打开了电视,香港能够接收到许多电视台,他很有耐心的一个个换下去,终于,我们看到了BBC体育台的台标。屏幕上,余下的四位选手正在分别就座。 场间休息结束,比赛继续进行。龙光坤坐回沙发,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然而这一次他却不再像刚才一样保持沉默,而是不停的大呼小叫,声音比电视里的现场解说还大。在牌手下注、跟注、加注的时候。龙光坤不断的猜测他们手里的牌,大多数时候他会猜错,但偶尔也会有几把猜中,这个时候他就如同中了大奖一般兴奋。 “嗨,阿新,这真是太漂亮了,我说詹妮弗手里会是中等对子,果然翻出来一对J!他的打法太明显,完全把底牌给暴露了,这样的水平怎么也能进Wsop的决赛桌?就算我是他的对手,也会选择毫不犹豫的弃牌的……哎,我说,放着这么精彩的比赛不看,你想去哪?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 “没有,哪儿的话,你一点也不吵……我哪儿也不去,只是想喝杯水而已。” “哦,床边的冰箱里有饮料和冰水,你自己拿;喝完记得给学生事务科打个电话让他们补齐就行……嗨,来看这把牌!” 他扭过头去,睁大眼睛,死死的看着屏幕。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的我不由得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墨绿色的桌面上,发牌员已经发出了三张牌,草花9,草花Q,草花6。 “汉森下注四十万。哈灵顿弃牌,轮到蜜雪儿-卡森……蜜雪儿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选择了跟注!现在发转牌,转牌是……草花2!” 屏幕里的两个牌手一直盯着对方,想要从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中,判断出对方的底牌。龙光坤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一场标准的同花大战,他们肯定都已经同花了,但谁的花大呢?我猜是蜜雪儿,她至少有张K或者A……” 我很同意他的看法,然后我也不由自主的猜测起来:“是的,蜜雪儿应该有张K或者A,那么汉森又会是什么呢?” “古斯-汉森是世界知名的超-攻击流牌手,他的手里可能拿到任何牌。”龙光坤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自言自语的说,“要是你可以猜中他的底牌,那你也可以去Wsop了!” “汉森让牌,蜜雪儿下注一百二十万,汉森没有行动,他一直注视着蜜雪儿的脸。蜜雪儿则一直保持着她优雅迷人的微笑,也在看着汉森……好了,汉森决定跟注!这样整个彩池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无论谁赢得这一局,都会成为决赛桌里的筹码领先者……现在荷官发出河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河牌是……草花8!” 这张河牌引起了现场观众的一阵骚动,就连两位牌手也忍不住摇摇头,笑了起来。汉森轻轻敲了敲桌面,以示让牌。而蜜雪儿则在短暂的思考后,抬起头来,轻声说:“全下。” 汉森似乎并不需要任何思考的时间,他马上也把筹码推了出去:“跟注。” 当汉森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龙光坤马上就叫了起来:“他有草花A!” 在同一时间我摇了摇头:“不,他是同花顺!” 屏幕里,蜜雪儿微微叹了口气,翻出底牌——草花K,方块K。我和龙光坤都猜中了她的底牌。 汉森却没有急着翻牌,而是对蜜雪儿微笑着说:“好牌。” 蜜雪儿摇了摇头,也微笑着回答:“怕是……还不够好。” 汉森没有再说什么,他笑了笑,拿开压在底牌上的那个黑色筹码,轻轻的把底牌翻了出来——草花7,草花10。 看着这两张牌,蜜雪儿脸上的微笑在刹那间,凝固了。 正文 第五章 灵犀(中)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598 作者:阿梅 电视里的现场也静默了好长一阵,这静默让我再度怀疑电视是不是坏掉了。但是,突然间,哄动全场的掌声和口哨声热烈的响起。 解说员似乎也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反应了过来,在一片嘈杂声中,继续尽职尽责的为大家解说:“汉森以同花顺终结了蜜雪儿……上次在Wsop决赛桌出现同花顺还是在一九九四年,而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过……蜜雪儿第四名出局,赢得赌金六百八十万美元!” 所有人的掌声中,蜜雪儿-卡森也很有风度的微笑着,为这个同花顺而鼓掌。她从牌桌边站起,拥抱了汉森,拥抱了詹妮弗-哈曼,然后亲吻了一下哈灵顿的脸颊…… 而屏幕外,龙光坤则用比窗外火辣的太阳更炙热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同花顺的?” “我猜的。”我简短的回答,并且端着冰水坐进沙发,准备开始欣赏下一把牌。 可是龙光坤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同花顺也能猜出来?你怎么不去猜六合彩会出什么?” “我真是猜的,你听我说,发转牌的时候,汉森的表情确实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他推筹码出去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我们都能猜到蜜雪儿的牌,肯定那时他也知道蜜雪儿有一张大草花,已经比他大了;再加上之前的下注,我猜他有两张小草花。可是后来发出河牌后,汉森毫不犹豫就跟了蜜雪儿的全下。那么,你说,既然他是两张小草花,又毫不犹豫的跟注了蜜雪儿的全下……如果不是他有同花顺,还能有第二种解释吗?” 然后我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他是汉森,又不是傻跟!” 我以为一直在香港生活的龙光坤并不知道傻跟是谁,但我错了,他死死盯着我,最后终于摇了摇头:“阿新,你他妈的不玩扑克,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 “人才!”我们俩异口同声的说。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几乎就在刚认识的半个小时里,我们就已经把对方看成自己最亲密的好朋友了,尽管我们对对方几乎都一无所知。 这种事情永远只会发生在年轻人身上。 “从刚刚那把牌开始,我也觉得自己对这个游戏开始感兴趣了。”我搓了搓手,对龙光坤说,“所以,我决定今天就算不吃午餐,也要看完这场比赛。” “午餐……你提醒我了,现在已经差不多一点了,我也开始饿了,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就当为你接风。” “你舍得放下电视和我去吃饭?” “嗨,你不会告诉我以前你一直都是在公立学校念的书吧?” “不,以前我是在内地读的书。” “哦,那可以理解。不过我想你需要适应这种生活,或者我可以帮你适应。看到墙上挂的电话了吗?学生事务科的电话号码就贴在电话下面,你可以给他们打电话,无论任何要求……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支付一些小小的手续费,不过我想你一定不会在乎的。嗯,顺便帮我叫一份意大利通心粉,谢谢,这一顿我请。” 我没有和他多作客气。然而就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场上又出了把**碰撞的牌。 “让我们看看……翻牌是K,3,7,都不同花色。汉森让牌,哈灵顿也让牌,詹妮弗-哈曼下注六十万。汉森弃牌……哈灵顿看着詹妮弗的眼睛,詹妮弗也毫不退让的回望着他。让我们猜猜他们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他有没有K?或者他们都有K,但谁的边牌更大?嗨,发生了什么事?是的,哈灵顿的手没有伸向牌而是伸向了筹码堆,他选择了加注,哈灵顿加注到一百五十万!现在轮到詹妮弗思考了,她皱起了眉头,可以看得出来,对她而言这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是的,好,詹妮弗决定跟注!现在发下转牌,转牌是……黑桃J!” “这张黑桃J和前面三张牌的花色都不同,这就彻底失去了同花的可能,哈灵顿让牌,詹妮弗一直低着头,我们看不见她的表情……当她重新抬头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詹妮弗全下!哦,上帝,哈灵顿也是毫不犹豫的跟注!” “詹妮弗是AK!”龙光坤叫了起来,“哈灵顿是KJ!” 刚刚挂断电话的我坐回沙发,并没有说话。我不同意龙光坤的意见,很明显的,这张J帮助了詹妮弗而不是哈灵顿,詹妮弗可能是KJ,而哈灵顿应该是KK、77或者……33;只有这样的牌他才会有恃无恐的跟注全下。 “詹妮弗的表情非常不安,她其实应该感到非常不妙。她翻开了牌,K和J,詹妮弗两对!哈灵顿也快速的翻出了底牌,他的手里是一对3,现在哈灵顿是三条3!” “詹妮弗需要一张K或者J,否则哈灵顿就能把他淘汰出局。现在是河牌……黑桃Q!哈灵顿赢得这一局!詹妮弗-哈曼第三名出局,赢得赌金九百四十万美元!” “最紧张的时刻来临了,冠军之门已经向两位选手敞开,现在哈灵顿有两千三百二十万筹码,古斯-汉森则是三千一百八十万。他们究竟谁能夺得最后的冠军,独得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的奖金呢?现在,依照惯例,在荷枪实弹的保护下,在全场的掌声里,大赛的组织者凯森先生很吃力的抱着一个大的纸箱走了进来,纸箱里是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的纸钞……伙计们,还记得去年吗?当凯森先生抱着两千一百万美元的纸钞进场的时候,我们的嘉宾林克博士就说他今年肯定会换成拿支票入场,因为他猜测今年已经七十九岁的凯森先生没法承受这纸钞的重量,可是他错了,凯森先生还是决定采用了这种传统的方式……在荷官和警卫的帮助下,他把钱倒在了桌面上。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一小扎是一万,一大扎是十万……二百七十五大扎的钱堆在桌上,像是一座小山……” 我和龙光坤都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口气。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在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如此之多的现钞后——虽然只是在电视屏幕里——我已经从对这项游戏感兴趣变成了热爱,而原本热爱着这项游戏的龙光坤则已经近于痴狂了。 “两位牌手都在不停的看钱山上的那条冠军金手链……它究竟会归属于谁呢?好,现在,哈灵顿下注两百万,汉森马上加注到八百万。这是筹码优势者通用的技巧,他手里的牌并不需要很大,但却很可能逼迫对手弃牌……哈灵顿全下!汉森跟注!哈灵顿翻出了一对10,汉森哀叹一声,他抱住了头,看来他的形势非常不妙……果然,汉森是一对8!” “翻牌是2,K,A,转牌是又一张A,汉森需要一张8,这样他就可以把哈灵顿淘汰出局;但如果拿不到这张8,他的筹码就会远远落后于哈灵顿,这样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他将处于极其不利的位置……河牌发出来了,是8!是8!是一张8!汉森!古斯-汉森幸运的拿到了这张8!这可能是全世界范围内迄今为止最昂贵的一张牌了,它价值两千七百五十万美元!而哈灵顿也并非没有收获,第二名的他也得到了一千三百八十万美元的奖金……好了,随着这局牌的结束,2010年度的Wsop也就全部结束了。各位观众,再见,让我们明年再见!” “他的运气真好。”我嘟哝着,把头扭到一边,竭力不去看摄像机对那座小山似的现钞翻来覆去的特写——那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一点。 “他妈的,要是我也能拿次冠军,不,就算只是进入决赛桌……”龙光坤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屏幕,丝毫不掩饰眼中对那座小型钱山,和钱山上那条金手链热切而贪婪的渴望。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走过去,开了门,接过学生事务科科员送来的午餐,转身放在桌上。一盘意大利通心粉,一屉唐朝酒楼的叉烧包,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和热气,可刚才还感觉饥饿的我们却没有一点食欲。 最后,还是我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阿坤,你说如果我打电话给学生事务科,他们会给我们送一副扑克牌来吗?” “当然。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现在手痒极了。” 龙光坤眼睛一亮,刚才还显得很颓然的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这种事哪用得着麻烦学生事务科……他妈的,我究竟把它藏到哪儿去了……嗨,伙计,你看这是什么,一打扑克牌和一套正规赌场的筹码!我老爸的朋友从澳洲带来的……我们玩多大?每人五万,300/600的盲注怎么样?” “虽然这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不过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开口,你那个会造钱的姨父就会源源不断的把股民们用血汗换来的钞票塞进你的口袋……OK,那我们还等什么?”龙光坤走到桌前,用手臂把原本属于我们两人的午餐扫到一边,“Let`sgo,让我们马上开始吧!” 正文 第五章 灵犀(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596 作者:阿梅 第一把,龙光坤小盲注,我大盲注。 龙光坤像是电视里那些高手一样,双手捂住牌,只揭开了牌的一角。然后他兴高采烈的把所有筹码推向桌子中间:“我全下。” 我也看了自己的底牌,一对J。 看龙光坤的架势,他一定抓到了大牌,对A?对K还是对Q?碰上了这三种牌,除非像刚才的古斯-汉森一样,幸运的击中剩下的两张J之一,否则都必死无疑……但他的兴奋似乎过于夸张了,难道他是在偷鸡? 我苦苦的思索,脑海里瞬间转过了一万种可能,最后我确定龙光坤是在偷鸡,可是就当我把手伸向筹码堆想要跟注的时候,却又开始犹豫起来……最后的最后,我轻叹一声,把自己的一对J扔到了牌堆里,结束了这把牌。 龙光坤哈哈大笑,然后翻出他的底牌,不同花的3和8。 “这是勇者的游戏,你永远不可能在你没有投入的情况下拿回一分钱。”他一边洗牌,一边以老资格的身份教训我。 第二把,我小盲注,龙光坤大盲注。 我拿到了黑桃A和黑桃K,这算是相当大的牌了,无论公共牌里出现AK中的任何一张,都能让我凑成顶对和拥有最大的起脚牌;如果下面再有三张黑桃的话,我还能凑成最大的同花;就算这些都没有,我也可能会以最大的杂牌取胜…… 于是我点了九百的筹码出去:“我加注到一千二。” 龙光坤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毫不可惜的把牌扔进牌堆:“你当我傻跟?”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这半个小时里,我们两人都打得很稳,牌也来得很均匀,筹码数量依然相差不多。然而我也慢慢的发现了龙光坤的一些破绽。 事实上,龙光坤是完全按照教战手册上所说的一切来做的。这一切在《超级系统》里也有讲述—— 板着一副扑克脸,不让对方察清自己的虚实;全神贯注盯着对方的眼睛,通过对方的表情判断对方的底牌;不断的变幻下注数量,不让对方摸清自己下注的规律;用不间歇的说话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以及误导对方的判断…… 这一切他都做得很好。但是,归根结底,他毕竟不是Wsop决赛桌里的那些顶尖高手。 他在拿到真正的大牌时,总会加注到600-1200,尽管他的下注总是不断的在这个区间变幻,但其他的牌很少能够进入到这个区间;加注到1200-1800的,是7-J的对子,和一些看上去有一定实力的牌,例如K9之类;而通常他加到2000-4000的,是一些小的同花连续牌,像是红心78;除了第一把外的所有时候,当他全下时,是6以下的对子。而在他仅仅只是跟注时,他的手里,是一张花牌带着一张小牌,例如Q5这样的牌。 在德州扑克这个领域,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手,我完全不懂得应该怎样通过观察对方的脸部表情来判断对方的底牌,但我想,我获得了另一种判断对手的方式。 又是一手牌发了下来,我在小盲注位置,拿到的是红桃K和草花10。 这不是一手很有实力的牌,但也不是没有希望的弱牌。我选择了跟注,然后龙光坤加注到2400,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机会来了。 我点了点自己的筹码堆,并且推出去其中的一小半:“我再加注到15000。” 龙光坤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重注后我的弃牌。对于这出乎意料的反击,龙光坤显得有些吃惊,他仔细的看着我的脸,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底牌。 再之后,他没有急着跟注或是弃牌,而是饶有兴味的问:“阿坤,你会拿着对A……却不在开始位置加注么?” 他一直都在这样说话以扰乱我的思维,这一次,我巧妙的把皮球踢了回去:“你猜,我会不会是对A呢?” 但我知道,龙光坤已经从我的眼神里判断出了一些什么,我并没有专门训练过控制自己的表情,短短的半个小时时间也不够我学会伪装。但更重要的是,龙光坤相信自己可以吓走面前的这只小菜鸟。 “我猜你不是对牌,而是两张大牌……这样的牌对抗我的小对子,只有45%的胜率。所以……我全下。” 我紧跟着他,推出所有的筹码,然后笑着翻出我的同花KJ:“阿坤,我被你诈了很多次,但这次不会,你不是小对牌。我想你手里应该是同花色的89或者78。我的牌还是应该比你大的,所以,我跟。” 看着我的牌,龙光坤深深吸了口气,也把牌翻了出来——黑桃9,黑桃8。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运气站在谁那一边吧。” 龙光坤左手拿着牌,像正规的荷官一样用右手捶了捶桌子,销掉一张牌,然后发出翻牌——红心3,黑桃2,黑桃5。 “再一张黑桃,我就能赢你。”他挑衅般的对我说。 我马上反唇相讥:“没错,除去这四张黑桃,还有九张黑桃在牌堆里,另外还有三张9和三张8都是你要的,除去下面这七张牌,你的手里还有四十五张牌。也就是说,你只有15/45,也就是1/3的概率能赢我。你觉得我会害怕这样一个概率吗?” “内地的学生数学都他妈的这么好吗?”龙光坤摇着头抱怨,一边再次销掉一张牌,发出转牌——红心10。 这张牌让我凑成了对子,即使河牌出的是9或者8,也给龙光坤一个对子,他同样赢不了我,龙光坤极其郁闷的对着桌子猛的砸了一拳:“这什么破牌!” “现在,只剩下九张黑桃是你要的了,还有四十四张牌,你只有20%多一点的概率赢我……”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女神在向他招手。 “你算的确实没错。”龙光坤一边嘟哝着,一边销牌,发出河牌——草花Q! 说真的,看到那张黑色的牌时,我的心还是猛的悸动了一下。我以为那是张黑桃,但当我看清楚它只是张草花之后,我感觉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YES!”我右手握拳,狠狠的挥了下去,“我赢了!” “是的,你赢了。”龙光坤拉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捆千元大钞,点了五十张给我,“说真的,这不太公平,我一个通宵没睡,已经神智不清了,而你……” 而沉浸在兴奋中的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只记得,当我强烈的要求他再来一局的时候,他却摇摇头,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或者……输给我这样一个菜鸟让他的心理极度不平衡吧…… 可是,不管怎么说。就这样,我的第一次真钱玩牌,以赢取五万港币而结束。 直到龙光坤的鼾声在房间里响起,我依然兴奋得不能自已——我走上阳台,并且轻轻的掩上那道玻璃门。因为我怕如果继续呆在房间里的话,自己会忍不住把龙光坤拉起来再玩一局。 我在阳台上走过去、再走过来,酷热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可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我就这样一直在阳台走着,然后我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我像在别墅里一样,翻开那本《超级系统》,开始朗读起来: “控制你的情感。罗曼蒂克的问题会对一个牌手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当然,我见过很多很好的玩家,他们的烦恼永远都来自于他们的妻子、未婚妻、情人以及女友。情感纠纷会很大的影响到他们在每件事上的决策。在牌桌上,这理所当然的会让他们花费更多的钱去清醒!他们已经转移了兴趣,因为这爱情的热潮,他们的精力无法集中。他们会坐立不安的想到处走动。而牌桌也确实不欢迎这样的玩家。我很肯定如果我的妻子和孩子卷入了任何伤害,我将会同样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但是,我坚决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参加任何扑克比赛,即使是Wsop。这个问题我很难给任何人意见,可我相信如果类似的事情一旦发生,并且让人确实很烦恼,也确实影响了你的比赛能力,你应该考虑完全退出。至少一段时间的退出。直到恢复到你正常平衡的情绪中为止。” 读完这一段话,我想我应该能够平静下来了,但却没有——Wsop决赛桌上的钱山,那张让我赢到五万港币的草花Q,桌子上那一堆正规赌场的筹码,在脑海里交错闪过…… 突然间,我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正在一个女校工的指引下,走进对面的宿舍楼。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瘦削的双肩,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马尾……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我自嘲的笑了笑:“那么,照道尔-布道森的理念,我岂不是永远都不应该玩牌?” 正文 第六章 放松三分钟(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493 作者:阿梅 葡京赌场的所有墙壁上,都没有窗户;免费房间自然不能例外。 在这种环境里,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但当杜芳湖叫醒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表——时针指在五点的位置。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全然不顾肋骨和背部的疼痛。我问杜芳湖:“我们现在就开始战斗吗?” “不。”她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桌边,桌上摆放着两份赌场赠送的免费晚餐,“还有两个小时我们的战斗才开始;现在,是晚餐时间。”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于是我摇摇头,对她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她把我按在椅子上,接着从坤包里拿出一张面纸,把筷子擦干净,再递给我其中的一双,“另外,我还叫了两个按摩师,吃完饭后他们会给我们做一个全身按摩。” 看着我拿好筷子,却没有一点吃饭的意思。杜芳湖有些黯然的说:“阿新,我希望……我们能用最好的状态迎接这场战斗,听我的。” 她的声音很沙哑,沙哑到有些刺耳。但在这密闭的环境里,在这永远只能依靠灯光照明的房间里,这种声音却显得格外温柔、和令人平静。 更让人无法拒绝。 我想我已经听到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的,她根本不用对我说——也许,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战斗。 赢了,自然可以重头再来;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话,自然都不用再说出来了,我无言的接受了她的安排。 我们默默的吃过了晚餐,默默的做完了按摩,默默的轮流洗澡、换好衣服…… 或许因为气氛太过严肃,在出门的那一瞬间,杜芳湖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说:“阿新,你睡觉的样子真像个小孩。”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光滑的感觉,我反问她:“难道我看上去很老吗?” “当然不是,我敢打赌,你肯定没有二十一岁。”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这一刻,我不想欺骗她,于是我选择了最诚实的答案:“是的,我才十八岁。” 她停下脚步,惊疑的看着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真的没有二十一岁?那你怎么能进来葡京的?” 在一刹那间,我又想起了那个酷热的午后,那个穿着花格衬衫、长头发的年轻人,斜躺在沙发上,教我怎样给学生事务科打电话要两份午餐……我摇了摇头,竭力把这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但我还是要回答杜芳湖的问题。 “呃……其实我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我的学校有个学生事务科……只要有钱,可以为学生做任何事情。” 杜芳湖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她转身向前走去:“我刚才忘记了你的姨父……对,你当然是要读贵族学校的……不过,你才十八岁,可你打牌的风格却像是八十岁。”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进德州扑克游戏的大厅。可是,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 “我们走错地方了吗?” 在这里,所有的牌桌都空空如也,发牌员们孤独的站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只有一张牌桌有人……不,不应该叫做有人,而是挤满了人,葡京赌场的德州扑克游戏大厅里,每张牌桌的上限是九个牌手,可是那张牌桌边,围观的人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字的十倍以上。 “嗨,阿辉,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杜芳湖拍了拍圈子最外边一位相熟鲨鱼的肩头,然后问出了我同样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阿辉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类似狂热的表情,这种表情我从来没有在葡京赌场里看见过,这是一种宗教式的狂热,只有在那些虔诚到了极至的宗教信徒——比如唐僧——那里才能看到。 阿辉甚至没有和我打招呼,就把杜芳湖拉到了一边。他压低声音,似乎害怕影响到那些正在玩牌的牌手,从来都很沉着稳定的他,连声调都变得颤抖起来:“是陈大卫,陈大卫在里面玩牌!” “陈大卫!我的上帝!”杜芳湖惊叹了一声,她马上追问阿辉,“他不是一直在拉斯维加斯吗?怎么会来澳门?” “我也是听人说的……这次是他的徒弟,来葡京参加今年的Wsop卫星赛,就是周三的那场,他来澳门给徒弟加油。恰巧今天无聊了,就来玩几把牌……” “他的徒弟?”杜芳湖笑着摇了摇头,“阿辉,拜托你撒谎也要撒得像一点好不好?这里面随便叫个人问问,谁不知道陈大卫的徒弟金杰米,拿了06年的Wsop金手链?你当我三岁小孩?拿过冠军的人还用打卫星赛混入场卷?” “好吧,是我没说清楚。听着,这次不是金,是他新收的另一个弟子……不过今天没有来。”阿辉的音调慢慢的低了下去,“看来卫星赛的两万报名费白交了,我肯定拼不过陈大卫的徒弟……” 虽然一直在听阿辉说话,但我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牌桌那边。不光我,牌桌边几乎所有的人,都用充满敬仰的目光看着那个坐在发牌员右手边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是的,那就是陈大卫。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神话,并且还在继续着这个神话。他是第一个进入世界扑克名人堂的亚裔人士;他是七十年代后第一个蝉联Wsop无上限德州扑克比赛冠军的人(在他连拿两个冠军后的下一届,也不过只是被一把运气牌击倒,而屈居第二);他通过玩牌赚到了十亿美金;他是唯一一个能进入拉斯维加斯顶尖扑克好手圈子里的华人——那些盘踞在最高赌金牌桌上的鲨鱼们亲切的称呼他“东方快车”,因为他的赢钱速度非常之快。 ——而最关键的是,他是第一个让自己的弟子,也拿到Wsop无上限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的人。而这一点,就连道尔-布朗森和古斯-汉森也没有做到! 没错,陈大卫绝不是轻易收徒的人,但只要成为他的弟子,就可以得到他的真传!这也就是为什么,无论他在哪里出现,都会受到所有人欢迎的原因!当前面已经树立好了一个高耸入云的榜样时,后来的人就可以充满了幻想! 我看到牌桌上又有一个人的筹码被陈大卫吞光了。他并不打算再度买入,而是站了起来。 那个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输钱后的沮丧,而是很幸福满足的样子。他走到陈大卫的身边,和陈大卫握手,并且拥抱了陈大卫—— 我当然知道,他现在想的,绝对不是输掉的那些钱,而是回去后如何向朋友们吹嘘,自己曾经和世界上最顶尖的牌手交过手! 已经过去一分钟了,那个座位还是空着的。陈大卫应该已经坐在那里很长时间了,他面前的筹码高高的,摞成一座小山,而他的手边还有十来个透明长条状的筹码——那是十万港币的筹码,通常在VIP贵宾房外很难看到。 愿意拿钱买感觉的那些人,已经差不多都找到了感觉。这场牌局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然后我和杜芳湖就可以继续捕鱼,虽然可以想见,在被陈大卫这样鲸吞一轮后,有钱的鱼儿肯定比平常少很多;但是,也正因为陈大卫的出现,留下来的鱼儿们一定会热血沸腾的冲动——我们有比平常很好的机会,赢够十万港币。 但是……但是,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杜芳湖坐了下去!她坐在了那个座位上!她坐在了陈大卫的正对面! 我急忙拔开人群,挤到杜芳湖的身后。我拍了拍她的肩头,希望她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而她根本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说:“能和陈大卫交手,是我一生的梦想。” 虽然牌桌边站立着很多旁观者,但大家都像阿辉一样,很自觉的保持着安静。我清清楚楚的听到这句话;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鱼吃小鱼游戏。在平常的时间里,我们张大嘴巴,以吞食小鱼为生;但面对陈大卫这种狂暴的巨鲨王,我们也将成为他可口的食物——我已经可以预见这一切;一小时,不,也许,只需要五分钟,杜芳湖就会两手空空的站起,她的所有筹码都被转移到陈大卫面前;然后,除了巨额高利贷的债务外,我们将一无所有。 但这钱不是我的,它们是属于杜芳湖的,她有权做一切决定。我默默把手从她的肩头拿开,我想走出人群,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走动一步。 那好吧,就算是死,也让我们在死之前拼上最后一把吧! 正文 第六章 放松三分钟(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666 作者:阿梅 “这位小姐,陈大卫先生要求提高这张牌桌的盲注和买入,赌场已经同意了。现在是500/1000港币的盲注,必须买入十万筹码。您的筹码似乎……”发牌员清点完杜芳湖那九个金色筹码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 “那不是问题,杜小姐需要的筹码在我这里。”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人群如潮水般纷纷让开,甚至还有几个人已经面如土色——不用回头,光凭大家的这种反应,我也猜到了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 是的,从大厅外面走进来的人是阿刀。他穿着西装,戴着礼帽,打着领结,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叠码仔。如果这里的人们还有胆子给阿刀起外号的话,我想所有人都会同意,“全世界最绅士的瘟神”这个称号,最适合他不过了。 阿刀的右手原本是夹着一支烟的,但他的手腕轻轻一翻,像是在变一个魔术;那支烟不见了,而食指和中指之间却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筹码。然后他轻弹手指,那个金色的筹码便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杜芳湖面前的筹码堆里。随后,他的手腕又是巧妙的一翻,那支烟又神奇的夹在他的指间,像是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他笑了笑,但就连这笑都让人不寒而栗。我看着他脱下礼帽,对杜芳湖略微欠了欠腰:“杜小姐,祝你好运。” “谢谢你。”杜芳湖一边让发牌员给她兑换小额筹码,一边回头对阿刀微笑,“真的很谢谢你,刀哥。我会照规矩办的。” “不用谢。”阿刀直起身子,吐出一口烟雾,又把礼帽放上头顶。他慢慢的走出大厅,所有人都听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我喜欢懂规矩的人。” 我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说给我和杜芳湖听的;我猜想,这些旁观者里,一定有几个不懂规矩的人。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等到小额筹码换好后,杜芳湖问。 “是的,已经耽搁得太久了。”陈大卫很温柔的抚摸手边那个橙子,这是他的招牌动作,“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牌局开始了。杜芳湖正好是大盲注位置,她扔下两个500港币的筹码;小盲注位置的人也扔下了一个;然后发牌员开始发牌……杜芳湖的下家在看到自己的底牌后,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再下家也是一样……所有人都弃牌,现在轮到陈大卫做决定。 “我加注。”陈大卫把橙子压在底牌上,然后扔下四个五百港币的筹码。 接下来的所有人都弃牌,大家都很惧怕陈大卫的加注。有那么一会,我以为小盲注位置上的那个人想要跟注,因为他的手已经移向了筹码堆。但他畏惧的看了陈大卫几眼,还是选择了放弃。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有做决定的人——杜芳湖。 她用右手捂住底牌,低下头去,用左手姆指尖轻轻的,翻出底牌的一角,再迅速放下——这是鲨鱼们看牌的标准动作,可以确保任何人都无法知晓自己的底牌。 “这把牌是我的大盲注,既然大家都弃了牌,我只需要一千就可以看到三张牌……这很便宜,我想我没理由不跟。”杜芳湖一边用那沙哑的声音说着,一边把两个五百的筹码摆进彩池。 发牌员左手拿着整沓牌,右手握拳,在墨绿色的牌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他销掉一张牌,并且迅速的数了三张,把它们翻开在桌面上—— 草花3,红心7,黑桃Q。 我注意到杜芳湖的身体有些颤抖,于是我按住她的肩头,并且低下头去,附在她的耳边说:“不要紧张。告诉自己,放松三分钟。” 尽管说是这样说,但我很清楚,如果坐在她那个座位上的人是我,也只会比她更紧张。事实上,就算我现在只是站在她的身后,也一样放松不了。 杜芳湖点点头,她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敲敲桌面,让牌。陈大卫看了看我们两个,又看了看公共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那个橙子:“下注,四千。” “我跟。”杜芳湖毫不示弱的回答。 转牌是方块3,杜芳湖继续让牌,陈大卫盯着那张牌很久,最后他也敲了敲桌子。最后,陈大卫和杜芳湖在各自花费六千港币后,看到了河牌的出现——黑桃K。 杜芳湖敲了敲桌子,陈大卫盯着他的那只橙子,再次温柔的抚摸它,就像抚摸自己的情人一样。大约半分钟后,他淡淡的说:“我全下。” 我听到杜芳湖叹息了一声;她摇摇头,把手伸向自己的底牌,我知道她要弃牌了。但突然,我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按住了她的手。 我是如此用力的按住她,以至于我感觉到手背上的血管一直在膨胀,膨胀得像要爆炸。 “阿新,怎么了?”杜芳湖疑惑的问我,所有人也充满疑惑的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的看着陈大卫,他依然在抚摸他的橙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和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大约看了他二十秒钟的时间,我依然看不出任何关于他底牌的蛛丝马迹。 他的确是世界最顶尖的牌手,他隐藏得极深,我知道我看不穿他。 但是,我脑海里的那个影像越来越清晰了,清晰得就像陈大卫是翻开牌和我们玩一样——我用另一只手,把杜芳湖面前的筹码全部推进彩池。 “你疯了吗?阿新!”杜芳湖怒不可遏的想要站起来,但她忘记了自己的右手还被我按在桌面上,她没法保持平衡。 在杜芳湖的头部狠狠撞击了我的肋骨之后,她又被迫坐了下去。 她撞到了我的伤口,我感觉很痛,我竭力想要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这疼痛转移开,然后我闻到了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和的香味,那是从杜芳湖身上传来的。 “等一下,这位小姐。”陈大卫终于把他的目光从橙子移开,他看着我们,双手虚按桌面,示意杜芳湖冷静下来,“我们都还没有翻牌,我给你一个机会,更改这位先生的决定。” “不,不用更改。”我一直看着他的脸,“你是世界冠军,我们什么也不是。但你自己知道,这把牌你赢不了我们。” 我慢慢的把手从杜芳湖的手上移开,然后我抓住了她的两张底牌,我感觉自己的手在痉挛,我的胃也是一样;但我还是翻出了她的底牌—— 草花10,红心9。 我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那一刻,身体所有的疼痛和不适都离我而去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还站在那里;我的脑袋乱哄哄的一片,就像有几万个声音在同时争吵。 我根本没想到,敢于在翻牌后跟注四千的杜芳湖竟然会是这种底牌! 她太奔放了,如果这种牌是我拿到的话,在翻牌前,它们就已经被我弃掉了! “你只有一张10?只有一张10你就敢跟我的全下?”陈大卫轻蔑的看向我,然后他问杜芳湖,“这是你的决定吗?小姐?” 杜芳湖颓然的坐了下去,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头抬起来了。但她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然后用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要死,就一起死吧。” 我艰难的把目光从那两张底牌上移开,死死的盯住陈大卫的眼睛,然后我听到自己用冷酷的声音对他说:“你的牌不是45就是56。你在等顺子,但是你没有等到,其实,不管她是什么牌你都赢不了;而我们要赢你,只需要一张比7大的牌就足够了。是的,一张10……已经足够了。” 这话是我说的吗?我怎么敢用如此肯定的语气对陈大卫说话?他是世界冠军,我只是一个输得破产的蹩脚牌手…… 但是脑海里那个画面再度清晰起来,就像是有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在告诉我:“你说得没错,是这样的!” 陈大卫的手终于动了。 我盯着他的手,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手…… 陈大卫的手终于动了,但他只是再度抚摸了一下他的橙子而已。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真是不可思议……你竟然只有一张10就敢跟我……” 接着他笑了起来,很难相信,长年板着一张扑克脸的他也能笑得如此灿烂。他用肥短的手指拿开压在底牌上的橙子,就像电视里的慢动作一样翻开了他的底牌—— 黑桃4,方块5。 他翻牌大约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但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千年那么久。我感觉全身都已经汗湿了。我的思维离我而去,但我知道,我们赢了。 我看到发牌员把杜芳湖赢到的筹码推了过去;然后陈大卫从桌边站起来,围观的人群则纷纷散去。另一个穿着赌场制服的人,从桌下拿出几个筹码盒,把陈大卫的筹码装进去。 陈大卫走向我,他认真的看了看我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出了大厅。 正文 第七章 心满意足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511 作者:阿梅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回到半山区那座别墅。 我们一家人在餐厅里吃过晚餐后,玛丽给姨父送来他的西装。我知道,姨父将会像每个周末一样,向我们道别;再之后,他会坐车去九龙的尖沙嘴港口,然后从那里坐船,去澳门休闲。 但是,姨母也站了起来,她对姨父说:“老公,你愿意让我去送你吗?今天晚上,九龙那边有个酒会,赞助者指名要我出席,我想我们正好顺道。” 姨父走到姨母身边,亲昵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亲爱的,我当然愿意。你甚至可以送我到尖沙嘴港口,等我上船之后,再让阿峰送你去酒会,反正他也不可能把车开到澳门去……那么阿新也和你一块去吗?” 对我而言,这种所谓的“慈善酒会”就是一种受罪,一次就已经足够了,我绝不想再有第二次。于是我马上站了起来,对他们说:“姨父、姨母,我想我还是不去了。” “嗯……是的,现在你开始念书了,难得回家一趟。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姨父说,他把西装搭在手臂上,姨母则挽着他的另一只手臂——通常他们一同出门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 所有的富人在外面都是这个样子的,但回到家里究竟有多恩爱,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过,至少我可以高兴的证明,我的姨父和姨母都属于那种表里如一的人。 我送他们到了别墅的门口,和他们挥手作别。司机阿峰发动了车子,我看到那辆劳斯莱斯向前开去,然而还没等我转身进门,车子又倒了回来。 然后车窗被摇了下来,我看到窗边的姨母在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弯腰问她:“你们是忘掉什么东西了吗?我可以帮你们去取。” “是的,我是忘了一件事情。”姨母笑着从坤包里翻出一封信,递出车窗,“暗夜雷霆叔叔,给你可爱的小朋友回封信吧。不过你要记得,回信只能通过我们慈善基金会转交;如果你私自和她接触,那可是违法的。” 我接过信,车窗再度被摇了上去,然后它慢慢的开出我的视线。这一次,车子再没有回头。 我迫不及待的跑回自己的房间,这期间我的手一直紧紧捏着那封信。我知道这封信必将出现,但我绝没有想到,当我真正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如此兴奋、幸福和满足;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充斥在胸间、和我的整个身体内。 即使让龙光坤再输给我十次,我想,我的满足感也绝对不可能超过现在。 直到我关上房间的门,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得满头大汗。但我只是用手背随意的擦了擦,然后我的注意力就完全转到那封信上面去了。 信封是很普通的那种白壳封,没有任何打印在上面的函头和落款。这种信封在每一个街头邮局都可以花五仙(1港币=10毫=100仙)买到。 然而,信封上的字迹却格外清秀—— 郝氏慈善事业基金会外事部转暗夜雷霆(叔叔)收 圣法兰雅根信马可勃罗德圣会亚洲致善堂司马昭昭博士夫人第一纪念中学——杨永莲。 我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原来叫杨永莲,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名字,这个名字让我在瞬间便想起了,那首孩提时便已经唱响内地大江南北的歌——阿莲。 “阿莲,你是否能够听见, “这个寂寞日子, “我唱不停的思念, “阿莲,你是否能够感觉, “这虽然相隔很远, “却割不断的一份情缘……” 我喃喃的自言自语:“好名字。” 然后我打开了信封,取出了那张叠成心形的信笺,轻轻的,把它展开,里面的字迹清秀如一。 “尊敬的暗夜雷霆叔叔:” …… 在那一刹那间,我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她扎着一条马尾、穿着一条淡蓝色连衣裙、笑起来会先皱起鼻子,然后露出两个浅浅酒窝。 我继续读了下去,读自己喜欢的人写给自己的信,这是一种真正的享受,就像阿莲来到我的身边,用她那甜美明亮的声音,正在对我说着一些什么——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有那么多男男女女喜欢用情书这种方式,来谈情说爱、表明心迹。 其实,这种感恩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既然阿莲在此之前和我素不相识,在此之后也不可能了解我的生活乃至我的一切,自然这封信里也就不可能写到什么实事;无非就是谢谢我的善心,一定努力学习以回报这份关爱之类的词句——事实上,香港的孩子还是不够虚伪,这种用华丽词藻堆砌而成的感恩信,内地的每一个小学生都可以写得很好。 但我还是觉得很幸福;再看下去,我竟然笑了起来。 “暗夜雷霆叔叔,刘院长告诉我,您每个月要给我四万港币的生活费,我觉得这太多了。其实我每个月的花费只需要一千块钱,我知道您是一个好心人,但您可以拿这些钱去给别的需要帮助的人,他们比我更需要您的帮助。” 我想我已经知道回信应该怎样写了:“阿莲,你是一个好心的女孩子。但是,你的生活费我还是不会减少的,如果你花不完的话就让它存在那里吧……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你更需要帮助的人,但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与我无关,我只想要帮你一个。” 我猜想直到上面那一段,她都是在别人(也许就是那个刘院长)的指导下完成的,但最后这一段肯定不是。 “嗯,暗夜雷霆叔叔,我想您一定还很年轻,这几天我都连续梦到您,您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就像一个末日战士,您就像电视里的英雄一样威猛、雄壮、聪明果敢,您一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拯救地球而生下来的……不知道我说得对吗?我真的很想见到您,亲口对您说出我的感激之情,可是刘院长告诉我,在您四十五岁之前我们不能见面。我知道您不可以告诉我您的年龄,可是我猜,您应该有三十岁了吧(猜错了不可以生气),那么,还有十五年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也许还用不了那么久……暗夜雷霆叔叔,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永远对您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的……小莲” 我是一直含笑读完这封信的。原来,能够帮助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感觉是如此幸福——我想我有些理解我的姨母了。 但我不是我的姨母,我没有姨母那样博爱,我只想帮助她一个人,阿莲。 其他任何人,与我无关。 我坐在书桌前,想要给她回信,但我又忍不住把她的信拿过来读了一遍;她的音容笑貌仿似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在读完第四遍这信后,我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继续一直读下去的欲望。我告诉自己,应该给她回信了。 我在信纸上写下“杨永莲”三个字,但我马上撕掉了这页信纸,把它揉成一团扔进了字纸篓。我不想像所有人一样,称呼她的全名,我完全可以叫她“阿莲”;然后我这样写了,但我再度撕下了这页信纸,因为我感觉自己的字实在是太烂了,和阿莲那清秀的字迹比起来,简直不堪入目;她看到这样的字迹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哦,在内地的时候,我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练过一天的字!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可是,每一次我都能挑出自己的错误。这个地方词不达意;那个地方写错了一个字……于是我写了又撕掉;撕掉后继续再写…… 直到字纸篓已经差不多装满了的时候,我才完成了这封信。虽然还是很不满意,但我知道,自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而这个时候,我的汗已经流得比刚进房间时还要多了;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其实就算抛开字迹什么的不谈,回这种信对我也是一个折磨。香港的法律规定我必须伪装成一个成熟的男人,并且字里行间不能泄露任何关于自己的真实生活情况;但是!所有人都可以想见,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了解我!我恨不能和她分享我的一切!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封信终于艰难的完成了。就在这时,我听到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 别墅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有电话分机,主机在大厅,通常所有的电话都是玛丽先接,然后根据对方要找的人再转到不同的房间——姨父的书房,姨母的房间,甚至是司机和厨师的。但我的房间……这是第一次。 正文 第八章 沉寂午夜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847 作者:阿梅 起初,我以为这个电话是姨母打过来的,但我猜错了。通过电话线传到我耳边的,是那个热情洋溢的声音。 “阿新,你现在在哪?” 我不禁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你打电话到我家,还问我在哪?” “呵呵,昏头了,昏头了。现在有时间吗?”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些牌友,组织了一个SNG(SitGo,德州扑克单桌比赛),八点钟开始,可现在有个家伙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于是我想到了你,我猜你对这个一定会有兴趣,不是吗?” 我的确很有兴趣,而且阿莲那封信带给我的幸福感,也使得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找个人分享,而无疑龙光坤就是一个分享的好伙伴。 于是我说:“好啊,你在哪里?” 电话里龙光坤的笑声很爽朗:“我就在你的别墅外面。” “你等我一下。” 挂掉电话,我用极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拿着写好的那封回信走了出去。当我走到客厅的时候,玛丽正在拖地。我把信递给她,对她说:“我今天可能晚点回来。姨母回来的时候,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她。” “好的,邓少。” 说实话,玛丽的这种称呼一开始让我觉得很不适应,这样的叫法老是让我老是感觉自己像个传说中的花花公子、或者地痞恶霸之类的人物,但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很强……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后,现在如果她不这样称呼我了,我想我反而会不习惯。 “嗯,谢谢。” 说完这句话,我轻快的走了出去。 龙光坤开的是一辆红色跑车,这很适合他张扬的个性。他用比阿峰快五倍以上的速度冲下环山道,这感觉让我以为自己是在体验极限飞车。 但他的技术确实不错,一边开车还能一边给我介绍即将到来的SNG比赛:“大家都是熟人,每个周末都聚在一起,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发生联手作弊或者出千换牌之类的事情。阿新,其实你只要像那天干掉我一样,就可以轻松的赢得比赛,嗨,不过我要说那天你是钻了我的空子,我在和你玩牌前……” “已经一个通宵没睡了。”我接过他的话,“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一百遍。” 龙光坤笑了起来:“有那么多吗?好吧,就算是。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先和你说明白,这些人里面有钱人不多,他们会很认真的对待每一把牌;虽然彩池可能小得会让你打瞌睡……但那确实是一个很正规的牌局。” “是么?彩池会有多少?十块?二十?” “当然不会那么少,不过我们确实是从20/40的盲注开始的,盲注的数量每十分钟涨一次,事实上,一个小时后你就会感受到巨大盲注带给你的压力了,前提是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那不少了,20/40的盲注开始……每个人买入多少?我想应该是一千五或者两千的样子吧?” 龙光坤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你说的没错,两千港币的买入,一百的抽水,每桌九个人,前三名按五三二分成。其实对我们两个来说,主要目的并不是去赢钱;而是去找那种玩牌的感觉……” “也就是每个人两千一……”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然后问他,“第一名有九千块钱,不是么?” “是的,我知道这九千块钱对你只是个小数目,对我也是……” “那可不。”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刚好收到一封信,写信的人指导我,每个月只需要花费一千港币就可以很好的生活了……” “一千块?你只够让学生事务科的那些家伙给你送两顿外卖。”他说,然后他反应过来,“哈,怪不得你今天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不会是你内地的马子给你写信了吧?” “当然不是。其实,是我收养的一个孤女……”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我的专场演讲,我对龙光坤讲述了我是怎样认识阿莲的、又是怎样在她出现的时候被那道暗夜雷霆击中、我一直在对他说我是多么的喜欢阿莲。 当我这样和龙光坤分享我的幸福时,我感觉自己的幸福似乎翻了一番。不过幸好我还残存一分理智,没有告诉他阿莲的名字,也没有告诉他阿莲其实就住在我们对面的那幢宿舍楼里。 车子停在了一个游戏机室的外面,这个时候,龙光坤已经被我说得羡慕得不行了。他拍着我的肩膀问:“阿新,我们是好朋友吧?” “当然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和你的姨母说一声,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通知我一声?” “那绝对没问题。”我说着,然后我们下了车,我跟着龙光坤走进那家游戏机室。 进门后,我看到的是一排又一排的游戏机,我们从那些游戏机之间穿过,走到了大厅的最里面,这里有一张桌子,两个年轻人正在抛骰子玩。 龙光坤对他们说:“我来找刘易斯先生。” 一个年轻人抬起头,他看着我们,然后对另一个年轻人点点头。 “是的,刘易斯先生在里面等你们。”他推开了身后那道挂着“员工通道”牌子的门,龙光坤走了进去,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种暗号。”走在门后的通道上,龙光坤向我解释,“这个星期是刘易斯,也许下个星期就是约翰逊了。没办法,在香港,要找个能好好玩牌的地方不容易。那些老千和条子总是像老鼠一样,钻到每一个地洞里试着找到我们。” 我表示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我们走进了另一个大厅——大厅里摆放着一张椭圆形的牌桌,已经坐下了七个人,还有两个空位。 “小朋友,你迟到了。”一个秃顶男人不满的对龙光坤说。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龙光坤笑着解释,然后他轻声的对我说,“在这里,我们都不用真名。他们叫我小朋友,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我点点头,那个秃顶又开了口:“小朋友,你带来的这个好像比你年纪更小啊。” “是的,你们可以叫他小不点。”龙光坤说。 更新,更快,尽在1 6k文学网,ww w.q i s h u 9 9 . c o m,: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全文字阅读让您一目了然,同时享受阅读的乐趣!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我们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我坐在秃顶的下手,而龙光坤坐在他的上手;我们分别掏出两千一百港币现钞给发牌员,筹码已经堆放好了,接下来是确定庄家位置,发牌员把手里的牌一张一张发过去,发到秃顶的时候,是一张红心A。 “嘿,我就说今天的运气很不错。”他得意的指着那些红心A说。 “是的,是的,等轮到你下盲注的时候它就已经涨价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络腮胡子说。 “不,他根本没机会下盲注,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出局了。”桌上唯一的一个女性说,她的话引来大家一片笑声,就连秃顶自己也笑了起来。 发牌员收拢牌,洗了几次,然后把代表庄家的那个圆形的、写有D字的红色塑料块递给秃顶。 我的下家下了四十的大盲注,我也扔了二十的小盲注,接下来是发牌。 我以为我可以像和龙光坤对战那样,通过下注模式观察出大家的底牌实力,但我错了。哦,我的天,那个时候我只要面对龙光坤一个人,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可是现在,除了我之外,桌边还坐着八个人。他们大声的谈笑着,不停的抽着烟,不断的洗着自己的筹码(用右手把一叠筹码,通常是20枚,分成两半,然后像洗扑克牌一样单手把他们又洗成一叠,并且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 我观察得到一些信息,不,不是一些,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信息淹没了——是的,那个秃顶连续三把牌都加注、发牌员不耐烦的再次提醒那个女人轮到她了、那个络腮胡子总是喜欢用手去抚摩自己的胡子、而龙光坤则不停的玩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我完全没有办法猜测他们的底牌,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够记得自己的底牌就不错了。 有一把牌我记得最清楚,我拿到了一对J,于是我决定跟注看看牌。 但是马上络腮胡子就对我说:“小不点,我加注到两百。” “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这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弃牌。”这是龙光坤。 秃顶站了起来:“嘿!死胡子,你要为你的加注付出代价!我再加注到四百!教战手册里说了,拿到AA要加注再加注!”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拿到了AA,但我认为,他们两人中的某一个,有比我的JJ更大的牌,于是我明智的选择了弃牌。 然后我看到络腮胡子也站了起来,他的手比划成鳄鱼的嘴巴:“我再加注到六百!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不过AA在我的手里……” 他们都说自己有AA,结果翻牌的时候,他们一个是910,另一个是99;而我的JJ比他们两个都大…… …… 我机械的玩着牌,除非确定我拿到了最大的牌,否则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盖牌。我知道,大家已经把我看成一条鱼儿了。但没有办法,我找不出桌上的鱼儿。 盲注从20/40涨到100/200的时候,我拿到一把KK,可是,那个女人全下。 “我跟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猜测对方底牌的举动,不过我的KK除了一对A之外,什么牌也不怕。 “嘿,你难道不知道美女只有拿到AA的时候才会全下吗?”所有人都对我这样说,秃顶甚至把自己扔掉的QQ找了回来亮给我看。 “她真的是AA,还是在骗人想要扫走盲注?”我反问,接着我得到了答案——那个女人翻出自己的底牌,对我说了声谢谢。 那是一对真正的A。 五张公共牌对我们谁都没有帮助,我看着自己的筹码被全部搬到了她的面前——我的第一次SNG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正文 第九章 贪贪贪(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7 本章字数:3485 作者:阿梅 陈大卫离开牌桌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他的橙子。 令我惊讶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它的所有权应该属于我。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个橙子一直被摆放在我的手边。 地球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转动;牌局也是一样。陈大卫走了,更多的人坐了下来。盲注再度减少到100/200港币,每个人都必须重新买入两万港币的筹码。 杜芳湖给我留下十万筹码,她自己带着剩下的十万去了另一张牌桌。 “你是怎样做到的?你竟然猜中了陈大卫的底牌!” 几乎每一个加入牌桌的人都会这样问我,可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是我的沉默让他们对我更为敬畏。 如果我连这样的优势都不会把握,那我就真的不用玩牌了。我开始改变自己的风格,试图像杜芳湖告诫我的那样玩得更凶。我不再苦苦守候一晚上也拿不到几把的、真正的大牌;在拿到边缘牌时,我也选择持续不断的下注、加注、再加注;绝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给对手施加压力的机会。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那个橙子,他们似乎真的认为,是它给我带来了好运气。是的,就在我抚摸着橙子加注的时候,大家不停的弃牌,而我则不断的赢钱。我惊奇的发现,比起从前,牌桌边坐着的那些人更尊重今天晚上我的每一次下注和加注。 当然,我很清楚,那是因为陈大卫的缘故。我战胜了陈大卫,或者说在那一把牌里,我奇迹般的击倒了他。于是所有亲眼目睹那把牌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就算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在技术上还和陈大卫有一定差距,但也绝不是他们所能对付得了的,于是他们会尽量避开一切我挑起的战争——尤其是在我像陈大卫一样抚摸着那个橙子的时候。 我很快从初始的两万赢到了十一万港币,这已经差不多达到我和杜芳湖的预期目标了。就在考虑要不要就此收手的时候,我看到那条鱼儿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嘿,你今晚的运气似乎比昨天要好得多。”他对我说。 我刚又赢了一把,正整理着发牌员推过来的筹码,于是我头也没抬的回答他:“是的,我今晚的运气确实不错。” “不过我的运气比你的更好,我一直这样认为。”他坐在发牌员指给他的座位上——我左手边的那个座位,在德州扑克的规则里,我可以称呼他为我的下家。 那条鱼儿把筹码从盒子里拿出来,并且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他指着我面前的筹码对我说:“谢谢你帮我赢了那么多。” 我笑了笑,并没有搭理他。这把是我的小盲注,我往彩池里扔下一个100港币的筹码。 他是大盲注,扔下两个100港币的筹码后,他接着喋喋不休的说了下去:“嘿,我想其实你是知道的,就算你赢得再多,明天早上之前,它们最后都会属于我。” “你的话太多了。”我说。然后我留意着牌桌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突发状况,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弃牌,就连庄家也不例外。 现在,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的牌很小,只是一张方块4和一张黑桃8。如果在昨天晚上,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弃牌,把那一百港币的小盲注拱手让人。但今天晚上,我决定做一个相反的决定。 我只需要跟注一百港币,于是我扔了一个100港币的筹码进去。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看到牌吗?”他对着我摇了摇头,“我加注到1000。” 如果说,他的目的是挑衅我的话,那么他成功了。 我看着那个橙子,从那条鱼儿的声音里,我知道他拿到了不错的牌,但远远算不上真正的大牌。我决定行动起来:“我再加注到3000。” 他不得不正视我的这一次加注。他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在痛苦的考虑了一阵后,他决定跟注。 发牌员发下了三张牌——方块5、方块A,红心K。 我像陈大卫一样,温柔的抚摸着那个橙子,另一只手轻轻的在桌上敲了敲。 他马上推出了5000筹码,并且用一种傲慢的目光看着我。 他知道我会弃牌,如果这把牌发生在昨天晚上,那确实是这样。我什么牌也没有,但现在和昨天晚上截然不同,和他相比我有巨大的筹码优势,这甚至比手里的底牌更为重要。 “我全下。”我淡淡的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橙子。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有A?” “没有,我怎么会有A呢?你觉得我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通常我都会这样很诚实的回答别人,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努力想要分辨我这句话的真伪,但他最终还是判断错误了。他悻悻的扔出手里的K4,然后对我说:“我知道你有A,甚至可能是AK或者三条A,你一向玩得很稳,这把牌是你的。” 在他进入这个牌桌之前,所有不需要翻牌(在所有人弃牌后获胜的时候,你可以选择翻出底牌给大家看,或者不翻)的时候,我都会把牌背面朝上的扔给发牌员,这有效保证了我在大家心目中紧手的形象,但我决定要刺激一下那条鱼儿,于是我这样做了,我把底牌翻了出来。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我笑了笑:“我没有去浪费力气猜你的底牌是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会弃牌,你的幸运女神今天没法再关照你了,因为她不得不站在我这一边。” 这一把,我成功的赢到了他八千港币的筹码,但更重要的是,我把他的心态弄乱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心态乱了的时候赢到钱——澳门流传着无数教人赌博的书籍;其中最畅销的,是一套八本的《百家乐系列》书籍,而里面最重要的一个技能,就是找一个已经乱了心态的人,当他下庄时你下闲,当他下闲时你下庄……只需要保持和他相同的注码,这种玩法可以保证他输多少你就赢到多少(不算抽水);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多人都宣称,自己用这一招赢到了多少多少。 那条鱼儿也并不例外。事实上,在控制自己心态的能力上,他甚至还不如那些菜虫——澳门赌场周边的很多老头老太,每天都会去赌场赢几十块钱买菜,这种人被称为“菜虫”,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文化,也完全不懂得赌博的理论知识,他们唯一的长处只不过就是心态把握得很好而已,但这就足够他们能够从赌场,拿到维持他们生活的一切开销。 在无言的弃了两把牌后,那条鱼儿拿到了一对3,他贸然的在翻牌前全下,那把牌我拿到AQ并且跟注了他的全下。公共牌里没有出现任何一张A、或者Q,如果没有全下的话,我很可能会在中途弃牌——但他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10、10、4、6、4。这就是那把牌的五张公共牌,他非常气恼的看到,那对3,神奇的消失了。 凭借一点点的运气,我扫走了他的两万港币,但这一切远没有结束。他再度买入,又在翻牌前全下。是的,他有一把不错的牌,KQ,但我的手里却又是一个AQ,发牌员没有给他发出唯一能击败我的那张K,于是他的两万筹码和刚才的那两万一样,再次被发牌员推到了我的面前…… 他已经疯狂了,再度买入,全下;他每一把牌都在翻牌前全下,无论拿到什么。以至于同桌的另一位牌手不得不叫来巡场,他指着那条鱼儿说,他已经妨碍到牌桌上的所有人正常玩牌。 巡场征询了我们大家的意见,几乎所有的人都指责那条鱼儿,只有我笑着对巡场说:“德州扑克里,有哪一条规则不允许别人在翻牌前全下?” 没有这样的规则,于是牌局继续进行。那条鱼儿继续在翻牌前把把全下,偶尔有些沉不住气的牌手也会跟注;每一次他亮出的底牌都比别人小,但一半时间里,他总能凭借运气赢到几把。每一个被他干掉的牌手,无一例外的都决定不再买入,在离开牌桌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说:“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牌局,这太疯狂了。” 最后,这张牌桌只剩下了三个人:我,那条鱼儿,以及另一条被鱼儿吸引过来的鲨鱼。在没牌的时候,我和鲨鱼会简单的弃牌,把盲注让给那条鱼儿——他就像一个辛勤的搬运工一样,扫走一次又一次盲注,然后在我和鲨鱼有牌的时候,把自己的所有筹码、一文不少的交到我们手里。 正文 第九章 贪贪贪(中)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587 作者:阿梅 这种玩法极其轻松写意,我只需要选择弃牌或者全下,甚至不用费心去考虑任何别的事情。我悠闲的抚摸着橙子、偶尔点上一支香烟、或者抿一口侍应生端来的冰水,并且愉悦的欣赏着面前的筹码不断增加。 大约三点钟的时候,那条鱼儿终于再也拿不出哪怕一个筹码了。 “今晚我的运气不好。”他站起来对我说,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愤恨,“我总是撞上你的大牌。但我不得不承认,你今晚的运气比我好多了。”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今晚给我发的大牌实在太多了。”我递给发牌员五百港币的筹码做为小费,并且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四十万三千,这是我在澳门赢到的最高纪录,那条鲨鱼也收获颇丰。我们心照不宣的微笑着站起,彼此都知道是时候离开这张牌桌了。 我们熟练的把筹码放进盒子里,他比我动作要快,但那是因为他没有我赢得这样多。鲨鱼在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今天玩得很开心。” “是的,我也一样。” 然后我听到杜芳湖的声音在背后传来:“阿新,阿瀚,你们刚才抢劫了银行?” 我笑着回过头去和她打招呼,那条被她叫做阿瀚的鲨鱼也冲着她笑了笑,然后阿瀚走开了。杜芳湖则走到我的身边,她把自己的筹码盒放在牌桌上,帮我整理我的筹码。 我抽空看了一眼,她的盒子里大约有十七八万筹码的样子。 她微笑着,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其实我只是想过来和你说一声,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 “可我也刚好结束了这边。我想我们应该先去给阿刀还钱,再好好的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坐早上的船回香港。” “是的,你干得真不赖,我知道你能行的。”收拾完筹码后,她由衷的称赞我,而我则再度回报给她一个微笑。 我们端着各自的筹码盒,一同走到兑现筹码的柜台,并且把所有的筹码都换成了现钞。 我点出七十张一千的钞票,连同两大捆钞票一块递给她,“这是还给你的,一共是二十七万。” “不,你不用还我这么多。”她只拿走了那个零头和一捆钞票,“对陈大卫那把牌,是你赢的。” 我坚持把另一捆也塞到了她的手中:“好吧,就算是这样,但事实是你救了我的命,难道你认为我的命不值十万吗?” 她凝神注视着我,眼波温柔如水,她的声音依然沙哑,但却让我在这冷酷的世界里,感受到最后一丝温暖:“阿新,永远都不要再用金钱来衡量自己,你是无价的……好吧,这十万就算是我代你保管,你随时可以从我这里拿走。” 我们再次走进阿刀的办公室,阿刀还是西装革履的坐在办公桌后。虽然我对这只吸血鬼绝无好感,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我所见过最敬业的人之一;抛开各自的职业不谈,这种敬业的精神,我只在以前姨父的身上见到过。 “这里是十四万四千,请刀哥点点。”杜芳湖把钞票摆放在阿刀的办公桌上。 “不用,我信得过杜小姐。”阿刀根本一眼也没看那摞钞票,就像它们并不存在一样。他拿出杜芳湖的借据还给了她,然后问我们,“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在这里喝杯咖啡?” “我想……不用了。”杜芳湖迟疑着回答,虽然阿刀看上去一直对我们两个关照有加,但在面对他本人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斟酌每一句说话,以免触怒这个有名心狠手辣的人,“我和阿新正准备去吃点夜宵……” 阿刀并不想就此放过我们,听到杜芳湖的拒绝后,他干笑一声,装模作样的摸摸自己的肚腩:“杜小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饿了。邓生今天看样子赢了不少,不介意多请一个人吧?” 我和杜芳湖无奈的对视一眼,然后我极不情愿的回答:“当然不介意。” 葡京赌场里就提供夜宵,甚至还是全免费提供;但阿刀却极力建议我们去赌场外的大排档里吃——澳门的所有赌场周边,永远都有很多通宵营业的大排档,这里的东西并不是很贵,但味道却非常不错。 我们随意的找了一家——阿刀、杜芳湖和我坐在一桌,阿刀带来的八个叠码仔分散在另两桌坐下。 杜芳湖点东西的时候,阿刀一直在和我聊天。不可否认,在不欠他钱的时候,阿刀确实是一个值得你花费时间听他说话的人。他对澳门所有与赌有关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不经意间说出的一些趣事和逸闻,都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大排档的老板给我们端来了唆螺、臭豆腐、牛杂粥、猪骨粥、鱼蛋、凉茶……当东西全部上齐了后,杜芳湖回到了桌边。 “邓生不喝点酒吗?”阿刀问。 我笑着推辞道:“不用了,我不喝酒的。” 阿刀点了点头:“嗯,喝酒容易误事。我也很久没喝了,但今天难得和邓生、杜小姐一起,我们还是弄点啤酒助助兴吧?”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很像是征询我们的意见,但却分明让人无法拒绝。于是我们又叫来三扎加了冰的啤酒。 天空中繁星点点、习习凉风吹拂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在这夏夜的户外,带着赢一笔大钱的兴奋,和几个朋友喝点啤酒、吃些夜宵,其实是一件非常写意的事情。 不过很明显,如果只有我和杜芳湖两个人的话,我们必然更加享受。 我们一直不着边际的闲聊着,但我的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我知道阿刀不会无缘无故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果然,当每个人面前的啤酒都减少了一半的时候,阿刀终于话锋一转,拐到正题上来:“邓生、杜小姐,其实我刀仔……是有件事情,想要请两位帮忙。”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我看到阿刀一口喝下杯中的啤酒,又给自己倒满。 然后他看着我,声音里充满浓浓的疲惫:“我想邓生和杜小姐一定知道,澳门的四大赌场都是哪几家。” “葡京、新葡京、金沙、永利。”我简短的回答。 “是的,邓生说得没错。我知道,两位也许看不起做我们这一行的人;但没办法,人人都要生活,进了这一行,也就再也没有退路;不要看我刀仔现在还算混出点名堂,下面带着两三千个小弟……”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下去:“我刀仔从做这一行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是想解释什么,但我下面还有两三千张嘴靠着我吃饭;只要我还活着,就要对他们负责。” 我和杜芳湖都放下了筷子,老板和那些叠码仔也没有出声。在汤锅“咕咕”的声音伴奏下,阿刀的声音像是遥远得从天边传来:“其实,在我们这一行,能混出点名头的,就只是三个人。阿力、阿泰……” 然后他指着自己有些谦逊的说:“我刀仔承蒙朋友们看得起,也在里面占了一席之地。” 我和杜芳湖点了点头,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澳门一共有十三家赌场,葡京和新葡京是我的地盘;阿力占住了金沙;阿泰占住了永利;其他十家也分别在我们三家的控制下——本来我们已经相安无事了很多年。但就在今年,美国的韦尔斯集团拿到了一张澳门赌牌。” “我们三家都觉得,应该坐下来讨论一下这家新开的赌场。在从前,我们都是每方派出一个人,以梭哈的方式决定胜负;但今年阿泰提出了异议。他说,我们应该与时俱进,用现在世界上最流行的扑克游戏决出胜负……” 阿刀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了下去:“他的亲弟弟阿进,就是陈大卫的第二个弟子。” 杜芳湖终于忍不住问他:“那阿力不知道这件事吗?” 阿刀叹了口气,他的头发被海风不断吹起,露出鬓角的些许白发:“阿力很清楚这件事,但他也认为自己可以赢到这一局。两位都是玩牌的人,应该听说过托德-布朗森这个人吧?” “托德……”杜芳湖点点头,她的声音沙哑得有些低沉,“道尔-布朗森的儿子,两次和父亲一同进入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决赛桌,被人称为Wsop的无冕之王。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和父亲不和,而离家出走八年,这八年他绕着地球一直在赌,赢多输少。很多人都认为,如果他的父亲不是道尔-布朗森,早在十年前托德就已经拿到Wsop的金手链了。” “是的,在那八年里,他曾经经过澳门,那段时间,他和阿力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这一次,阿力方面已经确定了,托德-布朗森会代表他们出战。” 正文 第九章 贪贪贪(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429 作者:阿梅 听到这里,我想我已经明白,阿刀是打算让我和杜芳湖去做什么了。 是的,他接着说了下去:“既然他们两家都同意了这个方案,我自然不能有异议。经过协商,我们三方决定在半个月后出航的伊丽莎白号赌船上,举行一个六人的SNG,每方派出两个人,最后的胜者……将入主韦尔斯乐园。” 阿刀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事实上,我手下确实有一些赌术好手,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擅长德州扑克。而且在三方的监督下,比赛时也不可能出千使诈。所以……” “那刀哥为什么不去拉斯维加斯,请一些真正的高手呢?”杜芳湖问。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阿刀的音量陡然提高,“可是所有去联系的人都失败了!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托德-布朗森的老爸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地位!无论出再多的钱,他们的回答都是,不想和道尔-布朗森的儿子在这种牌局里会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甚至从中听出了他的沮丧:“我现在已经找不到别的可靠的人了,只能指望邓生和杜小姐两位……我知道两位对我刀仔有一些成见,但我刀仔在这里向天发誓:只要两位尽力,无论这次牌局是输是赢,以后两位都是我刀仔最好的朋友!如果赢了,我会把韦尔斯乐园头一个月的全部收入奉送给两位;如果万一输了……我也会送上五十万港币,并且绝不会为难两位!” 当阿刀说完的时候,我和杜芳湖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深思。 毫无疑问,阿刀的这个条件优厚之极。我和杜芳湖只需要代表他出赛,无论输赢,都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如果赢了更是立时发家致富——我不知道在高利贷这一行里,一家赌场一个月的收入是多少,但我清楚,这绝对是个要用千万这种数量级来计算的数字。 可是!我们和阿刀并不是很熟,我不知道他发的誓究竟有多少可信度!现在他如此笼络我们,对我们折节下交,那是因为我们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一旦那场比赛我们输掉,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后,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毕竟,我面前坐着的、这个已经显得有些苍老的人,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是整个圈子里,所有人公认最心狠心辣的人! “我想……我们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我字斟句酌的措词,同时小心观察阿刀的表情。 他有些失望,毕竟在他如此“推心置腹”之后,我还是没有当场答应他。但他的笑容马上就回来了,他笑着举起酒杯:“那当然,那当然。反正比赛还有半个月,邓生和杜小姐可以慢慢考虑。来,我们喝酒。” 我和杜芳湖也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我站起身,掏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在桌上,淡淡的对阿刀说:“我醉了,我想我需要去休息一下。” 杜芳湖马上也站了起来,她扶住我的手臂:“刀哥,我送阿新去休息。我们就……失陪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我根本没有喝醉,但所有人都觉得我的谎话说得正是时候。于是在杜芳湖的搀扶下,我回到了葡京赌场的那个免费房间。 一进房间,杜芳湖就松开了扶住我的手,她很严肃的对我说:“阿新,我们应该答应他。” 我不置可否的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这个决定让我觉得失望;我非常失望,但我还是想听听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我想,这件事情对我们没坏处。第一,我们可以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牌手之一交手;第二,我们可以从中赚到钱;第三,就算输了也没有任何损失。” “我补充一点。第四,我们可能会在输掉比赛后,把自己的性命也赔上。”我冷冷的说。 “不,你听我说……” 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现在应该是你听我说!我们可以每周来这里赢钱,而不必冒任何风险!就算我们因为这一次没有答应阿刀而得罪了他,我们也可以去别的赌场!我们要做的,只是坐在牌桌边,等着鱼儿自动送上嘴来!他们会给我们送上食物、衣服、以及生活的一切开销!可是,如果我们输掉那一局,只要阿刀一翻脸,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芳湖根本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有些惶乱的抓紧了我的手臂。她的手掌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柔滑,五个手指的指尖都硬硬的,像是我父亲那双因为长年劳动而积满老茧的手。 她试图让我镇静下来,但我没有,我继续说着:“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挑战极限,就像阿坤一样。他总是念叨着Wsop,然后他输掉了一切,还差一点搭上我,甚至还差一点连你一块搭上!而你……先是陈大卫,再是托德-布朗森。醒醒吧,算我求你了!凭着运气,我们可以赢他们一把两把;但我们终究是干不过他们的;我们只适合在这样的牌桌上吞食一些小鱼,但他们是真正的巨鲨王,他们会把我们吃得连骨头也不剩的!他们会在牌桌上扫走我们的所有筹码,然后……然后就轮到阿刀来对付我们了……” 杜芳湖松开了那双抓住我的手,她颓然的坐进沙发,然后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但我没有听清楚,于是我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那我一个人去。我可以让阿刀给我另找一个搭档。” “你疯了吗?” “没有。我现在很清醒。”杜芳湖说着说着,突然低声抽泣起来,“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了。你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你知道我的玩法风险很大,每一个周末,我都是冒着彻底破产的危险玩牌的;直到现在,我还是一直赢钱,可是我每一次赢钱后,都会更害怕,从我开始玩牌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真正安心过,我好害怕,我知道有一天我会输,会输掉一切;每一次回到香港,我都会害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就算我睡着了,我也会做噩梦,所有的噩梦都是我在一把牌里把一切输得干干净净……”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干些别的……”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我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难道我就不怕输吗?难道我就不知道输了后面对自己的将是什么吗?难道我前一天刚刚经历的事情那么快就忘记了吗?那我自己为什么不试着干点别的? 杜芳湖摇了摇头,她还是回答了我这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我需要钱,大笔大笔的钱。你的姨母等着你每个月送钱过去;而我也有我的母亲、和四个弟弟妹妹……没有哪家公司会给我开出十五万的月薪,可是每个月我必须拿到这么多钱。” 她抹去脸上的泪珠,认真的看着我的脸:“是的,阿新。阿刀说的话,真的不一定可靠。这件事风险太大了,你考虑得确实有道理,你还有姨母等着你照顾,你不应该参与进来。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可是我……” 泪水开始从她的眼眶里不停的流下,她放弃了徒劳的擦拭,她沙哑而悲哀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听起来像极了某只野兽在濒死时的哀嚎:“明天早上等你回香港后,我就去找阿刀,告诉他我会代表他出战;而你这一次没有答应他,他一定会很恨你。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再来葡京了,你可以去金沙或者永利……” 我没有办法再说什么,只能看着她的眼泪一滴滴的打在地板上。这让我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那个夏天,当姨母带走我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流下了眼泪;我想起当我推出杜芳湖所有的筹码时,她说的那句“要死,就一起死吧。” …… 我扶起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的脸。这张脸很普通,普通到平常人看过后根本不会再想起看第二眼。我听到自己对她说:“阿湖,要死……就一起死吧。” 现在轮到她试图说服我了:“不……阿新,你不应该参与进来的。你……” “不要再说了,阿湖。”我摇了摇头,用手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从现在开始,直到半个月后的赌局结束,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做出的决定,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 然后我走进卫生间,把喷头对准自己的脸,并且把水阀开到最大,冰冷的水流狠狠的击打在我的脸上,直到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我走回房间,对仍旧在抽泣着的杜芳湖说:“我想,现在我们应该开始、试着去了解那些对手们了。” 正文 第十章 前尘(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526 作者:阿梅 在杜芳湖和我开始备战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还算幸运的事情。 虽然我们长期以来都只在现金牌桌上捕鱼;但无论她还是我,都有着异常丰富的SNG比赛经验——这是一种至少要玩过一百场以上的SNG比赛,才能得到的经验。 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哪些人玩过SNG比赛,我并不清楚;但我却知道自己的SNG生涯是何时开始,又在何时结束的…… 在我人生的第一个SNG比赛里,我拿到一对K,并且跟注了那个并不算漂亮的“美女”的全下。她翻出了一对A,对我说了声谢谢。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筹码被发牌员移到她的面前。 我很不甘心,但我必须离桌退出——赌局如人生,永远不可能重来。 入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很快结束了,我和龙光坤回到学校。周一,我习惯性的在早晨六点起床,走到阳台上,把《牛津大词典》放在手边,开始朗读那本《超级系统》。 通往阳台的门打开了,龙光坤穿着裤衩、睡意朦胧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很是有些不安的问他:“阿坤,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 “当然不会。”他说,“不过,你总不会是躲到阳台上偷偷看**小说吧?” 他夺过我手里的书,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我以为他会马上还给我,但是我错了。在看清楚书名和作者的时候,他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也精神焕发起来。 “啊!哦!阿新,你太不够朋友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有《超级系统》这本书!”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这本书怎么了?” “怎么了?”他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你说怎么了?这是《超级系统》!是德州扑克三大圣经之一!你知道我找它已经找了多久了吗?不行,这本书我要看!看完后再还给你!” “这当然没问题。”我说。 他紧紧的攥着那本书,像是生怕我会反悔一样。他走进房间,然后又走了出来。手里换成了薄薄的三本书,也是英文的;叠在一块也没有那本《超级系统》厚。 封面上,是一个戴着绿色太阳帽(这是真实的)的中年男子。 “我想我们可以换着看。”他说,“这也是三大圣经之一!丹-哈灵顿写的《哈灵顿在牌桌上》——你可以从里面学习一下怎样玩SNG和MTT(Multi-Table,德州扑克多桌比赛)” 我的眼睛一亮,这正是我现在需要的。我从他的手中接过这些书,然后问他:“你不是说有三大圣经么?那还有一本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满足了龙光坤长久以来的愿望,他对我的问题解释得非常详尽:“所谓的三大圣经,排名首位的就是这本《超级系统》以及《超级系统2》,书里几乎囊括了所有现金游戏的技巧和经验教训。其次是《哈灵顿在牌桌上》和后续的第二本、第三本;它指导一个人怎样打好一场比赛,SNG,或者MTT;从早期的策略直到盲注疯涨之后的玩法;从满人桌到缺少人手的情况……至于剩下那一本,那是米勒的《SSHE》,我们不用看它。” “为什么?” “这本书的全称是《S-mallStakesHold`em(低限注德州扑克)》,明白了么?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去玩限注的德州扑克,那是给小孩子们玩的,所有的人都会跟注到河牌出现,就像扔骰子或是老虎机一样凭借运气来决定胜负。” 我点点头,听他这样说过之后,我对限注德州扑克也没什么兴趣了。我打开手里的《哈灵顿在牌桌上》,随意翻到一页,并且朗读起来。 “这是你参加主赛事的第一个牌桌。你决定开始谨慎保守的玩牌,建立你紧手的形象,然后渐渐的放松,随着盲注变大,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偷得彩池(完美合理的方法,合理到大部分新手都会用同样的方法玩牌。)在前十五把牌里,你拿到了很多大牌——对K、对Q和两个AK。你领先下注这些牌,抓到几个很好的翻牌,赢得所有的前四把牌。你没有一次亮出底牌,在前十五把结束后,你翻倍了你的筹码。”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从你的角度看,你没有做任何其他事情,只是正常的玩牌并且谨慎的游戏。你接连拿到大牌,这不是你的错。但在其他人的眼里,你是个疯狂的、狂暴的牌手,你正残酷的威胁牌桌上的所有牌手,他们没有看到你亮过一把牌,他们只知道你不断的参与每一个彩池,加注并再次加注。” “如果你坚持最初的战略,试图渐渐放松你玩牌的要求,那不会有效果。当你决定开始玩较弱的牌,你的对手会有效的让你停下疯狂的步伐。当你用同花连续牌采取行动时,你后面的家伙会用任何一把好牌全下来对抗你。你开始本来想玩得谨慎,但是你的牌桌形象没有成功的建立起来,所有人都觉得你非常大意。现在正确的行动只有一个,继续玩谨慎的游戏,甚至比以前要更加谨慎,因为你知道,你的好牌会得到巨大的收获。” 我陷入了沉思——自己的牌桌形象,这是我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的东西,我感觉似乎自己踏入了另一个天地。 我终于忍不住推开门,问龙光坤:“阿坤,在那场SNG比赛后……大家是怎样评价我的?” 他正坐在书桌前,如饥似渴的啃着那本《超级系统》,他阅读的章节我在之前已经提过——那是些诸如勇气、罗曼蒂克之类的东西。 “评价?”他掩上书页,似乎很认真的从记忆里试图寻找出答案。我紧张的看着他的嘴巴,然而从那里说出来的答案,却让我彻底的无地自容,“嗨!没人评价你,你觉得谁会没事干去评价一个超级菜鸟?” 我走回阳台,一直到开始上课,我也没有和龙光坤再交谈哪怕一个字。 香港的高中课程大致相当于内地的初中,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填鸭式教育的我来说,这些重复的内容只会让我昏昏欲睡——但有一点他们做得相当好,老师对学生有着无比的宽容,只要不影响别人,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我不知道是香港的所有学校都这样,还是只有第一纪念中学才这样。但我把课本扔到了一边,然后拿出那套哈灵顿的书看了起来。 是的,牌桌形象,整套书翻来覆去的就是在说这个。 SNG和MTT差不多,但它们和现金牌桌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游戏——现金牌桌随时可能有人加入、有人离开;筹码输光了也可以再度买入;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把精力完全集中在你的牌上,猜中对手的底牌非常困难,而且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但一场SNG比赛从开始到结束,你的对手就是那几个相同的人,他们不可能被轮换,也不可能中途退出——除非输光所有筹码。 于是,人与人的对抗,在SNG比赛里比什么都更为重要——筹码优势、位置优势、甚至底牌优势……哪一样都没有比摸透对方的心理更让你接近胜利。 这一个星期,我是在哈灵顿的陪伴下度过的。我知道自己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我急切的想要建立自己的牌桌形象——然后我渴盼着周末的到来;而周末,终于到来了。 吃过晚餐后,送走了姨父姨母,我迫不及待的找到那家游戏室。 可想而知,所有人都会非常欢迎一只超级菜鸟加入自己的牌局;所以我轻易拿到了这一周的暗号。我一个人穿过那些游戏机,走到那张台球桌前,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对那两个年轻人说:“我来找史密斯先生。” “是的,史密斯先生在里面等你。”他们推开了那扇门。 八点整的时候,牌局开始了。哈灵顿告诉我,我必须注意观察这三个人:在这一次的牌局里,是龙光坤,他坐在我上家;以及美女和秃顶,他们坐在我的下手。 于是我对其他人不闻不问,只是全神贯注的观察他们三个。 比起上一次获得情报的杂乱无章和毫无价值,这一次我自己都感觉要好得多。我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资料,美女玩牌非常稳重,她只在拿到AA时全下;秃顶则喜欢用重注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在大家都只是跟注想要进入彩池的时候,他拿到89这样的边缘牌,也会毫不犹豫的加注所有人。 但比起观察他们更重要的,是我必须注意建立自己的牌桌形象。事实上,上一场我已经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超级菜鸟。而这一次,我知道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正文 第十章 前尘(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552 作者:阿梅 现在的盲注,已经涨到了40/80港币,这是一个比较令人尴尬的数字;花太多的代价去抢这么少的盲注确实不划算,但随意的放弃也总让人有些不甘。 而且,很快盲注就会呈倍数增长,下一级只是50/100,这看上去没什么;但再下一级将会是100/200;再之后是200/400……在被盲注吞没之前,每个人都觉得,在不必付出太大代价的前提下,是时候做出一些行动了。 只有两家弃牌、但却有四家跟注!而这把牌,我再次拿到了一对K! 现在轮到我了,后面只剩下了小盲注位置的美女、和大盲注位置的秃顶。 理论上,我应该加注。手里有大牌的时候,人们总是希望看到大的彩池。有一些牌手会在这时,纵容甚至鼓励小牌跟进来,以构建一个庞大的彩池。但我绝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也希望看到大的彩池,但我想要面对的是尽可能少的对手——KK是除了AA外最好的牌,但德州扑克里没有哪手底牌是无法击败的。AA在一对一的时候有85%的胜率;可是在十个人全部跟进的情况下,胜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只不过……秃顶还在抽烟,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弃牌的打算…… “我也跟注。”我做出了最好的决定。之后,美女抵挡不住巨大彩池的诱惑,也扔进彩池一个40港币的筹码,她跟了进来。 现在是六个人跟注,加上秃顶的大盲注,彩池里有560港币。这个数字是每个人初始筹码的四分之一;已经不算小了;我知道,秃顶会对这个大彩池实施一些行动。 是的,秃顶的行动完全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我心情愉快的看着他加注到240港币——这确实令人心情愉快,哈灵顿说得一点也没错,没有什么事情比看到对手听命于己,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了。 但我必须要说,这个加注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尤其是对其他牌手而言。因为他们如果跟进彩池的话,必将面对我的再度加注——这就是哈灵顿所说的三明治效应,那些牌手就像夹在三明治中间的火腿一样为难。 陆陆续续的有人弃牌,只有络腮胡子勉勉强强的跟注240港币。 彩池现在是880港币。对于我的一对K来说,这个收获已经相当不错了;我并不奢望更多,我现在只想没有争议的一举拿下彩池,于是我淡淡的说:“我全下。” 美女摇摇头,弃掉了她的牌;然后是肇事者秃顶,他公然在翻牌前加注,却不敢跟注我的全下,不过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而原本不在我计划内的络腮胡子,却给了我意外的惊喜。 “小不点,你先前只是跟注而已,我知道你没有大牌。”络腮胡子也推出了自己的所有筹码,“我跟注全下。” 牌翻开了,他是一对10。没有任何悬念,我拿下了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庞大的彩池。 络腮胡子摇摇头,离开了牌桌。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小不点,你这把牌玩得很不错,我们下个礼拜再见。” 是的,这把牌玩得很不错,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当秃顶、美女依次出局后,我突然发现,我对牌桌上的其他牌手一无所知。 巨大的筹码优势并没有被我发挥出来,在一把牌里,我拿到了A10,而翻牌出现了不同花色的2、5、10,我下注,这并没有错,但我被一个被大家称为“甩甩”的眼镜男加注;我跟注。 转牌是8,我继续下注,他继续加注,我再度跟注——我认为他也有一张10,但边牌没有我大;我想通过下注再跟注的方式,给他设下圈套。是的,河牌出现一张5,这是我乐于看到的,没有任何同花和顺子的可能,而我拥有顶对和最大的边牌,我确信他不可能在河牌前,只用一对小5加注;于是我下注,并在他再度加注的时候全下。 “我跟注。”他毫不犹豫的说,然后他对我说,“你可以不用翻牌了,我知道你是A10。” 他把手里的一对J亮了出来,并且对我说:“我想我把底牌已经表达得够明确了,但你却完全不信任我。” 我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他不断猛烈的对我加注,我竟然天真的以为光凭一对10就可以击败他!这把牌让我乱了阵脚,再之后的牌玩得一塌糊涂,我第四名出局——距离奖金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再下一个周末,我就令他们不得不刮目相看了——我拿到了第二,只是在一把运气牌里被秃顶击败。他们每一个人都盛赞我的表现,但我知道他们其实打心底里认为这只是我运气不错。 再之后,我稳稳的把持住了所有这种周末SNG比赛的、一个前三名席位——众所周知,进入前三名后,在盲注涨到一把牌就必须决定生死的时候,牌手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全下,然后听天由命。而运气,向来不是我的强项。 我一直从哈灵顿那里学习;我在一个月内,读完了他的《哈灵顿在牌桌上》那三本书,并且读了一遍又一遍;他使用的紧手玩法似乎就是为我量身定造的,我非常容易的接受这种玩法,并且把道尔-布朗森抛诸脑后。我天生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我并不喜欢在刀尖上跳舞的那种感觉。 龙光坤一直惊讶于我的神速进步,虽然他从来不承认我的技术比他好,但他总是拒绝和我在宿舍里单挑玩牌。他崇尚道尔-布朗森,喜欢松手玩法;但这不是问题所在—— 每个牌手都有自己的风格:斯杜-恩戈、道尔-布朗森、古斯-汉森、陈大卫、丹-哈灵顿、丹尼尔-内格莱努、萨米-法尔哈、詹妮弗-哈曼、蜜雪儿-卡森……所有这些人的风格都不同,但他们都属于盘踞在食物链最高层的巨鲨王,能给他们造成损失的只有他们自己人;他们的每一场牌局,胜负通常都在千万美金以上。 有电视录像可以作证的赌金最大的一把牌,发生在丹尼尔-内格莱努和古斯-汉森之间。内格莱努底牌66、汉森55;翻牌前两人重注将其他人吓退;翻牌9、5、6;内格莱努下注,汉森跟注;转牌又是一张5!内格莱努继续下注,汉森还是跟注! 河牌不是6,内格莱努只是三条6带对5的葫芦,而汉森是四条5;内格莱努下注,汉森加注;内格莱努再加注,汉森全下!内格莱努也跟注全下!那一把,他输掉了5700万美金! 这笔钱对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算是小数目!但是三个月之后,是的,仅仅三个月时间,丹尼尔-内格莱努就将这一把输掉的钱全部赢了回来! 哦,我想我过于兴奋了。关于这把牌,我是在龙光坤的那台笔记本电脑里看到的,他的电脑总是装满了德州扑克的视频和录像。历年Wsop主赛事和决赛桌;HSP(HighStakesPoker,超大赌注扑克比赛)录像;还有以上我提到名字那些人的一切比赛录像。 龙光坤喜欢看录像,而我则热爱书本——但无论如何,我看过的书他都看过,而且他学习玩牌的时间比我早得多,为什么我在SNG比赛里的成绩总是压过他一头呢?他很爽快的得出了结论,那是因为他并没有太认真。 “是的,你赢得太多了。”龙光坤总是这样抱怨我,“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那么认真,这点钱对你不算什么。我早就和你说过,他们都不是有钱人。他们把这看成一种工作,可你却非要让他们失业!” 但我没法不认真,钱对我的确不算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输的感觉。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这是我永不更改的原则。 我依然每一个周末去和那些人玩SNG比赛。我得到的,不仅仅是那少得可怜的金钱,而是别人拿再多金钱也未必买得到的经验和教训;有了这些经验教训、我就可以更好的理解哈灵顿传授给我的理论,而这些理论反过来又让我在牌桌上获得更多的经验……我的玩牌水平越来越高,我甚至坚信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去和那些巨鲨王对战——毫无疑问,一年后与陈大卫对战的那把牌,完全可以证实这一点。 只是,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去拉斯维加斯那种地方。我要过的,不是那种风尖浪顶的生活。我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动辄数百万、千万美金的大起大落——哈灵顿在第一页就告诉了我,这是一个只存在高手、却没有王者的世界;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小概率河牌击倒;再狂暴的巨鲨王,也不例外。 可是,再平静的生活也常常会有意外发生——二零一零年圣诞节前夕,秃顶、美女、络腮胡子那些人,终于拒绝我再度入场,这种有收入(虽然极其微薄)的特训,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 正文 第十一章 抛抛(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506 作者:阿梅 那个圣诞节,我收到了阿莲的第二封感恩信。 事实上,我一直关注着她。她已经不再扎俗气的马尾辫,而是留起长发并且把它们烫得弯弯卷卷的;她开始学着使用昂贵的化妆品、口红、香水;定期去漫步云端做面膜和肌肤保养;她掌握了上层社会必须掌握的社交礼仪;交际舞跳得比我还好;她的行为举止也慢慢向学校的其他女生看齐……在这些方面,阿莲进步的速度和我在德州扑克上的进步几乎完全同步。 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微笑。她笑起来,依然会先皱起鼻子,然后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这些都很容易理解。第一纪念中学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高中学校,能够在这里念书的人非富即贵;只有在童话里,灰姑娘才能够和王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而现实,是不相信童话的。 所谓的“上层社会”,就是这个世界里最现实的一个阶层;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无法更改这里的一切规矩——约定俗成的、心照不宣的、或者潜规则。任何一个想要加入的人都必须也只能被同化,我不也穿起了西装、打上了领带?难道我还有什么资格指责一个被上层社会包围着的灰姑娘爱慕虚荣吗? 是的,无论她如何改变,她都是我深爱的那个阿莲;我从未因她的任何改变,而让这份爱情变淡。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是值得我一生都去爱惜、呵护的人! 我猜想四万港币的生活费对现在的她远远不够——当然,对于一个普通的收养孤儿者而言,这个数字已经非常巨大了,每个月拿四万港币出来,完全可以收养四五十个孤儿,甚至更多!但前提是,那个孤儿绝对不能生活在第一纪念中学这种环境下! 在读完那封信后,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这封信用的是第一纪念中学的信封;信笺也是。它们的价格并不低廉,但应该是物有所值的——打开信封时,一股浓浓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让我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顿时明亮起来。 比起上一封信来,这封信的字迹明显要潦草一些(但比我的字还是好多了);照例是以倾诉对暗夜雷霆叔叔的感激之情开始;以“期待着与您相见”告终;但我看到,在信的最后还有个附言。 “附言:阿眉(我的舍友,也是最好的朋友)约我这个寒假一块去瑞士滑雪,可是我没有足够的旅费;所以我想我只能拒绝她了,虽然我很想和她一起去体验一下异国风情。哦,暗夜雷霆叔叔,我并不是向您哭穷,也不是想让已经对我非常慷慨的您,再为我花费更多;我只是单纯的对您说这样一件事而已,您知道的,我想把所有关于自己的事情都说给您听;是的,我想这个寒假我会留在香港。再祝圣诞及新年快乐。” 看完这段话,我能怎么做?我会为了一笔旅游的开销而让阿莲失望甚至伤心吗?当然不!我提笔开始给她回信,这一次我写得异常顺利,连一张信纸也没有浪费。 “阿莲:见字如晤。既然你想要和阿眉去旅游,那么就去吧;开阔一下眼界并没有什么不好。关于旅费的问题,你大可以放心,已经快要新年了,暗夜雷霆叔叔还没有给你新年礼物……那么,你觉得去瑞士滑雪的旅费,这样一个新年礼物怎么样?” 在把信交给姨母后,我去了学校。当然,我没有忘记给阿莲的银行卡里,存进十万港币——我没有太多的开支,平常的花费都是从牌桌上赢到的;到圣诞为止,我已经攒下了大约三十万港币,所以这个数目对我而言,并不是特别为难。 圣诞之后很快就到了元旦,当我回到别墅,想要陪着姨父、姨母共度新年的时候,玛丽叫住了我。 “邓少,平先生让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现在吗?” “是的,平先生说让您一回到家,就去他的书房,他在那儿等您。” 我有些惴惴不安的走进姨父的书房,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我不太喜欢这间书房,因为平素和蔼可亲的姨父,在这里总会板起脸来说话,严肃得令人窒息。 “阿新,你来了?坐。” 在我坐进书桌对面的那张会客椅后,姨父一边用他的那支派克金笔敲击着桌面,一边对我说:“这次叫你来,是有两件事情想要问一下你。第一件,是关于你收养的那个孤女杨永莲。你姨母对我说,你给了她一笔去瑞士的旅费?” 我点了点头:“是的,她说寒假想要去瑞士旅游,所以我给了她十万港币。” 每一封我写给阿莲的信,都是通过姨母审核并且转寄的;她完全知道信里所写的一切——所以我根本就没想过,能对姨父和姨母隐瞒这件事情。 姨父的声音像是从高耸的云端传下,那一刻我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股市大鳄,而是一个大法官:“我还听说,你非常喜欢这个女孩?” “是的。”我这样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慌乱,并且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我结结巴巴的说,“可是,我才十七岁;而且,我还和她签了黑暗收养协议……” “那不是问题所在。”姨父挥了挥手,“收养协议是可以转签的,比方说转到你姨母的名下,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她接触了;还有,我并不赞同你姨母关于门当户对的看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当年就不会娶她了;至于你的年龄嘛……哪个男儿不钟情,哪个女子不怀春……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 “歌德。” 姨父笑了笑,但这笑容却令我更为紧张:“是的,你说得没错;在你那个年龄,我已经和你姨母走到了一起;所以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 他沉吟了一阵,然后他加重了语气对我说:“阿新,作为你的姨父、你的法定监护人、或者只是作为一个比你年长的朋友。我现在想给你一个建议。” 姨父的话让我有些惊讶、还有些感动,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长辈,会对我说出“朋友”这两个字。 “我建议,你把这份黑暗收养协议转签给我。我会让她转学,第一纪念中学并不适合她;我希望她和你的生活再没有任何关系;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是,我一定会继续负责她的一切生活开销,合理的,或者不合理的。” 大家完全可以想到,听完前两句话,我就像挨了当头一棒!我站了起来,但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姨父收回这个明显蓄谋已久的打算! “你不用反应这么激烈的。”姨父一直看着我,他继续用那支金笔敲击桌面,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说过,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选择照做、或者拒绝。” “我拒绝……哦,姨父,我不是……只是……” 姨父站起身来,并且按住我挥舞着的手臂,止住了我语无伦次的说话;他走到饮水机前,给我倒好一杯温水,并且看着我一口喝了下去。 然后他坐回自己的老板椅,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三十年前我父亲和我正式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和你的反应没什么不同。我觉得,我应该把当年父亲教育自己的话复述给你听——你是一个男人,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着你去面对;所以,你一定要学会镇定。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我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是的,姨父。” “既然你拒绝了这个建议……那么有些你不知道的、关于杨永莲的事情,我必须要对你说明。” 我对阿莲的一切,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难道她还有什么事情,是连一直关注着她的我都不知道的?不可能! 可是我虽然这样想着,但却更加认真的倾听姨父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嗯……在知道这件事后,我特意去了孤儿院和学校,调查过杨永莲这个人。我想你一定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是你的姨父,我必须要对你负责。” “是的,我能理解。” “那么……”姨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一次你的眼光令我非常失望。我知道,背地里说人坏话,尤其是对一个年轻人说他恋人的坏话,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许你会因为我的这番话对我记恨很久……” 我不知道姨父将会说出什么关于阿莲的坏话——但我知道,他绝不会撒谎骗我。虽然姨父刚刚对我说过,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镇定;但我做不到,我紧张的等待着,就像罪人等待着法官的判决。 正文 第十一章 抛抛(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625 作者:阿梅 “原本,我还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那么这件事情也不用提起,你也就可以带着永远值得怀念的回忆,走完这一生……我是过来人,我知道,初恋的记忆对任何人都是异常珍贵的。” 姨父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杨永莲这个女孩子……确实太虚伪了。在进入第一纪念中学后,她向所有人隐瞒了自己孤儿院的出身,并且要求学校里那几个曾经和她同院的孤儿,也替她隐瞒。” “这个我知道。”我急切的想要向姨父解释,我以为姨父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姨父,对她来说,在孤儿院长大并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而且……” 姨父摇了摇头,打断了我:“那么,你是不是也知道,由于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又是通过我的关系,被安排进学校;所以现在整个第一纪念中学里,盛传她是我的私生女?” “这……”这一次不仅仅是当头一棒,姨父的这些话,简直就像晴天霹雳击中了我,令我目瞪口呆,而且无从反驳。因为这些传言我也曾经听说,但却一直只是付诸一笑。我想要说些什么,张开嘴才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姨父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够站出来否认这件事,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她默认了大家的猜测……幸好这件事是你姨母一手操办的,要不然她非得杀了我不可。” 姨父再次摇了摇头:“你拒绝了我的建议;不过,既然大家都说她是我的私生女……那由我自己来收养,也就顺理成章了,不是么?” 当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我就知道转签收养协议这件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了。我在心底长叹一声,然后我想到了林黛玉,想到了“寄人篱下”这四个字。 之后我每次回想这时,都会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姨父对我和阿莲已经足够宽容;他一直都是在对我负责任;而且处理起这件事也处处为我考虑;可我……可我竟然还觉得他是在针对我! 不管怎么说,我艰难的点了点头。 姨父继续用金笔敲着桌面,这一次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那么,我们再来说第二件事。最近我听说,有一个叫‘小不点’的牌手风头很劲,连秃顶、美女这些人都不敢和他玩牌;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我没法保持镇定!姨父今天的每一句话给我的震撼都更甚于前一句!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被龙光坤卖了!但马上我就知道了不是他,因为姨父接着微笑的说了下去:“镇定;记得要镇定。事实上,在开始去澳门之前,他们每周的SNG比赛都有我的一份,我想在玩牌的时候,他们一定和你提到过‘神话’这么个人吧?” “是的……” “那就是我。”姨父笑着说,“那个时候我的战绩也很不错;不过似乎还是比不上你……那么,这个‘小不点’真的就是你了?真是难以置信,你才十七岁吧?” “过了年就十八……”我轻声的嘀咕。 姨父大声笑了起来:“我和他们一起玩牌的时候,你还没有生下来。好吧……”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副扑克牌,像是我们那次在去学校的车上一样:“好吧,小不点先生,有这么一把牌,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处理?” 他开始发牌,一共发了六份,就像是桌边坐着六位牌手一样。但我面前他发的是明牌,那是一对J——黑桃J、红心J。 “这是SNG比赛的中间阶段,已经有三个人出局了,剩下的人有一半可以拿到奖金,我想这种情况你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是的,姨父。” “现在的盲注是50/100,这把牌结束后将会涨到100/200,你坐在大盲注位置,筹码是桌上最多的,大约有五千二的样子。” “牛人盖牌、络腮胡子也盖牌。”他把我下手两家的底牌收走,“秃顶有一千三的筹码,他加注到200。” “甩甩有两千六的筹码,他跟注;美女一千八的筹码,也跟注;现在轮到你。” 这种状况我确实遇到过很多次,我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回答他:“秃顶总是会在翻牌前加注,他的加注不能说明任何问题;甩甩是一个喜欢对敌手设下陷阱的人,他的跟注有些可疑;美女是小盲注,她只花150看三张牌而不是加注,证明她也没什么牌。现在我的筹码数量有绝对优势,我觉得,应该加注到600来试探一下甩甩。” 姨父赞赏的点了点头:“你和我当时想的一样,不过我只加注到400。” “那样是试不出来的。”我马上对姨父说,“600这个数量,差不多是秃顶所有筹码的一半,他如果跟进来但却没有夺到彩池,就废掉了;他要进入彩池的话,最适合他的行动是全下——我们知道他没什么牌,并不害怕他的全下,但这样可以把甩甩夹在中间,像是三明治一样。”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甩甩也全下呢?” “那他就是顶张大对,A、K或者Q,我会弃牌。” 姨父看着我,然后轻叹一声:“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的确应该加注到600的。” “不过,我们还是继续讨论这把牌吧。秃顶跟注,甩甩跟注,美女也跟注。他们都挤进了彩池。现在彩池是1600。翻牌是——草花J、草花3、红心2。” “美女让牌,轮到你了。” “让牌。如果在比赛初期,我会下注以避免让牌到底的危险;但现在盲注和彩池都已经够大了,后面的人会考虑到这些,他们会为了彩池而行动起来。” “是的,我让牌了。秃顶用他剩下的九百全下;甩甩跟注;美女在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跟注。” “跟注。” 姨父又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样,在我进入彩池前,它已经非常巨大了;4300港币,而且还有一个人准备参与,这在比赛的中间阶段很难看到。任何夺下这个彩池的人,将会成为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无论怎样加注,都不可能吓跑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虽然我们已经几乎稳操胜卷,但还有两张牌没发下来;美女很明显是在抽牌,如果她抽中了,我们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姨父说着,继续发下转牌——红心4。 “美女和你都让牌,甩甩现在下注400,美女跟注。” “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明确了。”我说,“秃顶拿到了一张J和一张2或者3,他是两对;甩甩是一对Q、K、或者A。如果这张4让美女成顺的话,她毫无疑问会全下;所以她的底牌是草花4、5,她现在只有一对4,但河牌有九张草花和除掉草花的三张A、三张6给她抽牌,甚至她还觉得另两张4也可以让她拿到最大的三条。十七张抽牌让她敢于参与彩池,但却还不足以令她全下。” “你的猜测完全吻合实际,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敢和你玩了。”姨父对我轻轻的鼓了鼓掌,然后翻开了除甩甩外,其他两家的底牌。 方块J、方块2。 草花4、草花5。 受到了这个鼓励,我说:“我会全下,我想让甩甩跟进来,他只有两张牌能赢我;美女的机会多一些,但她的筹码比起甩甩少很多,我们完全可以稳赢边池,还有一半以上的机会连主彩池一起吞下。” “也许你是对的。”姨父说,“但我总是喜欢玩得更保守一些,我不希望全下后,却只能眼睁睁被河牌击败的感觉。所以,在这里,我只是跟注。” 然后他翻出了一张方块Q。 “这张Q没有帮上美女,也伤害了你,于是美女和你继续让牌;甩甩全下,美女弃牌,现在轮到你了。” “全下。”我毫不犹豫的说,“现在主彩池有5200港币;边池也有1200;巨大的彩池会让人发疯,甩甩知道我们大致猜中了他的牌;我想他是一对K或者A,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秃顶击败了。他知道美女会弃牌,但不知道我会怎么行动。所以想吓跑我,抢走边池以弥补损失——如果他的底牌是一对Q的话,他会下个轻注,以诱惑我们跟进来。” 姨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最后他说:“我在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弃牌了。” 然后他翻出了甩甩的底牌——红心Q、草花Q。 “那场SNG比赛,我拿到了第一;之后我就开始去澳门玩牌。阿新,你要知道,你还年轻,在你人生的道路上,还将面对无数的选择,而有的时候你必须选择放弃——不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放弃的人,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牌手;而人生如牌局……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讲什么吧?” “是的,姨父。”我点了点头,然后在他的示意下,走出了他的书房。 正文 第十二章 墙(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685 作者:阿梅 “我们两个,都要报名参加周三的那场卫星赛,即使为此浪费四万港币也值得;现在我们唯一的优势就在于敌明我暗,他们都还不知道代表阿刀出战的,是我们两个。所以……我们必须在大战役打响前,摸清对手的底。”杜芳湖对我如是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斜倚在床头,整理被水溅湿的头发。她已经洗过澡了,就算我躺在另一张床上,也能闻到那股沐浴露的香味;她穿着葡京赌场免费提供的睡衣,这睡衣是淡蓝色的,总是让我想起那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柔和的橙色灯光洒在她的脸上,让那张脸倍添光彩;我留意到她的嘴唇薄薄的,在灯光照射下,看上去非常性感;但这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一下子打破了这份诱人的画面。 “我也这么觉得。”我懒懒的说,“不过,我必须先回香港一趟,如果周二能过来的话我就过来;如果不能,我会在周三来澳门。” “我们一块回香港。”杜芳湖沙哑的声音低沉到了极点,“我想……我们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我当然明白她说的事情是什么……房间里的气氛在那一刻异常压抑,我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叹了口气说:“睡了吧。” 然后房间的灯被关上,刹那间,房间一片漆黑。 我们的睡眠并没能持续多久,大约两到三个小时的样子。六点整的时候,我条件反射般的醒了;而杜芳湖在我起床的那一瞬间,也睁开了眼睛。 “我吵到你了吗?”我问她。 她睡意朦胧的摇摇头:“不管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睡得很浅,只要一有动静就会惊醒。怎么,你要回香港去了吗?” “嗯。”我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梳头、刮胡子、然后换上自己的那一身行头——衬衫、领带、西装、皮鞋。 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以前我一直很反感姨母总是要我穿得整整齐齐;可是等平家到了现在的地步,姨母已经不再管我,而且我无论穿成什么,别人也都不会在乎,我反而会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好像不穿成这样,就觉得很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姨母和……姨父。 当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杜芳湖也已经起床了。她走进卫生间,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一切必须要做的事情;然后她走出来,拿起她的坤包,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们在路边拦到一辆的士直奔港澳码头。可是,当我们走下的士时,正好看到最近的一班喷射轮渡刚刚开走。 “是我耽搁得太久了。”杜芳湖带着一些歉意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没有的事,你已经够快了;只是我们运气不太好……还有半个小时才有下一班船,要不要去吃些早点?” “还是回香港再吃吧,我始终吃不惯澳门的早点。阿新,要不然……我们沿着海堤走走?” 我有点饿,但我没法拒绝杜芳湖的要求。于是我点点头,对她说出两个字:“好的。” 这个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没多久;海风非常大,走在海堤上很是有一些凉意。我把西装脱了下来,披到杜芳湖的身上。 她双手抓住西装的衣领,满足的叹出一口气,然后问我:“你冷吗?” 我很冷,但我只能回答她:“还好。” 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而我则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一前一后的在海堤上走着。这条海堤很长,长到谁也不知道终点在什么地方。长到似乎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走下去…… 汹涌的潮水不断拍击着这海堤,发出“哗啦哗啦”的巨响;从堤上往下看那浩瀚无边的大海,突然觉得其实自己非常渺小。 如果一天前,没有杜芳湖的出现……当我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连个浪花也不会溅起? 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强烈的后怕;就在这时,杜芳湖也正好回过头来,她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阿新,谢谢你。”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谢我?你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陈大卫全下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完全乱了。继续玩下去只会全部输光……如果真是那样,现在我恐怕已经从这里跳下去了;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我跳下去的话,是不是连个浪花也不会溅起?” 我的心猛的一阵悸动。原来,我们想的是同样的事情!我想我已经明白,为什么她会要我陪着她,来海堤上走走了。 我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杜芳湖在一颗防风树下停住脚步;我也停了下来。 这是一颗很高很大的树。只是枝条和树干都偏向了城区的方向;很明显,它是被那永不止歇的海风吹成这样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杜芳湖伸出右手,温柔的抚摸树皮,轻轻的念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转过身来,问我:“阿新,你在网上玩过牌吗?” 我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我的舍友龙……那个人有时会玩,但我不喜欢。因为在网络上,很难猜中别人的底牌。” “的确是这样,但网上大部分人都很容易冲动;只要你一直使用紧手玩法,在网上赢钱是很容易的事情;当然,对澳门的牌桌来说,那不过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钱。”杜芳湖说。 “可能吧。”对一个我从来没有涉足的世界,我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阿新,你知道我的网名是什么吗?” “什么?” “AWall。” “阿……墙?” 杜芳湖点点头:“是的,你听说过‘美女’阿姨这个人吗?她在香港的牌手圈子里很有名。” “当然,去年的下半年里,我和她玩过很多次SNG比赛。”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杜芳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而不能自拔,“在我念小学的时候,她是我的邻居;那时,我的四弟刚刚出生;父亲和母亲总有忙不完的活要干,所以就把二妹、三弟和四弟都交给她照顾;我放学后,总要去她家把弟弟妹妹们带回家;她对我们很好,经常留我们吃晚饭。就在那段时间里,她教会了我怎样玩牌……” “她教得很不错,你也学得很不错。” “是吗?”杜芳湖有些欣喜的笑了,“阿新,我想你一定看过很多教人玩牌的书吧?” “嗯……我只看过《哈灵顿在牌桌上》和《超级系统》。” 杜芳湖笑了笑:“这就足够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过哪怕一本这样的书。‘美女’阿姨也从来没有看过。但她对我说,轮到自己大盲注的时候,再差的牌,也要进到彩池里看看。” 我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可对我是。你不知道,我以前玩牌,总会觉得别人的牌会比我大;每当有人下注,哪怕只是下注一块饼干,我也总是会把牌弃掉。但当我听‘美女’阿姨的话,开始在大盲注位拼命也要跟进彩池后,一切都变了。我惊讶的发现,有些很凶狠的加注,其实底牌还没有我大;有的人更只是在偷鸡……从那以后,我才算是真正学会了玩牌。” “我也有过这种时候,很害怕别人的下注……” “那你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 “第一课是我的姨父教我的,所有的扑克游戏玩的,都只是人心。第二课是龙……那个人教我的,你永远不可能在没有投入的情况下拿回一分钱。第三课是从书里学到的,通过观察和分析,你可以让对手就像翻出底牌和你玩牌一样……” 杜芳湖格格笑了起来:“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不敢去网上玩牌了。是不是猜不出别人的底牌,你就不敢跟注?” 我摸了摸鼻子,很坦白的承认:“是的,我很怕输。在猜不透对方底牌的时候,我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 “这并不奇怪。其实,我也很怕输。但我的玩法注定我必须要不断的冒险……所以我起了这个名字。”杜芳湖说,“我就是想要告诉所有人,我会像一堵墙一样,牢牢的保护好自己的盲注。就像我们脚下的这条海堤,迟早会有垮掉的一天;但只要还没有垮掉,它就会牢牢的守护着堤内的所有人……” 她说得似乎有些过于动情了,我忍不住试探着问她:“你要保护的……不仅仅是盲注吧?” 杜芳湖有些惊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她低下头去,吃吃笑了起来:“我怎么忘了,你最擅长的,就是猜透别人心底的秘密……是的,你说得没错。” 她向前走了几步,把一颗石子踢进大海:“每个人都有一堵墙,都有一些需要守护的人和事……就像你的姨母;还有我的母亲、和那些弟弟妹妹……” 正文 第十二章 墙(中)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541 作者:阿梅 潮水继续拍打着海堤,激起一层又一层浪花;海风带着阵阵寒意,呼啸着袭向我和杜芳湖。我们开始往回走,这一次,我走在前面,而她,走在我后面。 “阿湖,我总是听你提起你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那你到底有几个弟弟妹妹?” “四个。” 这已经很多了,在内地这个数字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像我就没有一个兄弟姐妹,这是拜计划生育的国策所赐——不过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有我一个就够受了;如果再来几个的话,我很难想像,失业后的父亲怎样养活他们。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这些亲人吗?” “当然可以。”杜芳湖很快的回答,“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可我一直不知道,还能和谁说这些事情;没人会关心我的生活……你是第一个。” 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悲哀。有一首歌叫《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如果照这个逻辑,那么所有的鲨鱼都是可耻的,就算是拉斯维加斯的那些巨鲨王也一样。 他们在聚光灯和摄像机前战斗;他们一直胜利、或者偶尔经受小小的挫折;他们玩过的每一把牌,都被人记录下来,留待后人传颂;但当他们走下牌桌,没人会去关心他们的生活;从来没有—— 所有人都公认,斯杜-恩戈是上世纪最强大的牌手。他一生参加过三十场Wsop的各项比赛,二十多次进入决赛桌;十一次夺冠;现今的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被斯杜-恩戈连续击败十余次,在他面前就像只菜鸟一样可笑;所有与德州扑克有关的书都会使用斯杜-恩戈的牌例—— 然而,1988年11月22日,斯杜-恩戈在一家小旅馆里因为吸毒过量而死;直到他死后的第三天,人们才发现了这件事情。 我也是一条鲨鱼,我也有很多话,不知道可以对谁说。姨母不行;阿莲更不行;龙光坤……还是不行。 并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生活的世界,是他们所没法理解的。 “不过……”杜芳湖加快了脚步,走到我的身边,她仰头看着我,“阿新,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如果你愿意的话,一会到了香港,去我家坐坐,好吗?” 这让我有些迟疑,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做、这些事情都需要很多的时间——我预计自己这半个月都将呆在澳门,而在此之前,我要安排好姨母、阿莲;还要找到……龙光坤;我想,我和他之间,应该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可是,已经走到我身前的杜芳湖,并没有发现我的迟疑。她幽幽的叹口气,说出来的话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哀求:“我家已经好几年没招待过客人了;我想,如果你能去坐坐的话,我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潮水依然不停的拍打着海堤、海风依然不断的吹拂着我们;不远处,传来了海鸥的阵阵鸣叫,突然,我想起了年幼时,隔壁家的姐姐用录音机经常放的一首老歌…… “……琼楼玉宇倒了阵形,来营造这绝世的风景;”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这是一首粤语歌。在小的时候,我一直不知道里面唱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份凄婉欲绝的乐调;但在香港呆了这么久之后,我已经懂了。懂了烟花为什么会谢、懂了笙歌为什么要停、也懂了故事的尾声,为什么要动听…… 汽笛鸣响,我和杜芳湖在尖沙嘴港口下了船。这里有无数等着载客的的士,我们上了其中的一辆。 “去哪里?”司机打下咪表后问我们。 “深水埗、钦州街。”杜芳湖简短的对他说。司机应了一声,很快的,这辆的士就融入了大街上的车流之中。 “深水埗?你住在那里?”我问杜芳湖,为了不使得这个问题过于刺激到她,我的声音很轻——我从来没有去过深水埗区,但也曾听说过,那里是香港的贫民窟。 “是的。”杜芳湖的脸一直对着车窗外的那些高楼大厦,我没法猜到她现在的表情、和心情。 从九龙到深水埗,的士大约开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当我们在钦州街下车时,气温已经很高了。举目所及之处,都是一些老古董式的房子,在这里生活的人并不像普通香港人那样,总是一副神色匆匆的样子;而是悠闲自在的坐在凉棚下喝大碗茶、闲聊,偶尔还会从某个玻璃坏掉的窗口,传来阵阵麻将声。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杜芳湖打招呼,所有人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已经发现了,西装革履的我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还有几个老妇人把她拉到一旁,一边偷眼看我,一边嘀咕些什么,杜芳湖则一直陪着笑,耐心回答她们的一切问题。 我们拐进一条小巷,这条小巷留给我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永生都无法忘记——砖屋白垩脱落的地方,原本艳红的“拆”字已经开始褪色;路边的阴沟永远散发着阵阵恶臭;小孩子就在这阴沟旁、常年积水泥泞的小巷里奔逐嬉戏;街角有一个架着油锅的老妇人,一直就那样冷漠的看着,看着这些不懂得忧愁为何物的孩子们。 很难想像在香港还有这样的地方,在那一刻我居然有回到了从前的感觉。以前,我居住的县城里,也有些地方和这里一样。我的父亲那时经常骑着单车,载我飞速的穿过这些地方。然后他会对我说:要好好学习,否则以后只能生活在这种地方,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被这种环境包围着,可想而知,我的心情也开始阴郁起来。杜芳湖走进一间没有关门的房子,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很小,总的面积加起来大概和姨父的书房差不多大小。我猜想这原本应该是个一室一厅的套间;但现在却被用布帘隔成了好几个空间。我和杜芳湖走进的这一间应该算做客厅,大约有四到五个平米左右,客厅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和四只瘸了腿的椅子。 我很小心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杜芳湖也坐下来。然后我看到一个女孩掀开布帘,把手指竖着放在嘴前,作出一个“轻声”的手势。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种表情,我实在无法形容。杜芳湖对她招了招手;她有些别扭的走到我们身前。然后我听到杜芳湖轻声问她:“芳华,这两天家里没什么事吧?” 那个叫杜芳华的女孩子摇了摇头,又用手比划了一阵。杜芳湖一直很注意的看她的手势,然后笑着点点头说:“好的。” 杜芳华几乎是跑着进到了布帘后的。杜芳湖卸下那副笑颜,有些为难的看向我:“这是我的二妹,她说要去给你倒杯水喝,还说妈咪刚刚睡着。你……你能在这里等我妈咪醒过来吗?” 我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在她家浪费一天时间的心理准备,这并不让我有什么为难。 我只是迟疑着问她:“你妹妹,她……不能说话?” 杜芳湖点点头,叹口气说:“她小的时候发过一次烧,家里没钱治,最后就……就这样了。” 在船上和的士上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我知道杜芳湖的家庭条件一定很困难,但这里的一切依然让我很震撼。我们沉默的坐着,谁也没有说什么。 然后我听到了门外有一个声音问:“大姐,街坊说我们家里来客人了?” 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他们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但他们的衣着打扮却和我完全不同;我像是一个办公室白领、而他们则像极了“古惑仔”里的小混混。 我站了起来。杜芳湖也站起来,给我们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叫他邓生;这是我的两个弟弟,这是车逢;这是车迎。” 我对他们伸出手,他们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都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们的力气都很大,我的整只右手被他们握得隐隐发痛。 握过手后,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杜车逢刚坐下就问杜芳湖:“大姐,这不会就是我们的姐夫吧?” 杜芳湖马上嗔怒道:“你怎么说话的!邓生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看得出来,杜芳湖在这个家庭里很有权威。杜车逢马上就低下了头;另一边的杜车迎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了杜芳湖一眼,也马上一言不发的坐好。 然后杜芳湖带着些歉意对我说:“阿新,我这两个弟弟不怎么懂事。” “没什么。”我说。 正文 第十二章 墙(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657 作者:阿梅 杜芳华端出两杯温水放在桌上,又对杜芳湖打了一阵手势。杜芳湖点点头,从坤包里拿出一些零钞给她,然后她对我笑笑、走了出去。 两个男孩子也趁机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芳华去买菜了。阿新,留下来吃个饭……可以吗?” “当然。” 杜芳湖有些无奈的笑笑:“这就是我的家庭,一个妹妹不能说话;两个弟弟没有文化,只能跟着别人瞎混,有时干些力气活贴补家用;还有个最小的妹妹在念中学,今天补课去了。至于我妈咪……” “她有尿毒症,每个月都要去医院做两次透析。”杜芳湖很艰难的说完了这句话。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我们一下船就上了车,所以我并没有买些什么东西,我有些后悔;但又隐隐觉得,杜芳湖并不需要这种廉价的同情和怜悯。 “阿新,每一次在澳门的时候,我都会想,要是不再回这个家;我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的玩命……” 她苦笑着继续说:“可是,每次回到家里,我都会觉得,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过的生活。不管弟弟妹妹们再怎么不争气,母亲的病再怎么要花钱;但他们始终是我的亲人。我知道,要是我遇上了什么事情,我可以指望的,就只有他们。” 她顿了顿,低下头去,声音轻到我几乎没有听见:“现在,还有你。” 杜芳湖说完这句话后没多久,门外的巷子里升起了阵阵炊烟;很快,杜芳华就做好了饭菜。看得出来她是以招待贵宾的规格来的——菜盘摆了满满一桌;甚至还在我的面前放了一个酒杯。 做完这一切后,杜芳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杜芳湖。杜芳湖点了点头,她掀起布帘走了进去。 “她去叫妈咪起床。”杜芳湖对我说。 很快,布帘再度被掀开。杜芳华搀扶着一个形容极其憔悴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妈咪,来,坐这吃饭。”杜芳湖指着我,笑意盈盈的说,“这是我朋友,邓生。” 我站了起来,对杜妈妈说:“阿姨好。” 杜妈妈打量了我几眼,赶紧让我坐下。她看上去有些兴奋,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两道红晕。她不停的给我夹菜,还一直要杜芳湖劝我喝点酒。 “阿姨,我真的不会。”我笑着推辞。但她还是一直念叨着;一直往我的碗里夹那些鸡腿、鱼皮。 从我的母亲离开我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这样吃过饭了。父亲总是很忙,难得和我在一起吃顿饭。姨父姨母和我倒是经常一同吃饭,但那间餐厅实在太大了,餐桌也一样;我们总是隔得很远,而姨父也不喜欢大家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我们总是默默的,各自吃完面前的那份东西。 直到这顿饭吃完,我还没有从这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里恢复过来。虽然杜妈妈一直留我多坐一些时间。但我还是坚持说,我该回家了,姨母还在等我。 “大姐,那你代我送送邓生。”看到实在留不住我,杜妈妈只能这样说。她一直笑咪咪的,带着洞悉一切的表情。从那份表情里,我知道她也像杜芳湖的两个弟弟一样,误会了我和杜芳湖之间的关系。 “不,妈咪,这次公司安排我和阿新一起出差,我和他一起走。”杜芳湖笑着说。 “那好、那好。邓生,大姐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有你在她身边照顾她,我也就放心了。” “阿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湖的。” 杜芳华把一直笑着点头的杜妈妈搀扶进了房间。等到她再走出来,杜芳湖从坤包里拿出那些钱,放在桌上。 “这是我这个月的薪水,二十万。十六万是妈咪做四次透析用的,不能乱动;还有四万你留着。” 杜芳华点点头,然后杜芳湖继续说:“我这次出差会去得比较久,要是一个月后还没有回来。你就给老三和老四一人一万,告诉他们,这是我说的,要他们自己拿去做点小生意。” 杜芳华用惊疑的目光看向杜芳湖。她是不能说话,但她并不傻。杜芳湖笑了笑,无限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拿起坤包,对我说:“阿新,我们走吧。”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杜芳湖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走。但当的士开到半山区的时候,我已经全部明白了——离那套别墅越近,我的心里就越没底。等到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这种心虚已经发展到了极点。 我们都害怕,害怕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命运。 长时间没有人照看的草坪里,野草肆无忌惮的疯长着。我们就穿过了这显得荒凉的草坪,走进大厅。 这里,已经没有了菲佣玛丽,也没有了司机阿峰,只剩下厨师赵姨。 赵姨已经五十岁了,没有儿女,也没有亲人。离开了这个家,她没有别的任何地方可去。所以她依然留在这里——在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里,她没有一分钱工资,甚至还要把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维持大家的生活;但她却没有一句怨言。 她正在大厅里看电视,这也是她唯一的消遣了。看到我进门,她站了起来:“邓少,银行的人昨天又来过了……” 赵姨停住了说话,因为她看到了跟在我身后的杜芳湖。 我把银行卡递给赵姨:“他们会从卡里扣的,这个月不会再有人来啰嗦了;扣完后卡里应该还有四万。” “嗯。”她如释重负的接过卡,“邓少……我已经给您做好了饭菜,是现在去热还是等一会?” “不用,我吃过了。对了,赵姨,我们学校组织一次旅游,下个星期我回来不了;要是家里没钱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句话,我走上楼,径直走进姨父的书房。 房间已经很久没有收拾了,显得有些灰暗。姨母就坐在那张老板椅上;她低着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就像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一样。 我坐在她对面的那张椅子上,杜芳湖则站在我的身后。我们都没有说话,这样大约三四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姨母,我要去学校了。”我站起身,对姨母说。 虽然不太分明,但在出门前,我还是听到姨母“嗯”了一声。 走出别墅,杜芳湖终于忍不住问我:“她……一直这样?” “是的,从姨父不在后,她一直这样。” 当我们走进宿舍,龙光坤正坐在电脑前;他回头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慌乱根本无法掩盖。我站在门边,就那么一直看着他。而他则手足无措的坐在椅子上。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他对我说:“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而他继续说了下去:“阿新,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网上打卫星赛,可总是只差一步!现在网上卫星赛已经没有了。可是我想去拉斯维加斯,我想去打Wsop!我只有二十万,我想到你总是在澳门赢钱,就拿了你的身份证去了……一开始我赢了十万,可后来就把把输,牌老是和我作对!AQ撞AK;AK撞AA;AA被77赢……”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我冷冷的问他:“说完了吗?” “我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澳门玩牌的事情;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在那里有很多鲨鱼等着吃人;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和那些大耳窿拉上关系……” “不、不。”龙光坤打开抽屉,拿出一大把千元大钞,“钱在这里;这是十五万,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你全部拿走,剩下的我下个月会给你还清。我不需要你再告诉我什么。我知道你玩牌的技术比我好,可你只是个懦夫,我至少还有胆量去拼一回,你呢?” “胆量?你和我说胆量?”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上头部,“你这个笨蛋!我可不是为了那些所谓的‘胜利’而玩牌;我要还清银行的贷款、我有一套别墅需要保养;我是为了赚钱而玩牌的。我和我的姨母等着这些钱吃饭;没有这些钱我们就会饿死,你听明白了吗?是饿死!我可不想把这当成白日梦,为了一个虚无的可能,就把一切都押进去……” 我感觉杜芳湖在我身后拽了拽我的衣角,这让我有些冷静下来。 我走到龙光坤身旁,接过那把钞票,并且问他:“你的电脑里,有没有托德-布朗森的比赛?” “有。” 我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移动硬盘,放在他的书桌上:“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全部拷进来;一个小时后我来取。另外,给我请半个月的病假。如果半个月后,我还没有回来……麻烦你把那本《超级系统》和牛津大词典还给我的姨母。” 我走了出去,撂下最后一句话:“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正文 第十三章 虚假浪漫(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8 本章字数:3712 作者:阿梅 贵族中学的附近,总是有很多貌似高雅的场所,第一纪念中学当然也不例外。 我和杜芳湖走进一家看上去很有情调的咖啡馆,找了两个能上网的位置坐下。然后我点了一杯巴西黑咖啡;她要了卡布奇诺。 杜芳湖开始浏览网页,她在youtobe网站上搜索托德-布朗森的比赛视频;她托着下巴,很认真的看着这些视频;偶尔会紧皱眉头。而我则打开IE,输入汇丰银行的网站,把三万港币转帐到一个帐号上——那是阿莲的帐号。 把银行卡交到赵姨手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对她说实话。卡里还有七万块,可是这三万,是阿莲的。我很心安理得的撒谎了,但无论是谁也不能动用这笔钱,就算是赵姨,也一样——虽然事情并不像我对龙光坤说的那么严重,没有这笔钱,阿莲也不会饿死;但是,我必须这样做。 当屏幕上出现交易成功的字样后,我站了起来,对杜芳湖说:“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 杜芳湖看向我,很勉强的笑了笑:“当然。” 我知道,她是想我留下来陪着她的,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而这件事,杜芳湖是不适合参与的。 于是我只能装做没看到她脸上的那份失望,走出咖啡馆的大门。 穿过了大半个校区,我看到一幢灯火通明的楼房;阵阵音乐声从那里传来;那是第一纪念中学的舞厅。我知道,在那里,我可以找到阿莲。 是的,我看到了阿莲。她正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她的舞伴高大英俊,在结束这一曲后,他轻轻吻了吻阿莲的手;并且附在阿莲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阿莲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笑着,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等待下一个男生的邀请。 穿过人群,我走向阿莲,对她伸出左手:“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阿莲点点头,把她的右手放在我的手心。可能是刚跳过几曲的缘故,她的手有些潮湿、也有些温暖。这潮湿和温暖使得她的手格外柔软,我轻轻的握住这手,就像握住一块世界上最珍奇的瑰石。 正好这时音乐再度响起。我们滑进了舞池。 这是支探戈,而这支探戈舞曲我非常熟悉,因为这是姨母最喜欢的舞曲。 它的中文译名是—— 一步之遥。 坦白说,我的舞跳得并不好,甚至很糟糕。仅仅也就是能够保持不会踩到阿莲的状态。原本探戈应该是很**的一种舞蹈(尽管这种**很内敛,不像桑巴那样外露),但跳到一半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任何**,完全只是在舞池里走路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礼貌,阿莲一定会中途退出。我猜想,我留给她的感觉一定差劲透了。 或许觉得这样真的很无聊,阿莲开始和我聊起天来。她对我说:“我以前从来没在这里见过你。”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进舞厅。” “我猜就是。哈,其实每个人都有第一次的,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以第一次的水准来说,你比我跳得好多了。” “是吗?谢谢。” 悠扬的舞曲仿似没有尽头,但我却听出了这舞曲里的哀伤。阿根廷是一个痛苦的国家、只有这样的国家才会诞生探戈这样一种痛苦的舞蹈。人们用全身心的**释放出内心的痛苦,于是便有了短暂的欢乐;然而,在短暂的欢乐后,大家却更加痛苦。 或许是感受到我心底的那份苦楚,阿莲试探着问我:“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是的。” “失恋了?” “就算是吧。” 阿莲笑了起来:“什么叫就算是?” 我很严肃的回答她:“我要去做一件事;但这件事很危险,很可能让我和她永远分开。” “你知道很危险,那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另一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去送死。” “送死?有这么严重吗?” 我极其认真的点点头,阿莲很困惑的看着我的脸,大约有半分钟的样子,我们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阿莲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我想,那个人也是个女孩子吧?” “是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花心的。脚踩两只船?” “不算,那个女孩子救过我一命。” “有救命这么严重?”阿莲笑了,“如果不是我感觉到,你装不出这种凄伤;我一定会以为你是在编文艺小说,骗小姑娘的同情。” “文艺小说也是来源于生活的。”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舞曲停了下来。我和阿莲走回休息区。 “你是哪个班的?” “高二三班。” “我是高二一班的杨永莲。你叫什么名字?” “暗……呃……我叫邓克新。” 阿莲笑了,露出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嗯,邓克新,我记住了。那么,等你的事情办完了,希望能再和你跳一次舞。” “一言为定。”我对她说。 “一言为定。” “谢谢你陪我跳完这一曲。”说完,我慢慢的退开。退到大门的位置时,我看到别的男生开始邀请阿莲跳舞,他们相拥着、滑进舞池。 然后我走出舞厅,再也没有回头。 我和杜芳湖原本预计周二才能回到澳门,但周日的晚上,我们就回来了——既然留在香港都要被恐惧折磨,那还不如直接推进到最前线的战壕,至少这样我们可以告诉自己: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阿刀在葡京酒店里,给我们安排了一个贵宾套间。这半个月我和杜芳湖都会住在那里,而在此期间,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备战。 阿刀依然那么彬彬有礼,他亲自把我们需要的电脑送进套间,看着技工装好后。他对我们说:“邓生、杜小姐,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我点出四万二千港币,双手递给阿刀:“我们需要报名参加周三的Wsop卫星赛,希望刀哥可以代为报名。” 阿刀并没有接我的钱,只是笑道:“这个我会安排的。而且,我还会在赛场的各个角度都装上摄像头,两位请放心,到时候,阿进就算眨一次眼睛,我们也绝对不会错过。” 那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需要了——我和杜芳湖就闷在房间里,用那台电脑看了两天托德-布朗森的比赛录像。 直到周三中午十一点,阿刀过来通知我们:卫星赛在半小时后开始。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Wsop能发展到今天这么辉煌,有两个因素是必不可少的。一是电视转播;二就是卫星赛事。 卫星赛是Wsop的特色之一。它并不像别的预选赛一样,用来淘汰掉那些多余的水份,保证参加本赛选手或队伍的质量;而是尽可能多的、扩充本赛牌手的数量。 四十年前,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报名费是一万美元,那时我还没有出生,自然不知道这一万美元的价值。但我可以肯定,它绝对比现在的一百万美元要值钱。 很少有人敢于拿这么一笔巨款来和那些巨鲨王对战;然而,某些聪明的赌场老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虽然大家不愿意冒险拿一万美元出来赌一把,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愿意拿一百美元出来试试。 就像我在内地的时候,身边很多人愿意每天拿几十块钱出来买彩票;但却一辈子也不会在百家乐的赌台一把下注五十万——尽管概率论早已说得很清楚了,后者的回报率比前者要多上一倍! 好吧,是的,让我们回到正题,这很容易计算,一百个一百,就是一万。 于是第一场卫星赛开始了。一百位牌手参赛,每人拿出一百零五美元(五美元是赌场的抽水,说得好听点就是筹办费用);一直拼到最后的幸运儿出现——他花一百零五美元,拿到价值一万美元的Wsop入场卷;赌场从这场比赛里挣到五百美元;输掉的人也没什么怨言,1%的机会本来就不会让人真正抱以希望——这是场所有人都高兴的比赛。 之后卫星赛全面开花,从拉斯维加斯到澳门;从大西洋城到蒙地卡罗;从牌桌到网上……但卫星赛的真正发展还是在2003年。 那一年,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金手链的获得者克里斯-芒里迈克,就是花费40美元,在扑克之星网站的一个网上卫星赛里拿到入场卷的;在他参加Wsop前,竟然没有在现实里打过一把牌!扑克之星网站还贡献了2004年的金手链获得者。而2005年的金手链获得者和前两者的唯一区别,不过是在另一家网站拿到入场卷而已。 正文 第十三章 虚假浪漫(中)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9 本章字数:3527 作者:阿梅 新的一年到来了,阿梅祝所有读者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 在那些人的带动下,2003年以后,卫星赛成了所有人争取入场卷的主要通道——尤其是网上卫星赛。是的,我说过,当前面已经树立好了一个高耸入云的榜样时,后来的人就可以充满了幻想! Wsop的无上限德州扑克比赛,从设立开始一直是一万美元的报名费。但这么多年过去,一万美元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很多人都愿意拿出一万美元找找感觉。每年主办方都要接待数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牌手。 而因为各种原因,比方说发牌员和巡场、比方说座位轮换……比赛地点马靴酒店只能同时开打两百桌、也就是两千人的比赛。 所谓座位轮换,这是MTT和SNG最大的不同。举个例子吧,二十个人打比赛,一开始分成两桌,每桌十人。A桌一直波澜不惊,而B桌很快就淘汰了两个人,那么就要从A桌轮换一个人去B桌。等到两桌都只剩下五人,再并成一桌决赛桌——除了筹码数量有多有少外,MTT的决赛桌就和SNG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A桌把谁调过去?B桌淘汰了两个人,从A桌调过去的人坐在哪个位置?并成决赛桌的时候,哪桌解散?解散的人怎么安排位置? 不要小看这些问题,在德州扑克里,位置是非常重要的——正如丹-哈灵顿所说:如果一个菜鸟每次都在巨鲨王之后行动;那巨鲨王一样会玩得很差。 两桌就已经如此复杂;而Wsop每次都是两百桌同时开打!不能不说,Wsop主办方的协调能力确实惊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其他任何德州扑克比赛,最高的也不过一百桌同打。 但两百桌也确实是他们的极限了;而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于是主办方只能让牌手们轮流出场——2006、2007年的Day1(所有选手的第一天比赛)都分成了A-E五天;2008、2009年的Day1分成了A-G七天,而2010年的Day1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天! 如此规模庞大的比赛,令主办方大感头痛。于是,Wsop于2011年改制,报名费升到十万美元(正因为此,龙光坤才不得不来澳门拼一把;他可以很轻松的拿出一万美元,但十万对他还是很困难的);但即便如此,目前已经确定了2011年Wsop参赛资格的人,仍然已经超过了五千;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着。 我和杜芳湖要打的这场卫星赛报名费是两万港币,这大约相当于两千五百美元,十万美元除以两千五,得到的数字是四十。也就是说,如果谁要从这场卫星赛里突围而出,拿到Wsop入场卷的话,他就必须击败三十九个对手。 这已经是个很小的数字了。2007年,有家扑克网站推出一项网上卫星赛,报名费只有50美分,大约合港币四块钱,即便当年的报名费只要一万美元,但要想从那场卫星赛里取得最后的胜利,也必须要踏过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对手的尸体!(这是真实的,阿梅就报名参加了这场卫星赛,结果战斗了六个小时后,倒在第1206名,那把牌阿梅对A起手全下,某个对手对8跟着全下,公共牌出的是A5679……吐血狂郁闷) 这种卫星赛,除了运气之外,我真的看不出还能有什么技术含量了…… 无怪乎好几年的Wsop金手链得主,都是从网站上杀出一条血路得到入场卷的。归根结底德州扑克也是一种赌博,能从卫星赛里拿到入场卷的,怎么看都像是运气旺到极点的人…… 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穿着制服的巡场提醒我,应该填写参赛卡入座了。 我坐在B桌3号位。面前堆放着整整齐齐的两千五百美元筹码;我看到杜芳湖坐在了C桌;而我们要关注的对象阿进、那个留着小胡子、干瘦干瘦的人,坐在D桌。 参加这场卫星赛的,大多是经常在赌场里混的鲨鱼,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因此比赛显得很沉闷,似乎大家都做好了一场比赛打一天的准备。很多时候,都是某个人加注,然后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就像这并不只是一场卫星赛,而是Wsop的决赛桌一样。 这把是我的大盲注。三家弃牌后,第四家那个山羊胡子跟注,再一路弃牌到庄家,小盲注加注到80美元。 我的底牌是草花J、红心5。这是很烂的牌,但盲注已经花了我40美元,只需要再放40美元进去,就可以参与240美元的彩池。这是个很好的彩池比例,唯一的不确定性是,山羊胡子可能会再度加注,把我当成三明治夹在中间——我逼视着他的脸,他似乎有些不安。 我已经很长时间都扔掉手里不能玩的牌了;而且牌桌上的所有人都认识我,我保守稳健的牌桌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是的,这一切都应该是回报的时候了。我知道如果我跟注进彩池,山羊胡子不会敢于再度加注。 于是我扔了四个10美元的筹码进去;果然,山羊胡子也只是选择了跟注。 发牌员发下三张公共牌——方块5、草花3、方块K。 小盲注让牌,我也让牌,山羊胡子下注100美元。小盲注弃牌。 这是一个需要决断的时候,我只有一对5,跟注100美元就可以参与440美元的彩池,这是个不错的彩池比例——在比赛初期,每一个彩池都不会很大,但却都非常重要;我不想轻易放弃。 斯杜-恩戈曾经说过:Wsop比赛里,从一万美元赢到五万美元,比拿五万美元扫掉所有人拿冠军要他奶奶的难得多! 我知道山羊胡子的底牌不是对牌,但却不知道他的手里,到底有没有K。可我并不需要猜测,我可以用行动验证这一点——我加注到200美元。 他狠狠的盯着我;好几次都无意识的把手移到牌的上方,似乎想要弃牌;但最后,他还是清了清嗓子,对发牌员说:“跟注。” 我完全放心下来,他没有K。 转牌是红心J;我现在有了两对,我猜他是在做同花抽牌,现在彩池已经有640美元了,我不想冒险,于是我下注400美元。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整个彩池的一半,如果山羊胡子真是在抽牌的话,他就应该放弃——彩池比例是每一个鲨鱼都要计算的东西,明显这把牌的彩池比例并不适合他。 让我们再举个例子吧。在我周五晚上被那条鱼儿扫干筹码前,曾经被他重创过一把。那把牌我记忆犹新,他是同花抽牌,而我有最大的对子。他必须抽中剩下的九张黑桃之一,才能赢我;他赢的机率是20%——也就是1:4。 那把牌,转牌前的彩池是7600港币,照彩池比例计算,2500港币是个临界点。如果我下注1000,他就有1:8的彩池比例,完全应该跟注;而如果我下注4000,他就只剩下1:3的彩池比例了,弃牌才是最好的决定。 而那条鱼儿却在我让牌后,下注整整两倍彩池;那完全不是正常的玩法——所以我才说,任何一个稍微会玩点牌的人,都不可能像他那样叫注。 彩池比例对每一个牌手都是很重要的。许多人不知道,鲨鱼们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但这却是鲨鱼为什么能赢钱的根本所在。没错,彩池比例不能保证你在某一把牌上赢钱;但长远来说,只有严格按照彩池比例叫注,才是不断赢钱的唯一途径。 当我下注400美元后,我以为山羊胡子会弃牌;但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进来。 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这副牌。他没有K,因为我在翻牌后的加注,他只敢跟注。而他之前的表现,也并不像是一个擅长设陷阱的牌手;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偷鸡;二是这张J帮到了他。 既然他的手里没有两张J、也没有一张K;那我就什么都不怕。我深呼吸了一下,对发牌员轻声说:“跟注。” 我们两个站起身来,握了一下手——这是MTT比赛桌约定俗成的规则。然后他翻开了牌,方块J、方块3。 他是两对,还有同花抽牌;这是很好的机会。九张方块和两张3可以帮他干掉我;还有三张K会让我们玩成平手(如果河牌是K,我们两人的牌就都是KKJJ5;而德州扑克是不论花色的,我们将平分彩池)。 我们紧张的等待着河牌,发牌员捶了下桌子,销掉一张牌…… 正文 第十三章 虚假浪漫(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9 本章字数:3514 作者:阿梅 在发牌员发出河牌前,山羊胡子大吼一声:“操你妈!给我张方块!” 他的这一声吼叫惊动了其他几桌的人,大多数人只是往这个方向看了几眼,然后继续关注自己的牌桌;但杜芳湖走了过来;她站在我的身后,等待着发下河牌。 她的呼吸听上去十分急促,听得出来,杜芳湖和我一样紧张;甚至可以说,她比我更为紧张。 这声吼叫也惊动了四处走动的巡场,他快步走到发牌员的身边,对山羊胡子说:“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行不要干扰到其他牌手,否则我们将按照规则罚掉您二十分钟时间。” 罚时是MTT和SNG比赛里,对牌手违规行为的一种惩罚措施;相当于足球比赛里的黄牌警告。这些违规行为包括干扰其他牌手、辱骂其他牌手或发牌员、折叠或者刻划扑克牌等等。罚时期间,发牌员会照样给牌手发牌,轮到大小盲注也照下不误,但牌手会被自动弃牌,而不能做任何叫注。 至于更重大的违规比方说联手作弊、偷牌换牌……那可就不是这么轻微的惩罚了。通常在赌博合法的国家和地区,这些牌手都会被主办方以诈骗罪的罪名,告上法庭。等待他们的,是数年乃至十数年的监禁。 “操你妈的干扰,操你妈的规则!”山羊胡子对巡场大吼,他的唾沫溅到了巡场的脸上。这一次,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大家全部放下手里的牌,围了过来。 巡场拿出一个写着Sitout(留座退出)的木牌放在山羊胡子的底牌前,他面不改色的对发牌员说:“快些发牌;这把结束后,这位先生将被罚时二十分钟。” “要是来张方块,我愿意让你罚他妈的两个小时!”山羊胡子转头对发牌员再次吼起来,“你他妈还等什么!快点发牌啊!要是不给我方块,我他妈杀了你!” 发牌员撇撇嘴,发下了河牌——红心2! “Yes!”我狠狠的一拳砸在牌桌上。 那个山羊胡子沮丧的站起身,对我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全下的双方在翻出底牌前握一次手、分出胜负后再握一次手;这是MTT比赛里最基本的牌桌礼节)。他的嘴里不断冒出各式各样的脏话,直到巡场叫来保安把他赶走为止。 我听到背后的杜芳湖长出一口大气,她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很漂亮的一手;阿新,继续加油。” “谢谢。”我一边整理发牌员推过来的筹码,一边转过头对她笑笑,“你也要加油哦。” “那当然。”她笑着回答,然后走回自己的牌桌坐下。 这样一个小小插曲过去后,我这张牌桌上的人显得沉默了许多;玩牌的时候也更小心翼翼——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我。 在那一把牌里,我的筹码翻了一倍;巨大的筹码优势让我玩得游刃有余。我不断的主动出击夺取彩池;面前的筹码一直在稳步增长;直到巡场通知我们大家说,到了休息的时间了。 在MTT比赛里,每两个小时都有十分钟的休息。我站起身,准备去趟卫生间。但我看到许多人围在D桌旁边,看上去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战斗。 是很惨烈,当我挤进人堆的时候,彩池里已经堆了大约三千美元筹码的样子,而阿进也正好在这时说:“我全下。” 他的对手已经满头大汗了。即使空调并不是太冷,那个人也不应该是因为温度的缘故变成这样的。在发牌员催促他叫注的时候,那个人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他还有多少筹码?” 事实上,那个人的筹码比阿进的少得多;无论阿进有多少,他要跟注的话都不得不把自己的所有筹码都压上;这只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计而已。发牌员开始清点阿进的筹码,这又给了那个人一些思考的时间。但这时间实在太短了;最多不超过十秒,发牌员就对那个人说:“他还有4200美元。先生,您现在必须马上决定:是跟注、还是弃牌。” 我走向卫生间,我知道那个人将要做出的选择;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站在那里,和大家一起继续看他是怎样弃牌的。 从卫生间出来,我径直走出比赛房间——外面是喧闹的赌场大厅,烟雾缭绕在每一个角落,不时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但相对于比赛房间,我感觉这里的气氛还是轻松得多。 大多数牌手和我的想法一样,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来;站在房间外面的走廊里闲聊。杜芳湖也来到我的身边,她微笑着对我说:“你的筹码是第一个上万的,真是不错;看来这张入场卷你很有希望啊。” “你也不错,好像筹码翻了一番吧?” 杜芳湖点点头:“还行。先前输了七百的样子;后来用A6击退了一对K。那个家伙看到下面出了A,还敢逼我全下,真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要是没有这种笨蛋,我们吃什么?”我笑笑说,摸出一支烟,递给杜芳湖;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 “邓生,可以给我一支烟么?”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他刚刚才说出“我全下”三个字。 “当然。”我转身递给阿进一支烟,并且给他点燃。 “你玩得很不错。”他吐出一口烟雾,对我说。 “你也是。最后那把牌,你偷得很漂亮。” “你那么肯定我是在偷鸡?不,我知道他只有一对,可我是三条。”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阿进这话只能骗骗那些鱼儿,他如果真有三条的话,绝对不可能以全下的方式吓走对手;那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他会下个小注、再一个小注……注码小到对方愿意跟注的心理承受范围内;这样才能骗到一点算一点。 也许这样骗到的钱看上去确实很少,但长久这样玩下去,积少成多,到最后也会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数目——阿进不是鱼儿,他当然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阿进也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开几步,倚在墙壁上若有所思的抽着烟。他非常瘦,看上去随时可能会被风吹倒的样子;他的身旁空荡荡的,这让他显得格外落寞。 在第一次休息和第二次休息之间,盲注的数量会从150/300美元涨到750/1500美元;这还不至于令人无法承受;但已经足够让所有牌手都积极起来——盲注越来越大,为了避免无所作为的被盲注吞没,每个人都必须做出些行动。 杜芳湖和阿进的玩牌风格,使得他们在这种时候,很是显得游刃有余。他们清除出去一个又一个对手;相比之下,我面前筹码的增长速度,就显得太慢了。 我们这桌往C桌轮换了一个;往D桌轮换了一个;我又干掉了一个……还有六个人的时候,巡场开始安排并桌,BC两桌合并、AD两桌合并。 杜芳湖被安排在我的上手位;看得出来她对这份安排并不满意——因为接下来的比赛里,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可以参考她的行动。 “嗨,阿湖,能坐在阿新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应该感谢巡场,这真是个浪漫的扑克派对。”一个相熟的鲨鱼笑着说。 和陈大卫的那把牌之后,几乎所有鲨鱼都认为我和杜芳湖之间有些什么——这种事情永远是解释不清楚的;在别人拿这事取笑我们时,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紧紧的闭上自己的嘴巴。 “当然,我的确想坐在他的身边。可绝对没想过要坐在他的右手位。”杜芳湖大声的对那条鲨鱼说。 牌局开始后,我才发现,更有理由抱怨的人应该是我。由于杜芳湖奔放的玩法,我比之前弃掉了更多的牌。她总是下注、加注……你根本无从捉摸她的手里究竟是什么牌。 有一把牌杜芳湖加注了,另一位牌手更猛烈的加注;杜芳湖跟注。翻牌是9、3、9。杜芳湖全下,对方跟注并且翻出一对3。 “我是葫芦,你不可能比这更大了。”他对杜芳湖说。 “不,我比这更大。”杜芳湖笑着说,翻出自己的底牌。 所有的牌手都被那两张底牌震撼了——那是一张9、一张3。任何一个头脑还算清醒的牌手,都不会玩这种牌。 但杜芳湖会。 建立起筹码优势的杜芳湖和阿进简直就是无法战胜的。他们分头在两张牌桌上,疯狂的清扫筹码;某些时候,他们会连牌手一块清扫出去。在离第二次休息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巡场领着A桌剩下的五个牌手,走向我们这一桌。 正文 第十四章 去吧(上)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9 本章字数:3469 作者:阿梅 “只剩十个人了,所以这就是决赛桌。”巡场说,并且指着我下手的位置,对阿进说,“这是你的座位。” 这一次,郁闷的人就不仅仅是杜芳湖了,连我也开始郁闷起来——最坏的位置安排,被我和杜芳湖给赶上了。 我和杜芳湖参加这场卫星赛的初衷,并不是想要拿到Wsop的入场卷——我们并不是龙光坤那种狂热的理想主义者。对我们来说,玩牌是为了挣钱养家,就像每个白领朝九晚五的工作一样。是的,Wsop离我们太遥远了,遥远到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虽然这笔报名费是阿刀替我们交的,但在此之前我和杜芳湖已经做出了报名参赛的决定。我们都认为交这笔报名费是一种浪费;我们都愿意浪费这四万块钱,近距离观察阿进—— 可是!已经战斗到了这个时候,要说我们还是对这张入场卷无欲无求,那绝对是骗人的!这张入场卷价值十万美元,就算卖出去也至少价值六万美元——那就是四十多万港币的样子;无论是我,还是杜芳湖,都不可能对这样一笔钱视若无睹! 然而,这个位置安排,让我们夺取入场卷的难度骤然加大了……尤其是我! 盲注已经涨到了750/1500美元;而休息之后将涨到1000/2000美元……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会面对怎样的窘境——杜芳湖加注;我有两张不错的牌,跟注;然后阿进再度加注……我将被陷在两个超强攻击手造成的泥沼里不能自拔! 或者我在杜芳湖加注后弃牌——然后他们会无视我的存在,从别的牌手那里疯狂的攫取筹码;而我只能无助的看着他们抢夺我的盲注。一轮,又一轮,最后我的筹码将随着时间的推移,全部消失不见…… 这的确够郁闷的——但人生不能只有抱怨,生活总要继续。 阿进很有礼貌的和牌桌上所有人打招呼。他从筹码盒里拿出大叠大叠的筹码;大约23000美元的样子。这个时候,杜芳湖有20000美元左右;我只有16000美元;而其他七个人中间,筹码最高的也只有11000美元。 杜芳湖扔下四个筹码——两个一百美元的、一个五百美元的和一个五十美元的。这把是她的小盲注;我也紧跟着扔下三个五百美元的筹码。 阿进在枪口下的位置(大盲注位置下家牌手,翻牌前第一个行动,被称为枪口下的位置)跟注1500美元;所有人弃牌直到庄家,他也跟注;杜芳湖笑着摇头,把牌扔给发牌员。 我的底牌是草花K、草花Q;阿进是个松手攻击型的牌手,他可以用任何两张看得过去的牌跟注和加注;我确信我的牌不会比他差。我完全可以加注——但当我看向庄家位置上,那个戴着耳环的男子时;我发现他在跟注这1500美元后,面前还剩下不到3000美元的样子。 那个耳环男的筹码已经不够再下一轮盲注了(当盲注轮转时,每个牌手都会先经历大盲注、接着是一个小盲注;所以计算他的下一轮盲注应该是2000+1000=3000美元),任何人处在他的位置,都会绝望的在拿到稍微看得过去的牌后,珍而重之的把所有筹码推进彩池。 而他只是跟注——这代表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希望我们都能进入彩池对抗他;他希望在自己把所有筹码推向彩池之前,得到其他人的参与。杜芳湖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她果断的放弃了只要再加750美元,就可以争夺4500美元彩池的机会;我想自己也没有必要趁那个耳环男的意把彩池弄大,所以我决定让牌。 翻牌是——红心2、方块7、黑桃8。 这已经完全错过了我的牌,现在我只是K大的杂牌。也许别人会认为,这样的翻牌也同样可能错过阿进和耳环男的牌;于是他们会在我的位置上领先下注,以求夺得彩池;但这不是我的风格,我没法确定阿进的底牌,翻牌可能给他三条、或者两对、或者顺子抽牌……更何况,耳环男的牌看上去比我预想的更大。 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阿进也一样;那个耳环男犹豫了一阵后,下注1500美元。 我把牌扔回给发牌员;阿进笑笑,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耳环男很轻松的拿下彩池,可他并不满意。他亮出底牌的一对A,大声对我们嚷嚷:“嘿!你们三个!看到了我的底牌还是怎么回事?阿湖!你只需要跟注750,可你却扔了牌!这是你的风格吗?” 杜芳湖站了起来,她向门外走去,一边笑着对那个人说:“这确实不是我的风格。可我知道你有大牌,我的风格可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阿进也随之起身,他摇摇头:“我是一对小3,如果你全下的话,我也许会跟进去——可惜,你把底牌暴露得太明显了。” 这就是鲨鱼和普通鱼儿的区别。鱼儿们总是惊异于鲨鱼们是如何看穿他们的底牌;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是自己暴露了这一切信息。 第二次的十分钟休息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比赛里,随着盲注不断增大,前一个小时内,我们三个人就成功的把其他所有牌手都扫了出去。 当第四名阿辉沮丧的和杜芳湖握手,并且走出比赛房间的时候,阿进有五万美元的筹码;杜芳湖三万;而我只有不到两万的样子。盲注刚刚涨到3000/6000美元,也就是说,我的筹码大概只够再下两轮盲注。 牌桌上还有三个人,平均三把牌就要各下一次大小盲注。而这把牌,又是我的大盲注。 看过自己的底牌后,阿进不假思索的说:“我加注到12000美元。” “我跟注。”杜芳湖也扔进了9000美元的筹码。 我还没有看牌。但我已经决定,无论拿到什么牌都要全下。我已经习惯了阿进和杜芳湖拿各式各样的牌加注、跟注;他们的叫注并不代表拿到一把好牌。而且,我也已经没有了退路。 更重要的是,其他人都被淘汰了,阿进原本巨大的位置优势,已经荡然无存——现在杜芳湖直接坐在他的下手。当我全下时,他不得不谨慎考虑,自己的跟注会不会被杜芳湖再度全下加注。 那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对一个没有拿到什么牌的奔放流牌手来说,更是如此。 当我看到底牌那一对K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无比巨大的底牌优势之中。如果他们两人跟注我的全下;那我的筹码有很大的机会翻上两倍——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会拿到六万美元的筹码,这是整个比赛所有筹码的一半以上。就算没人跟注,拿下这个三万美元的彩池后,我也有四万多美元的筹码,同样可以让我成为决赛桌的筹码领先者。 如果在MTT比赛的前期,拿到这样一把大牌,作用并不是太明显。因为你很可能只从对手那里骗到几百或者一两千的筹码;但到了后期,这样一把牌就可以扭转乾坤——我强行抑制住自己心底的兴奋,面无表情的、把所有筹码都推了出去。 不出所料,阿进有些举棋不定。他看向杜芳湖,但杜芳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全下已经是我最后一个行动了,阿进现在需要关心的,是在他之后,杜芳湖还会再有什么别的行动。 在考虑了很久后,阿进对发牌员说:“我也全下。” 现在轮到杜芳湖思考了,她如果现在抽身退出,将只剩下不到两万美元的筹码;但如果她进入了彩池,就算赢了阿进(这是有很大可能的),也不一定赢得了我——彩池现在是六万左右;而她必须再投入大约八千筹码进入主彩池;还剩下一万筹码和阿进争夺边池;一旦主彩池失利,即使赢到边池也只有两万美元左右。 “这是把拼运气的牌,我全下。”最终,杜芳湖还是作出了决定。 这是不寻常的举动,任何一个MTT比赛的决赛桌,你都很难看到三个人同时全下——我们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彼此间相互握手。 然后我率先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很不错的牌;不过这是把冤家牌。”阿进对我笑了笑,翻出他的那两张底牌——我的天,那是一对A! “这的确是把冤家牌。”杜芳湖很是有些无奈的说,“我原本还以为赢定的……但现在看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平分彩池了。” 她轻轻移开底牌上压着的那个筹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她摇摇头,摊开底牌——那两张牌,也都是A。 正文 第十四章 去吧(下)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9 本章字数:3615 作者:阿梅 现在,这把牌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们两个的牌都没有增值的空间,如果公共牌给我一张K——这大约有22%左右的机率——我就可以拿走全部彩池;而边池则由他们平分。 那样的话,在这把牌后,我的筹码就可以翻上两倍,大约有六万美元的样子;阿进三万;杜芳湖一万。我将牢牢掌握筹码优势直到终局;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可是,如果没有K,我就出局了。他们两人则平分所有的彩池和边池。真是这样的话,阿进会有六万美元的筹码;而杜芳湖也将有四万美元。 两人对战不存在位置优势;阿进的筹码优势也不是很明显;他们两人的风格相近,基本上可以认定,就是一把牌定生死的牌局——虽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那肯定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们三个人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发牌员的那双手上……他捶了捶桌子,销掉一张牌—— 前三张牌发出来了!没有K,但却是三张方块! 方块3、方块7、方块9! 他们两人唯一分出胜负的可能,就是某个人拿到同花……四张A都亮出来了,他们中间的一个必然会有张方块A;我忍不住看向阿进的底牌——方块A不在他那里! 原本在他们之间还算轻松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阿进死死的盯住发牌员的手,手指无意识的在牌桌上转动。我敢打赌,在这三张牌发出来之前,他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可能输掉! 杜芳湖也屏住了呼吸;她的嘴唇急速抖动,我听到了其中的一些——她在祈祷发牌员再给她一张方块! 我们都像是等了整整一个世纪……转牌终于发下来了—— 方块K! 这张牌发出来后,所有的彩池、边池都与阿进无关了。发牌员将他剩下不到两万美元的筹码推回他的面前。我看着他整个人重重的垮在椅子上,就像双腿已经无法负担身体的重量一样。 杜芳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随着发牌员准备发下河牌的动作,她马上又紧张起来;而我……也一样。 杜芳湖已经拿到了同花,无论河牌发出什么,都不可能再让她拿到更大的牌。但我还有机会!还有一张K可以让我凑成四条;还有三张3、三张7和三张9可以让我凑成葫芦;而无论是四条还是葫芦,我都能赢杜芳湖! 已经发下了四张牌,我们三家也翻出了六张底牌。也就是说,还有42张牌在发牌员的手里——10/42,我还有25%的机会可以拿下彩池! 我一直在告诉自己,镇定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可是—— 可是,我做不到!我口干舌燥,心脏呯呯直跳;我紧张得不敢看发牌员究竟会发下什么牌来,但我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的盯住他的手! 河牌是—— 方块4! “啊哦!”杜芳湖跳了起来!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短暂的狂喜后,她双手合什,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我听到她是在感谢满天的神佛(含如来、耶稣、安拉、太上老君等人,连赵公明也没有放过)。 我出局了,阿进也遭受了重创,但我们两人都很快就从这打击里恢复过来。阿进对我伸出手,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十天后再见。” 我愣了愣,但马上就清醒过来。没错,在澳门这样一个弹丸之地,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很难瞒过有心人的。不过,在这个时候,我知道自己必须保持风度,于是我也伸出手去,和他紧紧的一握,也压低了声音说:“希望到时候,能够再看到这么精彩的牌局。”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嘴巴十分苦涩;现在我最需要的,是一杯冰水;可是,这里没有。 我没有离开,我很耐心的一直等到杜芳湖祈祷完毕,并且和她也握了手。然而,就在我准备松手走开的时候,杜芳湖突然加力,把我拽了过去;她紧紧的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我知道这一半是因于紧张,而另一半则是出于兴奋。 我用左手轻拍她的背部;一直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比赛还没有结束,她必须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这拥抱持续了多久,但肯定超过了九十秒——MTT比赛里对于牌手的庆祝是很宽容的。每一把牌胜利后,牌手都可以走下牌桌和在观众席里的家人、朋友祝贺一次;但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通常而言,不能超过九十秒。 可是阿湖的这一次庆祝,实在太久了。奇怪的是,无论是阿进、还是巡场、或者发牌员,没有一个人催促我们。 就像时间突然在那一刻、完全停止了。 感觉到杜芳湖终于差不多平静下来后,我慢慢从她的双臂中退开,并且轻轻在她的耳边说:“阿湖,去把他干掉。” 杜芳湖很坚定的点点头;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并且对发牌员和阿进分别说了声“抱歉”。发牌员笑着摇摇头,而阿进则很大度的摇摇头说这没什么。 在刚才的这把牌里,杜芳湖拿下了彩池的六万美元,还有边池的两万美元。现在,她面前的筹码有八万之多。 而阿进的筹码不足两万。对他更不利的,是在接下来的这把牌里,他需要独立下大盲注——原本应该下小盲注的我已经被淘汰了。 下过大盲注后,阿进就和我刚才一样,只剩下一万三千美元左右的筹码了。要是这把牌他没能拿到好牌,而在杜芳湖加注后弃牌的话,他和杜芳湖的筹码就成了1:8的劣势——除非运气好到极点,否则这种劣势下任何牌手都很难翻盘。 杜芳湖肯定是要加注的,即便她拿到不同花色的27这种最垃圾的牌也必然会加注!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没有想到,杜芳湖会做得这么绝—— 在发牌员给两人都发下底牌后,杜芳湖连牌也没看,直接了当就把所有筹码推了出去——这把牌就算她输了,也还有五万多美元的筹码;但阿进要是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行动,对阿进造成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最关键的是,就连杜芳湖自己都不知道底牌是什么,阿进自然更不可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我跟注。”九十秒后,在发牌员的催促声中,阿进终于作出了选择,他的左手不断在牌桌上划来划去;只用一只右手,显得很是痛苦的翻开底牌,并且把所有筹码推进彩池。 他的底牌是——方块3、方块Q。 两人站起身再次握了握手。杜芳湖紧跟着也翻出自己的底牌——她先是一愣,接着兴奋得跳了起来! 那两张牌是——黑桃K、黑桃3。 杜芳湖在这把牌上的优势非常明显!尤其是在翻牌圈发出一张K,而没有任何方块、也没有任何Q之后! 在转牌再度发出一张方块K的时候,河牌是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毫无悬念的,杜芳湖夺得了这张入场卷。 阿进开始鼓掌,接下来是我——再然后发牌员、巡场、以及刚刚赶来的赌场经理……所有人都为杜芳湖的胜利鼓掌。 掌声慢慢停了下来,阿进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杜芳湖则被赌场经理请去了办公室——关于Wsop的入场卷,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她去办理。 而我则去了阿刀的办公室。 “你怎么看这个人?”阿刀问我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桌上的一张光盘。他的手指不断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很有节奏感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他很强,比我和阿湖都要强。这次我们只是凭着运气击败他;但下一次,运气会站在谁那一边?只有老天才知道。” 阿刀笑了笑,他递给我一支烟,又给自己点上一支。 吐出一口烟雾后,阿刀慢慢的说:“是的。虽然我对这种牌的玩法不太熟,但说到底这也是一种赌博。只要是赌博,就没有必胜的道理。逢赌必赢的人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就连当年的赌王叶生(叶汉),也曾经一夜之间,在拉斯维加斯玩百家乐输掉过五百万美元。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邓生和杜小姐尽力,不论输赢,两位都是我刀仔最好的朋友……”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我们会尽力的。”我说。 阿刀赞许的点了点头,把那张光盘递给我:“这是他比赛时的全部录像。” “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另外,代我祝贺杜小姐赢得Wsop的入场卷。” “好的。”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身走了出去。 正文 第十五章 把悲伤看透时 更新时间:2008-9-24 19:59:59 本章字数:3741 作者:阿梅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香港的年味都比内地要重得多。 2011年的除夕之夜,菲佣玛丽去和她的那些同乡一块过年;司机阿峰回了自己家;整个别墅里只剩下我和姨父、姨母;还有无处可去的厨师赵姨。 从除夕的下午开始,姨父就脱下一年没变过的西服、换上唐装;他亲自开车,载着我和姨母游车河;到处都在张灯结彩,随处可见舞狮和舞龙灯的队伍;而他们无论舞到哪里,也都极受欢迎——这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小县城里是不可想像的。 当天色渐渐昏黄下来,我们回到别墅;赵姨早已做好了一大堆年菜,她在餐厅等着我们。 每年只有这一天,她才会和我们大家坐在一张餐桌上吃团年饭;之后姨父打开电视,我们一边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嗑着瓜子闲聊;十二点整,姨父带着我一起去屋顶放鞭炮;再之后,我们四个人摆开桌子搓麻将守夜。 在我的记忆里,那一个通宵,在赌博方面造诣极高的姨父,输了差不多一万块港币,但他一直很开心的样子;而姨母、我、还有赵姨都赢了,我们也很开心。 天亮后,我们都各自去小睡了一阵,但中午之前就都醒了。当我下楼时,正好听到姨父和姨母为了谁带我出门而争论了一小会,最后姨父还是败下阵来。 “阿新,玩得开心点。”姨父出门前,笑眯眯的对我说。 我确实玩得很开心。姨母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带着我去了迪斯尼的嘉年华现场——她陪着我玩了一个又一个节目;不,如果按参与的热烈程度而言,应该是我陪着她玩……可是她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在那里,姨母遇上了很多带着孩子来玩的熟人。大人们总是拱起手互相祝福“新年快乐”或是“龙马精神”;而我只需要叫一声“世伯”或者“阿姨”,一个又一个的红包就塞进了我的手里…… 但这些并不是最令我开心的;我最兴奋的事情,是收到了阿莲从瑞士回来后,给我写的那封很长的信。信里附上好几张瑞士雪山的风景照片。看得出来这次她玩得很尽兴——只要她高兴,我就肯定更高兴。整件事情里,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在这些风景照里,没有阿莲的身影。 总而言之,这个年过得大家都非常开心——但是,年,终究是要过完的。 是的,年过完了。可生活,还在继续。 我想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那场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春节休市八天后,第一次开盘,恒生指数就一直不断的往下跌、跌、跌……当大家都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时,香港股市给了全香港所有人当头一棒!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姨父书房里,那些金融报纸头版头条上醒目的标题…… 恒生指数一日内重挫3000点! 次级债危机蔓延,亚太股市遭911以来最严重下跌! 索罗斯之后最强烈金融风暴再度登陆香港股市! 世界第五次股市大崩盘——恒生指数已跌破7000点防线! 股市30000亿美元瞬间蒸发,经济学家预测香港经济将倒退五十年! 三十年的血汗钱、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普通股民的真实写照! 截止今日十时,国际金融大楼跳楼自杀的十三人名单(随时更新中)…… …… 重新开盘那天起,家里就再没有了一丝过年的气氛。灯彩依然闪耀,但姨父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他整天整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姨母也为此忧心忡忡。 一天晚上,在我睡着以后,姨母突然走进我的房间。她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你姨父能挺过去的,不是么?” “是的,他当然能。”我说。 “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问题吧……”姨母念叨着,走了出去。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我知道,姨母也是一样。 我们谁也不知道姨父能不能挺过这一次金融风暴。报纸上跳楼自杀的人名已经多达四十六个(还有很多人选择了别的轻生方式,他们没有去国际金融大楼往下跳,如果加上这些人,这个数字还要乘以一百);报纸上记载了每个人详细的简历。其中很多人的名字我都听姨父提起过——他们不是知名的投机者;就是和姨父差不多的股市大鳄。 到了元宵节的前一天,也就是正月十四那天的中午;姨父让玛丽把我叫去了他的书房。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姨父穿着他最喜欢的那套阿曼尼西服。除了这一点,他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他指着书桌对面那张会客椅,对我说出那个“坐”字的时候,连声调也没有一丝变化。 我坐在那张椅子上,然后姨父从抽屉里再次拿出那副扑克牌。 他发下八家的牌。对我说:“第一家小盲注、第二家大盲注。现在,第三家跟注、我在第四家位置加注到五倍大盲注,也就是一千港币;第五六家弃牌、第七家跟注、第八家庄家位置弃牌。” 我点点头,他收走那些弃牌位置上的扑克;继续说下去:“然而,第一家在小盲注位置加注到三千港币、第二三家弃牌、我再度加注到六千港币;第七家跟注、小盲注也跟注。现在三家争牌。” 我沉吟着说:“连加两次注,这不是姨父平常的风格,想必你手里有很大的牌。” 姨父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他翻出自己的底牌——两张红色的A。 接着他发下三张翻牌——黑桃K、草花4、红心J。 “小盲注让牌,我下注八千港币后,第七家弃牌。而小盲注再度加注到三万港币。” 我想了想,对姨父说:“他不是在偷鸡。他可能有三条,也可能是两对。” 姨父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加注他一定会……” “跟注。” “你很肯定的样子,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有一对A,在河牌发下来前,他会设法让你扔更多的钱进入彩池。” 姨父用一种怪异之极的眼神看着我。我完全看不出来,他此时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是赞赏、还是悲哀…… 最后他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也认为我的牌没有他大……但我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所以我决定再花两万二跟注。” “你的机会并不多。他是两对的话,有74%机率赢你;而三条是90%。” “你说得一点没错。现在,转牌是……草花6。这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让牌,他下注十万港币,我跟注。现在彩池是二十七万八千四。” “而河牌是——”姨父发下了一张草花A。 “我拿到了三条,我肯定能赢他。他让牌,我下注十万;他猜我没有一对A,还说我一张A赢不了他,他用所有的筹码全下;我感觉不对劲,好像胜算变得渺茫,但无论如何我还还是跟了。然后我翻开底牌;他也翻开他的底牌……” 当姨父的手刚刚碰到小盲注的牌时,我很肯定的说:“他是两张草花,而且是草花KJ。” 姨父的手在那一刹那间停住了;但他还是翻开了小盲注的牌——草花K、草花J。 “我就这样输了,那把牌我输了四十八万。那是我在澳门输得最大的一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把牌让我输上过五万块……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拿到一对A就喜出望外,没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性。阿新,你说,一个牌手最忌讳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超级系统》里有着很明确的答案,我回答道:“恐惧、害怕、丧失信心。” “还有呢?” 我不知道姨父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但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 姨父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我从姨父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悲哀,突然之间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我拼命从脑海里搜索词句想要安慰他,但我最后只是这样说:“姨父,这只是一把牌而已。” 他马上对我说:“可你就看穿了一切。” 我又沉默下来。 姨父也没有再说什么。我们对坐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走出书房,我听到书房的门“呯”的一声,被关上了。 当晚,报纸上的那份名单里,添上了一个新名字——平光庆。 再之后的事情,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承担了姨父的债务;每周去澳门玩牌还债、养家;我被阿刀请去代他出战……而在我回忆里的最后一幕,是杜芳湖击败我和阿进、夺得那张Wsop的入场卷。 正文 第十六章 坏习惯(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0 本章字数:3481 作者:阿梅 2011年6月13日下午5时,随着一声汽笛的鸣响,香港知名赌船丽星邮轮,从维多利亚港缓缓开出。按照常规,这条邮轮将驶进公海,在那里呆上整整一夜;再返回香港。 而我和杜芳湖、还有阿刀,就在这条船上。 船已经航行很久了,夕阳慢慢的、慢慢的、沉向海平面以下。我和杜芳湖站在船头,海风不断吹拂她的长发;这飞舞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我们彼此沉默着,完全不知道对方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与拉斯维加斯食物链上最顶层的巨鲨王交手,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尤其在你根本不知道,失败后将有什么等待着你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和杜芳湖这半个月里一直在研究托德-布朗森,但越是研究,就越是心虚。最开始,杜芳湖还能偶尔憧憬一下她的Wsop之旅;可是,到了最后的几天,我们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阿进的比赛光盘被我们扔到了一边,我们一遍又一遍的看托德-布朗森……看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说话、每一次笑容、还有每一次扔出筹码的姿势……可是,直到现在,我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是—— 他会在谈笑间,扫走我们的全部筹码、还有我们的全部思维…… 还没有开战,这份恐惧就已经差不多将我击溃了;我知道,杜芳湖也是一样。我对姨父说过,玩牌最忌讳的就是恐惧、害怕、丧失信心……而这些忌讳,我全都犯了。 我想让自己像姨父一样镇定,我想让自己像姨父一样坦然面对生死;可我做不到。 船已经进了公海,不远处的船舱里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赌桌前,已经人满为患;而甲板上的歌舞表演也正式开始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上,让整个大海看上去一片血红。夕阳挣扎着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但还是沉下去了。天空被无边无际的夜幕遮盖起来。 我看到阿进走了过来,他在离我们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我看着他点上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仰头向天,把那烟雾笔直的吹上天空。 阿刀也来了,连看也没看阿进一眼,他对我们说:“邓生、杜小姐,去吃点东西吧;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和杜芳湖点点头,跟着阿刀往船舱走去。但就在这个时候,阿进叫住了我们。 “张生,有什么事吗?”没等我们说话,阿刀先开了口;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语里却蕴藏着一种浓浓的……杀气。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杀气”这种无形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这只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的臆猜;每次从小说里看到这个词,我都只是一笑而过;但现在,我真的感觉到了——这让我再次想起,坊间传言对阿刀这个人的各种评价。 “刀哥不用紧张,没什么特别的事。”阿进吸进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弹向大海,那个闪耀的小红点瞬间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我只是想问问邓生和杜小姐,对上托德-布朗森,感觉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一分也没有。”我很诚实的回答他;与此同时,我一直努力的用目光搜寻海面上那个烟头,但我找不到。我预感到自己也将和那个烟头遭遇同样的命运。 阿进又看向杜芳湖,我听到杜芳湖轻叹一声,她也摇了摇头。 “我也一样。”阿进声音低沉的说,“毕竟,托德是和我师父平级的巨鲨王。” 然后他继续转过身去,对着大海发呆。他留给我们的背影,给人一种极度孤单的感觉。阿进很瘦,如果不是双手抓住船舷,我怀疑他会被海风吹走。 我和杜芳湖跟着阿刀去了他的房间。酒菜都已经叫好了,很丰盛的样子,但我却没有一点胃口;倒是杜芳湖吃了不少——我发现,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能吃完自己的那一份食物。 七点五十分的时候,阿刀带我们走进一个VIP包间;包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牌桌。 阿进已经坐在桌边;同样坐在牌手位置上的,还有两个认识的鲨鱼。他们站起来,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和杜芳湖也回报给他们以同样的微笑。 巡场指引我坐在一号位的座位上(发牌员左手位置为一号位,顺时针轮下来是二号、三号……直至发牌员右手位置是最后一号);杜芳湖则是四号位。 那两条鲨鱼分别坐在五、六号位,阿进在三号位;现在,只有二号位是空着的了——那是托德-布朗森的位置。 这个位置安排得很令人头疼。我是最痛苦的人,我所有的行动都必须直接通过托德-布朗森;而他的一切决定,都有可能被阿进重新推翻;阿进也不得不郁闷的再次接受杜芳湖在他之后行动的现实。 杜芳湖是最幸运的,她下手的两条鲨鱼,也许对上别的鱼儿会有很不错的表现,但在这张牌桌上,他们根本不值一提。 八点整的时候,VIP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率先走进来的,是三个穿着唐装的老头;接着,是两个和阿刀一样西装革履的人——我猜想他们就是阿力、和阿泰。因为他们的身上有和阿刀同样的杀气。 他们一言不发的走进观众席坐好。三个老头并肩坐在第一排;阿刀、阿力和阿泰三人坐在第二排,他们彼此之间都隔了好几个座位。 接着走进包间的,是陈大卫。他先是走到阿进身边,鼓励他说:“好好干。” 然后陈大卫拍了拍我的肩,笑着对我说:“我很想和你再玩一局,可我却不想和那个死胖子交手。所以这次就算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好好玩几把牌。” 我勉强对他笑了笑:“一定。” 陈大卫也走上了观众席。最后,走进房间的是——托德-布朗森。 托德-布朗森非常胖,比电视屏幕里的样子还要胖得多。他嘴角叼着一支烟,很随意的穿着一件花格短袖衬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后,他甚至还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 是的,这种比赛根本激不起他的战斗欲望。对他来说,这张牌桌上的,全是鱼儿!全是他的食物! 倒是陈大卫在观众席上开了口:“嗨,死胖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上手的那个年轻人,曾经赢过我一把十万的大牌!” “是吗?”托德嘟哝着,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埋下了头——老天,他竟然在比赛前就开始打瞌睡了! 三个老头对看了几眼,然后中间的那个站了起来。 他抑扬顿挫的说着,就像背书一般:“自古江湖纠纷,久已有之;以和为贵,方是正道。澳门的地盘这么大,谁也没可能全部占完;要是各位还听得进我老头子这一句,那……这场牌局就这么散了吧。”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除了托德-布朗森均匀的鼻息声,包间没有任何声响。 那个老头尴尬的坐了下去,有些自嘲的说:“照例每次都要说;也照例每次说了都没用。” 然后他右手边的那个老头站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退出,那么按照规矩……他妈的,这种牌的规矩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好吧,我就说一条,谁敢联手作弊、出千换牌;照规矩是要斩手的。” 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巡场对发牌员点了点头,发牌员开始一张一张的给每个人面前发下扑克牌。 杜芳湖拿到了一张A,她微笑着接过那个写有D字的红色塑料块。然后她下手的两条鲨鱼分别下了大小盲注。 在SNG比赛中,六人桌和九人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六人桌要求牌手玩得更富有攻击性、参与更多的彩池。因为人数偏少,盲注很快就会轮转一圈。在这种情况下,你很难像九人桌那样慢慢玩下去;因为在你耐心的等待真正的大牌时,你的筹码已经被盲注消磨得差不多了。 但在比赛刚开始的这段时间里,这倒并不是很重要——在这张牌桌上,每个人初始持有1500港币的筹码,而盲注是从10/20港币开始的;每个人都有大把的筹码和时间可以用来等待、和观察。 是的,前半个小时里,无论是阿进、或者那两条鲨鱼;他们一直都很谨慎。托德-布朗森虽然一直在瞌睡;但我知道,他也同样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每个对手的一举一动。 正文 第十六章 坏习惯(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0 本章字数:3625 作者:阿梅 我和杜芳湖在比赛前的准备,并不完全是无用功;至少,现在的局势,还在我们掌控之中。 托德-布朗森的小心谨慎,是我和杜芳湖意料之中的事——这里是澳门、不是拉斯维加斯,他并不认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而如果他是那种在不清楚状况下,就敢于贸然行动的人的话,他也就配不上巨鲨王这个称号了。 所以,在我和杜芳湖战前制定的战术里,这半个小时,就是我们疯狂抢夺筹码的时间——我们必须在托德-布朗森开始行动前,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筹码优势。 尤其是我。 在这张牌桌上,除了托德-布朗森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知道我保守稳健的风格——这半年里,我在葡京赌场一直这样玩牌,这使得我的牌桌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所以,当我一反常态开始凶狠的进攻彩池时,大家总是会下意识的认为,我的底牌质量、和我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是相等的,甚至更高。 我和杜芳湖猜得没错,他们一次又一次高估我的底牌实力,在我凶狠的玩法前退让——我拿下一个又一个彩池,虽然这些彩池都不是很大,但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每一场SNG比赛,都是一次漫长的战斗。你永远都不能指望在前两个小时里,就把所有人都扫出牌局。就算是道尔-布朗森亲临、斯杜-恩戈复活……也不行。 我已经连续四次用400港币的加注,毫无争议的拿下彩池。虽然这些牌都还过得去,但也不是什么保险的牌。44、77、A5、KJ,或者诸如此类的牌。 当比赛进行到四十五分钟、我连续第五次加注400港币的时候,托德-布朗森、阿进、杜芳湖依然接连弃牌。在沉思了一会后,五号位的那个牌手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用两个手指清点自己面前的筹码,大约还有一千出头的样子——他把这些筹码推向彩池,对发牌员说:“我全下。” 我做了个深呼吸,再仔细的看了一眼我的底牌。没错,那是一对10——这是这段时间里,我所拿到最好一手牌。 如果换成在葡京赌场里遇上这样的情况,我应该弃牌。他的筹码还足够支撑很多轮盲注,因此他的行动绝非偷鸡。我很可能面对一个更大的对牌;或者两张大牌(AK、或者AQ等等)。 在面对两张大牌时我有极其微弱的优势(大约52-55%的机率我能赢他);但在面对大对牌的时候,我将处于完全被动的地位。 但是,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有我所提到的那两种大牌,那么他完全可以加一个比较小的注码、或者跟注;他可以设下完美的陷阱,让我一头钻进去。而现在…… 哈灵顿说过,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过高的加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把牌里,他并不希望别人跟注。 现在,他的这把牌有更多的可能:小对牌、同花连续牌、一张A带一张小牌,可能还有些别的。我在大部分情况下,或者有微弱优势、或者有很大的优势;更重要的是,我刚才已经连续抢夺了四轮彩池,他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如果我弃牌的话,所有人都会惊觉,原来我一直在变换自己的风格玩牌;他们将不再尊重我的下注和加注;那对我而言,是灾难性的后果。 无论怎么说,现在,我必须捍卫自己的牌桌形象。 这一切的思考都很短暂,在六号位的牌手弃牌后,我毫不犹豫的说:“我跟注。” 当我翻出底牌的时候,全下的牌手似乎不敢相信般,用手背使劲擦了擦眼睛;然后他痛苦的捂住双眼,绝望的坐在椅子上。 发牌员替他翻出了底牌——那是一对9。 五张公共牌没有帮到他任何忙,他被我踢出牌局。 发牌员把那个牌手的筹码全部推向我——在我整理筹码的时候,托德-布朗森转过头来,含糊不清的对我说:“漂亮的一手。”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说了一句:“非常漂亮。” 我对他报以真诚的微笑:“谢谢。” 杜芳湖也轻松的笑着,对我竖起大姆指;这表情和河牌发下来之前,她的那份紧张截然不同。 没错,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可以高兴起来——这把牌后,我的筹码已经增加到了4200港币;差不多相当于总筹码的一半,遥遥领先于整个牌桌。 现在,巨大的筹码优势,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再轻视我。 在再度拿下几个彩池后,我悄然转回自己的风格,变得保守起来。我知道,在未来的某一把牌里,我将会很欣喜的看到托德-布朗森跟注我的加注,因为他已经把我定位成一个超-攻击流牌手了。 牌局的前半个小时是最重要的;就像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是第一次最重要一样。在这半个小时里,我完美的给托德-布朗森造成了错觉——这正是我想要的。他仔细的观察了我们半个小时,但却不知道自己观察到的,全都只是假象。 其后的比赛非常沉闷。是的,你很难在正式的牌局里,经常看到那种精彩的全下对决。牌桌上更多的,是所有人沉闷的弃牌——在电视转播里,这些都被剪掉了。 事实上,这些被剪掉的,才是德州扑克真正的玩法。 托德-布朗森终于不再瞌睡;他开始习惯于在看完自己的底牌后,看向我的脸——这是他即将准备出击的冲锋号。 我和杜芳湖研究了他足足半个月之久,虽然不敢说,我们可以明白无误的、猜出他每一个动作里蕴藏的意味;但至少,这些过于明显的招牌动作,我们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玩得更加保守了——整整五把,我都弃掉了那些还算过得去的牌。然后,我看到托德-布朗森出手了。 当托德-布朗森在河牌后全下的时候,六号位的那位牌手开始犹豫不决。虽然我们大家都希望他能够跟注,并且把托德给干掉;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实在是很没有可能的一件事。 我看着牌桌上的公共牌——3、9、10、9、J;不可能出现同花。我猜想六号位的牌手有一把好牌,很可能是顺子;也可能是三条。但既然连我都看出来了,托德-布朗森就没有任何理由看不出来。 唯一能够说得通的是,托德-布朗森有一把更大的牌。 是的,在痛苦的煎熬后,六号位的牌手跟注了——他翻出底牌,一张7、一张8;他确实是顺子;但托德-布朗森以底牌10、9凑成了葫芦。 现在,牌桌上只剩下四个人了。筹码数量上升到第二位的托德-布朗森,一边快意的抚摸自己肥大的肚腩,一边大笑着对我们说:“这是一个速战速决的牌局;希望大家保持下去;我希望在结束的时候,还能赶得上晚上十点的那场走秀表演。” 是的,这确实很快。直到剩下三个人的时候,盲注不过才涨到50/100港币。 这把牌是我的庄家位置,杜芳湖第一个弃牌。我拿到不同花色的K、J,如果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加注;但现在,我只能选择弃牌。就像哈灵顿说的那样,当别人给我打上“攻击型牌手”的商标后,我就必须比平常更为保守。 托德-布朗森一直盯着我,当我弃牌后;他还有些不太肯定的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没拿到牌,当然弃掉。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嗨,为什么我拿到大牌的时候你却弃牌了?上帝,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本来还想翻倍我的筹码。可你把一切都弄砸了!” 托德-布朗森一直含糊不清的埋怨着,我敢打赌从牌局开始后,这一分钟里他的话比之前所有的都多。最后他悻悻的回过头盯着阿进,很有火药味的扔出三个100港币的筹码:“我加注。” 牌桌上,只剩下阿进一个人可以对抗他了……阿进确实没有辜负我和杜芳湖的期望,他思考了一阵,然后低着头说:“我加注到500。” 托德看着阿进,一会后,他点点头,并且指着自己那宽厚无比的胸膛:“你不知道我有一把好牌?难道你还想要唬人?你只是想要拿下彩池而已,可你不想想,你能从我这里通行吗?不!我加……不,不,不,那样会把你吓跑的,我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红心A、方块K、草花5。 还没等牌全部翻出来,托德-布朗森就迫不及待的说:“我再下注……500。” 我不知道阿进怎么看这把牌,但我感觉这就像是一场闹剧。托德-布朗森已经拿到了一把真正的牌;他并不只想要拿下现在的彩池,他想要从阿进那里套出更多的筹码—— 事情确实如此,阿进很干脆的把所有筹码推出去:“我全下。” 正文 第十六章 坏习惯(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0 本章字数:3592 作者:阿梅 随着阿进的这个动作,托德-布朗森笑了。 与此同时,我看到观众席上的陈大卫也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 “嗨,死胖子,欺负小孩子么?”陈大卫笑着对托德-布朗森说;不过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取笑,而非责难。 “嘿,东方快车,你看到了,是他全下逼我的。”托德-布朗森回头对陈大卫大声的说。然后他转过头来,把所有筹码推进了彩池。 “我跟注。”他说。他全身的肥肉都在颤动,已经快要笑到喘不过气来。 托德-布朗森好不容易止住这笑声,然后他骄傲的翻出底牌——黑桃K、红心K。 阿进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在发牌员催促了他好几次后,他才颤抖着、翻出自己的底牌——方块A、红心5。 转牌是方块Q。 阿进的脸更苍白了;河牌只有两张A可以让他赢托德-布朗森(如果河牌是5,这固然会给阿进一个三条5带对A的葫芦;但却让托德拿到三条K带对5的葫芦)——这个概率很小,只有不到5%的样子;但无论是我、还是杜芳湖,都在帮他祈祷。 我甚至邪恶的想:既然我都能被一张牌机会的同花顺击倒,托德-布朗森为什么不能呢? 豆大的汗珠在刹那间布满了阿进的额头,这汗珠打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音;我突然有些不忍心再看他现在的样子。我想要扭过头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阿进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他的双手无助的挥舞,似乎想要试着扶住牌桌,他确实做到了,但他手按下去的地方,是他面前的筹码堆—— 一堆筹码垮了下来,接着它们撞倒了另一堆;那些筹码们在牌桌上欢快的弹跳着、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在这响声里,河牌发下来了—— 红心Q。 托德-布朗森赢得彩池。 这是一把很精彩的牌,但我们谁都没有鼓掌——大家的目光都注视在阿进身上。 陈大卫和观众席第二排的一个人(我猜想那是阿进的亲哥哥阿泰)走到阿进的身边,他们扶起了阿进,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阿进的口中喷出,像是一道彩虹划过天际;接着又是一口……这血染红了他面前的筹码、染红了筹码下的牌桌、也染红了发牌员面前的那两张牌…… 那两张牌;一张是方块A、另一张是红心5。它们本就是红色的;但这红通通的血染在上面,使得它们看起来更为妖艳…… 剩下的三个牌手都怔住了。我们谁也没想到,只是输掉一把牌,阿进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托德-布朗森走到陈大卫的面前,不断的嘟哝着什么。他的语速极快,而且含混不清,我们只能通过他不断划着十字的动作,判断出他正在为阿进祈祷。 当祈祷结束后,他终于对陈大卫说了一句我听得懂的话:“对不起,老朋友。我没想到会这样……” “这不关你的事。”陈大卫安慰他说,“是阿进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叫医生。” “赌船上有医生,我去叫。”阿泰说,他匆匆跑出包间。 杜芳湖几乎是挪到了我的身后,我们的身体贴得很近,我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像没事人一样的——我很理解杜芳湖,因为我感觉自己的双腿,也不听使唤的不断颤抖着。 观众席上,阿刀和阿力不约而同的,走向那三个老头。他们五个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在此期间,我看到阿刀不断挥舞着手臂、而阿力则一直摇头。 “我们觉得……牌局应该暂停。有谁有异议吗?”中间的那个老头站起身来,对我们三个人宣布这个决定。 托德-布朗森听不懂中文;而我和杜芳湖,谁也没有异议。于是牌局暂停了;巡场找来一些玻璃罩,罩住我们三个人的筹码——当然,原本属于阿进的那些,已经被发牌员移到了托德-布朗森的位置前。 医生来了,陈大卫、阿泰和医生扶着阿进走了出去;接着是那三个老头、巡场、发牌员…… 我和杜芳湖在他们之后走出房间,房间外是一条不算太长的走廊。走廊的一头通向赌厅,从那里,不断传来赌徒们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而走廊的另一头通向甲板,从那里传来的,是悠扬的音乐、这音乐声里,不时夹杂着一些女人们的娇笑声。 托德-布朗森和阿力也走了出来,他们从我们的身边擦过;在一个距离我们有些远的窗口前停住。我听到托德在不断的大吼大叫,而阿力则一直陪笑解释着什么。 最后托德-布朗森走到了我和杜芳湖面前,他大声的问我们:“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反问他。 “嘿!这只是一个牌局而已!”托德-布朗森重重的挥着他肥短的手臂,“听着,一个牌局而已!难道这把牌让他倾家荡产了吗?难道这把牌就把他彻底打垮了吗?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这把牌对他有多么重要?” 我和杜芳湖沉默下来。我们都不知道,这把牌对阿进究竟有多么重要;但我们知道,如果最终托德-布朗森击败了我们两人,我们的下场可能比阿进更惨。 “嘿!我要回拉斯维加斯!这是我没法理解的世界!我要回去!”从我们这里得不到答案的托德-布朗森又走回阿力身边,他不断的吼叫着。 “我们只是玩牌,不是玩命!丹尼尔-内格莱努一把输掉了5700万美元,可他走的时候也没忘记给发牌员小费!还有,Mr.Moss,I_have_to_let_you_go!” “这句话什么意思?”杜芳湖问我。 这个故事姨父曾经对我提起过,我组织了一下词句,对她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希腊赌徒尼古拉斯-胆大劳斯和美国赌徒章尼-冒斯在马靴酒店单挑;两人把能想到的扑克游戏都比试遍了,战斗一直持续了五个多月。五十多岁的胆大劳斯终于流尽最后一滴血,输干了全部二百五十万美元的赌资;那时的二百五十万,至少相当于现在的2.5亿美元。最后一局结束,胆大劳斯站起身,向四十多岁的冒斯微微鞠了一躬,他说,‘冒斯先生,我不得不放你走了。’然后转身上楼睡觉。后来,他的这句话就成了所有西方赌徒的名言。你知道的,那边的人,就算是赌徒,也要讲绅士风度的。” 在说完这个故事后,我才发现,阿力和托德-布朗森已经不见了。 阿刀出现在我们面前。他递给杜芳湖一支烟,再递给我一支。 “牌局会暂停多久?”接过那支烟,我轻声的问。 阿刀的脸阴沉得可怕,他摇了摇头。 接着他的头转了过去,他看向刚才托德-布朗森站过的地方,眼神就像看着杀父仇人一般阴骘。过了很久,他问我们:“你们现在……感觉还有多少胜算?” 我和杜芳湖都低下头去,我摇了摇头;而杜芳湖则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都觉得没有胜算,那我会把牌局拖到他回拉斯维加斯……我总不信,他会在澳门呆上一两年……”阿刀咬牙切齿的说。 随后,他向赌厅的方向走去,我和杜芳湖也不由自主的跟在他的身后。喧闹声越来越大了;阿刀突然说了一句话,但我没有听清楚。 我们一直走到吧台,阿刀换了十万港币的筹码,给我和杜芳湖一人五万。他说:“不管暂停多久,今晚肯定是不成的了……邓生、杜小姐,你们好好玩、玩得开心。我刀仔就先失陪了。” 阿刀走了,我和杜芳湖把玩着手中的筹码,却谁也没有心情下注。 最后我们还是走出了赌厅,回到了船头。这里离歌舞表演的甲板很远;也没有其他人;若有若无的音乐声远远传来,让这里显得更是静寂。 夜间的海风比白天更大。我用双手挡住火机,好不容易才点燃了那支烟。吸了一口后,我问杜芳湖:“你听到阿刀最后那句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 “他说什么?” 杜芳湖的声音有些怪怪的:“阿新,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他说……”杜芳湖突然扑进了我的怀里,毫无防备下,她差点被我手里的烟烫到;但她似乎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带着哭腔说了下去…… “他说……虽然吐血不是一个好习惯,但阿进……尽力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几时再见(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0 本章字数:3801 作者:阿梅 第十七章几时再见(上) 杜芳湖的声音很轻。但那一刻,就好像一个炸雷劈在了我的耳边!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的手颤抖着、那支烟掉在了地上,可我茫然未觉! “阿进……尽力了……” “我刀仔在这里向天发誓:只要两位尽力,无论这次牌局是输是赢……”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邓生和杜小姐尽力……”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就像这夜幕一样笼罩着我们。我和杜芳湖都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下意识的,紧紧回抱住杜芳湖、她也把我抱得更紧。我们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跳在加快;我们都知道深藏在对方心底的恐惧;我们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木头般紧紧拥抱着;我们都害怕、害怕一松开这手,就会失去一切…… 这拥抱持续了多久,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两个人的寒冷,慢慢的、变成了微温;而两个人的微温,让我们再也不怕寒冷…… “没事的。”我在杜芳湖的耳边说,“没事的,阿刀说他会把牌局拖到托德-布朗森回拉斯维加斯;到时候,阿力那边一定会换人……” 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很明显,那三个老头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只有他们说了才算——但我接着说下去:“何况,他只有3700港币的筹码,而我有4300多;还有你……” “我已经废了。”杜芳湖摇摇头,“我只有800多港币,要在他的手底拿这点筹码爬起来,那太难了。” “那可不一定。”陈大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如果你失去了信心,给你8000筹码也一样会输光。” 漆黑的夜里,一个红点闪耀着向我们移近。我和杜芳湖都松开了手臂,她把脸转向大海;而我则有些尴尬的、迎向那个忽明忽暗的红点。 陈大卫径直走向我,他问道:“嗨,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陈大卫先生。怎么,您不是应该正陪着阿进吗?” “哦,他已经睡着了。”陈大卫摇摇头,“我不想打扰他。这半个月来,他第一次能够在两点钟以前睡着。” 我和杜芳湖都没有说话——我们这半个月里,又何尝在两点钟之前睡着过? “我时常对他说,玩牌的时候就应该轻装上阵,应该把一切别的与牌无关的事情都忘记;可他……” 陈大卫扶住船舷,左手把烟头扔进大海;他的右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橙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把橙子放了回去:“我抽烟,可我却不喜欢闻到烟味。我已经老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可两位都还年轻,抽烟对身体伤害太大。你们不妨试试:下次玩牌的时候,在手边放一个橙子。” 他的话就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我和杜芳湖都不由自主的点头。 “阿进没有父母,是他哥哥一手把他带大的。所以他一直觉得欠他哥哥很多……这次牌局之前,我就问过他一句话:你哥哥有多重?” 我们谁都不明白陈大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但我们都很识趣的没有打断他。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他回答说大约60公斤。然后我就问他:你觉得,你背着一块60公斤重的石头,还能玩得好牌么?” “那你认为他们两个又背负着多重的石头呢?”托德-布朗森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至少比你要重得多,死胖子。”陈大卫微笑着走上去,和托德-布朗森拥抱了一下。 当他松开手后,他说:“死胖子,记住今天这把牌,我会找回来的。” “我随时等着你。”托德-布朗森说。然后他和陈大卫并肩走向我和杜芳湖。 陈大卫很矮;托德-布朗森很高;但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很胖。看他们恨不能把全身重量压在船头那根栏杆上的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他们会压垮这栏杆,掉进大海。 “金杰米现在在玩第七季的HSP吧?”托德-布朗森问陈大卫。 陈大卫点点头:“没错,上午——他们那边的晚上,他刚给我打过电话,说赢了詹妮弗小甜心一把大牌。” “多少?” “九百万美元。” “那很不错,詹妮弗小甜心玩牌一向很稳当;能从她手里套这么多出来,确实不容易。东方快车,你有个好徒弟。” “两个。”陈大卫纠正他,“不过,我更想要的是,像道尔-布朗森那样,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 托德-布朗森连连摇头:“嗨,东方快车!我从拉斯维加斯飞来澳门,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不要再提他;呣……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他!” 陈大卫妥协了,他摊开双手:“好吧,不过我们回到拉斯维加斯后,还有大把机会可以坐在一起说话;我想,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找我吧?” “对,没错。”托德-布朗森转向我,他说话的语速很快,“我刚刚才从阿力那里,知道这场牌局代表了什么……是的,东方快车说得没错,你们背负的石头太重了;我来找你们,是想看看,能不能替你们搬一点下来。” 我和杜芳湖相视苦笑。最大的对手竟然想着帮我们减轻压力……如果传出去的话,这将成为一个天大笑话,而且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德州扑克最大的魅力是什么?”托德-布朗森问我们。 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但对现在的我,只有一种。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它可以让我赢钱。” 托德-布朗森笑着摇摇头:“那么,为什么你不去玩百家乐、轮盘、21点、或者骰宝……而非要玩德州扑克呢?” 这次是杜芳湖回答了他:“因为那些全是凭运气的赌博。每个人的运气总是有好有坏;而德州扑克可以凭借技巧,弥补运气的不足。” “技巧?”托德-布朗森笑了起来,他全身的肥肉不断颤动,“你们真的认为,用技巧能弥补运气的不足吗?” 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于是我和杜芳湖都点了点头。 “不,德州扑克和任何一种赌博一样,都是要看运气的。”托德-布朗森摇摇头,“就说刚才那把牌吧,如果河牌是张A的话,想必张进先生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但河牌出A的机率只有不到5%。托德先生,如果您不是占有极大的优势,您也不会选择跟注全下吧?”我不服气的反驳。 “当然不会。但是,你敢说河牌就一定不会出A吗?” 这句话让我哑口无言,我想起了那张价值十六万港币的方块7。 “德州扑克最大的魅力所在,就是用任何两张牌都可以赢。”托德-布朗森说,“任何两张牌,就连27对上AA也有13%以上的胜率,这比百家乐买中和的概率还要高……” “嘿,死胖子,你又开始欺骗小孩子们了。”陈大卫也加入了战团,“你们不要听这个死胖子的。德州扑克当然是一种技巧的游戏,运气在其中不过占据很小的成份罢了。” “东方快车,你总是要和我抬杠。照你这话的意思,那你连续两年拿到Wsop金手链也是因为技巧了?” “当然。” “那为什么后来你就再也拿不到金手链了?甚至你的徒弟都拿到了。”托德-布朗森双手举过头顶,用一种怪腔怪调的语气讥讽陈大卫。 “难道你的技巧就像这个汽球一样……”他的双手猛的向两边张开,“‘嘭’的一声,就全部消失不见了?不,不,你要明白,消失掉的,是你的运气,而绝非技巧。” 陈大卫似乎被他激怒了,他沉声问托德-布朗森:“那么,你敢不敢拿出你的运气,和我的技巧玩上几把?” “没问题。”托德-布朗森说着,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他把牌递到杜芳湖手里,“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这位小姐替我们发牌。” 杜芳湖拿出牌,把盒子和大小王扔进大海。她熟练的把牌洗了几次,然后对他们两个人说,“请切牌。” 托德-布朗森摇了摇头:“不,不用切牌。我相信运气胜过技巧。” 陈大卫针锋相对的说:“切牌的技巧是老千才需要掌握的;我会的只是玩牌的技巧。” “那么,我就发牌了?”杜芳湖问他们。在他们点头后,杜芳湖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张牌。 他们两人都牢牢的握住手里的牌。托德-布朗森快速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底牌,他说:“让牌。” “下注。”陈大卫看了底牌后,马上对托德-布朗森说。 “加注。” “再加注。” “全下。” “跟注。” 托德-布朗森大笑起来:“嘿!东方快车!这不是在拼运气又是在干什么呢?” 陈大卫没有笑,他只是晃了晃手里的牌:“拼运气代表着一无所知;而这把牌,我知道我能赢你。” 正文 第十七章 几时再见(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0 本章字数:3702 作者:阿梅 托德-布朗森和陈大卫都把牌亮了出来。 船头很黑,但烟头发出的亮光,足以让我看清楚他们手里的底牌——托德-布朗森是Q、J;而陈大卫是K、3。 杜芳湖从牌沓最上方拿出一张牌,放到牌沓最下方,这是销牌。然后她把三张公共牌发到我的手里——K、10、K。 现在,陈大卫拿到了三条K;但托德-布朗森有两头顺子的抽牌。 杜芳湖又销掉一张牌,发出了转牌——那是一张4。 当她正要发出河牌的时候,托德-布朗森伸手止住了她。 他对陈大卫说:“东方快车,我现在还有8张抽牌;大约18%的机会可以赢你。” 陈大卫摘下烟头,笑着回答:“没错;不过你不觉得这个机会很小吗?” “不小了。”托德-布朗森指向灯火辉煌的赌厅,“这个概率和轮盘里击中四角(将筹码下注在四个数字的交叉点,等同于将筹码分为四份,分别下注在这四个数字上)的概率差不多;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大厅里有轮盘;为什么我们不去那边试一下呢?”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陈大卫考虑了一下,然后他拍了拍托德-布朗森的肩说道,“死胖子,我不得不承认,你有时候还是挺有创意的。” 托德-布朗森向赌厅的方向歪了歪头:“那,我们走吧,老头子们不应该打扰年轻人的二人世界。” 他们两个并肩往赌厅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瞬,他们就消失在黑暗之中。船头又只剩下了我和杜芳湖。 如果不是手里还拿着那四张公共牌,我真的会以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幻觉。 “河牌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杜芳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看看?”我伸出手去,想要从杜芳湖手里拿过那沓牌;然而,黑暗让我们的视觉都出现了偏差。我的手没有碰到牌,而杜芳湖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一阵海风狂啸而过,那沓扑克牌随着这海风飞上半空。它们在漆黑的夜幕里飞舞,然后有一些,落在了海里;而另一些,掉在了船头。 我和杜芳湖再也不可能知道,究竟他们两个中的谁,赢了这把牌…… 我们一直站在船头倾听着海风、和海水击打邮轮的声音。直到很晚的时候,我和杜芳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我用房卡开门的时候,一个叠码仔叫住了我。 “邓生、杜小姐;刀哥吩咐,请二位一回来就去他的房间一趟。” “好的。”我回答。然后,我们去了阿刀的房间。 坐在沙发上的阿刀,看上去似乎有些疲累;但更多的则是兴奋。他示意我和杜芳湖坐下后,对我们说:“刚才我和三位叔伯已经谈妥了;这场牌局将会延期半个月。” “半个月?”杜芳湖有些惊讶的问,“可是,刀哥,半个月后,正好Wsop的比赛也开始了啊?” 阿刀笑着指了指我和杜芳湖,又指了指自己:“当然,这件事你们知道,我也知道;可是,那三位叔伯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什么Wsop。事实上,刚才他们坐在那里看你们玩牌,就快要无聊死了。” 我和杜芳湖点了点头——德州扑克确实是一项很沉闷的游戏;尤其是当你不懂它的规则时,更是如此。 “不过,对于托德-布朗森来说,Wsop绝对是比任何牌局都更重要的存在。我想,他绝没有可能在半个月后再度出现在澳门,来参加这场牌局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阿力的代表将被判弃权负。” 他打开房间里的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大捆钱放在我们面前的桌上:“所以,从今天开始,两位就可以开开心心的休假了——我知道两位的手头都不是很方便,这是我刀仔的一点小小心意。” 每一百张千元大钞是一小捆;而十小捆则是一大捆——桌上放着的,是一百万港币。而阿刀曾经对我们说过,如果输了的话,也会送上五十万…… 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推辞的理由。我拿起这捆钱;对阿刀说:“多谢刀哥。” “没什么,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数目。当然,等到事情搞定之后,我刀仔会兑现剩下的那些……”阿刀摆了摆手,“不过,邓生、杜小姐;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场牌局还没有结束;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意外……” 这次是杜芳湖微笑着回答他;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刀哥请放心,我和阿新都知道应该怎样做;我们一定不会让刀哥为难的。” 在留下了联系电话和手机,并且向阿刀保证随叫随到后。第二天下午,我和杜芳湖走下丽星邮轮,回到了香港。 我们都有很多问题想要和对方讨论;也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诉说——我们都没有回家。杜芳湖陪着我去了学校销假,随后我们又走进了学校旁边的那家咖啡馆。 我点了巴西黑咖啡;她仍旧要了一杯卡布其诺。 我们面对面坐在靠窗的红沙发上。咖啡馆的音箱里,传来一阵忧郁的萨克斯风。在这有些哀伤的音乐声里,杜芳湖问我:“托德-布朗森和陈大卫……为什么会来船头找我们?他们那把牌,又是什么意思?” 我凝视着桌上的咖啡,摇了摇头:“要是我能猜中那些巨鲨王是怎么想的,我也可以进Wsop的决赛桌了。不过,我觉得他们对我们似乎没有恶意。”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说真的,我现在感觉比之前好多了。其实,就算是托德-布朗森也不是不可战胜的,要是那把牌真的给阿进发个A……” “就是因为太多人有你这种想法,我们才能赢到钱。”我打断了她的遐想,“我倒觉得陈大卫说得没错,通过玩牌的技巧……我们的技巧确实不如托德-布朗森,但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弥补。就像现在,他一定已经把我看成一个超-攻击流牌手了。当我拿到一对A的时候,我确信他也会跟注我的加注。” “然后他会在翻牌圈里,通过你的表情和下注,看穿你的底牌。他会弃牌,你赢不了多少。而且你不可能一直指望能拿到大牌。”杜芳湖也摇了摇头,“阿新,你不能老是那样保守,你应该更凶一些。你看,紧手玩法不能给你太多的利益;而当你凶起来,甚至在对上托德-布朗森的时候,也能建立筹码优势。” “如果能猜透对方的底牌,我当然会变得凶狠……但在没法判断的情况下,紧手才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我现在真的感觉到,只要有一些些运气,我们也可以战胜托德-布朗森。而在这场牌局之前,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你被他洗脑了。”我说,“不过,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吧……” 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杜芳湖谁也没法说服对方。于是我们对视着笑笑,同时扭过脸去,看向窗外。 我们看着窗外的行人开始慌乱起来;没过多久,暴雨倾盆而下。 刚刚还很多人的大街瞬间变得空荡荡的;但没过多久,街上又出现了打着雨伞的行人;一个、两个……越来越多,多到数不过来。 “这就是牌手的生活。”在忧郁的萨克斯风伴奏下,杜芳湖的声音显得更为沙哑,这让我突然觉得有些感伤。 她继续说下去:“这就是牌手的生活。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行走,直到你遇上狂暴的雷雨;但你还是不得不走下去……你可以打伞,但雨还是在下,你依然要一直走下去……你永远不会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淋湿你;但你知道,你终究逃不过全身被淋湿的命运。” “你完全可以等雨停下来再走。”我说。 杜芳湖摇了摇头,她拿起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有些雨,是避不过的……就像阿进。” 我并不想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于是我转移了话题:“对了,说到阿进;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看他。” “是的,没错。”杜芳湖说,“可是,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吗?” “当然。”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这是下船前,陈大卫给我的。” 大约半小时后,雨停了,我和杜芳湖走出咖啡馆;二十分钟后,我们分别提着花篮和水果篮,走进明德医院。 在大门那里,我们看到了陈大卫;他正好在朝外走。 他也看到了我们,并且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知道你们会来看他的……可是我不能陪你们了。我要回拉斯维加斯;那里来了很多老朋友。对了,杜小姐也拿到了Wsop的入场卷吧?” 杜芳湖微笑着点点头。 “很好,半个月后,我在拉斯维加斯等着你们的光临。”说完这句话后,陈大卫对我们笑了笑,然后他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正文 第十七章 几时再见(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1 本章字数:3392 作者:阿梅 本来我以为,像阿进这种身份的人住院,身边一定会有大批照顾的马仔;但当我和杜芳湖走进特护病房的时候,只看到了他一个人。 阿进似乎发现了我的疑惑,他放下手里的小说,笑着对我说:“我哥哥很忙,而我也比较喜欢清静。尤其是输牌之后,通常……我都会一个人找个地方呆上一段时间。” 看上去,他的精神状况还算不错。我和杜芳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并且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本来我们和阿进只是泛泛之交,除了一起玩过牌,没有别的什么交集;但如果撂下东西就走的话,也未免太失礼了。于是我们三个人就天南地北的、谈了一些关于玩牌的事情。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扯到了刚才我和杜芳湖争论的话题上。 阿进笑了笑,他问我:“邓生,你有没有经常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手上是3、7;很没有价值的牌,于是你弃牌了;然后你极其郁闷的看到,翻牌的前三张牌,都是3或者都是7?” 不等我说话,他马上又问:“这种事情确实很少;但你有没有经常弃掉两张同花色的牌,可下面发出的前三张就给你凑成了一个同花?”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想很多人都遇上过。”我回答道。 “是的,没错。”阿进说,他继续问我,“那么,通常你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我指的是……让人可以失去理智的那种后悔。” “当然不。”我摇摇头,“我玩牌有自己的原则;而这些,是原则之外的收益。在大盲注位置并且没有人加注的时候,我会让牌溜进彩池;偶尔也会幸运的遇上你所的这种牌;比方4、5翻出3、6、7;这些牌会让我小赚一笔;但这不能做为原则使用。我一直认为:你可以在路边捡到一次钱包,但你不能从此就开始守株待兔,一天到晚就呆在路边等人掉钱包……” “这更像一种风格而非原则。所以说,脱离风格谈论技巧和运气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阿进笑着总结,“现在德州扑克的主导玩法是松手玩法;很多人都愿意拿这些牌跟一个小注进入彩池;因此公共牌对他们来说就极为重要……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邓生应该更喜欢在公共牌没有帮上任何人的情况下,能够凭借底牌取胜。” 我和杜芳湖同时点了点头。 “是的,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但我想说的是……事实上,当你拿到小牌时,反而输不了多少,因为你可以很轻松的放弃它们;能让人输大钱的,都是真正的大牌。而我的师父和托德-布朗森;都曾经历过这样的牌局。每个人都有一种惯性思维,所有人都会记得自己赢得最多、或者输得最惨的那些牌局;然后从中总结出一些规律出来,这种规律体现在具体的玩牌行动上,就成了一种风格。托德惧怕他的父亲道尔-布朗森,因为他曾经在两次Wsop决赛桌里,都被道尔-布朗森用一张奇迹般的河牌击倒出局;而我的师父则在1989年最终的两人决战里,被对手偷鸡成功,最后屈居亚军……” 如果没有阿进,我们很难想象,这场争论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毕竟,陈大卫勇夺两届Wsop金手链的时候、托德-布朗森被父亲连续扫出Wsop决赛桌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阿进摇摇头,接着说下去:“虽然我和师兄同在师父门下。但我们也有各自总结出来的规律,或者说各自的风格。其实,我开始玩牌的时候,也相信过运气。曾经有段时间,我一拿到大牌,就用所有的筹码全下;大多数时候我都能获胜,于是我认为扑克牌就应该这样玩。直到那个晚上,我遇上了师兄,他在牌桌上的表现让我激赏不已;他从不全下,但筹码增长的速度比我快上五倍。在那之后,通过他的引荐,我才拜倒在师父的门下。直到现在,我依然偶尔会拿大牌冒险全下……可最近的这两局牌,都给了我深刻的教训。” 阿进所说的“这两局牌”,当然也包含了杜芳湖赢他的那把。杜芳湖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她试图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去:“那么张生……你刚才说所有人都会记得自己赢得最多的牌局;我很有兴趣知道,你赢得最多的牌局是哪一局?” “在认识师父之前,我并不是一个职业牌手;只是一个去美国留学的学生而已。所以我很少玩大的现金桌——即使是现在,也是一样。我想二位都知道,我的所有开销,都是哥哥提供的,本书转载文学网16k.cN我没有任何权利胡乱挥霍他的钱。” 我和杜芳湖都默默点头,阿进接着摊开双手说:“所以和他们比起来,我没有什么光辉战绩。最多的一把牌,也不过是在永利的100/200港币盲注牌桌上,一把赢了六万多、不到七万美元而已。那把牌,他有一对A,在第四家位置加注;第七家跟了进来;我加注,他再度加注……” 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了一个数字:四十八万港币;六万多、不到七万美元…… “你在小盲注位置,你有草花K和草花J。”我冷冷的打断了他。 阿进停下了说话,他狐疑的看向我,问道:“那么,你和平叔……” “平叔是阿新的姨父。”杜芳湖代我回答了阿进的问题。 “哈,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难怪你的牌也玩得这么稳,原来是家族传承。不过……”阿进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眯起眼睛看着我,有些迟疑的说,“虽然我一直在拉斯维加斯和澳门两地;可香港的事情也略知一二……邓生,如果不觉得冒昧的话,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点点头:“你问吧。” “我和平叔玩过很多次牌……所谓牌品如人品,平叔玩牌比你还要保守得多;那他平常做事情的风格也应该是这样;没理由在投资股票方面会那么冲动。金融风暴刚刚到来的时候,我还一直在想,就算全香港的投资者都被击倒了,也绝不可能轮到平叔,可是……” 我的脑海里像是有一道电光划过,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当我再想努力思考下去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捕捉到这个瞬间消逝的念头。 阿进还在说着:“现在像斯杜-恩戈那样,把所有钱都放在赌场保险柜里的人,已经没有了。难道邓生和杜小姐不懂得在哪家银行或是哪个别的地方,存上一笔以备东山再起的钱?既然是这样,那平叔就没有理由不懂……” 我知道我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因为阿进明智的闭上了嘴。杜芳湖站起来,对阿进说:“我们该走了。” 阿进站了起来,宽大的竖格住院服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他伸出手来,分别和我、杜芳湖握手作别。他有些歉意的对我说:“邓生,如果我给你带来困惑的话,我想说声抱歉。其实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只是瞎猜……” “没什么。”我很努力才挤出了这三个字。 阿进又转过头,对杜芳湖说:“杜小姐,我师父已经给我在Wsop上报了名了,我期待着与你再次交手。” “我也是。”杜芳湖笑着回答,我们走出病房,她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我们走在医院的林荫小道上,杜芳湖轻声的对我说:“阿新……其实,你不要想太多了。阿进自己也说了,这只是瞎猜……那场金融风暴,来得太快、太急了,又是在刚刚过完年的时候,平叔一时没有防备到也是有的…… “不。”我摇摇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阿进提醒了我。我了解姨父,他绝不是那种把所有筹码全下的赌徒。是的,我要去问姨母,她一定知道什么。” “那我陪你去。” 我停下脚步,看向杜芳湖;她毫不退让的和我对视。良久后,我终于被她的眼神打败了,我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当我们走下的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所有的房子里都亮着灯;只有一幢别墅没有——我和杜芳湖走进这别墅,再次一道穿过那荒野般的草坪,进到客厅。 “为什么不开灯?”我问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姨。 赵姨显得有些慌乱:“我想着……能省点电费……邓少,您回来了,我这就去开灯,不,不,我这就去给您做饭……” 电视屏幕映出的阴森蓝光,照射在赵姨的斑斑白发上,我的鼻子突然有一些发酸。我摇摇头:“赵姨,不用了。你接着看电视吧。不过,还是把灯打开;这样对眼睛好一些。” ————————拉票宣言:各位书友,阿梅已经写了十多万字了;眼看就要超过十五万字的新人榜限制下榜;在下榜之前,阿梅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进入新人榜。截止上传此章节时,阿梅位居新人榜第十六位,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进入前十五名的首页新人榜。因此,从来没有拉票习惯的阿梅,也在此厚着脸皮拉一回票。希望大家能够理解阿梅,并且用推荐票支持阿梅……谢谢! 正文 第十八章 跳舞街(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2 本章字数:3596 作者:阿梅 我和杜芳湖再次走进姨父的书房。 姨母依然坐在那张老板椅上,像尊亘古未变的石像。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到底已经坐了多久,三个月?五个月?还是半年? 这半年来,我竭尽心力的玩牌挣钱;其他时候也要念书;但我会在所有空闲的时间里,陪着姨母——以她现在的状况而言,就算我坐在她的对面,也只能沉默的看着她;我不确定,这样对她的恢复有没有用处。 但这一次,我决定不再沉默,我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答案。我在她对面坐下,轻声叫她:“姨母……” 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深埋在臂弯里的头,都没有露出来。 我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打破这种宁静。也许现在,姨母正在她的世界里,和姨父快乐的生活着……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手机的响声。 我是一个高中生。虽然第一纪念中学里,几乎每个人都有好几部手机,可大家都会很自觉在上课的时候关机。而在赌场里,手机也是不允许被带入的物品(现在的手机很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拍照;但这是所有赌场都严禁的行为);所以我虽然也有一部手机,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扔在宿舍的抽屉里—— 我有些不满的回头看向杜芳湖,没错,是她的手机在响。她说声“抱歉”,然后走到书房外的走廊上,去听电话。 姨母突然间动了起来。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我的错觉;但很快我就看到她探出头,像是一只受惊吓的兔子般张望着;姨母的眼神显得很茫然,没有任何焦点;她从左到右的在书房里扫视了一遍;这视线从我的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停留;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 当这扫视完成以后,姨母开始不断的嘟哝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含糊,就像嘴里塞着什么东西一样。我一直很努力的听着,但却听不出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在那一瞬间,姨母的音量突然加大,她用一种极为尖锐的声音在不断叫喊着:“手机!手机!手机……” 这叫喊声惊动了所有人。杜芳湖先跑了进来,但她和我一样对此手足无措,我们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姨母发疯一般叫喊;但很快,赵姨也跑了上来。 她走到姨母身后,很熟练的用两个手指扳开姨母的嘴唇,另一只手拿出一个小瓶,往姨母的嘴里滴了一滴药水——在此期间,姨母没有任何反抗。 “这是……”杜芳湖问。 “镇静剂。”赵姨简短的回答。 镇静剂很快就有了效果。姨母平静下来,她再度茫然的扫视了一遍书房后,抖抖索索的又把头埋进了手臂里。 没多久,房间里就响起了姨母均匀的鼻息。 从姨母这里,看上去是不可能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于是我站起身,走了出去;杜芳湖一直跟在我身后。 走出别墅的大门后,她才有些畏缩的看着我说:“阿新,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这不怪你;我们答应了阿刀,不能关机的。” “嗯……刚才就是阿刀打来的。” “他说什么?” “他说……刚才得到消息,托德-布朗森和陈大卫同机飞回拉斯维加斯。”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勉强笑了笑:“那么,警报解除了?” “应该是吧……”杜芳湖不太肯定的说,“阿刀说,如果还有什么消息的话,会再给我们电话。” 当我们慢慢的走到山下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们站在路边等的士,彼此都知道,已经到了告别的时间了。 “我得回去一趟……阿新,你呢?” “我要去学校了。”我耸了耸肩,对杜芳湖说,“我还是个学生。” 杜芳湖点了点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我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阿湖,你看我这记性!那一百万还在我这里,我们得先找个地方把它分掉!” 杜芳湖笑了笑,她伸出手,轻掠被晚风吹散的发丝:“阿新,我现在不急着用钱;先放你那里好了。” “那怎么行。”我摇摇头,对她说,“我们去找个可以上网的地方,然后我转一半到你的卡里去。” 杜芳湖的话语显得有些急切:“不,我不能拿那么多。如果你真要给我的话,就给我十万吧。” “为什么?” 杜芳湖的脸上带着笑容,她认真的看着我说:“牌局暂停的时候,你还有4300港币筹码,而我只有800了;我们应该按这个比例分,不是吗?再加上你还有十万港币在我这里,所以你顶多只用再给我十万就可以了。” “不,那十万是我还给你的;这一百万是阿刀给我们的辛苦费——他可没说要按筹码分。阿湖,你拿五十万,你还要去拉斯维加斯打Wsop比赛,那边的开销很大;你比我更需要钱。” “好吧,说到Wsop,我这次没法拒绝你。”杜芳湖屈服了,“不过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阿新,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看着她仰着脸,认真等着我回答的样子。我笑了起来:“我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 “因为我的要求可能会很让你为难。”她慢慢的说,“我想你能……把你那份五十万也先借给我。” 这个要求算是为难我吗?当然不!我还有龙光坤上次还给我的钱,我还可以去澳门赢回来……可我这条命都是杜芳湖救下来的;这份人情债,用多少钱也还不清! 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我就斩钉截铁的回答:“好。” “你回答得太爽快了。阿新,你就不想知道,我要这钱做什么吗?” 我笑着摇摇头,这时一辆的士停在了我们面前,我把杜芳湖送上车,在关门前,我对她说:“难道,阿湖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杜芳湖对我嫣然一笑,她那张平凡的脸,在刹那间像是鲜花般绽放,令人不敢逼视。她轻声的说:“当然不……” 她后面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车子开走了;很快,又来了一辆的士。 这又是个周末,宿舍里没有人。龙光坤应该还在和美女、秃顶他们玩SNG比赛。我用龙光坤的电脑上网,把卡里的一百万港币,都转到了杜芳湖的帐号上。 之后,我就躺在床上,用手托着头,一直思考着姨父的事情。姨父虽然已经走了半年了,但我还是能很容易就回忆起他的音容笑貌;他和我玩的那些牌;他对我说的那些话…… “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这段话,是姨父在最后时刻对我说的。可以说,这就是他留给我的遗言。如果真如阿进说的那样,姨父的死别有隐情,那我一定可以从这段话里找出些端倪……可不管我怎样绞尽脑汁的思考,也想不出这段话里,到底蕴藏着什么。 我一直想到心烦气燥,我知道,自己再这样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能钻进死胡同。于是我决定,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出去走一走。 虽然,我觉得自己是在漫无目地的走路;但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却还是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学校舞厅的门口。 我自嘲的笑笑,摇了摇头。我想往回走;但双脚还是不听使唤的,把我带进了舞厅。 阿莲正在舞池里被舞伴带着满场飞奔。我站在墙角欣赏着这一幕,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形、灵巧飞旋的舞步、柔若无骨的扭摆,为她博得了阵阵彩声。所有人都为这一对舞者让开了地方,可以令得他们更好的表演。 这一曲跳完了,阿莲和舞伴携手向所有人鞠躬示意;这个行动为他们博得了更狂热的彩声。很多人都在大叫着“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但下一曲是柔情版的探戈——舞曲是二十年前、曾经风靡一时的陈慧娴成名曲《飘雪》。很显然,这首歌并不适合满场飞奔;何况已经休息了一曲的其他人纷纷涌进舞池……我看到阿莲走回了休息台。 我走向她,微笑看着阿莲的脸;我问她:“杨永莲同学,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她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邓克新同学,我当然记得。” 正文 第十八章 跳舞街(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2 本章字数:3840 作者:阿梅 “那么,邓克新同学,你的事情办完了?”悠扬的舞曲中,阿莲微笑着问我。 她的微笑和杜芳湖截然不同。杜芳湖的笑,沧桑感十足,总能让人感受到背后隐藏的苦涩、和沉重。但阿莲不,她笑的时候,会先皱皱鼻子,再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灿烂的笑容总能引起别人的共鸣,让看到这笑的人,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就像现在,看到她的笑容,我感到自己轻松了许多。于是我也微笑着回答她:“算是办完了。” “那么,祝贺你。报恩结束后……又可以和你的女友在一起了?”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为什么?”阿莲有些诧异的问我。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我只能保持沉默。 阿莲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她自言自语般的帮我解释:“某种不可抗力……” “是的。”我很快的回答。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我机械的和阿莲跳着舞;感受着右手触到她腰肢的那份柔软。 “那么,你又可以回来上课了。”阿莲满足的叹息一声,说道,“你请了十五天假,这么久才能办完的事情,一定很辛苦吧?” “还算好。”我淡淡的回答。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波澜起伏。我不禁回忆起,和杜芳湖那十五个不眠不休的日子;杜芳湖、阿进和我的两对A一对K大对决;还有被鲜血染红的那两张扑克牌…… 我用力的摇摇头,想要甩走这些令人感伤的回忆:“不过,总算都过去了。” “不管什么事情,都会成为过去式的。”阿莲理解的点点头;她的左手从我的肩上移开,掠了掠额前的头发。那一瞬,我看到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戒指;这枚戒指不断反射着旋转灯的光芒,看起来很是耀眼。 “这是别人送给你的?”我问。 阿莲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那颗戒指。她对我笑了笑:“可以这么说。” “我应该怎样理解这句话?” “因为送我戒指的人,自己并不知道……” “怎么会有这种事?” “有的。”阿莲重又把手放回我的肩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句话听上去很有哲理。”我说。 “是吗?谢谢。”阿莲笑着回答我。 舞曲在这句话后曳然而止,我把阿莲送回休息区;然后向她道别。 我从舞厅出来,站在路边,摸出一支烟点上。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暗夜雷霆!” 我条件反射般转身,不远处的路灯下,阿莲正对我微笑。 “阿……杨永莲同学,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的。”她走近我,盯着我的脸,慢慢的说,“邓克新同学,好像你并不喜欢跳舞。”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上一次我们跳舞之前,我从来没有在舞厅里看到过你;半个月前,你突然出现,和我跳了一曲,然后你就离开了;而这次,也是一样。” “是的,没错。”我很干脆的、承认了她陈述出来的事实。 “上一次你心事重重,你说刚刚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也许这个决定会让你没命;可现在事情解决了,但你似乎还是有心事。怎么,事情办完了,不应该快乐一点吗?” 我倚靠在路边的大树上,吐出一口烟雾:“你刚刚才说……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总是一个麻烦刚刚解决、很多麻烦又随之而来……” “那么,可以和我说说这些麻烦吗?我想我会是个好的倾听者……暗夜雷霆先生。” 她最后的称呼让我有那么一阵慌乱,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触犯法律……但我马上镇定下来。我看着她的眼睛,最后,我确信,她只是在试探。 “杨永莲同学,你刚才叫我什么?”我装作不解般问他。 “暗夜雷霆先生……”她明显已经有些犹豫了。如果是在牌桌上,这个时候,我只需要再加上一个重注,就可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我想你认错人了……那是你网友的名字吗?” “不……”不堪忍受我的逼视,阿莲低下了头,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也许……我真的认错人了,对不起。” 我笑了笑:“没关系,我也经常认错人的。” “可是,你是平光庆的侄子。不是吗?” “是的。” 有的话,就像一扇突然落下的闸门般,可以截断一次谈话。而这句“是的”,毫无疑问就属于这一类。 我走回宿舍,龙光坤已经回来了;看到我进门,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问我:“那天,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叫杜芳湖?” 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阿莲、法律、暗夜雷霆……这些事情。就像经过了场大牌局一样疲惫。我躺回床上,懒懒的回答:“是的,有什么事吗?” 龙光坤走过来,坐在了我的床边:“嘿!阿新,我知道在那件事情上面我错了;可我也向你道过歉了,不是吗?我们还要在一起过一年多!我说,伙计,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你不觉得这样很怪吗?” 我不想说话,但他继续说了下去:“阿新,你和杜小姐……是不是很熟?” “还算好吧。”我说。 “嘿!美女告诉我,她在澳门打了场卫星赛,拿到一张Wsop的入场卷。是不是真的?” “是的。” 龙光坤把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那么,阿新,你能不能帮手和她说一声,把它转让给我?我想已经有人报过价了吧?他出价多少?五万美元?六万?阿新,我愿意出到十万……” 我笑了笑,移开了脸:“既然你有十万美元,那为什么不自己去拉斯维加斯报名呢?那样更方便一些。” “你知道我现在没有……”龙光坤又靠近了一点,他每一次呼气都喷到了我的脸上,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可是我过段时间就有了。我敢保证,我会在半年内归还这十万美元,利率比照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双倍!而且不满半年的话,我也会付清这半年的利率,怎么样?”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帮你,但她未必愿意转让。” 龙光坤马上急切的说:“不试过怎么知道?” 我突然想起杜芳湖借走我五十万港币的事情,她会不会很缺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未必不愿意卖掉这张入场卷。正如龙光坤所说,这张Wsop入场卷,别人最高出价到五、六万美元;如果按龙光坤出的价钱,至少也能让杜芳湖多赚一些…… “好吧,我会帮你问她的。”我说。 一样东西马上递到了我的面前——那是龙光坤的手机。 我苦笑着摇摇头,接过手机,拨通杜芳湖的电话,对她说了龙光坤的提议。 “阿新,你没有搞错吧?”杜芳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强烈,“你怎么认为我会卖掉这张入场卷?” 她的声音很大,龙光坤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失望之情在刹那间写满在他的脸上;而我也很尴尬。 “对了,阿新,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你……能陪我去拉斯维加斯吗?” “我?” “是的。” “哈,为什么是我?” 杜芳湖很快的回答:“因为我不想在赢牌后,举目四望,却找不到一个人庆祝。” 这句话,轻易的就击中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我几乎是马上就对着手机说:“好的,我去。” 在这个电话后的第四天,我拿到了去拉斯维加斯旅游一个月的签证;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依然认真的念书;依然在周末去澳门玩牌;这种平静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6月29日。 我把两个周末赢到的钱留给了姨母和阿莲;然后去了杜芳湖的家里,再次上演一出“工作出差”的好戏后,我们终于登上了香港直飞拉斯维加斯的飞机。 在去拉斯维加斯之前,我一直以为那里顶多就是比澳门的赌场多一些、大一些。但真的下了飞机,我才真正的明白到,为什么澳门被称为“东方的拉斯维加斯”;而拉斯维加斯却不被称为“西方的澳门”。 不,我并不想在这里向大家介绍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我只想陈述一个事实——只是第一天到拉斯维加斯,我和杜芳湖就对澳门的那些赌场,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兴趣。 这是一种牌手才会有的感觉;我们几乎马上就认定,这里,才是我们的天堂。 或者……是地狱的广告。 ——————这个,不是拉票……所有喜欢这本书的朋友都可以进群52909086。阿梅希望大家能对这本书提出更中肯的建议,谢谢! 正文 第十九章 情意结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2 本章字数:3692 作者:阿梅 HSP第七季的上半季刚刚结束;而Wsop正要开始。现在的拉斯维加斯,聚集着全世界95%以上的优秀牌手——几乎任何一个娱乐场(Casino,通常译作赌场,但在美国,尤其是在赌城,还是译成娱乐场更贴切一些),都可以看到一些,以前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脸孔。 杜芳湖预定的是马靴酒店的双人套间——这也是Wsop本赛的举办地点。 从前台拿到房卡,乘电梯上了七楼。我们把行李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杜芳湖有些歉意的对我说:“阿新,总是要委屈你和我住在一起,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笑着回答她,“虽然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我至少知道,在这个季节,我们都承担不起两个房间的房费。其实,能有个住处就很不错了。” 杜芳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她拿出坤包,走进卫生间;当她再回到客厅,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已经补好了妆。 “怎么,你要出去吗?”我问。 “当然。怎么,阿新,你不想去看看那些真实的巨鲨王,是怎么捕猎的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比起这个,我更希望看到你在Wsop的比赛里一路过关斩将,勇夺金手链。” “那好吧。”杜芳湖说,“可我想去看看那些神话般的人物:道尔-布朗森、古斯-汉森、丹-哈灵顿……哦,只是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那么,阿新,一会见。” “一会见。” 杜芳湖出去后,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俯瞰着这赌城的一角。无处不在的霓虹灯,在这白昼里,也不断闪耀着;举目所及之处,都是娱乐场的一块块特大号的招牌;街上走着的,全是西装革履的赌客。从这个角度看去,整座赌城像极了不设防的美女,诱惑着每一个人。就算我只是来旁观杜芳湖比赛的,也突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进了《高老头》里拉斯蒂涅的一句台词。我大声的对着窗外吼了一声—— “那么,拉斯维加斯,让我们来分个胜负吧!” 这么干完之后,我突然又觉得自己很无聊;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窗边又站了几分钟后,我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于是我打开了电视。 屏幕里,出现了一张牌桌;牌桌边,还有两个牌手正在做最后的对决。旁边密密麻麻的,至少有两三百观众围着这张牌桌。 屏幕下方,一行小字缓缓划过—— “这是2011年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最后一场卫星赛;截止目前报名人数8361人;报名截止时间剩余:56分钟……” 我看到一个牌手全下,而另一个牌手跟注全下——发牌员发下五张公共牌,筹码少的那个牌手输了。 赢得入场卷的那个牌手不断的对着观众们挥舞着他的拳头,他大声吼叫着,就像自己已经夺得了金手链一样。 然后屏幕下方的小字适时的变成了:“2011年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所有卫星赛事结束;截止目前报名人数8362人……” 突然,报名人数跳到了8363人;并且在这个数字上定格。我一直没有换台,而屏幕里那个讨厌的家伙也一直在庆贺;整整半个多小时过去,也没看到他消停一下。 终于,报名截止时间到了,报名参加本年度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牌手,是8363人。 “看来十万美元的报名费还是很有效的减少了比赛人数;起码今年的人数就比去年少了一半。”当杜芳湖走进房间的时候,我对她说。 “嗯,只有八千多人。看来Day1只需要分成四天就可以完成了。”杜芳湖说。 我躺在沙发上,时差、长时间的飞机旅行、以及刚才的亢备状态;让现在的我有些疲惫。我勉强笑了笑,问杜芳湖:“怎么,看到了几条巨鲨王?” “一条也没有见着。”杜芳湖摇摇头,“他们都在4000/8000美元盲注的房间里,那儿最高买入八十万美元,最低买入也要三十二万;我没资格进去。” “那你还去了这么久?”我问。 “嗯,去办了点事。”杜芳湖回答,然后她拿出一样东西,扔给我。 这东西我太眼熟了,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和它们打很长时间的交道……我伸出手去,用两个手指头准确无误的、在半空中夹住了这枚筹码。 “怎么?你也捕到了小鱼?”我笑着问杜芳湖,“这算分红?” “你自己看吧,我太累了,得休息一会。”杜芳湖走进里间,关上通向客厅的门。 我漫不经心的看向那枚筹码,只一眼,我就愣住了。 这枚筹码的边缘,是黑白相间的格状;正中间是一行大大的“Poker(扑克)”字样,在“Poker”字样的上面,是一行略小的“World_Series(世界锦标赛)”;而在“Poker”字样的下面,写的是“Event(本赛)” 这枚筹码……是Wsop的入场卷。 是的,我可以确定这一点。在杜芳湖刚刚击败我和阿进,夺得这枚价值十万美元的筹码后的那几天里,她就经常紧握着它,在我面前憧憬她的Wsop之旅…… 我从沙发上站起,敲了敲通向里间的那道门。 “门没锁,进来吧。”杜芳湖高声道。 我轻轻推了这门,门悄然开了,果然没锁。我走进里间,对和衣躺在床上的杜芳湖说:“阿湖,你把你的入场卷给我干嘛?” “这不是我的。”杜芳湖娇笑着回答,“这是你的。” “我的?难道你刚才……去给我也报了名?” “对啊。”杜芳湖下了床,她满脸都是诡计得逞后的那种有些邪邪的笑容,“在来拉斯维加斯之前,我给家里留了十万港币。剩下的九十万,都是你的。可我知道你不会要……所以我就给你报了个名。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我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阿湖,我肯定不会怪你……可我也曾说过,那一百万里,有五十万是你的。” “不,我只能拿十万。妈妈从小就教导我们,拿了自己不该拿的钱,肚子是会痛的。”杜芳湖走向桌边,拿起坤包,并且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床上,“阿新,我知道你身上没什么钱;你看,除掉回去的飞机票,我们现在还有两万美元的样子;省着点花,应该可以在这里坚持一个月。其实,这两万美元也是你的;不过,你总不会介意,帮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支付房费和饭费吧?” 我被杜芳湖彻底击败了。 在她的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后,我终于做出了决定,我很严肃的对杜芳湖说:“那,阿湖,我得把话说在前头。如果我倒在钱圈外,那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如果我进了钱圈……不管拿到多少名,我的奖金你要分一半。” 杜芳湖狠狠的点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阿新,你要加油哦;我等着你给我分钱……还有,我要是进了钱圈,也有你的一半!” 达成了分成协议后,我们各自占据了一个房间,倒头大睡。直到晚上,一阵敲门声把我吵醒。 我无比留恋的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男子对我微鞠一躬:“请问,您是邓克新先生吗?” “是的。” “这是您的参赛卡,请签收。对了,还有一位杜芳湖小姐……” “我就是。”穿着睡衣的杜芳湖,睡眼惺松的走过来,从那个男子的手里接过参赛卡;我们分别在回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拿到了回单,那个男子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您还有什么事吗?”我觉得有些奇怪,于是这样问他。 他彬彬有礼的回答:“先生,我没什么事了。” 但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杜芳湖从坤包里、取出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他。 “谢谢你们,祝二位好运。”说完这句话后,他接过那张钞票,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我关上门,不满的向杜芳湖抱怨:“我们的生活费,就这样少了1/200。” “看开些吧,阿新。”杜芳湖苦笑着说,“他们都认为,能拿出十万美元报名参加Wsop的人,至少怀里都还揣着好几千万……” “可他们不知道,牌手们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嘟哝着,“我敢打赌,拉斯维加斯的每一个侍应生都比我们两个有钱。” “是的。”杜芳湖按住了我的肩,她的声音沙哑,但却异常平静而坚定,“可是,他们没有希望,而我们有。” 正文 第二十章 你的梦我的梦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2 本章字数:3668 作者:阿梅 除了参赛卡,我们还拿到了每一个参赛者都有的比赛须知。 看起来厚厚一沓的参赛须知,其重点用三句话就可以说明白—— 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将于2011年7月3日正式展开。 报名参加比赛的8363人,按照报名时间,被分成四个小组;也就是说,Day1会有四天时间。 接下来的Day2有两天时间;坚持活过Day4的800人进入钱圈。第800名奖金十五万美元;而冠军将获得一亿八千万美元的奖金! 这个数字让我和杜芳湖都忍不住惊叹起来;惊叹之余,我们开始幻想拿到这笔奖金后怎么花——杜芳湖要给母亲换肾;要给几个弟弟妹妹存上丰厚的年金,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而我则要给姨母找最好的医生治病;再给她雇齐管家、菲佣、司机……然后我去内地寻找我的母亲;找到母亲后,顺便把他们原先呆过的那家工厂买下来送给她和父亲……可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过才花了这笔钱的1/10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我的计划里,每项支出都有阿莲的一份;但在杜芳湖的面前,我却始终没有提起阿莲的名字。 “我还要去半山区建一套别墅,阿新,我做你的邻居好不好?”杜芳湖托着下巴,双眼放光,完全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当然好啊。你做我的邻居,我没事干了就可以来找你玩牌。4000/8000美元的盲注算什么,就我们两个的身家,到了那时,怎么也得玩10万/20万美元的盲注吧?” “嗯……10万/20万美元,好像高了些。阿新,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我们只玩5万/10万的就好了……” 我们就像两个傻子一样乐呵了好长时间。直到最后,我们才想起来,这一亿八千万美元,暂时还不属于我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 “好了好了,别再发梦了。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杜芳湖擦擦自己的嘴角,大声对我说。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刚才她比我还兴奋;比我还幻想得厉害;甚至……在她计划里,花的钱都比我还多! 不过……算了。她花的比我多,只能证明一件事,我不像她那么败家。这样想想,我的心理就平衡多了。我把参赛须知翻过一页,接下来是Day1的赛程安排。 我是最后一个报的名,毫无疑问被安排到了Day1D;杜芳湖则是Day1C——其实这个在我们的参赛卡上,就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看完了我们俩的赛程安排,我就把参赛须知扔到了一边;杜芳湖却仔细的翻看起参赛须知的后半部分——那是三十多名历届金手链获得者、以及本年度夺冠呼声最高的五十位牌手的个人资料。 她这一看就看到了夜深;可还没倒过来时差的我们,反而正好开始精神起来。 “我有些饿了。”杜芳湖合上参赛须知,对躺在床上,但却毫无睡意,睁大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的我说。 已经无聊得数了六百多只绵羊的我,从床上一跃而起:“那我们去找些东西吃吧。” 马靴酒店二十四小时开放的餐厅里,我们艰难的用刀子和七分熟的牛排博斗着。 “我们的Day1分开在两天打,这样的赛程安排真是太好了。到时你可以来看我比赛;我也可以去看你的。”杜芳湖喝了一口汤,对我说。 “是的。”我笑着回答,“当你比赛时,我一定会在场外替你加油助威。” “我也是。”杜芳湖半开玩笑的说,“啊,背着阿新这么重的一块大石头,我怎么玩得好牌啊……” “……” 过了一会儿,杜芳湖又忍不住对我说:“阿新,你说,要是我们拿到那一亿八千万……” “停——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杜芳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手机的响声。 我们都看向杜芳湖放在桌上的坤包。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喂,啊,是刀哥……对,我是杜芳湖。嗯,阿新也在我身边……” 说完这几句后,她沉默下来,只是偶尔的应几声“是”、“哦”、“嗯”之类的词;直到最后,她才笑着说:“嗯,我知道了;好的,刀哥再见。” 她把手机放回坤包里,我也放下了手里的刀叉:“阿刀?他说什么?” “他说,事情彻底解决了。不过,他只能再给我们每人五十万港币;让我们回到澳门的时候去他那里拿。” 我长出一口大气:“钱倒无所谓,事情解决了就好。” “嗯,阿刀说,韦尔斯乐园的地盘……在叔伯们的协调下,他和阿力联手经营;股份按暂停时的筹码数量分了。他拿了60%;阿力拿了40%。” “也就是说,阿进的血白吐了。”这句话我脱口而出,连想也没来得及想。 我突然发现,杜芳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于是我问她:“怎么了?” 她放下了刚拿起来的刀叉,从坤包里翻出一张餐纸,捂住嘴巴,然后带着些许不满的对我说:“你觉得……听到你的这句话,我还吃得下这牛排?” 我看向碟子里的牛排,那块没有煮熟的肉上,还东一道西一道挂着殷红的血丝…… 我们都没有了食欲,可现在又一点都睡不着。坐在餐桌边发了一会呆后,我对杜芳湖说:“我们走吧。” “去哪?”虽然她这么问我,但还是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呃……”杜芳湖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我们去看别人玩牌吧。” “你不是说,巨鲨王们玩牌的房间,我们不够钱进去吗?” “总有一些爱表现的人在外面的小桌子玩的……你忘记陈大卫了?” “没有……那我们走吧。” 就像海里的每一条巨鲨,都会有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一样;马靴酒店的娱乐场,也永远都是那些最顶尖的牌手,活动的中心地带。 在大厅里50/100美金盲注的牌桌上,我们看到了阿进;他恢复得似乎很不错。 阿进站起来和我们打招呼,并且开玩笑般的对杜芳湖说:“我也是从Day1C开始,要是我们分到一桌,杜小姐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杜芳湖笑着回答他:“哪里,还要请张生多多关照才是。” 我们又客套了几句,杜芳湖问阿进:“对了,陈大卫先生呢?” 阿进对着一个VIP包间努了努嘴:“师父和师兄在里面陪师父的几个老朋友玩牌,他们已经玩了整整两夜一天了。” 杜芳湖的目光也转向那个包间紧密着的大门;她的脸上写满了“羡慕”两个字。 过了一会,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很有技巧的恭维道:“想不到陈大卫先生还有这么好的精力……实在令我们做晚辈的很汗颜呢。” “师父只要上了牌桌,他的精力就永远都是那么充沛……”阿进摇了摇头,然后他问我们,“邓生、杜小姐,你们要不要加入这桌玩几把?” 没等杜芳湖说话,我就马上回答他:“谢谢张生,不过,不用了;我和阿湖还要早些回去休息……” “两位今天才下的飞机吧,那难怪了。”阿进理解的点点头,“今晚就好好休息;明天我请两位喝上午茶。” “我们怕是起不了那么早啊。”我笑着摆摆手,“上午茶就免了吧。” 我们和阿进道别;然后在娱乐场的大厅里瞎转,几乎每一张牌桌都有杜芳湖认识的牌手。尽管其中一些,她才刚刚在参赛须知里认识,但这并不妨碍她站在发牌员身边欣赏他们玩牌。 她的追星行动,一直持续到我实在忍无可忍,把她几乎是拉出了娱乐场为止。 我们回到房间,洗过澡,换了睡衣,可依然没有丝毫睡意。我躺在客厅的床上,杜芳湖则坐在床边,她极为兴奋的,给我介绍她刚刚看到的那些牌手、和牌局。 她说得很专注,浑然不觉我正仔细的欣赏着她——我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过杜芳湖。她的脸乍一眼看上去的确很平凡,但看得多了,也能发掘出很多的美丽: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总是很灿烂;她的嘴唇很性感,令人有种不顾一切吻上去的冲动;她的眼睛不是很大,睫毛也不是很长,但当她眨眼的时候,也总是让人陶醉其中…… 她不停的说着,而我也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我们彼此都惊觉—— 天已经亮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孤单背影(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2 本章字数:3612 作者:阿梅 牌手的生活,其实并不像很多人想的那样丰富多彩。 除非被提前淘汰出局,否则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数以万计、参加Wsop比赛的牌手们,都会呆在拉斯维加斯。比赛的时候,自然是要坐在牌桌上的;而在没有比赛的休息时间里,似乎除了牌桌,也没什么地方好去。 对大多数牌手而言,玩牌是工作;也是休闲。牌手们比任何工作狂都更敬业,他们对本职业的忠诚度,是任何其他体育竞技的选手们都比不上的。 可问题就在这里,当整个拉斯维加斯,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牌局的时候,我和杜芳湖却只能呆在酒店里无聊的对着电视发呆…… 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可以用来挥霍在牌桌上。而现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张牌桌上,都坐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鲨鱼——这太危险了,所以甚至连杜芳湖这种狂热的追星一族,也只能和我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倒时差。 2011年7月1日正午12时,我们在电视里看完了简短的开幕式—— 比去年又老了一岁的凯森先生大声宣布:本年度的Wsop赛季开始了! 这一天的比赛项目是赖子扑克游戏(Razz);第二天是彩池限注奥马哈扑克游戏的Day1A;再过一天,就是无限注德州扑克游戏的Day1A了。 我和杜芳湖坐在观众席上,看到陈大卫翻番了他的筹码;古斯-汉森连续七把牌加注夺得彩池;詹妮弗-哈曼又赢到一把大牌…… 我们也看到蜜雪儿-卡森被一张河牌击败,第一个黯然出局…… 两台摄像机和超过六十个记者,团团围住了这位上年度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第四名。记者们不停的问着一个相同的问题:“蜜雪儿小姐,对于第一个出局,您有什么感想要说吗?” 人群中,蜜雪儿-卡森依然保持着优雅迷人的微笑。她微微侧头,迎向七八个伸向她的麦克风。只说了一句话:“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然后她一直微笑着,带着自己的尊严和失意,走出了赛场;走出了马靴酒店…… “我们也回去吧。”我对杜芳湖说。 除了蜜雪儿的出局外,Day1A显得波澜不惊。电视里,两个解说员正在解释,导致这种状况发生的关键原因——随着报名费的提高,所有牌手都会比以前的任何一场比赛,更珍惜手中十万美元买来的筹码。解说员最后评论道,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一场扑克竞技的比赛,而非娱乐派对。 他们说得并没错,4日的Day1B也延续了这种趋势,平淡乏味的比赛,看得我和杜芳湖瞌睡不已;尽管这一天出场的巨鲨王也不少:托德-布朗森、丹尼尔-内格莱努、萨米-法尔哈;他们都选择了在这一天出赛。 终于,到了杜芳湖出赛的Day1C了。 5日的上午11时,杜芳湖盛装打扮了一番后,挽着我的手臂,走进了赛场。 我陪她取了筹码;在巡场的指引下,一直把她送到了属于她的座位上;巡场离开后,杜芳湖站起来,我们像所有其他人一样拥抱,我在她的耳边说:“阿湖,好好玩,你能行的。” 然后我走上观众席;找了个右边靠后的座位坐下——这个位置并不算好,只能看到大约1/4的赛场。但从这个角度,我正好能看到杜芳湖的脸;而她,只需要一抬头,也可以看到我。 越来越多的人走进赛场。快到12点的时候,两百张牌桌边,都已经坐满了人;两千多名牌手和比这个数字更多的旁观者,把整个赛场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大声的交谈着,嘈杂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但突然间,赛场变得鸦雀无声。接着零乱的掌声开始响起,并且越来越热烈。所有已经就座的牌手都站起来鼓掌,杜芳湖也是一样。大家都看着大门的方向;从大门到牌桌之间,拥挤的人潮像被从中剪开,一分为二—— 大门那里,一个戴着大草帽的老头正微笑着走进来;他不断的向所有人点头示意。 我见过这个人——那一天,灿烂的阳光从窗子里,洒进姨父的书房;他就在那本《超级系统》的黑色封面上,手里拿着两张A;也是像现在这样,对所有人微笑着…… 他的名字是:道尔-布朗森。 当他坐下后,这掌声才算止息。大家都坐了下来。就在这时,我听到陈大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阿新,不介意我们坐在你身边吧?” 我转过头,陈大卫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2006年金手链获得者,他的大弟子金杰米;另一个戴着一顶鸭舌帽,还把帽沿压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那肥胖的体型却出卖了他。 我对着他们笑了笑:“当然不介意。陈大卫先生、托德-布朗森先生、金杰米先生,请坐。” “这真是个不错的位置。”坐下后,陈大卫笑着指向杜芳湖,“在这里,你可以一直关注你那位小甜心的每一把牌。”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的生活就像用刀斩裂般,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份。一份,是学生身份,我的姨母、老师、同学(龙光坤除外),他们谁都不知道杜芳湖的存在;而另一份,是牌手身份,在以这个身份出现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杜芳湖和我有什么暧昧关系——而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也让我根本无从辩解。 幸好,比赛及时的开始了。陈大卫没有再说什么,他和金杰米一边聊着天,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悬挂在观众席前的大屏幕——那里,会不时播放出一些已完成的、精彩的牌局。 而我只是一直看着杜芳湖。我希望她每一次抬头,总能看到我充满鼓励的微笑。 杜芳湖的开局并不是很好。她的下家在一把牌里错误的加注,但却幸运的在转牌凑成两对,扫走了她的一半筹码;而另一把牌里,她又被真正的大牌设下陷阱,虽然杜芳湖在河牌时明智的弃牌,但此时她的十万美元筹码已经只剩下了两万多一点的样子。 两个小时后的休息时间里,杜芳湖走向我;她的脸色很难看。 “你的小甜心已经快被打垮了。”陈大卫轻声对我说,“阿新,如果你没法把她的信心找回来,那你现在就可以去给她订明天回香港的机票了。” 我知道陈大卫说得没错,可当杜芳湖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知道怎样鼓励她;我完全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我应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是看着她。 她也看向我,我们就一直这样对视着,直到赛场的扬声器里传来“请牌手就座,比赛将继续进行”的声音。 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输了好几把大牌,还指望你能安慰我呢;可你现在的样子,好傻啊。”她一边笑,一边对我说。 “是吗?”我也笑了起来。 杜芳湖回到了座位上。接下来的比赛里,她更猛烈的出击,而且也幸运的拿到几把大牌。她全下了三次,这三次她都毫无悬念的获胜了。她不但把损失的筹码都赢了回来,还成为了整个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 “她干得很漂亮。”第二次在大屏幕里看到杜芳湖全下获胜后,陈大卫对我说,“你的小甜心放手一博了;你刚才的鼓励很有成效。” 我点了点头。无谓的全下等于送死;但在你无路可退的时候,全下就成了一种必须的策略——伟大的超-攻击流牌手阿梅尔-瓦哈迪曾经说过:为了生存,你必须愿意去死。 十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现在是半夜两点钟,牌手们都已经休息过了七次。盲注也涨到可以吞没一些人的程度;大家的玩牌节奏都降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Day1C的结束;但杜芳湖还在疯狂的攫取着。 没错,丹-哈灵顿还说过:当你在牌桌上看到一个超-攻击流牌手的时候,通常他的筹码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是因为当他大肆进攻时,别的牌手却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筹码—— 大屏幕不断刷新排在Day1C筹码榜前一百位的牌手名单。杜芳湖的名字也在里面,从九十名,前进到七十多名;再到四十多名…… 我看到杜芳湖再度加注进入彩池,剩下的牌手们一个个摇头,叹息着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就在这时,赛场的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世界赌王道尔-布朗森刚被淘汰出局。” ——————再拉一次票:现在阿梅排在新人榜第十七,还有一周时间就上传满一个月了。所以现在想进去再看看……汗,要是大家喜欢这本书,可以再把票票贡献一次吗?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孤单背影(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2 本章字数:3620 作者:阿梅 带着淡淡哀伤的《友谊天长地久》轻轻响起;大屏幕里开始播放道尔-布朗森被击败的那把牌;在这把牌之后,是所有他赢得金手链时的录像。这些录像,完全可以用来概括和总结,那位老人的一生。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杜芳湖马上站了起来;不仅是她,所有人都停下了牌局,全场牌手和观众都站了起来,鼓掌欢送道尔-布朗森。 也许这位老人的牌技不如他之前的斯杜-恩戈;也不如他之后的古斯-汉森;但毫无疑问,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他都是全世界最受人尊敬的牌手。 只有一个人还坐在座位上,对面前的一切无动于衷。原本,我以为他睡着了;但我看到,他伸出手,把鸭舌帽的帽沿压得更低了。 陈大卫一边鼓掌,一边转过头来,说了一句:“走,我们去看看那个老家伙。”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金杰米说的。于是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但陈大卫走出几步后,又回头问我:“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赶紧跟着陈大卫走下观众席,这个时候牌手已经淘汰掉了一半,观众也走了很多;但似乎所有人都在此刻来到了通道上;我们艰难的挤过人群——陈大卫走上前去,和道尔-布朗森握手、并且热烈的拥抱。 做完这些后,陈大卫侧身让了一步;金杰米走上去,也和那位老人握手、拥抱;然后,他也让开了。 道尔-布朗森的面前,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伸出手去,握住了他树皮般的手。虽然我不像杜芳湖那样追星,但这个时候我还是有些激动——毕竟像道尔-布朗森这样的人物,不是每天都能在大街上遇着的。我很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后我只说了一句:“您的《超级系统》,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有价值的书。” 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说:“好好干,小伙子。” 很多记者跑了过来,镁光灯不断的闪耀;他们争先恐后的把麦克风伸向道尔-布朗森;不停的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我被那些记者挤到了老人的身旁,然后我清晰的听到,道尔-布朗森说了一句话—— “明年?不,我已经老了;对,我当然确定,明年我不会再参加Wsop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向前走去,记者们分散开来,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当他走到大门那里的时候,掌声依然没有停息。道尔-布朗森突然转过身来,摘下头上那顶标志性的大草帽。他微笑着,对赛场里的所有人轻鞠一躬。就像一个最受人欢迎、爱戴和尊重的演员、谢幕时的动作。 掌声猛然间更热烈起来,甚至显得有些疯狂。然后我看到道尔-布朗森把大草帽戴上头顶,他转过身、走出了马靴酒店。 我们所有人都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但他没有再次回头;他的背有些驼,从身后看去,他和所有其他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他走上了大街,在霓虹灯的闪耀下,道尔-布朗森的背影,显得那样孤单、那样落寞……和无助。 我听到金杰米似乎自言自语般说:“一个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Day1C的比赛,就这样随着世界赌王的出局,结束了。 杜芳湖的筹码从初始的十万美元变成了一百二十六万美元;排在Day1C的第四十七名;Day1总筹码榜的第一百四十九位。 接下来,轮到我出场表演了。 丹-哈灵顿曾经说过:任何时候,最有利可图的玩牌类型,通常都是与牌桌上的其他牌手对立的类型。仔细观察你的牌桌;并且用与它相反的风格去玩牌。如果牌桌是保守型的,当大家弃牌到你时,不要犹豫,加注进入彩池拿走它;如果牌桌是攻击型的,等到一手好牌,并且随时准备全下进去。 杜芳湖赶上了好时候,在保守流大行其道的Day1C,她的奔放流玩法让她赢到了很多(虽然她几乎就被淘汰出局,但这种玩法本身就是极其冒险的);而我也很走运——经过了Day1A到Day1C的三天比赛,大家都发现了如今流行保守;于是在Day1D里,攻击手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我这张桌上的人。 由于每人都有十万美元的筹码,所以盲注从100/200美元开始。第一把牌大家都还在观望阶段;我坐在三号位,枪口下的位置,拿到了黑桃A和黑桃K,并且加注到1000美元。然后我心情愉快的看到,所有人都选择了弃牌。 这是一个小小的开门红;然而,第二把牌就有三家加注挤进了彩池,我在大盲注位置拿着不同花色的Q、9,毫不犹豫的弃了牌。 第三把牌,我在小盲注位置,拿到一对黑色的4;当所有人弃牌到一号位的那个瘦高个时,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加注到1000美元。二号位的庄家摇摇头,把牌扔给了发牌员。 在玩SNG和MTT比赛的时候,我一直都是遵循哈灵顿的教导,首先观察身边的四个人——左手位的两个;和右手位的两个。那个瘦高个很不幸的,正好处于我的观察范围内。 他很早就看了自己的底牌——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因为你的表情和动作会在无意中出卖它们;几乎所有的巨鲨王都是在轮到自己叫注时才看底牌的——然后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的手一直按在牌背上,并且不停的移动,像是要把牌扔掉的样子;但连续六个人弃牌后,他突然选择了加注…… 加上这把牌,我和他一共才玩了三把,不到十分钟的样子;这些时间远远不够让我给他做出一个恰当的评价。但我可以肯定一点:如果他不是一个职业骗子的话;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他的牌并不大;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夺下彩池。 那么,现在我需要再度加注吓退他,还是仅仅跟注,装出混入彩池的样子呢? 在有些牌手看来,拿到我这手牌,加注是很有必要的。我在小盲注位置,之后的每一轮都需要在那个瘦高个之前做决定;我的牌并不大,即使他只是5、6这样的小牌,也只需要一张公共牌就可以胜过我(如果没有4的话,任何一张5或者6都可以让他得到比我更大的对牌);而且,在比赛的前三把牌里,就能拿到一个1300美元的彩池,这已经足够令所有的牌手满意了。 但我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Wsop比赛里的每一张牌桌上,都夹杂着两种人,一种是以玩牌为生的鲨鱼;另一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纯属掏钱买感觉的人;但无论哪种人,都不可能像澳门赌场里的鱼儿们那么无知。 是的,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一个极其保守的牌手;那么他们就会谨慎对待我的一切下注和加注;而光靠拿到真正的大牌时扫走盲注,我将很难在牌桌上建立起筹码优势——这是一个翻倍筹码的好机会,我绝不可以错过;即使为此冒一些风险,那,也是值得的。 于是我显得很犹豫的,往彩池里扔了900美元的筹码跟注;大盲注弃牌。 三张公共牌发了下来——黑桃3、方块4、草花6。 看到这三张牌的时候,我已经可以确信,五分钟后,大屏幕里会播放出我的这把牌。而在翻牌后,我的名字后面,就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我想看过德州扑克录像的人都应该知道,屏幕的右下角,会显示出发下的公共牌;而左上角则显示所有参与彩池的牌手,在他们的名字和底牌后,都会有一个括号,括号里是这把牌的取胜概率。就像这样—— 彩池:60000美元。 杜芳湖:黑桃A、草花K(当然,这是用图片来演示的)——(32%) 波尔-丹尼斯:方块A、草花A——(68%) ——?、?、?、?、? 而这个数字会在公共牌翻出来后改变—— 彩池:390000美元 杜芳湖(全下):黑桃A、草花K——(97%) 波尔-丹尼斯(全下):方块A、草花A——(3%) ——黑桃Q、黑桃10、黑桃J、?、? 之所以杜芳湖的取胜概率是97%,那是因为转牌和河牌还会给波尔3%的机会,凑成葫芦或是顺子平手。然而当转牌发下来后,屏幕就变成了—— 彩池:390000美元 杜芳湖(全下):黑桃A、草花K——(勾) 波尔-丹尼斯(全下):方块A、草花A——(叉) ——黑桃Q、黑桃10、黑桃J、黑桃6、? 这就意味着,任何一张河牌都不可能再帮上那个可怜的波尔了;也就是说,杜芳湖已经获胜。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孤单背影(下)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2 本章字数:3577 作者:阿梅 是的,我确信,在这三张牌发下来后,我的名字后面,至少也会有95%以上的数字。因为我知道,那个瘦高个没有口袋对子;这三张牌太小了,不可能给他凑成任何对牌;他也没有一张5,可以用来做两头顺子抽牌;而从牌面上,也看不出有明显的同花可能。 我如果在这个时候下注,百分之百可以拿下彩池;但我却并不想把他吓跑;我想要从他那里拿到更多。 于是我紧皱眉头,看着这三张牌。直到发牌员不耐烦的催促我叫注的时候,我才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个瘦高个紧盯着我的眼睛,也敲了敲桌子。 发牌员发下了转牌——红心10。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我再次敲了敲桌子。 那个瘦高个开始行动了,他点出2000美元的筹码,放到彩池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挑衅般的看向我。 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同花的可能,也彻底不存在五张公共牌出现顺子两家平手的情况;这张10帮上了他,这是一个顶张大对(四张公共牌是3、4、6、10;如果底牌有10的话,就凑成了除口袋对子外最大的对子,这叫做顶张大对);他现在已经确信自己能够赢我了。 除了我,没人知道,我其实已经赢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能从他那里套出多少?一万美元?两万?甚至……全部? “你有一张10?还是只是在吓人?”我毫不退缩的迎向他的目光。 瘦高个蔑视的斜了一眼,他松开领带、解开衬衫最上方的那颗扣子;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表演RAP,以挑起我的怒火:“你觉得呢?你这个小矮人?这里不是孩子们吃奶的地方;如果你不会玩牌的话,你就滚回你的家里去老老实实的躲着!嘿!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或者香港、台湾、越南?不管你从哪里来,你已经可以去预订明天的机票了,回去后躲在你妈妈的怀里哭着告状吧,哈哈……” “你说得越多,就证明你越心虚。”我冷冷的打断他,“我加注。” 我就像任何一个怒火熊熊燃烧着的、已经不顾一切后果的男人一样,从面前摆放得整整齐齐、20枚一摞的筹码堆里,点出三摞500美元的筹码,推进了彩池。 他安静下来,有些恼羞成怒的看着我;他又解开了一颗扣子,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要弃牌了;但他没有,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嘴里像连珠炮一样说道:“你拿到了什么破牌?你以为你能赢我吗?你这个小矮人,你以为你真的能赢我吗?难道你有顺子?难道你会拿2、5或者5、7这种牌跟我1000美元的注码?我可不相信你!你以为我会被你吓跑吗?不!你这个杂种,你要把筹码给我,我为什么不要?你会玩牌吗?还是只是偷了妈妈的钱出来玩儿?你确定你回去后不会被打屁股?嘿!我当然要跟注!” 是的,那个瘦高个完全有理由认为我是在偷鸡。在比赛初期,就为了一把不确定的牌,加注所有筹码的30%。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极为疯狂的举止——我想很多人都还记得,丹-哈灵顿说过的那一句话: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过高的加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把牌里,他并不希望别人跟注。 但这也偏偏就是我为什么要加注到这么高的原因。如果我只是加一个小注,他会很容易的就判断出,我是在对他设下陷阱。他会马上弃牌,或者跟注看一下河牌之后再弃;我的收获并不会很大;而现在,正好是他刚拿到顶张大对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不进入彩池看看。 发牌员把我们的筹码扫到了一堆,然后她拍拍桌子,销掉一张牌;发下河牌——红心Q。 我已经拿到了他的31000美元;我现在还可以下注一万五到三万的样子;这个彩池比例会让他放不下手中的一对10而跟进彩池;但我会不会拿到更多呢?这很难说。如果我在他后面行动,那就可以通过他的下注来判断这一点;但现在,是我先叫注……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在这个时候领先下注,以免一无所获;于是我犹豫了一阵后,决定再推出一摞1000美元的筹码。 “下注两万美元?嘿!你没有Q;不是么?你是不是觉得被你这么一吓,我就会灰溜溜的跑掉?你觉得彩池是你的了吗?小矮人?如果你会玩扑克的话,你根本就不应该在翻牌后让牌;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可你让我拿到了一对10,哦,然后还给了我一对Q!猪猡!要不要我把手上这张Q借给你用一下?哈哈哈哈……嗨,小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叫拉莫斯,我决定了我要爱你!因为你给我发的牌!今天晚上比赛结束后,要是你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后面这段话,拉莫斯是对那个发牌员说的。发牌员撇了撇嘴,没有理他。但他从发牌员胸前的工作牌上,找到了她的名字。 “哦,珍妮,真是个好名字……珍妮宝贝,珍妮甜心;你是我的幸运星……”他这样说着,又转向我,“你可以弃牌了,因为你已经输了。小矮人,如果筹码是你的身体,那你已经被我砍掉了一条腿和一只手,你还想把另外那一半也搭进来吗?那你不妨就试试看?不过你要知道,我可不会为你的机票买单;嘿!我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告诉我,你会不会因为买不起机票而去当舞男?如果那样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一点的地方……嘿!我他妈的全下!你现在傻眼了吧?小杂种?” 我等的就是他的全下;我已经受够这个家伙嘴巴里的不干不净了。几乎就在他说出“全下”的同时,我就已经翻出了手里的那对4:“我跟注全下。” 我相信他的底牌正是他所说的那样——Q、10;他有两对,但我是三条。我看也没看他的牌,就跑向观众席;在那里,杜芳湖站起身,她也向我走来;她笑着向我竖起了大姆指;然后张开双臂;扑进了我的怀里;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就像我赢的不是一把牌;而是Wsop金手链一样。 我们拥抱了大约有半分钟的样子,然后我轻轻推开她:“阿湖,我还要去继续比赛。” 杜芳湖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她的样子比我还得意:“嗯,加油!我知道,你能行的。嘿!谁能想到,我们的阿新在第三把牌,就把筹码翻了一倍!你完全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把那一亿八千万捧回来!” 我也笑着对她点点头,走回牌桌。可我看到拉莫斯还没有离开,他正在和他的那位珍妮甜心争吵着。 “你发的什么鸟牌……操你妈的,你这个婊子养的……” 那个叫做珍妮的发牌员也毫不示弱:“嘿!你叫拉莫斯是吧!我现在在工作!你有种的话就在这等到第一次休息,我们去停车场看看到底谁弄死谁?”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最近的那位巡场。他走了过来,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巡场叫来两个保安,把拉莫斯赶了出去。一度中断的牌局,终于可以再次进行了。 “被你干掉的那个家伙,只怕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我下家一边扔下100美元筹码的小盲注,一边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哦?怎么说?”我整理着面前庞大的一堆散乱筹码问。 “拉莫斯以前欠比利牛斯的高利贷,这次好不容易才说服比利牛斯赞助他打Wsop。”另一个牌手用右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比利牛斯是……这个。” 又一个牌手参与了讨论:“只是输一把牌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看到他还有些不相信的样子,我下家神秘的笑了笑:“拉斯维加斯很多人都知道,拉莫斯和比利牛斯签了生死状,如果没有进入钱圈,他就得死。” “那种人就不应该活下去。”发牌员珍妮毫无感情的说,然后她快速的给所有人发下底牌。 我听到了拉莫斯的嚎叫声,忍不住往那边看去。拉莫斯还在保安的手下挣扎着;他的力气明显没有保安大,只能耍赖般在地上打滚;两个保安一人拖着他的一只脚,把他扔出了马靴酒店的大门。 拉莫斯在大门外重新站了起来,他的衣服已经脏了、脸上也是,全身都是一块块灰扑扑的印子。他带着一种绝望的表情,一直凝视着马靴酒店里的赛场。 赛场里,有数以万计的牌手、观众、工作人员;大街上,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却没有任何人看他一眼,就像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这个场景我似曾相识——是的,这和我输给同花顺后的那个凌晨,一模一样。 在我又连续弃掉三四把牌后,我忍不住再次向门外看去。拉莫斯刚刚转身离开,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脚步踉跄的背影。 比昨天的道尔-布朗森更加孤单、更加落寞、更加无助的——背影。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青春的我谁可挡(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515 作者:阿梅 蜜雪儿-卡森说:“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是的,地球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转动;牌局也是一样。 我把注意力转回到牌桌上。在这种时候,我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分神;只要还有哪怕一个筹码,我就必须全身心的投入这场Wsop之旅中。 现在,我拥有筹码优势,但这还远远不够。受到刚才那把大牌的刺激,牌桌上的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了;大家疯狂的加注、再加注;在这期间,我一直没拿到什么大牌,只能一直弃牌。 第一次休息前,我终于拿到一把真正的大牌——口袋对子K。我的上家,一个连续输了好几把牌、已经红了眼的牌手,拿着10、J在翻牌前全下;我跟注全下,扫走了他剩下的四万多美元的筹码。 发牌员宣布第一次休息时间到。我走回杜芳湖身边,这一次,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并肩站在大屏幕前——现在,我以二十三万美元的筹码数量排在Day1D的第六十九名;而Day1D的两千名参赛牌手还剩下一千八百多人。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就到了;扬声器里传出那句催促牌手归座的话。我再次回到座位上。当我抬头向观众席看去时,杜芳湖正坐在那里,向我微笑。 “盲注涨到400/800美元。”发牌员珍妮面无表情的、对牌桌上的所有人说。 一个两米高的黑人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五名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他坐进刚刚被我扫走的上家那个座位;保镖们则一字排开,站在他的身后。他们保持着警备的姿势,不断左右张望,就像保护的不是一位牌手,而是美国总统。 黑人男子从筹码盒里拿出大约二十二万美元的筹码,他把这些筹码整齐的堆放在牌桌上;做完这一切后,他微笑着和牌桌上所有人打招呼。 “嗨,你好;科比。”大家也纷纷和他打招呼;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般的说,“科比-布莱恩特。给我签个名吧?” “哦,当然。”那位十年前NBA最当红的球星笑着点头,“不过那是在我拿到你所有的筹码之后的事了。” 向他要签名的那个牌手笑得前仰后俯:“不、不、不,比起你的签名,我更想要你那一大堆筹码。” 大家都笑了起来;科比-布莱恩特也微笑着,从他的上家那里接过红色D字塑料块;而我则扔下四个100美元的小盲注。 每一个中断后重新开始的牌局,都会有那么一段谨慎的时间。这把牌也不例外。从五号位枪口下的位置开始;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直到二号位的科比。他笑着摇摇头,往彩池里放下一万美元的筹码。 我转过头,凝视着他的脸、和那双硕大的黑手;虽然科比-布莱恩特已经从NBA退役,并且成为BBC体育频道篮球节目的解说员;但毫无疑问,他依然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牌桌对面,被这个人吸引而来的两台摄像机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可能是最好的球员;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牌手。我不知道他的这些筹码都是怎么赢到的,难道他把球场上的运气也带到了牌桌上?通常,翻牌前的加注,都会维持在二到七倍大盲注的水平上;要不就是全下——这个加注太高了;如果我和大盲注两个人中的一个有真正的大牌、或者翻牌不能给科比-布莱恩特任何帮助的话,他就会蒙受很不必要的损失。 我用双手捂在自己的底牌上,轻轻把它们揭开一角;我低下头,看到了两张红色的牌——红心A、方块8。 我把牌盖上,用一个筹码压在上面。我随意的看了一眼大盲注位置上那个牌手,然后我又扭头盯住科比-布莱恩特。 他才是这把牌的真正对手——这两个小时的战斗告诉我,大盲注也是一个很保守的牌手;如果我进入彩池,他不是拿到绝对的大牌,是不会跟注的。 科比低着头,用他那比我大上三倍的黑手熟练的洗着筹码;动作就像在篮球场上运球一般娴熟。他刚刚轮换到我这张牌桌;他并不了解我们任何人的风格、和牌桌形象;但同样的,我们也不了解他。 他并不知道我是一个很保守的牌手;但我也不知道,他这一万美元的加注,究竟是有牌、还是完全只想吓退我们拿走盲注。 A、8并不是什么好牌——道尔-布朗森在《超级系统》里说过:AK是好牌;AQ比AK稍弱,但仍是好的;AJ让你从非常光滑的斜坡上掉下来;而A10已经滑到了悬崖下的谷底;至于再下面的A9直到A5……那都是一些灾难性的牌。要记住,你已经从AX(X〈J)上面,输过很多很多钱了;而且还将继续。 换成平常,我倾向于扔掉这样的牌;但绝不是这一把。我并不想被科比-布莱恩特吓退。而且还有更多的理由让我跟注: 我的筹码刚好比科比多一点点;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他惧怕我,而非相反。 我们是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两个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是我最直接的竞争者;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就对他施加一些心理压力。 我坐在他的下家,以后他的任何行动都必须直接通过我——我希望他能够知道,在这个座位上,并不是坐着一位牌手;而是竖立着……一堵墙。 一堵写着“此路不通”的墙。 没错,这是我的盲注,这是我的彩池!我必须告诉科比-布莱恩特,我不会被他推出局外! 我想得太久了,珍妮催促我快些叫注。我对她笑笑,轻声说了句:“抱歉。” 然后我点出一摞500美元的筹码,取走最上面那一枚,又放了一枚100美元的筹码——我慢慢的把这摞筹码推进彩池。 大盲注愕然的看了我一眼,他摇摇头,扔掉了他那两张牌。 发牌员珍妮发下前三张牌——方块K、红心2、草花J。 这完全错过了我的牌;我让牌,并且随时准备在科比-布莱恩特下注后弃牌。 但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三张牌,又看了看我,也敲了敲桌子。 转牌是——草花7。 我继续让牌;这时,科比用他那双大手推出了四万美元的筹码。 我想我会弃牌……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四万美元的下注太多了、确实太多了。看上去科比-布莱恩特并不想我进入彩池;但就算我进去了,他也不会太害怕。我猜测,他的手里大概拿着两张草花,可能有一张K;但更可能是草花Q、草花10。 如果有K的话,他大概不会不在翻牌后下注的。我想,我决定冒险试探一下。于是我对发牌员珍妮说:“我加注……到八万美元。” 科比-布莱恩特站了起来,他毫不犹豫的说:“我全下。” 一个两米高的篮球巨星站在你身前、完全展示出他在篮球场上舍我其谁的霸气、并且死死盯住你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毫无疑问,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我感觉自己有些窒息,我没法呼吸……于是我松开了领带,努力深呼吸几次。然后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我完全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弃牌,那我还能留下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这是所有人的初始筹码;但现在比赛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十万美元……在牌桌上已经属于处于筹码劣势的那一类了。 我仰起头,看向科比-布莱恩特那张像是高耸入云的脸。在ESPN和BBC的体育频道里,我经常看到这张脸的出现。但在牌桌上,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交手,他就逼我用所有的筹码和他决斗! 发牌员珍妮又在催促我了,可我没法马上决定,我请求了一次暂停。 我应该没有猜错他的底牌——我确信他是草花Q、草花10。他有九张同花抽牌;除去草花9和A,他的两头顺子还有七张抽牌;剩下的三张Q和三张10也能让他赢我——没有出现的牌还有46张,他赢我的机会是22/46,略小于50%。 我用手捂住了脸,把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牌桌上。跟注?还是不跟?这是一个超级难题!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平手的可能了;那么,如果我决定跟注全下,要么就是再次翻倍我的筹码,使得我的筹码数量在牌桌上、乃至整个Day1D的筹码榜里,占据统治性地位!要么就是,让我结束整个Wsop的旅程……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青春的我谁可挡(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535 作者:阿梅 我在心里数到二十秒,还剩下十秒种的时间了。但我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我抬起头,求助般的看向杜芳湖,她正紧张的看着我。但是,她并不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她不可能对我说“跟注”或者“弃牌”;她没法给我任何帮助——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这个最关键的决定;必须由我一个人来完成。 蓦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大字—— 勇气! 那位戴着大草帽的老人说:这是勇者的游戏,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得到所有人的承认和尊重。那些没有勇气的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掏空他们的口袋,他们用这些钱换回牌桌上那些人的嘲笑,他们会对他说,我们喜欢你的钱…… 我把头转向科比-布莱恩特,我听到自己的颈椎“格格”作响。我对科比轻声、但却无比坚决的说:“我跟注全下。” 然后我站起来,翻开我的A、8;科比也翻出他的两张草花——Q、10。 我们都离开了牌桌。科比-布莱恩特紧张的在桌边走动着,不时往珍妮的手瞟上一眼;而我则转过头去,像一个罪人等待法官宣判般,望向双手握拳、紧闭双眼的杜芳湖。 我听到珍妮轻敲桌面的声音;我听到她把销掉的那张牌放进筹码堆的声音;我听到她发出了河牌…… 然后我听到科比激动的叫了一声:“嘿!妈的!” 他的这句话完全没有意义,我并不知道这一半一半的机率,究竟被我们之间的谁赢到。但马上珍妮的声音有如天籁之音一样传来…… “河牌是黑桃K……邓克新先生一对K,边牌A大获胜。” 我想要再次跑向杜芳湖,和她庆祝这把牌!可我刚要挪动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发软到令我动弹不得。我不得不扶住牌桌,慢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我感觉到自己全身发软,就像所有的力气都被这把牌抽光了一样。 科比-布莱恩特对我伸出那只比我大上三倍的黑手:“很漂亮的一把牌。”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无比后怕的说:“谢谢你,这把牌,纯属运气。” 科比离开了,牌桌上的每个人都和我开玩笑般的表示感谢;因为他的五个保镖跟着走后,牌桌边空出了很大一片空地。 但他们的感谢白费了;巡场走了过来,对大家说:“本桌将被撤消,各位牌手,请拿好你们的参赛卡,去主席台询问转换后的桌号。”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大家相互握手,说过一些祝福好运的话后;开始把筹码放入筹码盒中。他们都离开了,可我还在慢慢整理,因为我的筹码实在太多了。 “邓克新先生,您不用去主席台;请您跟我来。”巡场一直耐心的等到我整理完后,才微笑着对我说。 “哦?好的。”虽然我觉得很奇怪,但我还是跟着他,来到了另一张有着“Feature_Table(特色牌桌)”标志的牌桌前。 巡场指着一个空位,对我说:“邓克新先生,这是您的座位。” 我没有坐下,我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桌边的另一个牌手。 在遇上陈大卫之前,我只见过两个巨鲨王的样子。其中的一个,已经在昨天宣布从此退出江湖了;而另一个,现在却活生生的坐在我的面前。 他的年龄和道尔-布朗森看上去相差无几;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洞察一切的微笑;像是道尔的大草帽、陈大卫的橙子一样,他也有着自己的标志物——永远绿色的那顶帽子……是的,我想你也应该认识他。他的名字叫:丹-哈灵顿。紧手玩法的代表人物;全世界最强大的保守流牌手。 “来吧,坐在这里。”哈灵顿对我慈祥和善的微笑着,指着那个座位对我说。 我坐下了,他们则继续刚才的牌局。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经过了很艰难的努力后,我终于恢复了镇定。 这时,我才发现,这张牌桌和其他牌桌的不同之处。别的一百九十九桌,通常共用五到七部摄像机,只有出现惊险刺激的大牌、或者巨鲨王、世界级名人就座;才能得到这些摄像机短暂的停留;但这张牌桌边,竟然同时有十二部固定摆放的摄像机,从各个角度拍摄所有牌手的一举一动! “好了,小伙子,不要发愣了。”在发牌员洗牌的时候,哈灵顿很热心的对我说,“你以前没参加或是从电视里看过Wsop的本赛吗?” 我点了点头,我只看过Wsop的决赛桌。 “那好吧,让我来给你解释,Wsop的本赛由ESPN转播,他们的转播方式是以点带面。也就是说,播放的剪辑以这张牌桌为主,辅以其他桌出现的一些精彩牌局。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摄像机……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我完全明白了,而且这番话也让紧张的我放松下来,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说:“是的,谢谢您,哈灵顿先生。” “不用谢。”哈灵顿笑道,“你的年龄很让人嫉妒;我想你的父母亲一定在观众席或是电视机前观看你的比赛吧?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哦。” 看到我没有说话,哈灵顿可能猜到了些什么,他笑了笑,又对我说:“好吧,不要过于在意老头子的玩笑;小伙子,现在轮你下大盲注了。” 也许是这张牌桌真的给我带来了好运,也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第一把牌我就拿到了一把AK;一个筹码较少的牌手拿到口袋对子Q全下;我跟注,并且在转牌看到了一张K的出现。 再之后的第二把牌,我处于小盲注位置,用9、J混进彩池,在翻牌出现6、J、9后我下了一个小注,但遭受到强烈的反击,一个牌手全下对抗我;我再次决定跟注,然后他翻出口袋对子K;而转牌和河牌都没有帮助到他。 “你玩得很好,小伙子。”哈灵顿在发牌员再次洗牌的时候,微笑着对我说。 “谢谢您,哈灵顿先生。是他自己没有玩好,如果在翻牌前加注,我想我会弃掉这把牌的。其实,我是您大作的忠实拥趸;也是您这种玩牌风格的坚定支持者。”我同样微笑着对他说。 一个知名的好莱坞明星被转换过来;我曾经看过他主演的、几部很卖座的电影。但今天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一言不发的坐下,就像和谁生着闷气一样。 我接过上家传来的红色D字塑料块;然后发牌员发下底牌……那个好莱坞明星看过自己的底牌后,考虑了一会,然后他用和电影里一模一样、充满男人魅力的磁性声音说:“我全下。” 轮到丹-哈灵顿行动了;他看了看好莱坞明星面前的筹码;侧着头想了想,再看了看自己的筹码——他的筹码明显比好莱坞明星少得多。 “我跟注全下。”哈灵顿说。 我看到好莱坞明星很是不安的、在座位上扭动自己的身体。是的,当一个紧手玩法的代表人物,愿意拿他所有的筹码参与彩池时,这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他对手的胜算已经非常渺茫了。 当哈灵顿全下后,对我来说,弃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在看自己底牌的时候我也显得很随意,然而,谁能相信,我又看到了一对A! 我没有任何理由不跟注;我问发牌员:“他们还有多少筹码?” “莱昂纳多先生十八万三千美元;哈灵顿先生十五万六千二百美元。”发牌员点过他们的筹码后,对我说。 “谢谢,我跟注全下。” 大小盲注都弃了牌后,我们依次翻出自己的底牌,那个好莱坞明星是一对9;哈灵顿是一对K。 翻牌和转牌出现的另两张A,让河牌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好莱坞明星闷哼一声,毫无风度的离开了牌桌;而哈灵顿则微笑着摇头,慢慢的站了起来;他走到我的身边,和我握手;握手的时候,他一直微笑着看我,然后和昨天的道尔-布朗森说出了同一句话:“小伙子,好好干。” 他向门外走去,然后我听到赛场的扬声器里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再度响起—— “1995年金手链获得者、丹-哈灵顿刚被淘汰出局。” 没有时间缅怀了,我灵巧的整理好面前的筹码——第一次休息前,我的筹码只有二十三万美元,这个成绩已经令杜芳湖惊叹不已;可谁能想到,第二轮才刚刚开始,我的筹码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美元!在Day1D里遥遥领先于第二名的三十七万!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643 作者:阿梅 接下来的比赛乏善可陈——我拿到了几把大牌;但更多的是无用的小牌和边缘牌。整整十二个小时过去了,我总共只参与二十一个彩池;而这二十一个彩池里,我拿下了十五个;其中,有十三个是对抗其他牌手的全下获胜。 终于,Day1D的比赛结束了。 杜芳湖的一百二十六万美元,降到了Day1总筹码榜的两百一十二名;而我的两百七十六万美元;让我占到了Day1D筹码榜榜首位置;即便是在Day1的总筹码榜上,我也只是仅次于Day1A筹码榜冠军詹妮弗-哈曼;她拿到了三百一十二万美元的筹码。 经过Day1的大规模裁员,报名参赛的8363人只剩下不到四千名牌手;他们将进入7月10日重燃战火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Day2,继续为了钱圈而奋斗。 “阿新,我们出去走走?”2011年7月7日,Day1D结束后的第二天,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杜芳湖心情极好的问我。 前一天马拉松般的比赛,使我的身心极为疲惫;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懒洋洋的反问道:“你又想去看那些巨鲨王?” 杜芳湖摇摇头,她转过身,微笑着走向我,坐在我的床边。她亲昵的拍着我的脸说:“阿新,你见证了蜜雪儿-卡森的出局;最近距离听到道尔-布朗森的告别宣言;还亲手结束了丹-哈灵顿的Wsop之旅……巨鲨王?不,看那些巨鲨王,还不如看阿新你这个筹码榜的榜眼来得现实点。” “那你想去哪?”我问。 “难得来一次拉斯维加斯,难道你就这样一直呆在房间里,从来没想过要出去玩玩吗?” 我摇摇头,诚实的回答:“没有。” 杜芳湖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把我的脸扳向她,认真而严肃的看了一会,然后她又笑了:“阿新,你确定你只有十八岁?” 她笑的时候,不自觉的弯下了腰;有那么一刻,我们的脸靠得非常之近。她呼出的气喷到我的脸上,让我感觉潮湿而温暖。但很快,她就坐正了身体,我们之间,恢复到了正常的距离。 我笑了笑,回答道:“我当然才十八岁。” “你知不知道,你的说话,你的举止,你玩牌的风格……总是让我感觉你已经八十岁了。呵呵……”杜芳湖再次笑了起来。 这一次她笑得更大声,她的腰也弯得更低;我们的脸几乎凑到了一块。突然,我感觉嘴角似乎被她那性感的嘴唇擦过,麻麻痒痒的,就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样。 但杜芳湖却依然笑着,丝毫也没有察觉到发生过什么的样子。这让我对自己的感觉也产生了怀疑。是的,也许根本没有这回事,只是我因为昨天的比赛过于疲惫,而产生的一种错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又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是真实的发生过。而且,我还有一些期待着……能再来一次。 嗨!我的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我恨恨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个动作让杜芳湖有些莫名其妙:“阿新,你怎么了?” 我有些慌张的回答:“没什么,呃……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杜芳湖狐疑的看着我:“没什么?那你打自己干什么?” “我……我刚有些头痛,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所以把自己一下,把自己打清醒……”我知道这个谎言编得不怎么样,杜芳湖也绝不会相信,但仓促之间,我也想不到更好的了。 杜芳湖又看了我几眼,过了一会,她才说:“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了。” 她扬起头,像是回忆我们刚才的话题,然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我说你不像十八岁……拜托,十八岁的孩子,有谁不喜欢玩的?车迎只比你小一岁、车逢甚至比你还大一岁,可他们一点正经事也不干,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我忍不住插嘴:“那是因为他们的大姐一直都在冒险,一直都在拿自己的命在拼……” 这句话刚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恨不得再捶自己几下,但我知道,就算把我这脑袋捶扁,也不能把这句话收回去。 我看着杜芳湖的笑容慢慢消失,原本灿烂的脸渐渐变得黯淡起来。 “对不起……”我低声说。 “没什么。”杜芳湖苦笑着摇摇头,“你又没有说错。” 我沉默下来,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我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哪句话又说得不对,再刺激到面前的杜芳湖。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很冒险……不,我一直都在很拼命的挣钱;可是阿新,我想让弟弟妹妹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我是他们的大姐。爸爸进监、妈妈生病后,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他们的天……阿新,你在内地是独子;来香港后平叔也没有别的孩子;所以,你不会懂的……” “可是,你没法照顾他们一辈子。”我轻声说。 杜芳湖转过身去,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我们都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后,她走进卫生间,我听到水龙头被打开,“哗哗”的水响一直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然后水龙头关上了,她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好了,阿新,没事了。” 我仔细的看向她的脸——热水冲去了很多痕迹;化妆品也遮盖了一些;但无论是热水、还是化妆品;都没能改变她那双有些红肿的双眼。 这丝红肿极其微弱,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不是参加Wsop的牌手,绝对看不出来。 我默默的从床上爬起来,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我很快的冲了一个澡,换好衣服,走回杜芳湖的背后,然后轻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的身体猛的一颤,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到桌前,拿起她的坤包。 我们并肩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门内的赛场里正在举行7Stud(7张牌梭哈)扑克比赛,和前几天一样,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我和杜芳湖在大街上漫无目地的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我们走过了一条又一条大街;经过了一家又一家挂着“娱乐场”牌子的酒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我们看到了一家来拉斯维加斯后、所见过最大的酒店——“恺撒皇宫酒店”。 杜芳湖用种复杂的眼神往里看了一眼,但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我也没有;我们继续往前走去。 又拐过一条大街,杜芳湖突然说:“那是HSP的举办地点。”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我说,“阿湖,你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熟悉。” “阿新,你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一名职业牌手;否则的话,你会和我一样熟悉。” “职业牌手?”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那种生活离我实在太遥远了,我才十八岁,连高中都还没毕业。” 杜芳湖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显得特别严肃:“在Day1D里,被你击败的科比-布莱恩特。17岁高中毕业,18岁踏进NBA的大门,20岁进入NBA全明星首发阵容;三年后,他帮助球队拿到NBA总冠军,并且连续拿下2000到2002年的三个总冠军戒指;而在此之后的十年时间里,他一直都是全世界最知名的球星……阿新,你要知道,你完全可以和他一样。” 我笑着看向杜芳湖说:“阿湖,我从来不知道你也这么喜欢篮球。” “我从来不看篮球。”杜芳湖说,“刚才我说的,都是他被你扫出局后,大屏幕里放出来的。我之所以记住这些,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很像。” “不,一点也不像。他是黑人,我是黄种人;他有两米,我只有一米六三;他……” 杜芳湖打断了我:“阿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阿湖,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从香港把我骗到拉斯维加斯,给我报名参加Wsop,就是想给我个机会,走上职业牌手的道路吧?” 或许是那个“骗”字又刺激到了杜芳湖,她低下头,轻声对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我说,“我绝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杜芳湖的脸说:“阿湖,也许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牌手,每年参加Wsop、HSP或者其他的什么比赛;没有比赛的时候,就像陈大卫他们那样,呆在牌桌边,玩4000/8000美元盲注的扑克。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现在只想好好把高中读完,考上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许我每个周末依然会去澳门玩牌,但那只是一种业余时间的消遣。就像……” 我再次叹了口气,接着说完最后一句:“就像我的姨父那样。”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535 作者:阿梅 来来往往的行人,从我和杜芳湖身边走过。这人流中,我们凝神对视着—— 杜芳湖就站在我的面前,只要伸出手去,我就可以触碰到她的身体;但这一刻,我却分明感觉到,和她之间,已经被一把刀、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狠狠的划开;她离我越来越远…… 杜芳湖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还是在试图说服我:“阿新,其实你完全可以……” “不,我不可以。”我几乎是极为粗暴的打断了她,“阿湖,如果是别人的话,我不会多说什么。可你也是玩牌的人;你在葡京也见过、甚至和我一起经历过这种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任何一个赌徒,只要他还在赌,就总有输光的一天!” “好吧,我没法说服你。”杜芳湖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扬起头,“不过,你会好好把Wsop比赛打完的,对吗?” 她的嘴唇很性感,令人有种犯罪的冲动,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房间里那次不经意的……接触。我把头避开,不敢再看她的脸,轻轻说:“当然。”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默默的、并肩向前走去。又拐过一个弯道,我看到一块大大的街牌——密西西比街。 和别的街道比起来,这条街很窄;行人也很少,显得有些冷清。在这里,我们没有看到酒店、也没有看到娱乐场;就连拉斯维加斯随处可见的咖啡馆,也是在走过大半条街后,才发现一家;而且悬挂的招牌也极其陈旧,陈旧到除了“咖啡”两字外,其他的字迹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要不要进去坐坐?”看到杜芳湖似乎已经有些累了,我问道。 “嗯,好的。” 我和杜芳湖走进咖啡馆。里面所有的桌子都是空着的;除了两个倚在吧台闲聊的侍应生;和一个正在吧台前、抱着把老吉他打瞌睡的长发流浪歌手外,大厅里没有其他任何人。 我们坐下后,一个侍应生懒洋洋的走了过来:“两位要喝点什么?” 杜芳湖翻开酒水单,又很快的合上:“一杯卡布奇诺;阿新,你还是巴西黑咖啡?” “嗯。” “两位还要些什么吗?”侍应生又问。 杜芳湖看向我,我摇了摇头。于是她对侍应生说:“不用了,谢谢。” “那么,两位可以先把单买了吗?” 我和杜芳湖惊讶的对视一眼;无论是香港、澳门、还是拉斯维加斯,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遇到过这种事情——但惊讶归惊讶,杜芳湖还是点点头,从坤包里掏出二十美元递给侍应生。 侍应生走回吧台,我笑着摇了摇头,对杜芳湖说:“难道我们看上去很像是……连两杯咖啡都喝不起的人?” 杜芳湖摇摇头,不太确定的说:“这家咖啡馆看上去已经存在很久了,这应该是他们的传统吧?” 杜芳湖问这个问题时,并没有想过能够得到回答——我和她一样,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而我们两个都是中国人,单独在一起时,理所当然说的是中文;按理说,在这种咖啡馆里,应该没人听得懂我们的说话。但是…… “是的,从斯杜-恩戈时代开始,他们就一直这样了。四十年来,从没有人能在这里不掏钱而先喝到咖啡。”那个长发流浪歌手拿着他那把老吉他走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接着说了下去,“拉斯维加斯是全世界最神奇的地方,任何人的口袋里都可能在五分钟后,被筹码和现钞塞得满满的;也可能在十分钟之后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原谅他们吧,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没有什么,完全可以理解。”我对他笑了笑说。 长发流浪歌手在我们相邻的那张桌子边坐下,他很肯定的问我们:“两位是来参加Wsop的吧?” “是的,您的眼力很好。” “拉斯维加斯的每个人都会玩牌;每个玩牌的人都有这种眼力。”长发流浪歌手说,“那么,两位有没有兴趣听一首歌?” 我有些犹豫,我并不想听什么歌;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别人打扰。但侍应生在这个时候,端着咖啡走了过来;把咖啡放好后,他对我们说:“两位有时间的话,不妨听听他唱些什么——这是我们咖啡馆的保留节目。” “那好吧。”杜芳湖说,然后她拿起坤包,笑着问侍应生,“听歌是不是也需要预先付费?” 长发流浪歌手大笑起来:“您很有幽默感,小姐。不过,两位还是先听过这歌,再决定是否付钱吧。” 他拨弄了两下琴弦,开始唱了起来。前一段他唱得很快,而且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地方口音;以我的听力根本没法听出他唱的是什么;我想杜芳湖也是一样。但在这首歌唱到一半时,他突然放慢了节奏,声音也变得忧郁起来—— “如果一定要玩德州扑克、年轻人、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职业赌徒的生存诀窍、是知道什么牌该保留、什么牌该扔掉。” “因为每一手牌、总有一个赢家、总有一个输家;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是在睡眠中安静的死去……” 歌声渐渐低沉下去,慢慢的变得若有若无;终于,这歌声、和吉它的声音,都完全消失了。 我和杜芳湖都沉浸在这悲伤的乐曲中、久久不能自拔。当我们终于反应过来,准备鼓掌和付费的时候,才发现,长发流浪歌手坐着的那张桌子边,多出了三个人。 拉斯维加斯很大,但拉斯维加斯又很小。这三个人我和杜芳湖都认识——陈大卫、金杰米、阿进。 我们彼此之间打过招呼后;陈大卫对我们笑了笑:“阿新、阿湖,你们也是专程来假日咖啡馆、听格鲁唱歌的吧?想不到,你们两个只是第一次来拉斯维加斯,就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咖啡馆。看来牌手的感觉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杜芳湖轻笑着回答:“陈大卫先生,我们只是走到这里,觉得累了才进来喝杯咖啡……这完全只是凑巧罢了。” 金杰米点点头说:“是的,很凑巧……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里有那么多的咖啡馆,可你们却偏偏走进了这家。” 大家都笑了起来。他们三个人显出很开心的样子;我和杜芳湖也被这气氛感染,而变得轻松起来——在场的五个人都通过了Day1的考验。没错,在Day2的战斗到来之前,我们可以充分享受胜利的感觉。 陈大卫拍了拍长发流浪歌手的那把老吉他:“好吧,格鲁,把你的歌再唱一遍。要知道,我可是专程带着两个徒弟来听你唱歌的。哦,还有,方便的话;最好给这两个小朋友介绍一下、这首歌的出处。” “哦,我的老朋友,当然没问题。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们,这首歌是六十年代的电影《赌徒故事(TheGambler)》里的插曲;由当时美国著名的乡村音乐歌手肯尼-罗格斯演唱;当年这首歌曾经风靡一时,不过现在可能没多少人能记得了。” 说完后,长发流浪歌手格鲁又慢慢的开始弹起老吉他,把这首歌再唱了一遍。 虽然是第二次听到,可我依然被这首仿似有魔力般的歌深深吸引住,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唱了起来——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不光我,陈大卫、金杰米、阿进、还有杜芳湖;大家都跟着格鲁唱了起来;我们翻来覆去的唱着后面这一段;三遍,或者四遍…… “很好,谢谢你,格鲁。”陈大卫很满足的叹了口气,他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长发流浪歌手,不断重复着说,“谢谢你,格鲁。” 格鲁接过钱,抱着他的老吉他继续回到吧台前打瞌睡。陈大卫则转向我们:“阿新、阿湖,要不要过来一起坐?” “哦,当然。”我和杜芳湖同时说。然后我们端起咖啡,坐了过去。 “阿新的表现很不错啊。”陈大卫一边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着,一边微笑着对我说。 “只是运气罢了。”我喝了一口咖啡,也微笑着回答他。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617 作者:阿梅 “没错,是运气。”陈大卫点上一支烟,把橙子放在桌上,他说,“尤其是对上科比-布莱恩特的那把牌。”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承认。是的,那把牌我的胜面只是略大于50%;能够夺到彩池完全是上天的眷顾。如果换成在葡京的牌桌上;或者和秃顶、美女他们的SNG比赛里;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弃牌——如果我是一个喜欢把所有筹码、都推进50%可能性赌局中的人的话;我不会玩德州扑克,而会去选择玩百家乐。 巨鲨王们可以嘲笑女人般的运气能挑战技巧;赢钱不是他们唯一的乐趣;在他们的生命中,有一种乐趣比赢钱更为重要,那就是——体验冒险。 这段话不记得是在哪部电影里看过的,但我却一直牢牢的记住了它。从那以后,我就清楚的认识到,我没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赌徒——我并不是一个热爱冒险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极为保守的人。 那把牌只不过是个特例罢了。 但陈大卫接着说下去:“可是,你连个对子都没有,只是A大的杂牌,就敢跟注他的全下。这也是运气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杜芳湖就已经抢先说道:“当然不,我想,阿新那时已经看穿了他的底牌。” “哦?看穿?就像那次看穿了我的底牌一样?”陈大卫笑着问,“那么,这也是运气吗?” 这当然不是运气。但陈大卫的话里,也提到了我和他之间的那把牌……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幸好,大家都没有存心让我难堪的意思,金杰米和杜芳湖两人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开始讨论起接下来的比赛。 除了我之外的四个人,筹码都在七十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所以他们关心并且一直谈论的,是如何在Day2的比赛中,保证不出局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增加自己的筹码。至于我…… 当大家的咖啡杯都已经见底的时候,陈大卫突然问我:“阿新,你对哈灵顿说,你是他大作的忠实拥趸?” “您怎么知道的?” “特色牌桌里,三把牌送走四个牌手,这其中还包括紧手流世界第一人丹-哈灵顿;好莱坞超级巨星莱昂纳多……你认为Espn会放过这个戏剧性的场景?” 金杰米凑了过来:“是啊,昨天晚上我们三个一块看的Day1D集锦;阿新,你在里面可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呢。” 阿进也笑着对我说:“要是你拿下今年的Wsop金手链,我猜那些记者们一定会把哈灵顿对你说的那句‘好好干’,写成老一辈巨鲨王向新人交出接力棒;就像当年师父和师兄一样……” 他们左一句右一句似乎在拿我开心,但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 陈大卫把橙子放回口袋,他站起身来:“阿新,对你来说,接下来的比赛里要进入钱圈,甚至拿到更好的成绩,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不过……我建议你去重温一下《哈灵顿在牌桌上》的第二章第二节。如果你没有把这本书带来拉斯维加斯的话,我记得咖啡馆右手边五十米处,应该有一家书店。” 我的确没有把这本书带来。在咖啡馆外,和陈大卫他们分开后,我和杜芳湖就向右边走去;没多远,果然看到了一家书店。 杜芳湖花了30美元,买下全套的《哈灵顿在牌桌上》。然后她翻开目录,找到那一章节;她笑着对我说:“阿新,我来考考你。第二章第二节……讲的是什么?” “这谁能记得?阿湖,我来考考你,Day1C的比赛里,你弃掉的第二十六把牌是什么?” 杜芳湖笑了:“我还以为能者无所不能呢。那我们来看看吧……个人风格一:保守流。” 她有些奇怪的问我:“阿新,你已经够保守了,陈大卫怎么还要你看这个?” “来,给我看看。”我从杜芳湖的手里接过书,然后我马上就看到了,陈大卫要我重温的那一段话,我把这段话读了出来—— “在2003年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中,一名牌手在第四天的中间时间段里,拥有大量筹码,并且名列筹码榜榜首;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玩得稳健、很有耐心;但是,只有两把牌、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就被淘汰出局。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陈大卫这不是在咒你吗?”听我读完这段话后,杜芳湖不满的说。 “不,他是为我好。”我笑了笑,对杜芳湖说,“他从1985年开始参加Wsop,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二十多届了;他还拿到过两次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的金手链;甚至还带出一个拿到金手链的徒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的经验都是最宝贵的财富——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什么问题是我必须要注意的。” 我把书合上,交到杜芳湖手里:“而我,还有你,都只是Wsop的新手。” 我们已经出来得够久了,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了。于是我和杜芳湖拦了一辆的士,回到马靴酒店。 走进房间,我就倒在了自己的那张床上。而杜芳湖则又走到落地窗前,从那里往下看去。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三天的时间;甚至更久。”我对杜芳湖说,“难道你觉得这里的景色真的那么优美吗?” “是的。”杜芳湖很认真的回答,“比起拉斯维加斯,澳门只能算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 “嗯,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在一起,过了一两年的家家……” 这句话的歧义实在太大了。我说出来后,就觉出了不对劲;我想解释一下,但又知道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于是我只能沉默。 然后我听到杜芳湖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是啊,过家家……” 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说。我听到杜芳湖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们略事整理,一前一后的走出房间;来到餐厅。刚刚找到座位坐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嗨!邓生、杜小姐!” 我转过身,和向我们走来的那个大胖子打招呼:“托德-布朗森先生。您好。” “你的成绩很不错。”托德-布朗森笑着对我说,“继续保持吧。” “谢谢。” “不介意我和你们坐在一起,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当然不。” 我站起来,从别的桌边给托德-布朗森搬来一张椅子;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又去搬了一张;并且把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坐下。但他的屁股依然有那么一小半、悬在这加长加宽的椅子外面。 “您应该去减肥了。”杜芳湖很认真的对托德说。 “这是个好建议,我会考虑的。”托德-布朗森笑着回答,然后他转向我说,“Day1C那天,我们都走得太急了;没有来得及和你详谈。不过我想,今天再问这个问题也不迟……那么,你们两位身上的石头已经被搬走了?” 我和杜芳湖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回答:“是的。” 托德点点头:“我想也是,四六分成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不是么?只是可惜了东方快车的徒弟,那口血白吐了……” 听到这句话,我暗自下定决心,今天绝不再点牛排。我看向杜芳湖,她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和我的想法完全一样。 “好吧,不管怎么说,问题总算解决了。而我们也都顺利进入Day2的比赛;那么,为什么不干一杯以示庆祝呢?”托德-布朗森弹了一个响指,叫来侍应生,“给我们拿一瓶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谢谢。” 看到侍应生似乎有些迟疑,托德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有这种酒,如果你不能作主的话;让你们经理来和我说话吧。” 侍应生如释重负的走开,没多久,餐厅经理走了过来。 这位经理比我还要矮一些、也比我还要瘦一些。他哈哈大笑的伸开双臂和托德-布朗森拥抱——也许这是一次正常的拥抱,如果猿人和猴子之间也会这样干的话。 拥抱结束后,餐厅经理喘了几声,然后他用有些夸张的语调说:“托德-布朗森先生,请原谅侍应生的不礼貌。您要的酒;我们马上就会为您送到。” “那就好,谢谢。”托德嘟哝道,“我从来不知道,喝瓶酒也会这么麻烦。” “谁让您的兴趣与众不同呢?”餐厅经理有些谄媚的说,“毕竟,这可是每瓶价值一张Wsop入场卷的酒呢。”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今天夜里总下雨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656 作者:阿梅 我和杜芳湖对视着,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出了转瞬即逝的惊骇。 每瓶价值一张Wsop入场卷的酒。我敢担保,杜芳湖绝对从来没有见过;而我尽管比她多一个曾经身家亿万的姨父……也从来没有见过。 酒很快来了,餐厅经理很小心翼翼的为我们打开这酒,再给我们各倒上大约1/3杯;然后他彬彬有礼的告退。 “来,让我们品尝胜利的喜悦吧。”托德-布朗森举起酒杯,笑着对我们说。 我和杜芳湖也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这种酒和平常喝的红酒有什么区别吗?我不知道……或许有吧,只是,我确实分辨不出来。但托德似乎很满足的样子,他眯缝着双眼,很满足的叹了口气。 我们又接着聊了一阵。酒足饭饱之后,托德-布朗森打了个响指,但这一次召来的并不是侍应生,而是刚才那位餐厅经理。托德递给他一块长方形的筹码;和一个金色的筹码。 全世界的赌场筹码,形状和颜色大致都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当地使用的货币——这是十一万美元;我们喝了十万美元的酒,吃的东西应该不会超过三千美元;但托德-布朗森笑着说:“都拿去、都拿去吧。” 就在餐厅经理对他说一些感激的话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嘿,死胖子,难道你不请我们喝上一杯吗?” “詹妮弗小甜心!”托德-布朗森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试图拥抱身后那个娇小瘦弱的女子;但她笑着躲开了。迎向托德的,是另一个体形粗犷的男人。 他们热烈的拥抱了一小会,彼此间不分胜负。托德松开手,笑着把他们带过来,给我们介绍。 “这是迈可-坦里罗先生;这是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牌手;我想你们一定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过他们吧。” 我见过詹妮弗-哈曼,但她的老公确实还是第一次见面。 “嗨!这边是另一对牌手,他们来自香港,邓克新先生;杜芳湖小姐……他们现在还没有结婚,不过我想,再过上一段时间,按照香港人的规矩,我们就可以改叫邓杜芳湖夫人了。” 托德-布朗森说完后,我们四个人微笑着轮番握手,口里说着“晚上好”、“您好”、“很高兴认识你们”之类的话。然后我们又坐回了桌边。 我看向詹妮弗-哈曼;这个在Day1排名总筹码榜榜首的女子。她是一个金发美女,很随意的穿着白色T恤、并且披着一件牛仔夹克;她的嘴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几乎两边嘴角都裂到耳根下——但这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 她是一个很强大的牌手,两条金手链获得者;上年度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第三名;够资格进入HSP的唯一一名女牌手;但对我来说,吸引我的并不是她的这些成绩;而是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故事。 詹妮弗-哈曼,曾经因为玩牌而破产,并且因此沉寂了三年;当她重出江湖后,她参与了拉斯维加斯最高赌金4000/8000美元盲注的牌桌,在那里,她艰难的与那些最好的巨鲨王们博斗,并且取得成功,得到了他们的认同;然而,在这之后,她不得不因为自己的换肾手术而再度休假两年。 第二次复出后,詹妮弗-哈曼的成绩一直起起浮浮(但总比那位我已经忽略掉的迈可-坦里罗先生要好),然而,她在一次Wsop比赛里突然爆发,拿到了金手链! 这并不值得大书特书,毕竟每年Wsop都要送出55根金手链。但是!她的这次胜利,让她进入了世界扑克名人堂——要知道,在詹妮弗-哈曼拿到这根金手链的时候,已经怀孕八个月之久! 她的身形看上去极其瘦弱,但所有人都知道,在她的胸间,埋着一颗永不言败、永不放弃的心。 我忍不住由衷的对她说:“您是我所见过的,最伟大的牌手之一。” 这句话说得很突兀,但所有人都能听出我是诚心的——桌边坐着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特异功能。 詹妮弗-哈曼,还有她的老公,微笑着向我道谢。然后托德-布朗森问:“只是之一吗?我很有兴趣知道,其他都还有哪些伟大的牌手?”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尔-布朗森;丹-哈灵顿;古斯-汉森。” “谢谢您能将我和他们相提并论。”詹妮弗高兴的说。 听到我说出第一个名字的时候,托德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我们大家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这段冷场的时间里,詹妮弗和她的丈夫点好了三个大份的套餐。然后她的丈夫合上菜单,有些自嘲的笑着说:“我刚刚结束7Stud的比赛,她也一直等我到这个时候。我们都还没有吃东西。” 托德-布朗森勉强笑笑,我和杜芳湖也很识趣,没有问他的成绩——现在7Stud比赛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他能在这个时候吃饭,除了出局,还有别的什么可能吗? “对了,死胖子。”过了一会,詹妮弗-哈曼明显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草帽老头真的再也不玩牌了?” 托德-布朗森尴尬的笑笑,很有些词不达意的回答:“呃……他一向……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决定和我没有关系……” 餐厅经理送上套餐,及时为托德解了围。看上去他们两个是真的饿了。很快就把这三份套餐消灭干净,然后我们大家又聊了一会。最后,詹妮弗-哈曼和她的丈夫站了起来。 “现在,时间还早;死胖子,我们要不要再去找个地方坐一会?” “为什么不?”托德说。 “那你们两位呢?”詹妮弗-哈曼转向我和杜芳湖,问道。 托德-布朗森插了一句嘴:“她说的是去牌桌上玩会,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 我和杜芳湖的身上,总共还有一万五千美元左右;这点钱在他们的牌桌上,只够下一轮盲注……我听到杜芳湖吞了一口口水,她说:“我想,我们应该回去休息了。” 我们回到房间,杜芳湖开了灯,走向落地窗前,凝望着这座被霓虹灯和烟花映成不夜天的城市。 看着杜芳湖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你一定很想去和他们玩牌吧?” 杜芳湖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阿新,和你在一起真是件很恐怖的事情;好像不管我有什么想法,你都能知道。” “这太明显了;谁都能看出来。”我说,“何况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我们现在是没钱;但如果有钱了,你也不会去和他们玩。对吧?”杜芳湖问。 我点点头:“是的,当然不会。我宁可去小一些的牌桌,从那些鱼儿手里拿走他们的筹码。” “可是我会。”杜芳湖说,“我愿意和这些巨鲨王们拼掉最后一颗子弹;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灯光闪耀。 这玻璃窗突然间多出了一条水痕、接着是两条、三条…… “下雨了。”我说。 “是的。”杜芳湖依然看着窗外,虽然这雨已经让我们的视线变得模糊,“对了,阿新,我想,如果你拿到那一亿八千万……” 我很想打断她,但我没有。我听她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你拿到了,你会给我借钱,或者从里面拿些钱出来赞助我玩牌的,对吗?” 她转过脸来,我看到那满脸的渴望;她扬着头,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很想告诉她这只不过是幻想而已;能进入钱圈我就很满足了。但我却说不出口。 我只能淡淡的笑着说:“那一亿八千万,也有你的一半。不是吗?九千万美元还不够?你还要我给你借钱?” “不,你说过的,每一个赌徒都有输光的一天。”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不断击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哗哗”的响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感觉到,一种莫名伤感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这情绪让我的心情低落起来,更让我没法拒绝面前的杜芳湖。我拉上窗帘,再走回她的面前,我认真看着她那双忧郁的眼睛,对她说:“当然,阿湖,我会把我所有的钱都借给你。” 她继续追问:“你不怕我还不出来吗?” “那就当成赞助好了;你赢了要给我分上一半。”我强笑着说,“好了,不早了,阿湖,我们休息吧。”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哪儿也没去。杜芳湖一直抱着那套《哈灵顿在牌桌上》研究;而我则无聊的打开电视看Wsop比赛——这种生活一直维持到7月10日,Day2的比赛,开始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每当变幻时(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521 作者:阿梅 Day2A继续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局面;Day1A和Day1B出线的两千位牌手,从中午十二时一直玩到半夜五时,才终于决出了进入Day3的一千人。我和杜芳湖所熟知的那些牌手——陈大卫、金杰米、古斯-汉森、托德-布朗森、丹尼尔-内格莱努、萨米-法尔哈等等等等再度顺利晋级;而詹妮弗-哈曼则以五百七十八万美元筹码继续在筹码榜上领跑。 7月11日中午十二时,Day2B的比赛即将正式开始。 “那么,让我们加油吧。”赛场的嘈杂声里,杜芳湖微笑着大声对我说。 我大声的应了她一句,然后我们再次拥抱。然后,杜芳湖突然做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动作——她捧起我的脸,踮起脚尖,轻轻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下去。 她的嘴唇湿润而柔软,那一刻我仿似被电流击中;愣愣的站在那里。我完全失去了所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额头。整个世界突然离我而去,所有的声音和图像,全都变得模糊而不可分辨…… 我不知道杜芳湖之后又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抱着筹码盒,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座位的。 我是被发牌员的催促声惊醒的。我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牌桌,现在的盲注是2500/5000美元;我坐在五号位,三号位和四号位的牌手都弃了牌。 而我的底牌是——方块A、草花K。 这是很好的牌,尤其是在这把牌里出现——大家都还刚刚坐下,没人知道我保守的风格;而我面前的筹码,足以令他们把我看成一个超-攻击流牌手。 “我加注……”我沉吟了一会,让手在筹码堆上停了几秒钟,然后我扔出两个10000美元的筹码。 虽然同样是两万美元,但我知道,这比推出一叠500美元筹码更容易让人跟注。 事情也的确像我想像中的那样发展,我下家犹豫了一阵,他看了看我,左手不断旋转着牌桌上的烟斗,在沉思了很久后,他说:“我再加注到40000美元。” 所有人弃牌到我,我也看向那个烟斗牌手,他坐在我的左边,用右手捂住了半边脸颊,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他的面前大约还有三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这是个不错的数字,就算这把牌我全下输给他,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大的损害。 我当然可以轻松的再度加注……但是,让我们等一等。 AK是好牌,这绝对没错。但要是下面既没有出A、也没有出K,那AK也就是一把A大的杂牌罢了;连一对2也赢不了。我相信他的手里是口袋对子,至少是对9以上,但不大可能超过对Q;翻牌前这对我有微弱的不利,我的胜率大约和那天的科比-布莱恩特相当。 是的,我还有很多筹码,没有必要在一把取胜概率不高的牌里,和一个已经濒临绝望的人死拼。于是我笑了笑,又扔出两个10000美元的筹码。 翻牌发出来了——草花Q、黑桃K、方块8。 这样的翻牌让我顿时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没错,我是击中了我需要的K;但他却很有可能击中了他的三条! 在猜不中对方底牌的时候,遇上这种情况最好的做法就是试探性下注。一个不大不小的下注很可能让对方弃牌;但也有另一种情况发生,那就是你会遇上强烈的抵抗(加注)或者消极的防守(跟注)。在这种时候,你就必须猜到,他是在偷鸡;或者是在抽牌;再或者,是真的有牌。 现在的彩池是87500美元,试探性下注的话,半个彩池,也就是下注四万到五万美元之间,应该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数目。我轻轻推出两叠1000美元的筹码;并且一直凝神注视着他的反应。 他的右手一直捂住那半边脸,思考了一会后,他点点头:“我跟注。” 转牌又是一张K——这让我凑成了三条。但我依然面临和刚才同样的问题;他到底是一对什么牌?如果他是一对Q的话,那他的葫芦,还是比我的三条要大…… 我敲了敲桌子,然后我听到他对发牌员说:“我全下。” “他还有多少筹码?”我问发牌员。 “二十五万八千。”发牌员简短的回答。 剩下的牌里,还有七张牌(三张A、一张K、三张8)都可以让我无条件获胜;如果他是对Q的话,那我就只有这七张牌的机会。但如果他是对9、对10或者对J的话,他就只有两张牌的机会赢我——在没法猜中对方底牌的时候,我不可能扔掉自己的三条K。而且我并不认为,拿二十多万去拼三十多万的彩池,是一个冒险的行动;毕竟,我还有两百多万筹码不用拿出来。 “我跟注全下。” 他终于放下了挡住脸的那只右手,他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翻出了他的底牌——红心Q、黑桃Q。 “你玩得很好。”我摇摇头,翻出自己的底牌。这把牌我被他套进来了;这是一个挖坑套人的典范;完全可以写进教战手册里。 “谢谢。”他笑着对我说,并且站起身来,向我伸出手。 我也站起来和他握手。松开手后,我们都没有坐下,而是就那样站着,等待发牌员发下河牌。 “河牌是……”发牌员清了清嗓子,他销掉一张牌,然后发下河牌,“黑桃A。邓克新先生葫芦、三条K带对A获胜。” 烟斗牌手脸上的表情在一刹那间从灿烂变成沮丧;他死死的盯住那张黑桃A,突然他伸出手去,抢过那张扑克牌,他愤怒的把这张牌撕成了碎片;并且把碎片扔到发牌员的脸上。然后他踢开椅子,冲向我、对我挥出一拳。 幸好,我的童年时代并不是那么安稳度过的,工厂里的男孩子们,每天都要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打上好几架。这十多年来,打架的动作都已经成了我们的条件反射。在我眼里,他的这一拳甚至还比不上工厂里那些十来岁孩子的拳头——我斜步闪过这一拳,狠狠的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他抱着膝盖跳了两下,然后再度咆哮着向我冲来,结果换来的、是小腹上更重的一拳。他捂住小腹,痛苦的蜷缩在桌角边的地上。 两个巡场跑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跟着至少十个保安。他们大家七手八脚的分开了我和那个烟斗牌手。在向发牌员问清楚情况后,四个保安将那个烟斗牌手送出了赛场;两个巡场则在商议了一番后,其中一个离开了。 另一个巡场走向我,对我说:“邓克新先生,我们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您必须为您的鲁莽付出一些代价,您将被罚时三十分钟。” 我气急反笑:“难道发牌员没有和你们说,刚才是他先冲过来要打我的吗?” “是的,我们知道,不过……虽然刚才那位查尔斯爵士对您挑衅在先,但您的防卫似乎太过于严厉了一些。”巡场拿出一块写着Sitout的牌子放在我的筹码旁,“我很抱歉,可是,我们也只能照规矩办事;希望您能配合。” “那照你的意思,我就必须站在这里让他打我?” “我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您要知道,马靴酒店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发生过打架斗殴的事件了。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这里变成古罗马的竞技场。所以……希望您能够配合。” 我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杀鸡给猴子看。我们这桌刚才闹出的动静很大,已经有很多人向这边看过来了。我知道,如果再闹下去,等待我的,只有更严厉的惩罚。 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还想要和他继续吵下去,哪怕和这个面目可憎的巡场再打一架;哪怕他的身后就站着六个膀大腰圆的保安……但我突然想到了姨父曾经说过的话—— “你一定要学会镇定。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半个小时,大约十到十五把牌的时间,我会经过两轮盲注,白白损失一万五千美元;而我现在有三百多万美元的筹码,这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但如果事态更加扩大,到时候被停赛甚至禁赛都有可能,那我才是真的亏大了。 “好吧。”权衡完利弊之后,我耸耸肩,对巡场说,“那么,这三十分钟里,我可以旁观其他的牌手吗?” “当然可以。”巡场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对我的配合十分满意,“当然可以。您的筹码我会为您整理好。谢谢您的合作;以及对Wsop的支持。”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每当变幻时(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595 作者:阿梅 原本,我问巡场那句话,是想去旁观杜芳湖的;但快要走到她所在的“特色牌桌”时,我突然改变了主意——“特色牌桌”离其他牌桌都很远;所以杜芳湖根本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想影响她玩牌的心情。 于是我折回了观众席;随意的找了个座位。坐下后刚一抬头,我就从大屏幕里,看到了杜芳湖。 她这把牌的对手,是1989年险胜陈大卫、夺得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总共拿到九条Wsop金手链;一个超级强大、但也超级令人生厌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 不仅仅是他牌桌上的对手,就算是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很少有不反感这位巨鲨王的。他总是傲慢自大、总是喋喋不休、他从来不会尊重自己的对手……任何人都能说出他在牌桌上的一千条缺点;但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和他为敌。 在大屏幕上,我看到了他和杜芳湖的底牌—— 彩池:127500美元 杜芳湖:黑桃Q、红心Q——(69%) 菲尔-海尔姆斯:方块A、草花Q——(31%) ——?、?、?、?、? 然后,神奇之至的翻牌出现了…… 彩池:1846500美元 杜芳湖(全下):黑桃Q、红心Q——(叉) 菲尔-海尔姆斯(全下):方块A、草花Q——(勾) ——红心A、草花A、方块Q、?、? 这是让杜芳湖欲罢不能、但又无法挽救的翻牌;除非斯杜-恩戈重生,否则任何人都不可能拿到这种牌弃牌——两人一直不停的加注对方,然后在菲尔全下后,杜芳湖跟注全下。 两人翻出牌的那一瞬间,杜芳湖就明白了,任何转牌和河牌都不可能再帮上自己;大屏幕里,我听到她仰头向天、喃喃的说:“我的上帝。” 她绝望的眼神让我的心头突然一阵刺痛;我感觉心底的某一个地方,被这眼神刺破、裂开、粉碎…… 这把牌杜芳湖信心满满的想要翻番筹码,但却输掉了九十多万;现在,她只剩下了三十多万美元。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吸气和惊叹的声音;接下来大屏幕里开始播放别的牌局,我并不关心这些,只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突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我睁开眼睛,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我努力的揉了揉眼睛,没错,站在我面前的,真是杜芳湖。 “你怎么……” 我还没有说完,杜芳湖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她开始哭起来,但就算哭,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一直呜咽的抽泣着,但这抽泣,比起嚎啕大哭,更让人痛心。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大屏幕。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杜芳湖拿到一对K,全下所有筹码,菲尔拿到一对3跟注全下——杜芳湖一直领先了80%的时间,然而,河牌那张小3,结束了她的这次Wsop之旅。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我的脑海轰然作响,我想起了丹-哈灵顿的那段话—— “在2003年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中,一名牌手在第四天的中间时间段里,拥有大量筹码,并且名列筹码榜榜首;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玩得稳健、很有耐心;但是,只有两把牌、大约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就被淘汰出局。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游戏!而杜芳湖,已经被这个危险的游戏淘汰出局! 我紧紧抱住杜芳湖,这个时候,一切安慰的话语都没有任何用处。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抚摸着她柔顺如丝般的头发;而她则在我的怀里不断颤抖、抽泣……我感受到她心底的那份苦楚,这苦楚令我也差点落下泪来。 我听到似乎有人向我们走来;眼角的余光,让我看到了陈大卫和金杰米。他们似乎想要过来安慰杜芳湖;但是,没有;他们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脚步声向我们靠近,我听到巡场的声音:“邓克新先生,三十分钟到了;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 我点点头,但却没有松开抱住杜芳湖的手。什么见鬼的牌局、什么见鬼的Wsop、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去吧!和我怀抱里的阿湖比起来,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阿湖现在需要我,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扔下她,坐到牌桌边、去玩什么破牌! 但阿湖轻轻的推开了我。 “阿湖……” “阿新,看见你坐在这里,我真的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也被淘汰出局了。”阿湖从坤包里拿出面纸擦了擦脸、又抽泣了两下,但她还是强笑着说了下去,“原来你只是被罚时,是吗?” 我凝望着她仍然在不停涌出泪水的双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们的阿新有那么多筹码,读牌的技巧又那么高。怎么可能……可能像我一样没用的被淘汰……”阿湖断断续续的说。好几次,她都因为拭泪而中断了这句话;但还是坚持着说完了。然后,她轻轻的、但却异常坚决的推开我。 阿湖扭过头去:“去吧,去战斗吧。” “可是,阿湖……” “你要去战斗,阿新。”阿湖沙哑的声音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你要去战斗,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赢钱,然后赞助我玩牌、我们还要参加下一届Wsop。” “是的,去战斗吧;这里有我们。”原地徘徊了很久的陈大卫师徒终于走了过来,陈大卫摇摇头,伸手搭住了阿湖的肩头,他对我说,“阿新,比赛还没有结束;只要还有一个筹码,你就不能逃避、更不能放弃。” 我回到了牌桌上;但总是不时向观众席上回头看去。我根本无心玩牌;也没办法认真观察牌桌上的对手们。但幸运的是,在此之前,我的筹码实在太多了;即便我连续十把牌都被别的牌手击败,第一次休息前,我依然还剩下两百三十多万美元。 第一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回到观众席。 阿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对我摇摇头:“阿新,你这样玩下去可不行。” “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管我;听我的,你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回到牌桌上去……我知道,你能行的。” 我们久久的对视。最后,我艰难的点头,像在小学入少先队时、对着国旗发誓般;对阿湖承诺道:“我一定尽力。” 休息结束了,我再次回到牌桌边;并且从上家接过了红色D字塑料块。 盲注已经涨到了4000/8000美元。像是所有休息后的第一把牌一样;从枪口下的位置开始,大家一直弃牌,现在,轮到我了。 我深呼吸了一次,轻轻揭开底牌的一角——方块10、红心Q。 这牌谈不上好牌,但也并不是太差。如果前面有人加注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弃掉这把牌。但现在,我想试试加注,看能不能把大小盲注吓跑。 “我加注……到24000美元。” 在此之前,我拿到真正的大牌,一般都是加注三到五倍盲注;小盲注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大盲注位置上的那位BBC美女主持人看过牌后,也摇了摇头,她把涂满指甲油的手指,放在耳垂上揉了揉,然后她问我:“你想拿走彩池?” “是的,不过我也不介意你再多给我一些。”我回答。 “那好吧,我就多给你一些,可爱的东方小男孩;我跟注。” 说这话的时候,美女主持人的手指一直揉着耳垂。该死的!如果我刚才能够精力集中一点,我现在完全可以从她的这个动作里,判断出他的底牌;可现在,我只能两眼一抹黑的看着发牌员发下翻牌——方块K、黑桃A、方块J。 我拿到了顶张大顺(AKQJ10的顺子),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从那位美女主持人那里,套来更多的筹码——我不是菲尔-海尔姆斯;她也不是阿湖;我们的牌也没可能像他们之间的那把牌一样冤家。所以我必须比菲尔玩得更隐蔽,更有技巧性。 她敲了敲桌子,我马上也做出了决定——让牌。 转牌是——草花3。 她继续让牌,我相信这张3没有帮上她;如果我现在下注的话,她也许会弃牌,让我夺得这个52000美元的彩池。但这太小了,我知道我能拿到更多。我再度让牌,并且毫不退缩的,迎向她有些疑惑的眼神。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每当变幻时(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464 作者:阿梅 在河牌发下来之前,美女主持人终于忍不住问我:“可爱的东方小男孩,难道翻牌前,你是在偷鸡加注?” “你完全可以这么认为。”我笑了笑说。 就在我们说这话的时候,发牌员发下河牌——方块8。 “好吧,我确实这么认为了……那我下注两万美元。”美女主持人看着这块方块8,又用手指在耳垂上捻了两下,接着她干脆利落的、往彩池里推出一叠1000美元的筹码。 这位BBC美女主持人在第一次休息前,凶狠的击退过好几个人;现在她的面前,大约还有六十万美元的样子。两万美元对我们来说,都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数字而已;可是,这是个良好的开端。我想要把这些筹码都拿过来;但我必须慢慢来,一步一步的,让她钻进我的陷阱里。 我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微笑着问她:“我想你不会认为,两万美元就能吓退我。告诉我,你是真的拿到一把牌了?难道你击中了三条A?还是拿到了顶张大顺?” 她马上回答道:“你可以拿两万美元出来看看我的底牌;小男孩,你现在还有两百多万,这个数字对你来说并不算很多。”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我并不想等到揭开底牌再决定胜负。那么,我加注……到二十万美元。” “你是在偷鸡。”她看向我,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职业,对么?” “当然。” “那你就不应该在我面前偷鸡。”美女主持人摇了摇头,她的手指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耳垂,“也许我的牌没有你玩得好,但讲起察颜观色,小男孩,也许你还要二十年,才能学到我的一半。你在翻牌前就想偷走彩池,现在你依然没有死心;是的,用你的话来说,我们并不用等到揭开底牌再决定胜负,我全下。” “现在,你弃牌吧;可爱的东方小男孩。下次记得,偷鸡不是这么偷的,你必须连续下注,这样才能让我相信你确实有牌。”在把所有筹码推向彩池后,美女主持人似乎意犹未尽的补充道。 现在彩池里有将近八十万美元,其中我贡献了二十二万;而我现在只需要从面前的两百万美元筹码中,再拿出不到四十万,就可以把它们全部拿回来。我相信自己能赢,我有顶张大顺;但是……我开始犹豫起来。 我看着发牌员手边的三张方块;两张黑牌夹在它们中间,使得这三张牌看上去更是殷红——那么,她会不会是同花? 如果美女主持人的底牌是两张方块,哪怕再小,也能赢我的顺子;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在偷鸡? 我开始有些后悔,刚才我都干什么去了?没有注意她的动作,那还可以说是分心则乱、因为我更关注观众席上的阿湖;但为什么,我不在翻牌后、或者转牌后下个小注确定一下?我凭什么那么肯定、只要我下注,她一定会弃牌?或者说,我为什么那么贪心,一定要拿走她的所有筹码? 我对她的牌一无所知;可现在,我却必须拿出所有筹码的1/5去跟注她的全下!更让我头痛的,是一旦这把牌我输掉,我将只剩下极其微弱的筹码优势! “怎么了,小男孩?你为什么还不弃牌?”美女主持人很关心的问,然后她有些放肆的笑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对她说:“我拿到了顶张大顺。告诉我,你是同花么?” “顶张大顺?”那一瞬她的神情有些慌乱,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小男孩,你开玩笑的吧?你没有那么大的牌;也许你拿到了一对A,或者两对……我已经全下了,如果你拿到顶张大顺,你会不跟注全下么?当然不会。难道,你害怕我是在偷鸡?嗨,难道我们在一张牌桌上玩了两个小时,你还没看出来我从来不会偷鸡?” 道尔-布朗森曾经说过,每个牌手,无论是巨鲨王、或是初玩牌的新手;他们都会习惯性做出和牌力相反的行动。很强展示出很弱;很弱却展示出很强。 是的,美女主持人说的话的确是想把我吓走;她的表情也告诉我,她没有拿到什么牌。但是,我并不相信一个全美知名的电视主持人,会没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没错,她说得太多了,也做得太多了;她已经把自己的底牌,完全给暴露出来了。 “好吧,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只拿到一对A;我相信你的牌比我更大,这把牌是你的。”我无比沮丧的摇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在发牌员把我的底牌洗进牌堆之前,美女主持人突然站了起来,她伸出手去,赶在所有人之前,抢过那两张扑克牌,并且把它们翻了出来——牌桌边坐着九个牌手、还站着一个发牌员,可我们谁也没有来得及制止她。 “嘿!小男孩,你确实拿到了顶张大顺!可你为什么会弃牌?”她像是不可思议般的一直摇着头,“你为什么会弃牌?你怎么知道我拿到了同花?难道你能够看穿我的底牌?难道你还这么小,就已经成了职业老千?” 沉默着摇了摇头,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对她解释什么。如果我是老千的话,早就被发牌员、或者巡场给逮住了,他们可不是只会发牌和到处溜达的菜鸟;退一万步说,即便我出千的水平,已经高到他们无法识破的地步,那在Day1D的比赛里,我可是在十二架摄像机前呆了足足十多个小时——总不可能说全美国、或者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观众,全都是瞎子吧。 我只是淡淡的对她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在牌桌上,没有经过别人同意,就翻看他的底牌;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是的,这很不礼貌,可如果不这样做,我怎么能知道你是个老千!”美女主持人把自己的底牌翻过来,按在了桌面上——方块5、方块4。 她站在牌桌前,恶狠狠的盯着我。直到发牌员举手召来巡场。 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巡场礼貌的对那位美女主持人说:“对不起,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邓克新先生出千,您可以拿出证据吗?” “他弃掉了顶张大顺,这难道还不够吗?”美女主持人愤愤的说。 “这当然不够;我们需要的是确切的证据。如果您的指控是事实的话,邓克新先生将面临三到七年的监禁;但如果您拿不出证据的话,邓克新先生也可以控告您侵害名誉权……” 美女主持人气鼓鼓的坐了下去,她一直看着我,过了一会,她说:“我没有证据。” 巡场转向我:“那么,邓克新先生,您会控告芭芭拉小姐吗?” 我摇了摇头。事实上,我在澳门的时候,每次在更大的牌面前弃掉自己的大牌;都会引来这样的怀疑;甚至还为此被那些鱼儿们叫来的巡场、搜过两回身——人们总是认为,大牌是不应该弃掉的;弃掉了,就证明你出千。没人会相信你能够看穿他们的底牌,因为他们自己做不到。 “那么,芭芭拉小姐,既然和法律无关,那我们就按照Wsop的规则办吧。您将因为侮辱其他牌手、以及未经其他牌手同意擅自翻看他人底牌;被罚时六十分钟。” “哦,好的。”美女主持人已经从刚才的狂暴中冷静下来,她没有太多争辩,就站了起来。 她走到我的身后,我听到她轻声的对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你已经为你的鲁莽付出了代价。”我微笑着把那位巡场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了她。 “是的;我已经付出了代价。”芭芭拉说,“不过,我刚才确实过于头脑发热了……我收回刚才对你的一切指责。哦,我的上帝,我太冲动了,如果你真是老千的话,就不会加注那二十万美元;不是么?你的弃牌只能说明,你是一个优秀的牌手。” “谢谢夸奖。芭芭拉小姐,其实你的表演很成功,差一点就让我决定跟注了;可你提醒了我,关于你职业的事情。” 她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笑完了后,她对我说:“是的,是我错了。我的话真是太多了,在摄像机前这样,牌桌上还是这样……我可以站在你的身边,看你玩牌吗?我的东方小男孩?我真的对你很感兴趣。” “当然。”我也微笑着回答她。 能够躲开这样一个陷阱,让我感觉变得好了起来。我开始注意牌手们的一举一动,并且根据他们的表现、判断出他们的底牌——亡羊补牢,现在还不算太晚。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傻女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3 本章字数:3611 作者:阿梅 接下来我一直没有拿到什么好牌;不是39、就是28、或者诸如此类的牌。美女主持人站在我的身后,一直看着我连续弃掉二十多把牌。 盲注涨到了5000/10000美元;当我再一次轮到大盲注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把好牌——黑桃Q、红心Q。 所有人都弃牌了;只有我的上家、小盲注位置的那个泰国人勉强跟注,他扔了五个1000美元的筹码进入彩池。 “我加注……”任何情况下,一对Q都是应该加注的,你没有理由弃掉它;但如果让别的牌手轻松混入彩池,任何一张A或者K的出现,都会让你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略微想了想,然后对发牌员说,“我加注到60000美元。” 如果拿到一对A,我只会加注二到四倍大盲注;拿到一对K的话,通常我会加注三到五倍大盲注。但这只是一对Q,只是翻牌前占优势、但却并不怎么保险的牌,用过高的加注吓退我的对手;比让他用最小代价混进彩池,要正确得多。 “我跟注。”在沉思了一会后,那个泰国人说。 翻牌发下来了——草花Q、草花2、草花3。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翻牌之一。泰国人起先只是跟注;但紧接着,又跟注了我一个很大数量的加注。我确信他没有大的对牌、或者AK、AQ之类真正的大牌;但他的手里,很有可能拿着小的对牌,或者同花或者连续的两张牌——也就是说,我的顶张三条很有可能会被他的草花同花击败;更要命的,是他的面前,还有一百万美元以上的筹码。 “好吧,我让牌。”泰国人重重的敲着桌子说。 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试探下注吗?当然!我当然不会再犯和刚才一样的错误!我在泰国人之后行动,但却领先下注;如果他反过来加注的话,我几乎就可以肯定他已经拿到了同花,从而弃掉我的三条Q。可是,如果我错过了这次试探的机会,在转牌圈和河牌圈,我就将对他的牌一无所知! 我很快就作出了决定:“我下注60000美元。”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中更快:“我跟注。” 转牌是——红心5。 泰国人再次敲了敲桌子。 在之前的牌局里,我已经清楚的知道,他是一个被动型牌手,很少主动下注和加注。通常,在没能确定自己牌面领先于整张牌桌的时候,他都只是让牌、或者跟注;这次也不例外。 我现在可以确信的一点,是他至少有一张草花、也许有两张;但如果是两张草花的话,他绝没有草花A或者草花K。而如果他连一张草花都没有的话,那他就是一对3。 如果他是一对小3,我已经差不多稳赢了;而如果他已经拿到了同花,那我也差不多输定了。唯一的变数在于他正在做同花抽牌——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让彩池比率变得不适合同花抽牌。我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下注、而且是重注。 现在的彩池是二十四万美元;而同花抽牌的彩池比率是1:4到1:5之间;我决定过度下注彩池;我想……也许二十万美元的下注可以吓退他。 但泰国人只是看了看我,他依然平静的对发牌员说:“我跟注。” 河牌发下来了,这张河牌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牌——草花A。 “我让牌。”泰国人说。 我知道自己已经被击败了,他的让牌无非是想诱使我再次下注。我无力的摇摇头:“我也让牌。” “你有草花K吗?”泰国人问我,然后他翻出了他的底牌——草花J、方块10。 我对他摇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并且对他说:“你击中了你要的牌。” “彩池比率并不适合我,但我还是跟注了;而且河牌前我们只看到草花Q;A和K都不在我的手里。”泰国人双掌合什,一本正经的说,“有勇气的人应该得到奖赏,不是吗?” “是的,你说得很对。”我一边回答,一边再次扔出五个1000美元筹码的小盲注。 这把牌让我再次损失了三十多万美元的筹码;但噩运并没有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比赛中,我的运气之差,让身后的美女主持人也摇头叹息不止。在参与的三把牌局里,我总是能领先大部分时间,直到河牌出现——然后我就输了。 美女主持人罚时结束,回到了座位上。在那之后,我的境遇依然没有改观。和之前一样,我也拿到了许多不错的底牌,但胜利的天平、每次都倾斜向了与我相反的方向。虽然我还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冷静和镇定;对每一把牌做出正确的判断;不断忍痛弃掉我的大牌……但我的筹码数量却一直在减少。 直到晚上八点的第四次休息前,我已经堕入了谷底,只剩下不到一百万美元的筹码了。 牌桌上的人走了,又来了。但美女主持人、泰国人和我依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泰国人现在已经有超过三百万美元的筹码了;美女主持人也有差不多两百万美元的样子——她在刚刚一把全下的牌里,幸运的击中河牌获胜,淘汰了她的下家。 “我们来打个赌,赌接下来谁会轮换到我们的牌桌上吧?”泰国人微笑着,一身轻松的对我和美女主持人说。 美女主持人一边灵巧的整理着筹码,一边微笑着回答道:“这谁猜得准?我可不行,或许可爱的东方小男孩可以?他有着神奇的特异功能。” 他们两人都看向我;而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今天已经进行过的比赛里,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轻松、微笑和愉快,那是赢家才能拥有的权利。 第四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站起身,和前几次休息时间一样,走向观众席。 但我没有看到阿湖;坐在那里的,只有陈大卫和金杰米。 “阿湖呢?”我问。 “她说有些不舒服,先回房间了。”陈大卫指了指电梯的方向,对我说。 “不舒服?”我快速的问他。 “是的。她还说,让你好好安心比赛……”金杰米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向电梯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变成了小跑。 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想要知道,阿湖到底怎么了!在澳门的海堤上,她和我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 “……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我跳下去的话,是不是连个浪花也不会溅起?” 没错,阿湖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比我强到哪里去!而且,我比谁都清楚,Wsop对她的重要性;她几乎已经算得上是破釜沉舟了;对她而言,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一场比赛上…… 房间的门并没有锁上,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第一眼,我就看到了,跪在客厅中间的阿湖;她正喃喃低语着;我听到了一些断续的语句——她正在为我祷告,就像卫星赛里、那把三个人全下的牌局一样。 “阿新?”听到我开门发出的响声,阿湖回过头来,有些惊恐的问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她的脸,已经变得黯淡无光;那双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原本鲜红性感的嘴唇,也有些褪色干枯、唇角的地方已经有些裂开。 阿湖站了起来,她走到我的身前,轻轻的、把我拥入了她的怀抱。 “阿新,不要紧的。我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何况我们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阿刀那里还有我们的一百万港元……我们都可以好好过下去的。”阿湖一直说着,就像在念着一段魔咒。 我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但我还是听着她继续说下去,“那我们现在就打电话订机票吧,等到了香港,阿新,答应我,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就当拉斯维加斯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你在说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阿湖轻轻放开我,退了两步,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她把自己沙哑的声音放得无比轻柔:“我是说……你玩牌的技巧很高,千万不要为了一两次比赛灰心;要相信自己,我们还可以继续的……” “难道……你认为我被淘汰了吗?” “难道不是吗?” 我们呆呆的对视了一小会,然后阿湖爆出一阵大笑;她一直笑着,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当笑声停下来后,她从坤包里拿出面纸,拭干了脸上的泪痕,她扭过脸去,轻声说:“阿新……对不起,我不是存心咒你的……” ——————书友群已满,请书友们加入书友二群54013525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回报(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4 本章字数:3464 作者:阿梅 我走到阿湖的身后,也用同样的音量对她说:“不,阿湖,不要说这个。你知道我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其实,我只是听陈大卫他们说,你不舒服;所以着急上来看看……” “没有没有,那只是托词,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会儿……” 我伸手按住阿湖的肩头,把她整个人扳了过来。我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还好,除了心情低落、而显出的有些憔悴外,她确实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我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真的没什么事?” “当然没有。”阿湖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我往门外推去,“你还有比赛,你答应过我,你会好好打的……” 我完全没法反抗的、就被她推出了房间,然后“呯”的一声,房间的门被关上了。我听到阿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阿新,我一会就去看你的比赛,你一定要加油哦。” 站在门外的走廊上,虽然明知阿湖看不到,但我还是握紧双拳、点了点头。 我回到了赛场,这个时候,Day2B第五轮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当我走到自己的座位边时,我看到,美女主持人的下家座位上,坐着一个穿黑色夹克、戴着鸭舌帽、墨镜和耳机的男人——没错,他就是全世界最令人厌恶的巨鲨王、上午将阿湖淘汰出局的牌手、我和阿湖的大仇家…… 菲尔-海尔姆斯。 他的面前,摆放着至少四百万美元的筹码;他一直喋喋不休着,以分散其他牌手们的注意力:“这真的就是我的牌桌么?晤、没错!嘿,真棒!我来到了一个好地方!我,菲尔-海尔姆斯,今年金手链的预定人选,在这里谢谢大家,你们把牌桌上的筹码都集中起来了,这样我拿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你少说两句会死人么?”我拉开椅子坐下,盯住他被墨镜遮挡住的眼睛,冷冷的说道。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其他牌手对他的反感;我觉得他甚至变态到对这种反感极其享受的地步。菲尔看了我两眼,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他说:“当然不会,不过我玩牌的风格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喜欢听我说话的话,有两个办法,一是你把我淘汰出局;二就是我把你淘汰出局。明白么?小家伙?”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耐心的等待这把牌结束,开始新的一个牌局。现在的盲注又涨了一级,变成了6000/12000美元,而这把牌,我在小盲注位置、美女主持人在大盲注位置。 菲尔一直在念叨着,但牌桌上的人都没有搭理他,就连那个最喜欢说话的美女主持人也是一样。大家应该都看过菲尔的比赛录像;谁都知道,和这种人,哪怕只要开口说一句话,都会引来他的长篇大论。 “那么,这把牌……我就加个注吧。”菲尔-海尔姆斯像是有些犹豫着说,“我加注到36000美元,可以吗,各位?” 在他之后行动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弃牌。一个弃掉牌的老头嘟哝着说:“你爱怎么样都行。”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要把你所有的筹码都搬过来,可以吗?”菲尔马上对那个老头说。他甚至站了起来,自以为幽默的做了一个搬筹码的动作;然后他哈哈笑了起来。 我上家的那个泰国人弃牌,现在,轮到我了。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一对红色的3。 我转头看向美女主持人,她的手又在无意识的揉着自己的耳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对抗,我已经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她并没有什么大牌,边缘牌也许都算不上;但她乐于用这种牌对抗一个对手,而非两个;如果我进入彩池,她将会简单的选择弃牌。 我又看回菲尔-海尔姆斯,我猜他才是真正的拿到了大牌,但我没理由就让他这样扫走盲注。他坐在我下家的下家,也就是说,在每一轮的十把牌里,翻牌前我只有两次机会在他之后做出决定,我不能浪费这种机会。 但一对3实在算不上大牌,我也不敢加注,给菲尔-海尔姆斯再加注的机会。思考了一会后,我推出了三叠500美元的筹码:“我跟注。” 美女主持人把牌扔回给发牌员;她的这个行动又引起了菲尔的嘲弄。菲尔-海尔姆斯大笑着“惊呼”道:“嗨!美女!你这是干什么?我其实也把你的一份算在内了!” 美女主持人撇了撇嘴,她转过头来对我说:“东方小男孩,希望这把牌里,你能让他的嘴巴闭上。” 发牌员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发下了翻牌——黑桃8、草花3、方块6。 我击中了三条;而且这样的翻牌应该完全错过了菲尔的牌。现在,即使他的底牌是一对A,我也占有极大的优势,我完全用不着怕他! 可是……就在要下注的时候,我又开始犹豫起来了。前面很多把牌,也是类似这样的翻牌,然而最后在河牌倒下的,却是我。 我的筹码已经不多了,不能再在河牌前胡乱冒险;可我又不想让他轻松的看到转牌和河牌——概率论告诉我,我有非常高的机会获胜;但我的经验却告诉我,要是让他看到了河牌,十有八九输的那个人、会是我。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决定。我抬起头,向观众席看去,阿湖还没有来。 发牌员又在催促我叫注了,我痛苦的摇了摇头:“我让牌。” “让牌?你想了这么久就只是让牌?”菲尔大笑起来,“不,小家伙,我知道你是在对我设陷阱,告诉我,你凑成了三条?或者两对?不、不,我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你要让牌?很好,我也让牌。” 转牌是——方块K。 我再次让牌,菲尔-海尔姆斯不停的唠叨着、点出了五万美元的筹码,推进彩池。 这是一个标准的试探下注,在翻牌前,他显示出自己有一把真正的大牌;这张K看上去帮上了他,但到底他的手里是AK还是一对K?如果是AK的话,我就已经赢了;但如果是一对K的话,我就只能寄希望于河牌会奇迹般的出现最后的那一张3。 无论他是哪种牌,我的加注都不可能将他吓跑;只会把彩池构建得更大。而现在,我需要的不是大的彩池,我需要的是—— 活下去。 Day2结束后,剩下的两千人将晋级到Day3的比赛;再淘汰掉一半人后,Day4的比赛只要能够撑过前面的两百人,就可以进入钱圈。一百万美元的筹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只要保持这个数字,再加上在Day3预计可以拿下的两三个彩池,就算一直弃牌,我也可以弃进Day4。 “好吧,我跟注。”考虑了一会后,我说。 “河牌是……”发牌员发下河牌,“黑桃3。” 风水轮流转,这一回终于转到我这里来了。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尘埃落定,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夺得这个彩池了:“我下注……十万美元。” “我加注到三十万美元。”菲尔-海尔姆斯说。 如果我现在全下的话,他会跟注全下吗?这很难说;他的加注绝不可能是偷鸡,也许他有AK,但这张河牌出现的3,会让他正视我击中三条3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加注太高;那么,他的手上是一对K,三条K带对3的葫芦?他会没法放弃这把牌,就像丹尼尔-内格莱努输给古斯-汉森的那把牌一样;也就像阿湖早上输给他的那把牌一样;这是个美妙的陷阱,他绝无可能逃开。 “我全下。”我把筹码往彩池中间推去;筹码在牌桌上移动,发出“哗啦”的声音。 “他还有多少筹码?”菲尔问发牌员。 “跟注您的二十万美元后,他还有六十一万七千美元。” 菲尔-海尔姆斯开始犹豫起来,在加注三十万美元后,他的筹码已经不到四百万了;他问我:“小家伙,你不怕被我淘汰出局吗?” “我怕。”我很诚实的回答他。 “那你为什么还要全下?今天只是Day2的比赛,你应该把筹码留到Day3再去和别人拼命;没有人告诉过你,全下是最烂的玩牌方式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喜欢参加Wsop吗?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给我们送钱!晤,不过你既然那么急着出局,我就送你一程又怎么样?我……” 我急切的等着他说出跟注全下几个字,但他又犹豫了,他死死的看着我的脸,直到发牌员催促他叫注为止。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回报(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4 本章字数:3532 作者:阿梅 “海尔姆斯先生,请您马上叫注;否则您的牌将成为死牌,而自动弃牌。”发牌员面无表情的对他再重复了一次。 “好了,不要再啰嗦了,我申请暂停。”菲尔-海尔姆斯不耐烦的说。为自己争取了三十秒的时间后;他安静下来,一直看着我。 我也毫不退让的看向他——鸭舌帽、墨镜和耳机遮住了他整张脸的大部分;而唯一没有被挡住的那张大嘴,却一直紧紧的抿着。 抛开一切其他不良习惯,菲尔在牌桌上的表现,的确配得上他曾经获得的那条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也无愧于其他八条在别的比赛中获得的金手链。我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而且,我同样知道,就算他取下这一整套装备,我也完全不可能猜出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不过,还好,这把牌我不需要去猜,我已经拿到了牌桌上最大的牌,我赢定了。 菲尔-海尔姆斯的手移向他的那两张扑克牌,他把它们拿起来,举到自己面前,看了又看;然后他摇摇头——那一刻,我的心脏突然一阵狂跳,我以为他看穿了我的底牌,我感觉到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陷阱,从而做出弃牌的决定……但他又把牌放回去;很犹豫的把头转向我。 这个时候,暂停的三十秒时间也到了。在发牌员的声声催促中,菲尔-海尔姆斯终于艰难的说出了那句“跟注全下”,他翻出自己的底牌——真的是一对K! 我也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发牌员把所有的筹码推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声音简直动听极了:“邓克新先生四条3获胜。” “嘿!其实我刚才就猜到你是一对3了!可我只是放不下我的一对K……”菲尔-海尔姆斯说。 “没关系。”我开始整理那些筹码,并且对他微笑着说,“真的,没关系。也许你已经忘了,上午的时候也是拿着一对3、赢了我朋友的一对K,并且把她淘汰出局。这只是个小小的回报……” 我收起笑容,冷冷的接着说下去:“而这回报,才刚刚开始。” “是吗?”他盯住我,把墨镜向上推了推,我感觉从墨镜后似乎射出一股极其尖锐的目光,这目光像是能够穿透我的内心;让我的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 我本能般的、在座位上不安的动了一下。 菲尔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他哈哈笑了起来,并且指着我面前的那些筹码说:“小家伙,你一定会输掉你所有筹码的。” 我没有理他,只是从泰国人的手里接过了红色D字塑料块;美女主持人和菲尔相继下过大小盲注后,发牌员开始给大家发下底牌。 虽然菲尔-海尔姆斯是一个极其令人生厌的人;而且刚转换到这张牌桌上,他就被我重创了一把,但他的表现,马上就开始令其他牌手望而生畏——在那把牌后的六个小时里,在不间断的喋喋不休中,他一口气扫走了十五个筹码较少的牌手;泰国人也被他重创了两把,损失了大约一百五十万美元的筹码。 他偷鸡的时候没人敢抓他;但当你决意和他拼一把的时候,他却总会亮出出乎你意料之外的好牌。菲尔-海尔姆斯就像音乐会上的指挥一般,挥舞着充满魔力的小木棍,引导着整个牌桌。他总能让你照着他的想法去做;你所有的叫注——下注、跟注、加注、或者弃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幸好,我并不属于他正在指挥的那支乐队。这六个小时里,我总共只玩了四把牌,并且毫无争议的都拿下了彩池。 不,并不是我过于谨慎,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没有拿到什么真正的大牌——但这也给了我另一个机会,让我能够更深入的观察菲尔-海尔姆斯。 可是,我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能够用来判断他底牌的蛛丝马迹。他隐藏得太深了,就像陈大卫、托德-布朗森、丹-哈灵顿那些人一样。我和他们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很轻易的看穿我,而当我试着这样做的时候,却就像面对着浩瀚的大海,想要从中找出一根银针般困难。 但我一直在努力。因为我答应过阿湖,我一定会尽力。 第七次休息的时间到了,我们大家起身离开牌桌。我大约还剩下一百六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面前的筹码,比他刚坐进牌桌时还要多两百来万。 现在已经是午夜两点,绝大多数旁观的人已经走了。陈大卫师徒也不在观众席上;杜芳湖一个人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她怔怔的对着大屏幕发呆,身边的座位一片空荡荡的,让她的身影显得更是孤单。 “他们人呢?”我走到阿湖的身边,问她。 “阿进刚刚被淘汰出局了。”过了一会,她才轻轻的说。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到了她的身边,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她伸出手,轻轻的抓住我的手。我静静的感受着,从手背传来的那份温暖,直到催促牌手就座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要去比赛了。”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同时轻声说道。 阿湖像是从梦中惊醒般,应了一句:“哦。” 她松开我的手,站了起来,替我整了整衣领和领带,沙哑的声音透出无限温柔:“阿新,你知道的,现在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你不会让我失望,对么?” 我凝视着她的眼眸,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回到座位上,可菲尔-海尔姆斯还没有回来。我转头看去,他还在观众席边,正在和一个中年女子微笑着说些什么,然后那个女人踮起嘴,给了他一个热吻。 当他回到座位上,又恢复了不可一世的样子。第一把牌他加了一个重注,所有人都弃了牌;他笑着拿回牌桌上的筹码,然后对我说:“你说的、早上被我淘汰掉的、就是刚才观众席上那个小妞?” 我没有理他,但他接着说了下去:“这可不怪我,她拿到了一把好牌,是的,好牌,但却并不保险。可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加注、再加注、全下……老天,她要把所有的筹码都给我,我为什么不要呢?”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发牌员发下的底牌。 也许是今天的牌桌风格更具有攻击性的缘故;和昨天比起来,今天的比赛进程明显要快得多,在离开观众席的时候,我看到大屏幕上显示着还剩下一百二十来桌人,也就是说,再淘汰掉两百个人,我们就可以进入Day3的比赛。 盲注涨得很高了,现在的盲注是18000/36000美元;这已经足够吞没许多筹码不足的牌手。也许,我们根本不用像Day2A一样坚持到五点。 没错,今天的比赛,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这把牌,又轮到我坐在庄家位置。菲尔的下家、枪口下的位置那个牌手开始弃牌,接着是下一个、再一个……直到那个泰国人。 泰国人看了看自己的底牌,又看了看我、美女主持人、以及菲尔-海尔姆斯。犹豫了一阵后,他决定跟注。 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红心A、黑桃A。 “我也跟注。”我很平静的做出了决定。 后面还有两个人等着行动,菲尔-海尔姆斯是一个攻击流牌手,他习惯在任何时候,拿到任何牌加注。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会加注的。 美女主持人看过牌后,想了想后,她也将一万八千美元的筹码推进彩池。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菲尔笑了起来,他对我说:“很好,你终于肯玩上一把牌了。你知道吗?小家伙,一直看着你弃牌,我都很替你着急。看来你终于也愿意行动起来了……不,我知道你想要我加注,我不会那么傻的,那么,我让牌。” 我小小的圈套被他轻易的识破了,他知道我拿到了一把真正的大牌。 越是大牌,就越不适合对抗多个牌手。当菲尔-海尔姆斯让牌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翻牌前加注;等到翻牌的出现后,我这份后悔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四家争牌。”发牌员说,“翻牌是——草花J、方块Q、草花7。” 泰国人让牌,我也让牌——这种牌很可能给他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个,凑成了三条、两对、或者同花和顺子的抽牌;试探性下注只会让大家都跟进彩池,把彩池弄得过于庞大;而重注出击的话,如果正好撞上别人的大牌,那就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美女主持人也让牌,现在,轮到了菲尔-海尔姆斯做决定。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回报(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4 本章字数:3650 作者:阿梅 ——————因为起点网站将要停机维护,故将十二时的更新提前。请大家继续关注,谢谢! “教战手册上说,拿到一对A,在翻牌前要加注、再加注。”菲尔-海尔姆斯对我笑着摇了摇头,“小家伙,你不适合玩牌,你让我们大家都进入了彩池。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对吧?晤……我不应该问你这个问题的,我说的话,当然不会有错。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嚣张的狂笑后,他推出了三叠2500美元的筹码:“我下注十五万美元。” 翻牌前的彩池是十四万六千美元,菲尔的这个下注已经超过了彩池。泰国人想了一会,然后他转过头,问美女主持人:“你会加注么?” 美女主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以为泰国人会再问我相同的问题,但他没有。他只是斜了我一眼,然后双掌合什,很认真的对发牌员说:“那好,我跟注。” 彩池已经有四十四万六千美元了。如果我和美女主持人跟注的话,彩池将达到七十四万六千美元;我跟注需要十五万美元,大约占整个彩池的1/5;也就是说,只要超过20%胜率的牌,我就应该跟注。而无论他们三个人拿到什么牌,只要不是三条,我的胜率都不会低于25%;这样的彩池比例逼着我必须跟注——菲尔-海尔姆斯算得很准;他知道我会跟注,他也同样知道我不敢加注…… 是的,我不敢加注……这一点甚至连那个泰国人也同样清楚! 我不想在菲尔的指挥下行动,可这牌我能够加注么?如果我加注的话,无论是揉着耳垂的美女主持人;双掌合什的泰国人;还是正冷冷看着我的菲尔-海尔姆斯,他们都不可能轻易放弃。我愚蠢的加注只会让彩池变得越来越大,从而让我在最后两轮叫注里,每一轮都必须投入更多的筹码…… 我看向美女主持人,她的小动作出卖了她的底牌,我确信她有两张小草花,在做同花抽牌;而泰国人的动作也说明了他有9、10,或者10、K,正在做两头顺子的抽牌;如果我加注,彩池比例会变得不适合他们;也许他们会弃牌,也许会强行挤入彩池……而最大的关键是,我完全不知道菲尔的底牌是什么!他已经两对了么?还是根本就在吓人? 我已经在翻牌前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也许跟注是一个比较好的决定。但如果只是跟注,面对两个抽牌的对手,还有一条张着大嘴,随时准备将我吞噬的巨鲨王,我……还有赢的机会么? 九十秒的考虑时间到了,可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出决定。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对发牌员说:“我请求暂停。” 菲尔-海尔姆斯叫得更起劲了:“嘿!小家伙,我说过你已经为难了!难道你觉得你还有赢的机会么?要是你觉得自己能赢,那你就加注吧!来吧,加注我吧!” 他知道我不敢加注……可我不知道,他的这些行动和说话,到底是想要我加注,还是想要我跟注!无论如何,在这种时候,我必须做出和他想让我做的,完全相反的决定! 我竭力回忆着菲尔之前的一切行动,在他不断怂恿别人加注的时候,别人总是忍气吞声的弃牌,而他也从来没有翻出过自己的底牌;可是当他扫走那些牌手的时候,他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沉默着赢走别人所有的筹码…… 是的,当他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就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时候! 不用再犹豫了,我必须现在做出决定,对,就是现在! 我往彩池里,推出自己面前整整三分之一的筹码:“好吧,如你所愿,我加注到五十万美元。” 这又是一个越过了彩池的加注;一个牌手下注,告诉大家他有很大的牌;而另一个牌手加注,说自己有更大的牌。美女主持人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傻到和我们硬拼。她看了我一眼,放下捻住耳垂的那只手,拿起她的底牌,扔给了发牌员。 “我知道你拿到了三条Q。”弃牌后,美女主持人微笑着对我说。 菲尔-海尔姆斯大笑起来:“他有三条Q?不,我不相信,如果他有三条Q,我就把这副扑克牌吃掉!我完全可以再加注……不过算了,泰国人,刚才我拿走你太多的筹码……现在我给你一个夺下彩池的机会。我只是跟注,你也可以跟进来。我对你很不错吧?” 泰国人开始犹豫不决,在这把牌之前,他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三十万美元的筹码;而在这把牌里,他已经投入了将近二十万美元,如果还想要参与彩池的话,就必须再拿出三十五万美元来冒险,那样他就只剩下了七十五万美元的筹码…… 双掌依然合什的泰国人,用复杂的眼神对我们各看了一眼,然后他闭上双眼,默默的祈祷了一阵。 也许是听到了佛祖的旨意,在祈祷结束后,泰国人睁开双眼,决定跟注。 转牌是——红心2。 菲尔-海尔姆斯看着我,敲了敲桌子;泰国人也让牌。 我不想让彩池再次加大——现在我还有一百万美元的筹码,我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这把牌输了的话,一百万也足够我坚持到进入Day3……于是我也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在发牌员发下河牌前,菲尔突然站了起来,他拍着桌子说:“我让牌。” 在第一个行动的时候,他经常玩这样的把戏;这可以说是有海尔姆斯特色的独门玩法。不管怎么说,他这种做法总能给其他牌手很强烈的心理暗示,那就是你的下注,随时可能受到加注的惩罚。 河牌是——红心10。 菲尔-海尔姆斯既然已经让牌,那就轮到泰国人先叫注,他合紧双掌,仰首祈祷了一番,祈祷结束后,他深呼吸了一次,把所有筹码都推进彩池。 我知道,他是在偷鸡。 泰国人已经输了,在这把牌后,他的筹码将从最高时的三百万美元,降到七十五万美元;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很可能在随后的比赛里,被人一把扫走。他已经沉不住气了;他试图冒险一博,拿下这个一百六十多万的巨大彩池。但他的牌已经被我看穿了——他只拿到了一对10。 是的,泰国人很有勇气,但他并不是喜欢蛮干的人。谁能相信,他会拿着89或者AK,希望击中那张唯一能够让他获胜的10么?当然不!他当然是在抽两头顺子!而现在,他在再次没有按照彩池比例叫注后,已经尝到了投入太多的苦果。他现在的行动,无非是拼死挣扎的最后一博,希望能够偷到彩池而已! 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可我怕的是,菲尔-海尔姆斯也不会让我如愿。 如果我跟注泰国人的全下,那我自己也只剩下了三十来万美元的样子。可以想见,如果菲尔真的拿到什么牌,他必然会迫使我将所有的筹码都扔进彩池。现在问题的唯一关键在于……菲尔-海尔姆斯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在此之前,他在河牌前的让牌,有一半时间在别人下注后全下,这种情况下,他都夺到了彩池;另一半时间是大家让牌,结果他拿到了小部分的彩池;也就是说,他拿到两对或者三条的概率是一半一半——至于顺子的可能性,和上面的理由一样,根本不用考虑。 彩池里已经有两百三十多万美元的筹码了。就算在Day3的比赛里,也很少能够看到这么巨大的彩池。如果我和菲尔都全下进去,并且由我拿下彩池,那我就会有四百三十多万美元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在损失掉一百六十万之后,将只剩下四百二十多万……那样的话,我将会成为牌桌上筹码最多的人;可是,万一我输了……我和阿湖也就只能两手空空的离开拉斯维加斯了。 我忍不住扭头看向阿湖,她的双手紧握着,正急切的看向我。 “好吧,我……”我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底牌,我还有一百万美元筹码,我可以忍到Day3,甚至可以进入Day4的钱圈。我完全没必要冒险……但就在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 菲尔-海尔姆斯的牌的确很大,但没我大! 活生生把“弃牌”两字吞了回去,我把扑克牌放回牌桌:“我……全下!” “全下?你全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庞大的彩池让所有人发狂,这话说得真是一点也没错。”菲尔摇着头,对我说,“你不可能拿AK击中顺子,而且你既没有三条,也不是两对,我猜得怎么样?” “少啰嗦了,要是你觉得自己真是神仙的话,要么你就拿出一百万来验证;要么你就弃牌。”我冷冷的回答。 “好啊,我跟注全下。”菲尔轻松的说。 泰国人的嘴唇不停蠕动着,他一边祈祷,一边翻开自己的底牌——黑桃10、方块K。 他只有一对10,已经输了。现在,只剩我和菲尔-海尔姆斯比个高下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夜半惊魂(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4 本章字数:3527 作者:阿梅 ——————阿梅要睡觉觉了,中午可能醒不了……所以把中午十二点的这一章提前发上来,谢谢大家支持这本书! “你有一张A,而下面没出A,所以你只有一对,我想你应该是AQ之类的牌,你有桌面上的顶张大对;可是……我是一对K。”菲尔-海尔姆斯用他惯常的傲慢语气说,并且骄傲的翻出了他那一对K。 我长出一口大气,强行压抑住心底的欢畅,装成沮丧的样子:“海尔姆斯先生,你猜中了我的底牌,确实是一张A……” 这个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我的另一张牌也是A。” 看到我亮出底牌后,发牌员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调再次响起:“邓克新先生,一对A获胜。” “漂亮的一手。”泰国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站起身来,和我握手,并且对我说:“祝你好运。” 我微笑着回答他:“谢谢。” 他又向菲尔伸出手去,然而,菲尔-海尔姆斯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伸向他的那只手一样。他摘下了墨镜、单手叉腰,开始滔滔不绝的教训我:“操你妈的……你这只猪头……你他妈的会不会玩牌……你拿着一对A竟然在翻牌前只是跟注,操!这他妈还是Wsop吗?什么样的白痴都他妈的混进来了……你这世界上最烂的牌手……” 很少有人会喜欢在午夜两点半里,还不停的和别人说话。大家都很疲惫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着Day2B快些结束,好回去家里、或者旅馆的房间里倒头就睡。除了发牌员们单调的声音,这里已经非常安静,甚至连巡场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毫无疑问,整个赛场里、所有人都听到了菲尔-海尔姆斯泼妇骂街般的咆哮。 这骂声也理所当然的引来了巡场,他将“Sitout”的木牌放在菲尔的筹码边,对那个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巨鲨王说:“海尔姆斯先生,请您保持冷静!因为您的言行,您将被罚时三十分钟。” “冷静!罚时!你们把全世界最烂的人安排在我的牌桌上!好吧……玩了这么久的牌,我确实需要去休息会了。小白痴,垃圾货,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输光……” “当然不会。”我微笑着看向他,“我刚才就说过了,这回报,才刚刚开始。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我等着你。” 菲尔离开了牌桌,他走向观众席,伏在那个中年女子的腿上,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那个女子也不停的说着什么,并且轻拍他的背,让他能够得到些宽慰。 美女主持人从我手里接过那个红色D字塑料块,她对我笑着说道;“菲尔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令人厌恶。可他偏偏有个好妻子……据说他的妻子是心理医生,也许很快,他就会在那位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恢复过来;可爱的东方小男孩,当他重新回到牌桌上的时候,你可真要留神了。” 对她这份善意的关怀,我回报以友善的微笑:“芭芭拉小姐,谢谢您的提醒。” 看过了底牌后,我随意的把它们扔回给发牌员。然后我还是忍不住的、向菲尔-海尔姆斯看去——在妻子的怀抱里,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至少看上去如此。他站了起来,端着一杯香槟,大摇大摆的在牌桌间走来走去,向熟人们大倒苦水,我看到他几次指向我的方向,我知道,他在说我的牌技究竟有多差劲;而他那把牌又输得有多么冤枉。 半小时的罚时很快就过去了。当菲尔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已经三点多钟了,而现在,盲注已经涨到了19000/38000美元;整个赛场已经只剩下了一百零几张牌桌仍在进行;而且还不断有筹码不足的牌手、被迫在大小盲注时全下,然后被大牌淘汰出局——这一切都预示着,Day2B的比赛,随时都可能结束。 这把牌又是我的大盲注。美女主持人弃牌后,菲尔-海尔姆斯没有再唠叨什么,他只是死死的盯住我;我完全能够感受到墨镜后闪烁的寒光……但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做到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了。 看到这一招对我已然无效,他悻悻的转开了视线,撇了撇嘴说:“我跟注。” 疲惫的时候,人们很难产生战斗的欲望。牌桌上的所有人,都只想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晚。是的,大家都选择了弃牌,包括小盲注位置上那个只剩下不到五万美元筹码的牌手。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底牌——黑桃A、方块K。 菲尔只是跟注进入彩池。他应该不会有大的对牌、或者AK、AQ之类真正的大牌,也许是两张同花牌?或者两张连续牌?再或者是A带一张小牌?好吧,就算他有个中等对子、或者小对子……可是,不管怎么说,就这手牌而言,我相信自己的胜率一定很高。 不过,我想要给他再设个小小的圈套……于是我只是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在翻牌发出来前,我也站了起来,对发牌员说:“我让牌。” “你这是干什么?”难得沉默这么长时间的菲尔,再次“惊呼”道。 我耸耸肩,很无所谓的说:“这是从你那里学会的。” 翻牌发下来了——草花A、红心2、黑桃2。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好的翻牌!我现在有了两对,而且还是顶张大对;以及最大的边牌!我确信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不可能有2;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拿一张2、甚至是两张2进入彩池;那么,他有一张A么?看来不像;如果有张A的话,他会在翻牌前加注;而且就算有A,只要边牌不是K,我也比他的牌要大。 菲尔犹豫了一阵后,对发牌员说:“我也让牌。” 转牌发下来了——草花2。 在我思考应该如何叫注的时候。菲尔-海尔姆斯一边凝视着这张扑克牌,一边摇着头,用一种惋惜的语气对我说:“看来今天晚上是来不及把你赶出去了,小白痴;你还有两天的时候用来祈祷;去祈祷吧,祈祷Day3不要再和我坐在一桌;如果上帝能听到你说的话,也许他会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也说不定?否则的话,你自己知道,你必将被我扫出Wsop的大门!” 他又开始故态重萌了……我决定继续挑衅他,我希望他能够被我干扰,而再度失去理智,于是我注视着他的脸,很认真的对他说:“是么?海尔姆斯先生。我和您的看法刚刚相反。我们还有机会分出胜负,不是么?牌局还没有结束,我很乐意在接下来有限的几把牌里,将您的全部筹码都拿过来,让您在Day2就结束这次痛苦的Wsop之旅。” “邓克新先生,现在轮到您叫注了。”在我们斗嘴的时候,发牌员对我说。 好吧,让我们回到牌局里来……现在,我拿到了三条2带一对A的葫芦,我想,这应该是最大的牌。我决定把这个陷阱挖得更深;于是我继续平静的让牌。 菲尔-海尔姆斯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的让牌使得他轻松了不少:“当我的筹码从十万美元上升到两百万美元后,没有任何人还敢说自己会把我淘汰出局。小白痴,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的;好吧。那我就满足你……” 他把所有的筹码干净利落的推了出去——发牌员在我的要求下清点了这些筹码,清点结束后,他告诉我:“这是四百一十七万八千美元。” 我还有四百二十六万……我完全可以把他扫出局去。他不可能有2,更不可能有A,我想他大约有一张K、或者是一对小牌,他以为我没有A……和刚才一样,我拿到了最大的牌,根本用不着考虑,不是么?我也把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 菲尔-海尔姆斯突然狂笑起来,他笑得如此歇斯底里,像极了一个癔症患者—— “小白痴!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痴!你没可能有2;我想你有张A,应该是AK之类的牌……我这次没有再猜错吧?” 紧接着,他翻出自己的底牌,那是—— 两张红色的A。 那一刹那,我的所有思维完全停止了……我只知道,我终于还是输了……我和阿湖败在了同一个人手里。我一直以为我是在给他设下陷阱,但却完全没有想到,最后被套进陷阱里的人,却是我…… 这就是巨鲨王的实力么……也许,Wsop本就不是我们这个级别应该来的……现在还有回香港的机票可订么?或者,我们还可以和阿进坐同一班飞机回家…… 可笑的我、可笑的阿湖……竟然还曾经妄想过夺走一亿八千万的大奖……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这些巨鲨王的对手,我们只会被他们在不经意间的狂笑中、吞噬……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夜半惊魂(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4 本章字数:3550 作者:阿梅 ——————好吧,我承认,我败了,你们实在太强大了,都猜中了这张2……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了;夜里十二点的那章我就先更出来吧…… “邓克新先生,请您亮出您的底牌。” 发牌员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可这声音却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他在说什么,我知道现在轮到我翻开底牌了;可是……我整个人都已经瘫软在椅子上,再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动作。我只能木然的听到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然后他自己伸出手来,翻开了我的底牌。 “我果然没有猜错!我果然没有猜错!”菲尔-海尔姆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双手胡乱挥舞着,把脸转向整个赛场,大声的宣告着他的胜利,“嗨,所有喜欢我和讨厌我的人!你们将见证Day2筹码榜榜首的诞生!这把牌后,我将领先詹妮弗小甜心两百多万美元!我的筹码优势将遥遥领先!我还会把这个成绩保持到决赛桌,直到拿回金手链!现在,大家开始鼓掌吧!” 少数几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牌手真的鼓起掌来;其他大多数人,还是不屑一顾的保持了沉默。可是,就连这稀稀落落的掌声,也像是一个个耳光不断抽在我的脸上…… “好了,现在是河牌……”发牌员说。 这张牌发不发都已经无所谓了,任何一张牌都没办法挽救我的筹码。但发牌员还是尽责的轻咳一声,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 “河牌是——方块2。菲尔-海尔姆斯先生四条2,边牌A;邓克新先生四条2,边牌A;两家平分彩池。” 什么?平分彩池?真的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感觉心跳快得厉害,整个心脏似乎都要从喉头蹦出来了……平分彩池么?那也就是说,在这趟Wsop之旅中,我还活着? 我看到,菲尔-海尔姆斯是彻底的失去理智了,他把墨镜扔到了牌桌上;帽子和耳机也丢到了地上;他的手指一直对着发牌员和我指指戳戳,可是,我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办法听到任何声音……我只是不断的问自己: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带四百万美元的筹码进入Day3的比赛?我不用和阿湖去预定机票?这是真的么? 为什么大家都站了起来?为什么他们都拿走了自己的筹码?难道比赛已经结束了么?我是真的活下来了?按住我肩头的、那双温暖而潮湿的手又是谁的?是阿湖么? 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木然的看着菲尔-海尔姆斯丑陋的表演,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电影;但是,我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 “阿新,Day2的比赛结束了,我们回房间吧。” 是的,是那个沙哑得近乎撕裂的声音……我像是一个机器人般,慢慢的转过头去。映在我眼帘的,是阿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但这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和一串与这笑容极不相衬的泪珠。 “回去了么?”我好不容易才问出这么一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比阿湖还要沙哑得多。 “对。”阿湖笑着说,可她的泪水却不停的掉落,“阿新,你刚才太紧张了……还是先坐一会,我帮你收拾筹码……”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夏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晒进了没有遮上窗帘的房间;我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套房客厅里的那张床上。我完全不记得我是怎样回到房间的了;我只记得,阿湖收拾筹码的时候,我的双脚已经完全麻痹;当我想用手控制住它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开始痉挛;然后我又惊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 想来,阿湖一定很辛苦才将我扶回房间的吧!我起了床,敲了敲里间的那扇门,有些歉意的叫了一声:“阿湖……” 没有人应声。我轻轻推开房门,里间空荡荡的,阿湖不在。 她会去哪呢?难道又去看巨鲨王们玩牌了?应该不会吧……不过,阿湖是一个很懂得照顾自己的人,所以我根本就没有为她过多的担忧什么。 我决定给自己找些别的事情做,我拖出旅行袋,从里面掏出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支派克金笔——这是我唯一带在身边的、曾经属于姨父的东西。 坐在桌前,我开始一边回忆着昨天那些牌局的细节,一边开始写了起来。 没多久,房间的门开了,阿湖走了进来。 看到我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惊讶的问道:“阿新,你醒了?” 我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嗯,你去哪了?” 阿湖把坤包放在桌上,伸了个懒腰:“我去弄了点吃的,一会他们就会送过来。咦,你在干什么,写日记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个习惯?” “不,只是一些牌例总结。” “是么,我来看看……”阿湖接过我的笔记本,开始读了起来。 “一:他很喜欢喋喋不休,但翻牌前,却突然沉默起来。结论,他拿到一把很大的牌,沉默只是他本能的掩盖;这种不自觉的反应,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二:他是个攻击流牌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加注吓退对手的机会;但这把牌里,他却在翻牌后,我让牌的情况下,没有下注,也选择了让牌;给我免费看转牌的机会。结论,他的牌已经领先于我,接近必胜,他有恃无恐。” “你写的是菲尔-海尔姆斯么?”阿湖问。 “嗯,最后一把牌;能和他平分彩池,实在是侥幸……我想我当时一定忽略了什么事情,所以想要做个总结。事实上,他并不是全无破绽,至少我现在就想到了两条;只是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发现,或者说没有及时总结出来……” 叹了口气后,我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阿湖,你看,那把牌起初我们都只是被动的跟注、让牌;彩池只有少得可怜的95000美元。为什么在转牌出现后,我让牌的情况下,他会突然拿出四百万来全下?” 阿湖合上笔记本,她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是啊,他怎么就那么肯定,你会跟注全下?如果你不全下的话,他拿那么大的牌,却只能扫走一个只有大小盲注的彩池,那绝不能让他满意。如果是我拿到他那手牌,只会先下一个小注,期待别人加注,然后我再加注……难道,他知道你急于为我报仇,所以一定会跟注全下?不,这个理由解释不通;他一定知道,你有一张A。” “你说得没错,阿湖,他看穿了我的底牌,我们都清楚这一点。他知道我有一张A,但这并不是他知道、我一定会跟注全下的理由;你知道,我平常不是这样的;就算有A,我也会认为他有另一张A、甚至一对A;在他全下后,我没有理由为一个平分的十万美元彩池,冒着出局的危险,把所有筹码都投入进去。” “嗯……”杜芳湖沉吟着,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接着我听到她说,“原来是这样!” “怎样?” “嘿!阿新,你自己也是一条鲨鱼;你看穿别人底牌的能力,比我要强上一百倍!你告诉我,你是怎样看穿那些鱼儿们的底牌的?你可不要说,那是因为你有特异功能!” “当然不是。读牌其实只是一种技巧,通过观察、和分析……” 阿湖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敲了敲桌子说:“是的,菲尔-海尔姆斯经常在第一个行动时提前让牌;可你从来没有这样干过。但在那把牌里,你突然做出这种行动……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你有一把大牌,正想要套住我。可是,你不知道,我的牌更大。” “这个你先前已经说过了,是的,他知道我有一张A……” “不、不,你还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这话的重点不在后面,而是在前面……我要说的是,阿新,当时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只放在自己的陷阱上;你竭尽全力的,给菲尔挖下了一个坑;菲尔知道,他全下的举动,会被你看成他已经掉进这个坑里的表现;他知道你一定会跟注……因为他知道,你根本看不见,他在你的坑旁边,挖的更大、伪装得更好的那个陷阱!他是在以坑对坑……他可以确定,你已经产生了心理的盲点;所以他才敢全下。” “盲点……”我反复念叨着这个词,下意识的,我打开了笔记本,在第一页,我看到了,姨父最后给我留下的那段话—— “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4 本章字数:3783 作者:阿梅 ——————QQ新闻报道,湖南四千电力员工战冰斗雪,抢修电网。可偶们这里为虾米还是停电捏……残念中。不知道虾米时候会来电,趁着本本还有电池,先把中午十二点的章节发出来,大家中午就不要等了。下一更恢复正常(也就是夜里零点……) 一阵敲门声响起,阿湖走过去,把门打开。我听到一个侍应生对她说:“杜小姐,这是您要的午餐。” “嗯,好的,谢谢。” 阿湖推着餐车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她笑着对我说:“好了,阿新,先别写了,吃点东西吧。” 我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搬着那把椅子,走到餐车旁。 餐车上,摆着一个超级大的汤锅,锅子旁边还有一些调味品,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有些奇怪的问阿湖:“难道,我们中午就光喝汤么?” “当然不。”阿湖拉开餐车下层的抽屉,端出一个大大的盘子,满满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让人看上去就食指大动。 我忍不住拿起叉子,叉住一个,蘸了点调料,扔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含混不清的问:“马靴酒店还有饺子卖?” 阿湖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笑说:“这是我包的,我在他们的餐厅里找到了一些小麦粉……味道怎么样?” 我由衷的赞叹道:“很不错;嗯,真的很不错。” 阿湖有些怜惜的看着我:“我知道你吃不惯西餐。可怜的阿新,跟我来了拉斯维加斯后,你都瘦了许多……” “有吗?”咽下第五个饺子后,我拿起餐巾,抹了抹嘴,笑着问她。 她凝视着我的脸,点了点头。然后她拿起自己的叉子,又叉起几个饺子,放进我的碗里:“阿新,喜欢就多吃点。” “嗯……阿湖,你也多吃点。” “我知道的。”阿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从汤锅里舀出两大碗汤;她把其中的一碗递给我;然后举起自己的那碗汤,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被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你弄错了吧?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不是你的。”她笑着说,“是我的。” “哦,对不起,生日快乐。”我也举起碗来,和她碰了一下。 这汤简直味道鲜美到了极点。我敢打赌,在我活过的十八年里,我从来都没有喝过这样美味的汤! “这是什么汤?”我忍不住问。 “这叫老火靓汤;煲的时间还是短了一些……不过,味道还可以吧?” “岂止还可以!阿湖,你考虑一下,要不去开家餐馆吧;我保证,不管路途再远,每天都会去给你捧场。” 阿湖被我的话逗得“格格”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拜托,基本上,省港澳的每个女孩子,都很会煲汤的好不好?我这水准要是去开家餐馆,绝对只有仆街的份。” “哦?省港澳的每个女孩子都会煲汤?为什么?” “你是男孩子,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不知道了。我记得,从懂事起,母亲就开始对我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连煲汤都不会,将来怎么嫁得出……” 她停住了说话;两丝红晕映上了她的脸庞,有些害羞般的、阿湖微微垂下头去;日光掩映之间,那张平凡的脸,突然变得娇艳不可方物;我一时竟然看得呆了。 不过很快的,阿湖就恢复了正常,她再次站起身,给我们已经喝空了的汤碗,舀满那份老火靓汤;她笑着对我说:“我和妹妹们的每个生日,都是这样过的;自己煲一大锅汤;再揉面、剁肉馅、包饺子;然后一家人坐在一块,就像团年饭一样……” 我不由得说道:“那真是温馨动人的画面。” 阿湖点了点头:“我的母亲记得每一个孩子的生日,她总会在我们生日的时候,给我们准备好一切材料……不过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这样做了……” 我听出了阿湖语气中的伤感,这伤感也同样影响到了我的心情,我想起了我的姨父、姨母、妈妈、甚至还有……那个人。 我和阿湖同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她摇了摇头,像是想要摆脱这份令人忧伤的回忆。她侧着头,带着笑容问我:“阿新,其实,我比较好奇;前面那把牌,你为什么会拿一对A全下;你怎么看出来菲尔只有一对K的?” 的确,现在并不是适合回忆的时候……我也摇了摇头,回答她:“因为他对我说:拿到一对A要加注、再加注。” “那不正好证明,他知道你是一对A?” “不,阿湖,我和他交手了将近七个小时;而且我绝大多数时间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所以,一些简单的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他太骄傲了,虽然他会在嘴里把对方的牌说得大一点,但他的心里却不是那样想的。而且,他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自信了,那把牌在翻牌前我没有加注,他猜测我只是AQ、或者AJ之类的对子而已;他只是一条巨鲨王,并不是神;他不可能每把都猜中别人的底牌……他和我一样,也有心理上的盲点。” “阿新,你真是太神奇了。”听完这分析之后,阿湖对我说。 就在我正要谦虚两句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去吧。” “我去吧。” 我们同时站起来说。然后她笑了笑,顺从的坐下。我走过去,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右手指间正把玩着一个筹码的阿进。 他把筹码放回裤袋,跟着我走进房间;看到那辆餐车,阿进有些拘谨的问:“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当然没有。”阿湖说,“张生,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刚刚吃过午餐。”阿进推辞道,“其实,这一次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我已经订好了晚上回香港的机票。” 我和阿湖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过他的话。但幸好,他自己说了下去:“我知道两位想要安慰我;不过……我现在感觉真的还不错,师父说过,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比赛,重要的,是获得经验和教训,而不是成绩。我想,我已经完成了赛前的预计目标……” 我们都笑了,然后我和阿湖对他说了些“旅途愉快”、“以后再见”之类的话;阿进也很识趣的没有多呆,他很快就告辞了。 我和阿湖把他送到门外,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问我们:“你们看了今天的《赌城日报》么?” “还没有,怎么了?”阿湖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安迪-毕尤死了。” “什么?”阿湖吃惊的问。 “哦,我这里还有一份报纸,杜小姐拿去看吧。那么,再见。” 目送他的背影从走廊拐角处消失,我和阿湖回到了房间,又在餐车边坐下。 我喝了一口汤,问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条巨鲨王叫做安迪-毕尤……不过你似乎对他很熟悉?” “当然。”阿湖一边看着报纸,一边说,“安迪-毕尤,和斯杜-恩戈同一年出生;他不是职业牌手,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数学家吧。在金融业和航空航天业上,他挣到了数百亿家产。有了钱之后,他经常从达拉斯飞往拉斯维加斯挑战巨鲨王;但却被一些记者公开嘲笑,说他是专程送钱的鱼儿……” “哦?那他到底是鱼儿还是鲨鱼?” 杜芳湖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除了和那些巨鲨王玩现金桌,他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不过,为了反击那些记者,2004年,他在《牌手》杂志上发表一份战书,向全世界所有巨鲨王发起挑战,引发了牌坛的轩然大波;最后,巨鲨王们推举了道尔-布朗森、詹妮弗-哈曼、托德-布朗森等六人应战。” 我也开始对这个敢于与全世界为敌的逆天强者感兴趣了:“那输赢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他们双方约定,各存四千万美金在某一家银行,直到某一方输光,另一方才有权取出这笔款项。赌局2006年才真正开始;巨鲨王们轮番上阵和安迪-毕尤单挑。有时是30000/60000美元的盲注;有时是50000/100000美元的盲注;经过三次长达十数日的较量,双方差不多不分胜负。在那之后,毕尤就一直缠绵病榻,没法继续玩下去;而那八千万美元的赌金,现在还依然冻结在银行的保险箱里……” 说完这句话后,阿湖把报纸递给我,并且问道:“阿新,你知道数学模型是什么东西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看向报纸——在第一版,很醒目的写着两个单词: 战争!继续! 这篇报道前面的内容,大部分是回忆安迪-毕尤为扑克世界做出的贡献;和阿湖说的丝毫没有出入;但在最后一段,我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581 作者:阿梅 ——————残酷的事情发生了,笔记本只剩下三块满电电池,来电的时间依然未定;可是,只有更残酷,没有最残酷……最新情报,楼上的水管冻裂了,现在阿梅家里弹尽粮绝,停水停电……(趁着本本还有电,再把夜里零点的那章发出来) “已故安迪-毕尤先生之孙女,正就读于普林斯顿高等学术研究院数学系的堪提拉-毕尤小姐,近日在达拉斯发布声明——虽然她从未接触过德州扑克,但她与其已故的祖父同样坚信,他们两人共同通过某种数学方法,构建数学模型,并且对这些模型进行研究模拟,从而得出的那套毕尤战法;完全可以用于实战。只要严格的按照这套战法作战,任何一个新手都可以击败任何一位巨鲨王。在这份声明的最后部分,她声称将于安迪-毕尤先生的葬礼结束后,前来拉斯维加斯;完成其祖父与道尔-布朗森先生等人约定的未竟之赌局。” “数学模型……难道是一些概率的计算?”我不太肯定的回答。 我只是一个成绩并不算好的高中生,“高等学术”、“数学方法”,“构建数学模型”……这些词离我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阿湖也迟疑着摇了摇头,不过,她很快就干脆利落的对我说:“嘿,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嗯。”我又喝了一小口汤。虽然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但这汤鲜美的滋味,却令我有些恋恋不舍。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阿湖又迟疑着问我:“阿新,你猜那个堪提拉……能不能赢?” 这个我倒可以很肯定的回答她:“如果只是纯粹的数学概率游戏,像21点、百家乐之类的,那还有可能研究出提高胜率的技巧;可是德州扑克……绝无可能。归根到底,这是人心的战斗,我实在没有办法想像,谁可以用数学方法,去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湖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她笑眯眯的、看着我喝完碗里的那些汤。 “你还要吗?” “呃……我吃了三十个饺子,还喝了六碗汤。阿湖,平常我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你想撑死我么?” 阿湖掩嘴窃笑,她开始收拾餐车上的残局;而我则去卫生间里冲了凉,换上了我的那一套正装。 “你要出去么?”阿湖问我。 “嗯,吃得太撑了,我出去走走。” “我和你一起去吧?” 换成以往,我会毫不迟疑的答应她;但今天,我只能对阿湖歉意的笑笑:“不用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迎着午后的阳光,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可我却踌躇起来,不知道应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要知道,我虽然在拉斯维加斯呆了这么久,却只出过两次酒店的大门!我想去给阿湖买些生日礼物;但我找不到哪里有礼品店——当铺倒是不少,几乎每家娱乐场周边,都有好几家当铺。 那里面,应该也有些好东西卖的吧……我这样想着,随意走进路边的一家当铺。 空调的冷气吹在身上,和刚才的暴晒比起来,我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双眼还没能习惯,强烈的阳光与这店铺的黑暗之间的反差;直到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样子,我才看清楚了,坐在柜台后面的那个满脸皱纹、有如女巫般的老板娘。 她对我开口说话,声音也像极了惊悚片里的女巫:“来自东方的小男孩,你可以随意的看看,这里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东西。” 我不禁讶异的问:“您怎么知道我是来买东西、而不是典当东西的?” 老板娘笑了起来,这笑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小男孩,任何一个走进这扇门的人,我都可以在一眼之间,判断出他们手里的底牌——买东西,或者典当;有能力赎回去,或者没有;凭技术吃饭,却被运气击倒;或者正好相反……” “哦?”我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那请您说说,我的底牌是什么?” 她无神的双眼凝视着我,过了一会,她对我慢慢的说:“你刚刚通过了Wsop的Day2比赛,而另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却没有。你并不是为了安慰她,才来给她买一份礼物的;应该有别的原因,也许是她的生日?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身上没有太多的钱,我想……你的心理价位应该在五百到两千美元之间。” 这一切完全吻合事实!如果不是在内地时接受了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我一定会扭头跑出这家当铺!可现在我只是平静(我居然还能平静!)的问道:“您猜得很对,不过我不知道您是怎样猜出来的。可以告诉我么?” “当然可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了;小男孩,你不妨坐下来陪我聊聊,对,就坐在那张钢琴椅上。外面的太阳那么大,我想现在也不会有别人、再来打扰我们的聊天。那么,让我给你讲一下,我是怎么判断出这一切的吧。顺便提一句,你的用词很不准确,这是判断,不是臆猜。” 坐在钢琴椅上的我,无言的点了点头。 幽静的房间里,我很清楚的听到,她尖锐的声音;这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声音——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除了那些在Wsop里刚刚被淘汰的牌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出门;而你看上去,也不像刚输掉比赛的样子,你没有那么狼狈;把这些综合在一起,就只剩下了一个答案:你睡过头了。” 看到我点点头,老板娘接着说了下去:“那么,什么事情会让你睡过头呢?当然是昨天那场进行到半夜三点的比赛。你既不是发牌员,又不是巡场,更不可能是保安和记者;你是一个牌手,而你坚持到了三点钟,还能够安心的一觉睡到今天下午;当然是通过了Day2的比赛;这很容易判断,不是么?” 我心悦诚服的再次点点头。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你的衣服,是马靴酒店的洗衣房、今天送回你房间的。而据我所知,那些洗衣女一般是早上十点送一次衣服;晚上七点另一次。你今天早上还在睡觉,那是谁帮你收下这套送来的衣服呢?当然是一个女孩子!你和一个女孩子住在同一个房间,要说她对你不重要……小男孩,也许等你再长大五岁,我才会相信这种话。至于现在的你嘛,还太小了,以你的年龄而言,在感情和女人这两方面上,你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嗯……好的,您不用再说了……”我彻底被她的推理给击败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赤裸着身子,被嫖客们赏鉴的妓女。 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在牌桌上被对手看穿;而在牌桌下……也是一样。 “格格格格,小男孩,我吓着你了。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这种方式的谈话。不过,让我最后再对你说一句吧……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四十年了。如果你也拿出四十年的时间,什么事都不干,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只是不停的观察、分析和推理;你完全也可以和我一样,判断出所有的真相!好吧,现在请你到这边来,这边柜台里,摆放的是五百到两千美元之间的小件物品。” 当铺里售卖货物的价格,大都比其他地方的售价要低得多,这家当铺也不例外。顺着老板娘的指引,我先是看到一台崭新的IBM笔记本电脑,和龙光坤的那台一模一样,仅仅标价一千三百美元,而龙光坤的那台,他自称花了三万多港元才买到。 在她的引领下,我慢慢的看了过去。越往右走,货物的体积就越小。在这列柜台的末尾,我看到了一枚钻戒。 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映出了另一枚戒指的画面,它牢牢的套在一根修长的手指上,不断反射着旋转灯的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 然而,另一个身影强行挤进了这画面之中,她长得并不漂亮,也没有钻戒;好吧,其实,我从来没有看到她佩戴过任何首饰,项链、戒指、耳环……这些东西,她一样都没有;除了一些必要的化妆之外,她总是素面朝天…… 我对老板娘说:“请您把这枚戒指拿出来看看,可以么?” 出乎意料的,老板娘拒绝了我。她摇着头说:“小男孩,我建议你不要给那个女孩子送戒指。” “为什么?” “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自己的幻想和骄傲。而一枚戒指,哪怕是最不值钱的黄铜戒指,都可以将这幻想和骄傲彻底扼杀。”老板娘摇了摇头,“既然你的心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那还是让她保留一些自己的尊严吧……我建议你送她其他的首饰,比方说,这根项链就很不错。” 她从那枚钻戒的旁边,拿出一根白金项链;这项链看上去也很不错,但我却一直忍不住的,看向那枚钻戒……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地球大追踪(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604 作者:阿梅 耀眼得令人迷乱的钻戒、和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交替闪现的画面,终于定格了;而我内心的交战,也终于结束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站在原地很长时间;而那个女巫般的老板娘,也一直静静的站在柜台后,静静的、等我做出决定。 就在我掏出钱包的那一刹那,她用那尖锐的声音说:“小男孩,看来,我给你造成了太多的困惑,我很抱歉。其实,我刚刚所说的,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照做,或者拒绝。” 我的手猛的一颤,钱包差点掉到了地上!我还清楚的记得,就在新年的第一天,姨父在他的书房里,刚刚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照做,或者拒绝……” 我抬起头,仔细的看着老板娘,就像想要从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找出姨父的影子一样。但我失败了,除了同样能够揣度人心之外,她和我的姨父没有任何共同点! 我微微叹出一口气,轻轻的对她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两样我都买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老板娘对我的决定有些失望,她摇摇头,接过我递上的钞票,把钻戒和白金项链分别装进盒子里,一边说着,“我已经给过你建议了,怎么决定,那是你的事情。” 我把两个盒子放进口袋,对她说了句“谢谢您”;然后我向门外走去,可是突然间,我又鬼使神差般的停了下来。 “小男孩,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 “是的……” 我已经无法解释自己的行动了,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但我还是转向她,急切的问:“您说您可以通过观察、分析和推理,从而判断出一个人的底牌;那么,如果是一段话呢?您也可以帮我解释出来么?” “这就有些困难了,除了讨价还价,很少有人愿意、和我这样一个老太婆聊天。不过我想那对你一定很重要……你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我希望能够尽力帮到你。好吧,你先把那段话说出来,我试着分析看看。” 我坐回那张钢琴椅上,竭力回忆着当时姨父的表情、和语调,并且试图模仿出来——你可以想见,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的心里究竟有多么的沉痛和悲伤!我慢慢的念出了那一大段话…… “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在我念完后,老板娘又摇了摇头,她很肯定的说:“说这话的人已经死了。” “是的。” “你的父亲?” “差不多……算是吧。” “他是自杀。” “没错。” “好吧,我想我大致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我还需要再确定一下……在他说出这段话之前或之后,他还说过和做过什么事情?” “他给我演示了一把牌……那是他输得最多的一次;但输掉的数字和他的财产相比并不算多。” “是的,他不是因为这把牌自杀的。任何一个因为输牌而自杀的人,都不可能在输牌后,还有心情和别人说这么多。”老板娘嘟哝着,点了点头;她从柜台下拿出一副扑克牌,打开并且取走了两张王牌,然后她把这牌放在了柜台上:“那么,小男孩,你可以把那把牌演示给我看吗?” “您懂得德州扑克的规则么?”我傻呼呼的问。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却掩盖不住那丝骄傲:“小男孩,拉斯维加斯的每个人都会玩牌。” 关于那把牌的一切,我永远都会牢牢记住;所以我毫不为难的就复原了整个牌局。然而,就在我即将翻出河牌的时候,老板娘伸出干爪般的手,止住了我。 “河牌是草花A。”她说,“除了这张,没有别的牌,会让他输一大笔钱。” 我放下扑克牌,点了点头。 “小男孩,我已经彻底清楚这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但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急切的问她。 “因为你还太小。”老板娘向我解释道,“任何一个小孩子,他们性格里的不确定因子都很多,你也不例外,你没法承担起这些东西。” 她什么都知道,但却不肯告诉我……我压抑得够久了,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愤怒的指住她,绝望的对她大吼大叫:“在他死后,我替他背负了将近两百万美元的债务;我替他照顾他的妻子、别墅;这么大的责任我都承担起来了,现在你告诉我,还有哪些东西是我没法承担的?” 老板娘看着我,她并没有被我激怒,而是淡淡的对我说:“小男孩,你先镇定下来;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但你突然这样冲动;你觉得如果我对你说一些复仇、战斗、阴谋……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你能平心静气的去接受?” 她的话,就像一瓢冰水、淋在怒火熊熊的我的身上,我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我能够理解你。真的,人们总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左右。回忆起他和那把牌,已经够让你悲伤了。可是,我不想你也去自杀一回;听我的,小男孩,我会告诉你真相,但绝不是今天。” “那是什么时候?” “我觉得你能背负这个责任的时候。” 我觉得这可笑极了,我抬起头,对她说:“我只是来参加Wsop的牌手,也许这一生,我都不会重返拉斯维加斯;另外,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我能背负起这个责任?” “这比其他的事情都更容易判断。小男孩,你说你背负将近两百万美元的债务,可你还能拿出十万美元来参加Wsop;这证明你对自己玩牌的技巧非常自信;可我敢说,你性格里的不确定因子,会让你拿不到好的成绩。这样吧,如果你能进入决赛桌……不,只要你能进入Day6的比赛,我就把一切我推理出来的东西,全部告诉你。怎么样?” “如果我在Day6之前被淘汰呢?你既然会玩牌,那也就应该知道,一场MTT越到后面运气成份越大……” “我当然知道,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么?如果今年你进不了Day6,那就明年再来吧。Wsop就像鸦片一样,会令人无法舍弃……”老板娘似乎没有和我继续下去的意思,她收起了扑克牌,走回自己的椅子,在坐下前,她最后说了一句,“小男孩,不要看我已经很老了,可我觉得自己还能比拉斯维加斯大多数人活得更久。我会等着你的。” 我盯住她又看了很久,但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只能默默的,转身离开。 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阿湖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马靴酒店免费赠送的果盘,一边看着电视。 她看得如此专注,甚至没有扭头看我一眼,只是心不在焉的问:“你回来了?” “嗯。” 她依然没有看我,只是对我招了招手:“快来,好戏开始了。” “什么好戏?”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正好这时电视的画面一转,镜头对准了比赛时、坐我下手的芭芭拉小姐——她正微笑着说:“赌城的各位观众,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的,我们已经找不到,当年与安迪-毕尤先生、签署那份比赛协议的道尔-布朗森先生了!而协议上说得很清楚,如果堪提拉-毕尤小姐的换人要求,得不到道尔-布朗森先生的承认,那所谓的战争继续……将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现在堪提拉小姐已经向我们电视台提出‘地球大追踪’计划,她为这个计划悬赏一百万美元!任何给我们电视台提供线索的人,只要他的线索,能够让我们找到道尔-布朗森先生,那么他马上就可以获得这一百万;我们的联系电话是……” 接着面画闪过,另一位中年男子拿着一张纸片,神情激动的读了起来—— “凯撒王宫娱乐场,已经为此事件开出盘口——自2011年7月12日赌城时间十二时整开始计算,24小时内道尔-布朗森先生出现在拉斯维加斯,一赔八;48小时内,一赔四;72小时内,一赔三……” 我和阿湖对这种赌博都不感兴趣;她递给我一个雪梨,有些羡慕的说:“托德一定知道他爸爸在哪;这一百万可真好赚。” 我拿过雪梨,又放回果盘中。突然间,画面闪过,我看到了那个绝顶肥胖的身影,他正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正文 第三十章 柯德莉夏萍穿过的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675 作者:阿梅 电视上的托德-布朗森随意的套着一件衬衫,正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我的父亲……呣,既然你们都找不到他,我当然更没可能,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的,他出门旅游难道还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吗?当然不!而我想要去哪里,也不会专程去告诉他……不过我想你们就算找到了他,他的答案也会很明确:在《超级系统》的第一章他就说过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绝不会和任何女性坐在同一张牌桌上;而且他已经宣布过再也不玩牌了……哦?你问什么?我能不能代表他?嘿!我的上帝,我当然不能代表他,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刚才所有我说的那些话,都只能代表我自己……” 这份访谈到这里就结束了;电视里开始播放正在进行的、有限注德州扑克的Day2比赛。 阿湖懒懒的问我:“阿新,你不是说你看过《超级系统》吗?里面有说道尔-布朗森不会和女人玩牌?” 我点点头:“是的,除非在比赛时被轮换到有女牌手的牌桌上;否则的话,他不会和任何女人玩牌。他说自己如果在高赌金牌桌上遇到女性,会觉得不自在——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参加HSP的理由,因为那里有詹妮弗-哈曼。” “真是个怪老头。”阿湖给道尔-布朗森做出了总结。 我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她争论什么,沉默了一会,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轻轻的放在她的手上,并且对她说:“阿湖,生日快乐。” 阿湖打开了盒子,她看到了那条白金项链。 一刹那间,她的脸上布满了幸福的表情。但她还是不太肯定的问:“这是送给我的?” “当然。”我微笑着回答。 得到我确定的答复后,她跳下了沙发,冲进了里间。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才再度走回客厅——她换上了一件、我从未见她穿过的淡紫色无肩低胸晚礼服,那条项链的钻石链坠,坠在乳沟的上方,和白晳的胸颈、共同营造出一份令人错乱的美丽;在日光的照射下,这条项链也显得格外耀眼,令人不敢逼视。 虽然我的心情极度低落,但忍不住还是由衷的赞叹:“真是漂亮极了。” “嗯……谢谢你。”阿湖提起裙裾,露出了洁白的小腿肚、和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她走到我的面前,“阿新,我想跳支舞,你可以陪我吗?” 我站了起来,对她笑着点头。我伸出右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与此同时,她也把自己的右手、交到我左手的手心;她开始轻轻哼起一首歌—— “带我离开这里,到一个被遗忘的小镇,我只想静静的和你相爱一生……” 随着她哼出的曲调,我们相拥着,慢慢的在客厅里移动;我们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都很安静,除了高跟鞋的鞋尖撞击地板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她那沙哑、而震撼人心的歌声。 “只有你的吻,才能抵挡夜寒冷;” “只有在紧紧拥抱中,才能感觉到一点、永恒……” 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温柔、和让人平静。比起她的歌声,她的舞蹈水平就有点不敢令人恭维了;不过说实话,我自己跳得也不怎么样——于是到了后来,我们都停下了脚步,只是静静的相拥在客厅中间,感受着彼此的体温,直到她唱完最后那两句…… “就算注定是流浪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就算失去勇气和自由,不悔恨;” “就算注定是飘泊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要你永远感动我,最深处的灵魂……” 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她伏在我的肩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再次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阿新。” 我感觉到肩头凉凉的,我知道那是阿湖的泪水……这算什么?曲终人散么?我不知道。我们松开了彼此的手,她又去了趟里间,而我则坐进了沙发;当阿湖再次走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我指的是晚礼服、红舞鞋、还有那条白金项链。 她又换上了那套职业套装,脚上是平常穿着的那双鞋;就像零点的钟声敲响,公主重又变回了灰姑娘;就像刚才的惊艳,只是我的幻觉一般。她开口对我说:“阿新……这条项链你花了多少钱?” “五百美元。”我诚实的回答。 “这太贵了……以后不要再这样浪费了。”她的话像是在指责我,但语气却软绵绵的,听上去更像是一种恳求。 我无言的点点头,她有些狐疑的看着我,牵住我的手,把我从沙发上拖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站在她的面前,那犀利的眼神令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没什么。” “你有心事……还在想昨天那把牌吗?” “不是……” “不能和我说吗?” 我抬起头,但马上又垂了下去,我喃喃的说道:“不是不能……而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沉默了一会,阿湖挽住了我的手臂,她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那就先别想了,我们去吃晚餐,回来好好睡一觉;后天还有比赛,你还要好好打比赛,现在不能分心……” 我轻轻点头,然后她几乎是把我拽出了房间。 我起来得太晚,在当铺里又花掉了两三个小时;现在,正好到了晚餐时间,马靴酒店的餐厅里,每张餐桌都被挤得满满的。 我们不断寻找着——终于,我们看到了一张只有一个人的餐桌。 坐在餐桌边的,是那位瘦弱、但却无比坚强的女巨鲨王。 我们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很有礼貌的邀请我们坐下。 “现在不是一个吃饭的好时候,如果不介意我会打扰到你们的话,请坐下吧。我想你们恐怕很难再在这个时间,找到一个没有人的空桌了。” 我们对她说了声“谢谢”,刚刚坐下,就看到一群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人冲进了餐厅。 最前面的那个美女主持人芭芭拉小姐,还隔着好远,就用她的大嗓门问道:“嘿!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您能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詹妮弗对我们歉意的笑了笑,她站了起来,走过去迎向那些麦克风,她的举止看上去没有蜜雪儿-卡森那样优雅,但却别有一番自己的魅力;她微笑着回答:“当然可以。” 记者们不停的问出各式各样的问题;而詹妮弗也一直彬彬有礼的回答,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示。 我和阿湖坐在餐桌旁,听到她在摄像机前说—— “不,我一直认为,德州扑克离不开数学,因为你必须要计算抽牌机率等等;但是,德州扑克有更重要的技术,那就是观察、以及分析。我希望草帽老头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否则的话,我想,也许我会拒绝应战;因为我会为我的对手、将是一个从未接触这一行的小女孩、而觉得担忧。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输得精光。我强烈建议她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她能和草帽老头坐下来商量一下,那八千万美元到底应该怎么分配。毕竟它们放在银行保险柜里,已经超过了六年……” 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后,随着一声“Cut”,芭芭拉小姐把麦克风递给了身边的人;其他人就像群呼啸来去的蝗虫般,又冲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谢谢您,坦里罗夫人;真的很谢谢。”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十张一百美元的钞票递给詹妮弗-哈曼,“这是您的采访费。” 詹妮弗收下钞票,笑笑说:“已经是晚餐时间了,一块吃点东西吧?” “好的,谢谢。”美女主持人笑着坐下,直到这时,她才留意到我的存在,她笑着和我打招呼,“可爱的东方小男孩,我可不知道,原来你和坦里罗夫人也认识?” “我们是朋友。”詹妮弗笑着说,然后她叫来了侍应生,并且对我们说,“你们要吃些什么?” 我们分别点了些东西,然后聊起了Day3的比赛。 “这么说,在Day3的比赛里,阿新还要和您、还有菲尔-海尔姆斯同桌比赛?”阿湖惊讶的问道。 “是啊,您不清楚么?”芭芭拉小姐更惊讶的反问。 “哦……我们第一次参加Wsop……”阿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詹妮弗微笑着解释:“是的,杜小姐,Day3的比赛开始时,是按Day2结束时的座位开始的;不过也许很快就会轮换——您不必过于担忧邓先生,他在对抗海尔姆斯先生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我相信Day3的比赛里,他也会表现得很漂亮的。” “谢谢您。”我对詹妮弗说。 我们点的东西送上来了——直到这顿饭吃完,我们再也没有交谈什么。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我=火(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512 作者:阿梅 波澜不惊的又过了一天后,2011年7月13日中午十一时五十分,阿湖挽着我的手臂,走出房间,我们乘电梯下楼,再次走进已经熟悉无比的赛场。 她陪着我走向主席台,我交出参赛卡,换回了自己的筹码盒,然后我们又一次在人群中拥抱;阿湖再一次亲吻了我的额头,给我以祝福——就在我们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三米开外的地方,菲尔-海尔姆斯和他的心理医生妻子,也正做出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们的法国湿吻,显得更为**。 相比之下,阿湖给我的亲吻,未免就显得太过于礼节化了。 我微笑着,和阿湖分开,她去了观众席,而我则坐回Day2B那张牌桌边、属于自己的那个座位。 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3的比赛,在十分钟后,即将正式开始。 这一天的比赛,将从通过了Day2比赛的两千位牌手中,再淘汰掉一千人。这也是整场比赛里,最艰难的一天。任何人,包括筹码榜榜首的詹妮弗-哈曼,以及其他任何巨鲨王,都有可能在两把牌、甚至是一把牌之内,被淘汰出局—— 从25000/50000美元开始的巨额盲注,使得每一个人都被迫行动起来;所有的牌桌都比平常更具有攻击性:筹码领先的牌手们,会竭尽全力的、不断疯狂攫取别人的筹码,以求在进入钱圈后,能拥有更多的筹码优势;而那些筹码较少的牌手们,却因为看到了钱圈的曙光,会比前两天的比赛,拿出更好的状态、和技巧来玩牌。 所有牌手都承认,整个Day3的比赛,将是一场疯狂的大冒险行动;但大家都会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虽然各自的目地不尽相同——有的,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另一部分人,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 美女主持人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她对我报以微笑,我以同样的微笑应对;接着是菲尔-海尔姆斯,他也回到了座位上。 他戴着的墨镜已经换过了,甫一坐下,他就狠狠的盯住我,看得出来,他对那把平分彩池的牌还依然耿耿于怀;而我也毫不退让的瞪住他——我和他就像两只斗鸡一样,彼此睁大了眼睛、对瞪了五分钟。直到发牌员回到牌桌上,并且开始给大家发牌,定下庄家的位置。 我上家的上家拿到了一张A——这也就是说,第一把牌就由我下大盲注,紧接着还要下一个小盲注;我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扬声器里传来宣布比赛开始的声音;发牌员开始发牌。美女主持人弃牌后,菲尔盯住我,扔了五万美元的筹码进入彩池。 和所有休息后的第一把牌一样,大家都过于谨慎的弃牌,就连小盲注也是一样;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方块6、方块7。 这种牌,没有任何加注的理由,尤其是当我知道,唯一那个对我无比仇视的对手,已经被我激起了熊熊怒火,一定会跟注我的任何加注时,更是如此。 于是我轻轻的敲了敲牌桌。 发牌员发下了翻牌——方块5、草花4、方块8。 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翻牌!我已经拿到了最大的顺子!还有九张抽牌可以让我凑成同花,甚至还有两张同花顺的抽牌! 看到翻牌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可以让牌!再次对菲尔设下陷阱! 是的,菲尔-海尔姆斯是一个攻击流牌手。Day3比赛的浮燥气氛,以及对手是我的缘故,他一定会不计后果的下注;但是,我没有急着做出决定,而是继续考虑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已经在Day2B的比赛里,交手超过整整半天了。我还没能完全掌握他的风格;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所有行动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通常,我都是按照一定原则来玩牌的,很少有什么变化。基本上,我在大盲注位置混进翻牌后,翻牌圈的所有让牌,都是没拿到什么牌的表现,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别人下注后弃牌。 那么,如果我让牌,等到菲尔下注后(这几乎是一定的!),我再跟注或者加注呢?不,那样不行!正如我所写下的那些牌例总结一样——如果一个人做出异于平常的事情,那他一定有一些特殊的原因,令他不得不这样做。 也许在别人的眼中,让牌加注是一个很平常的技巧;但对我来说,这就是个异于平常的玩法!以菲尔-海尔姆斯对我的了解,他绝不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他会分析我为什么会这样玩牌,并且得出结论:他应该简单的弃牌。 于是,对他来说,损失的就仅仅只是下注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筹码。而对我来说,就是浪费了一次,可以大幅增加筹码数量的机会! 我当然应该下注!可是,究竟下注多少好呢? 这一次,我可不想再让他逃离我的圈套,但到底多少注码他才会跟注,而不是弃牌;或者说,到底多少注码,才能让他安心的踏入我的陷阱呢? 试探性下注,也许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做得和平常不同;我应该做一次试探性下注,表现出我拿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但却并不是很大的样子。 于是我推出三叠1000美元的筹码:“我下注,六万美元。” 菲尔-海尔姆斯右手不断的洗着筹码,他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从我的脸上,他究竟看出了什么;我只是沉默着回望、他那张被帽沿、墨镜和耳机遮挡的脸。 很不寻常的,他今天也一直没有作声,这沉默多少显得有些可怕,尤其是当他决定加注的时候。我想,当时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一定很慌张——如果这把牌能够被Espn电视台转播的话,观众们绝对会一致认为,我这个男主角的表演非常精彩。 在我的要求下,发牌员点了点菲尔推出去的筹码,然后他对我说:“邓克新先生,海尔姆斯先生加注到二十万美元。” 在菲尔下注前,彩池里已经有了十八万五千美元;他越过整个彩池加注,只有两种可能,他拿到了一把真正的大牌;或者他正在偷鸡。如果是前者,我想我应该只是简单的跟注;然后在转牌圈和河牌圈的两轮叫注里,从他那里套到更多的筹码;如果是后者,我更不能打草惊蛇,如果我再加注,很有可能会把他吓退…… 不用再想了,无论哪种可能性,我都只需要静静的跟注,就可以了。 在我跟注后,转牌发下来了——黑桃A。 现在我依然拿着最大的牌,以及最有利的抽牌机会;我应该让牌么?看上去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我知道,在我让牌后,菲尔-海尔姆斯一定会再下一个重注。 如果他在偷鸡,那他一定会下一个超出我心理承受范围的重注;而我只需要再加上一个更大的注码,就可以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他只能在浪费大量筹码后,痛苦的弃牌。 如果他真的有牌,也一定会下注;甚至当我加注后,他还有可能再加注……而无论他拿到什么牌,都没可能比我的顺子更大! “我让牌。”我淡淡的说。 他沉吟了一阵,果然,他完全按照我的想法、做出了决定:“我下注……六十万美元。” 在他下注后,彩池里的筹码,已经超出了一百一十万美元;而他已经为这个彩池,贡献了八十五万美元! 巨大的彩池,足以令任何人发狂!我想我应该按计划行事了,于是,我决定加注到……两百万美元! 彩池急速上升到三百一十多万美元!牌桌的正中间,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筹码;看上去格外诱人——也许菲尔-海尔姆斯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加注;他开始犹豫起来,收回了盯住我的目光,再次揭开底牌,看了一眼。 这很好,非常好。 如果他是偷鸡的话,他根本用不着犹豫,而会干脆利落的弃牌——我是一个超级紧手的牌手,这个加注已经向他宣告:我拿到了一把大牌,而且,我绝不会退让。 那么,他一定拿到了什么,也许是AX两对,也许是三条……可是,这些牌,都没有我的顺子大。现在,菲尔还需要再投入一百四十万,才能看到下一张牌。如果他真的挤进彩池,在输掉这把牌后,他就只剩下不到两百万的筹码。 对于一个以决赛桌为目标的人,这点筹码明显是不够的。 九十秒钟到了,发牌员对菲尔-海尔姆斯说:“请您立即叫注。” 而他则闷声回答道:“我申请暂停。”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我=火(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554 作者:阿梅 ——————今天太累了,所以早早睡了;提前把零点的章节发出来,大家看完后等明天中午的更新吧……偶睡了…… 菲尔-海尔姆斯把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牌桌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虽然隔着墨镜,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那份炙热的眼神;他死死的盯住我的双眼,就像从我的眼里,可以读出我的底牌一样。 “难道这是A狂欢大聚会?”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不,我相信你的手里没有一对A;这张A并没有帮到你……”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用右手食指指住我的脸,大声说道:“小白痴,你是在偷鸡!我们都清楚,这张A并没有帮到你!你以为在Day2B的比赛里,自己从来没有偷过鸡,所以当你加上一个重注的时候,我就会想当然的认为、你拿到了大牌?不,你错了,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底牌!你在Day2B里所有的伪装,都只是为了现在这把牌——你很不错,至少我在你那个年龄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大的耐心,浪费一天的时间去给别人以误导……”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这一切真是太美妙了,他竟然以为我是在偷鸡!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他会跟注么?我可以一把牌赢走他的一半筹码,也就是两百二十五万美元? 我感觉自己的脸烫烫的,它一定涨得通红了——我不想让菲尔看出这份异常,于是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并且伏在了牌桌上。 我的脸碰到了一块冰凉的筹码,一丝凉意传来,我感觉自己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然后我开始努力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或许这样的表现更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继续用那傲慢而嚣张的语气说了下去:“小白痴,其实你偷成功的机会还是挺大的!如果你不是试着偷我,而是偷别人的话……现在,我全下!你又傻眼了吧?” 什么?他竟然全下?这一下,我真的傻眼了! 我以为,他只会跟注;但我绝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以全下来对抗我! 难道这又是一把坑对坑的牌?我慢慢的把头部从牌桌移开,也再次轻轻揭开自己的底牌,没错,一张方块6、一张方块7;它们正静静的趴在我的手心。而当我抬头看去——方块5、草花4、方块8、黑桃A;它们也正安祥的躺在牌桌上。 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入钱圈;为了得到当铺老板娘的那个答案,我还必须要坚持到Day6的比赛;这很难,非常难;四百万美元肯定不够,我必须攫取更多的筹码。但比起把所有的筹码、一块扔进彩池听天由命,我更喜欢慢慢的积累它们…… 菲尔还在不断的说话,以扰乱我的注意力:“嘿!你还有什么好思考的?你已经往彩池里扔了一半的筹码,如果真的有牌的话,那为什么不跟注呢?小白痴,既然Day2B的那把牌里,你能靠着运气活下来;这把牌为什么不能呢?我说,既然那天我们没能分出胜负,不如就看这一把吧;怎么样?你敢跟么?” “我申请暂停。”我无力的对发牌员说。 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菲尔-海尔姆斯不是在偷鸡!那么,他的底牌是什么? 唯一需要忧虑的是,他正在做足以击败我的抽牌——但这可能吗?以我对他那浅薄的认识,我很难相信,他会拿着击中了三条的口袋对子做葫芦抽牌;那么他正在抽比我更大的嵌张顺?但那只有四张牌的机会,比葫芦抽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他真的是在做抽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菲尔的底牌是两张大方块,也许其中一张是方块A,正在做同花抽牌—— 如果他真是在做同花抽牌的话,公共牌已经亮出两张方块,而我和他各有两张,剩下的七张方块里,还有两张能够让我凑成同花顺而获胜,也就是说他只有5/44,也就是略高于1/9的可能性获胜! 何况,他知道我一定会跟注全下!他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投入到一场低机率的、未知的抽牌风险中去……在这把牌开始前,我的筹码比他要多十来万美元;一旦他输了,那就是出局——是的,他没有两张方块! 可是,就在我真的决定跟注全下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出现了那一幅画面…… 姨父坐在他的老板椅上,他穿着最喜欢的那套阿曼尼西服,手里握着那支派克金笔,他对我淡淡的说:“我就这样输了,那把牌我输了四十八万。那是我在澳门输得最大的一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把牌让我输上过五万块……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拿到一对A就喜出望外,没考虑到其他的可能性。阿新,你说,一个牌手最忌讳的是什么?” “恐惧、害怕、丧失信心。” “还有呢?” “……” 姨父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牌桌上,任何时候都绝不能掉以轻心。每个牌手的风格和习惯都不同;相同的,是大家都懂得玩牌的技巧。如果你要赢,关键就在于静观其变。而我已经变得迟钝了,我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 难道还有什么,是我没有看到的盲点吗? 我重新开始思考这把牌,从最开始的盲注开始——但越是计算,我就越是相信,自己已经赢定了,也就越坚定了跟注全下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也许,他能够击败我的,只有一张牌的机会;但无论是葡京赌场的那张方块7、还是马靴酒店的那张方块2;都还历历在目…… 我害怕!害怕那低机率的河牌—— 我求助般的看向阿湖,她已经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双手在胸前不断绞动着;像是比我还紧张的样子。我又回过头来,看向牌桌中间,那一大堆筹码……就像是魔鬼般诱惑着我,它们就像一直对我说着:来吧,来吧!只要你再把剩下的筹码扔进来,你马上就可以跃升筹码榜榜首! 发牌员敲了敲牌桌,他对我说:“邓先生,请您马上做出决定。”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呯呯”直跳,我用右手捂住胸膛,伸出左手,把筹码全部推了出去:“我跟注全下。” “你是三条A?还是AX两对?”菲尔没有急着翻牌,而是饶有兴味的问我,“看起来这张A帮上了你,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等到出现这张A才全下吗?”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全身都轻松了不少——没错,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一切由天吧;我知道我的胜率极大,但如果河牌真的让我和Day4的比赛无缘……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因为在翻牌后,我就已经赢你了。”菲尔-海尔姆斯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的底牌是——草花7、草花6。 我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没错,他和我一样,在翻牌后就拿到了顺子! 我兴奋得几乎要蹦了起来!现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平分彩池!何况我还有九张抽牌,可以凑成同花赢他! 我也以极快的速度翻出我的两张底牌——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理会一旁菲尔的目瞪口呆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发牌员的手上…… 发牌员把我们的牌放到了彩池中间,然后他捶了捶牌桌,发下河牌…… “河牌是……方块K!邓克新先生同花,K大获胜。” 我赢了!我真的赢了!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没有来得及扶起撞翻的椅子,直接跑向了观众席,阿湖也向我跑了过来;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她不停的在我耳边笑着,我能够感觉到,比起之前的所有笑容,她只有这一次,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是真正最轻松的、放下了一切负担的笑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庆祝? 阿湖松开了抱着我的双手,我也把手从她的腰间移开,我们同时转过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个巡场正向我跑来。 他跑到我面前,停了下来,带着一丝歉意的说:“对不起,很抱歉打扰了您;但是……邓克新先生,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去。” 我有些不解,并且愤怒的问道:“为什么?难道,Wsop改规则了吗?难道,赢了一把牌后,我不能和亲友共同庆祝了吗?” 巡场摇了摇头,他轻声的说:“对不起,邓克新先生,但是,这把牌,还没有结束。”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我=火(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489 作者:阿梅 ——————半夜三点老公接到电话,明天阿梅有个耗时一天的牌局必须出席……先把中午十二点的提前发出来;至于晚上零点的那章,要是阿梅还没上来,那大家就不用等了…… “没有结束?为什么?”阿湖急切的问巡场,而这,也同样是我的疑问。 “发牌员在发下河牌前,忘记销牌了。”巡场轻声说,他马上补充着说,“对不起,这是我们的疏忽;在这把牌结束后,我们将会撤换掉这位发牌员。” 我仔细的回想着河牌发下时的场景——发牌员把我们两家的底牌移到彩池中心;捶了捶牌桌…… 是的,没错!接下来,他的确没有销牌,而是直接发下了河牌! 销牌,是德州扑克游戏里,发下公共牌前的一个必要步骤;这是为了防止某些老千在牌背上做记号,从而认出下一张公共牌的措施。根据规则,任何没有销牌的牌局,将重新销牌,再发下公共牌…… 也就是说,那张方块K,原本应该是一张被销掉的牌! 忘记销牌这种事情,在Wsop里并不罕见。2003年、2004年、2006年……都曾经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对此,大部分牌手也都相当宽容的表示理解;毕竟发牌员是人,而不是机器!牌手们可以在自己没有报名参加的比赛进行时,回到家中或是酒店房间里休息;而发牌员却必须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每天都坚持站在牌桌前工作,连续工作时间,长达十二到十六个小时! 这种超负荷的高强度工作,使得马靴酒店的每一个发牌员都疲惫不堪。而不断的重复劳动,也使得发牌员比平常更容易犯错误——Wsop里,发牌员忘记销牌,就像足球场上的误判一样正常。 有史可查的,是2003年丹-哈灵顿参与的一把牌,发牌员竟然在翻牌圈就开始忘记销牌;转牌圈也一样;可桌边的十个牌手都没有发觉,他们一直正常的玩牌——直到河牌圈,才被一个偶然经过的巡场发现了这个失误! 可是,虽然我也能够理解那个发牌员;但这个时候,我却完全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Day2B的最后一把牌,我凭借运气逼和了菲尔-海尔姆斯;难道在Day3的第一把牌,我也要同样遭受被他逼和的命运? 可是,牌局还没有结束……我只能默然咀嚼着心底的酸甜苦辣;默然对阿湖苦笑;再默然的、跟着巡场、走回牌桌。 可是,阿湖也跟在我们身后走进赛场!出乎我意料的,所有人都装作没有察觉、她这个违反规则的举动;也没有人上来制止她——似乎任何人,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为难我们。 我木然坐回自己的位置,阿湖站在我的身后,双手轻轻放在我的肩头。就在牌桌的另一侧,菲尔的心理医生妻子,也正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她不断抚摸着菲尔的背部、一边轻声在菲尔的耳边呢喃细语着,就像在抚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发牌员把那张方块K拿起来,背面朝下插入筹码堆中:“销掉方块K……” 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整个Wsop期间的使命,在发下河牌后就将告终。他捶桌的力气比平常更大;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比平常更响亮…… 就在我全神贯注等着发牌员发下河牌的时候,从肩窝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微微斜眼看去,虽然还隔着两层衬衫和西装,但阿湖的双手手指,都已经深深的掐入了我的肩窝!她是如此用力,以致于手指指节处都在不停颤抖着、泛出苍白的颜色;可她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她只是紧张的张大嘴巴,热切的看向发牌员那双手…… “河牌是——”16 k 小 说 16k.CN 首发 一张红色的扑克牌翻了出来,那一瞬间,我的视线突然有些模糊,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一张方块,还是一张红心…… 然后我听到,发牌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道:“河牌是——方块2!邓克新先生同花,8大获胜!” 突然之间,那份痛感完全消失了,我想站起来和阿湖庆祝,但却没有办法站起来!她的双手,紧紧的把我按在椅子上! 阿湖似乎把她全身的重量,都通过这双手,压在了我的肩头;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就像她的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承受自己的身体一样…… “你赢了,你真的赢了……”阿湖断断续续的说,她已经激动得没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好几次,在胜负未卜的时候,她总是比我更紧张;而当我赢到一把大牌后,她却总是比我更为激动……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更深入的了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我却知道,这绝对不是战友、或者合作者、投资者之间会有的情感…… 我轻拍阿湖的手背,想让她冷静下来。说真的,刚才那错误的胜利,让我欣喜若狂;可等到真正的胜利到来,我反而没有刚才那样激动。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总没法过于兴奋起来。或许,是因为阿湖已经连我的那份兴奋之情,也一同消耗掉了?总而言之,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始终环绕在我的身旁。我唯一能够清晰感觉到的是、自己现在异常镇定和清醒。 我甚至还能注意到,菲尔-海尔姆斯甩开妻子的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的……是的……”他大声地宣泄着;他的唾沫星子,又开始对着牌桌上的人群扫射,“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把我搞掉。Day2B的那把牌,这个小白痴就应该死掉了;可你们给了他一张方块2,让他能够活下来;在今天,你们又给他发出一张方块2!你们就是要搞掉我;我知道,你们就是要搞掉我……” 他摘下了墨镜、和那顶鸭舌帽,他的额头青筋直暴;就当我以为他要开始发飙的时候,他却转身投入了妻子的怀抱,他依然在喃喃自语着:“这是全世界最差的牌桌;上面坐着全世界最差的牌手;除了运气,那个小白痴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不会放过他;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菲尔-海尔姆斯还在继续喋喋不休着;而发牌员在把所有筹码都推到我的面前后,不出声的离开了牌桌;我看到另一个发牌员走了过来,站在他原先的位置;新的发牌员微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然后他开始洗牌。 “好吧,宝贝,我们走吧。”菲尔的妻子轻声对他说。 “是的,我们是要走了。”菲尔-海尔姆斯走到我的身前,无比仇视的瞪住我正整理筹码的双手,他对我大声的咆哮道,“小白痴,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的!” 我无动于衷的继续整理着筹码,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我只是淡淡的说道:“海尔姆斯先生,我已经知道你的厉害了。” 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菲尔会像那个烟斗牌手一样,冲过来对我抱以老拳;但他没有,他只是一直盯着我;并且在妻子的半拉半拽下,离开了赛场。 阿湖也在巡场的“劝说”下,离开了牌桌。当她回到观众席上的时候,菲尔-海尔姆斯和他的妻子,刚刚才走出马靴酒店的大门。 赛场的扬声器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1989年金手链获得者、菲尔-海尔姆斯刚被淘汰出局。” 和前几次不同的是,这声音继续说了下去:“淘汰他的,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现在,邓先生的筹码数量已经遥遥领先,超出第二名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两百余万美元;而这位坐在173号牌桌的、神奇的东方小子,在Day1D的比赛里,还曾淘汰过1995年的金手链获得者,丹-哈灵顿!” 这算不算一战成名?我不知道。但我能够感觉到,牌桌上的其他牌手,包括那位美女主持人,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很明显的,都对我有一些畏惧。这其实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淘汰掉一条巨鲨王!但在我转换到其他牌桌上后,别的牌手在我的面前也依然缩手缩脚…… 如果在前两天的比赛里,我会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可是,今天却正好相反!我不得不比平常更保守的玩牌! 这是Day3的比赛!任那些牌手如何害怕我,巨大的盲注、和钱圈的希望,也会迫使他们硬着头皮向我挑战——我的筹码数量,几乎和整张牌桌上的所有筹码差不多;以至于所有各种各样风格的牌手,都只会用一种方式和我对抗;那就是在翻牌前全下,然后默默的祈祷筹码翻倍。 我不得不弃掉很多原本希望不小的牌;但也赢得了几个毫无争议的彩池——这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Day3的比赛,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就结束了。在之后的比赛里,我没有什么大的进帐,筹码数量只上升到将近一千万美元;而詹妮弗-哈曼和陈大卫,以相同的八百七十万美元筹码并列总筹码榜第二位。 在三天的休息时间后,我们将迎来Day4的比赛;也就是传说中的——钱圈日! ——————虽然已经不在新人榜上了,但阿梅还是想再拉一次票……连续每天六千字的更新,大家觉得,阿梅可以拉票吗?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无奈是女人(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590 作者:阿梅 每一年的七月,拉斯维加斯的每一家电视台、以及身处这座赌城的每一个人,除了谈论Wsop;就还是谈论Wsop。但这条惯例,在今年,却被一个刚刚年满二十一岁的小女孩打破了。 7月14日,也就是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3的比赛、结束后的一天,堪提拉-毕尤小姐,以及她的秘书、律师、医生、保镖、跟班等十余人,从达拉斯分乘三架私人飞机,前来拉斯维加斯,遵从其祖父的遗愿,再度向巨鲨王六人团发起挑战。 当这个消息被espn电视台证实后——他们甚至停下了Wsop彩池限注奥马哈Day3比赛的转播,而全程直播堪提拉小姐的下机场景——这场已经停战了五年的战争,就迅速的成为了全拉斯维加斯、所有人都在议论的中心话题。 托德-布朗森;詹妮弗-哈曼;萨米-法尔哈;古斯-汉森;丹尼尔-内格莱努;一同去了机场为堪提拉小姐接机。他们五人,再加上道尔-布朗森,就是五年前被巨鲨王们推举出来,与安迪-毕尤豪赌八千万美元的六名牌手(说一句题外话,安迪-毕尤挑战全世界巨鲨王,确有其事;三场比试后不分胜负,也是真人真事;但为了情节需要,除布朗森父子和詹妮弗三人外,其他三名参战牌手被阿梅换了名字)。 她是在当地时间正午十二时下的飞机——之所以能够清晰的记得这个时间,是因为晚起的我和阿湖,当时也正坐在沙发里,看着这场现场直播。 我们看着堪提拉小姐和她的随行人员走下飞机;她和那五个巨鲨王一一握手寒喧,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接着,在大批人马的簇拥下,她钻进了恺撒皇宫为她在拉斯维加斯的旅行,专程提供的那辆金色劳斯莱斯;那五个巨鲨王也分别钻进自己的轿车里;车队扬尘而去——而直播到这里,也就全部结束了;电视画面切换到了马靴酒店的赛场。 “她怎么现在就来了?难道,他们找到道尔-布朗森了?”我问阿湖。 “我也不知道。”阿湖摇了摇头,然后她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一边对我说:“阿新,我去餐厅,看看汤好了没有。” 从她被淘汰的那天起;不,更严格的说,应该是从她的生日那天后,阿湖似乎就已经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我的每场比赛,她都会一直从开始看到结束;而没有比赛的时候,她就会去给我煲汤、做一些我爱吃的东西;平常也一直陪着我说话,以开解我有些低落的心情……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要让我在回到香港后,比来拉斯维加斯之前还要胖一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为自己把我“骗”来拉斯维加斯,而觉得太内疚。 我曾经劝过她不必这么辛苦,可她一句话就把我给击败了:“你心情好了,才能赢得更多,而你赢的我也有一半……我已经被淘汰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给你做做饭、煲煲汤……难道,你嫌我烦了,想赶我回香港?”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于是我也只能苦笑着摇头,由得她去了。 不过今天阿湖刚出去没多久,敲门声就响了。我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问:“怎么今天这么快?” 然后我才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阿湖,而是陈大卫和金杰米。 陈大卫笑着问我:“阿新,你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以为是阿湖回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金杰米马上问我:“哦?杜小姐去哪里了?” “她去餐厅给我煲汤去了……”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把客人堵在门外;我赶紧侧身让开,对他们说,“陈大卫先生、金杰米先生,请进。” 我们走进房间,分别坐进沙发。陈大卫掏出一盒烟,给我和金杰米各递了一支;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橙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点燃自己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在袅袅烟雾的遮挡下,陈大卫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对我说:“阿新,你有麻烦了。” “哦?”我淡淡的问道,脸色没有一丝惊异。 十天的Wsop旅程,令我成长了许多;和菲尔-海尔姆斯的交手,更让我可以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是的,姨父的话言犹在耳:“你一定要学会镇定。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得意忘形;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自己一蹶不振。” 可是,我现在虽然可以控制住,让自己脸不改色,但却没法控制心里的那份紧张!陈大卫并不是一个喜欢信口雌黄的人,也不是一个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他说我有麻烦,那就一定是真的麻烦,而且还一定是很大的那种麻烦。 隔着那层细纱般的烟雾,陈大卫似乎一直在留意观察我的脸色;烟雾渐渐的消失了,他也终于满意的笑了。 然后他指着电视问我:“阿新,原来你也精通奥马哈?” 我笑了笑,回答道:“只是看过《超级系统》,会玩罢了,谈不上精通。” 陈大卫点了点头:“的确,奥马哈比德州扑克要难得多……”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而我们也都沉默了下来;看向电视里,屏幕下方滚动出的那一行小字—— “堪提拉-毕尤小姐在五分钟前发表声明:将‘地球大追踪’计划的悬赏金提高到一百五十万美元。” 金杰米有些不屑的说道:“就算她把悬赏金提高到一千五百万美元也没用;草帽老头是不会出现的。” “哦?为什么?”我好奇的问。 “因为她只是个小女孩。” 这句话刚刚说完,房间的门就开了,阿湖走了进来。她微笑着和陈大卫、金杰米打招呼;然后很随意的,坐在我的身边;她对金杰米说:“我不知道,原来金杰米先生对我们女孩子有这么大的偏见。” 金杰米笑了起来:“我倒谈不上有什么偏见;不过草帽老头有。我看这件事,最后不过又是一场闹剧罢了……” 我和阿湖都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可陈大卫却突然说:“那倒未必。” “哦?师父,为什么这么说?”金杰米问。 陈大卫又吐出一口烟雾:“八千万美元,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草帽老头没有出现,这笔钱就只能趴在银行的保险柜里;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我想草帽老头不一定会答应小女孩的淘气;但他肯定会站出来,希望把这件事圆满的处理掉。” “可如果那个小女孩非要赌一场呢?” 就像印证金杰米的这句问话一般,屏幕下方又滚动出一行小字—— “堪提拉-毕尤小姐的私人秘书辛辛那提小姐接受本台记者采访,声称堪提拉小姐在十分钟前,已经拒绝了托德-布朗森;詹妮弗-哈曼等五位巨鲨王共同提出的取消比赛计划……”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金杰米指着电视说。 “那草帽老头就会更快的出现。”陈大卫悠悠说道,“我和他玩了将近三十年的牌,我了解他的性格;他是一个古板的绅士,绝不会看着小女孩如此任性的、挥霍掉这么一大笔钱而不闻不问。” 他掐灭了烟头,把脸转向了我,轻声问道:“阿新,我想听听,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的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把那天对阿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只想好好把高中读完,考上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会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许我每个周末依然会去澳门玩牌,但那只是一种业余时间的消遣……” 金杰米突然插了句话:“你不想当职业牌手么?你很有天份的。” 我摇了摇头:“我想……这门行当并不适合我。” 金杰米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陈大卫摇了摇头,对他说:“杰米,人各有志;阿新的确很有天份,但并不是每一个有天份的人都要靠玩牌为生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阿湖,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陈大卫却像是没有听到这声叹息般,继续问我:“据我所知,阿新的经济状况似乎不是很宽裕?”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么,今年的Wsop,应该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你现在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有给自己定下什么样的目标吗?” 我想了想,有些谦虚的回答:“我的目标……是进入钱圈。” 陈大卫笑了起来:“钱圈?不,你已经稳进钱圈了,你应该有更高的追求,比方说决赛桌,最起码也要进入Day6的比赛;这样你才会有足够的资金用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无奈是女人(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669 作者:阿梅 ——————昨天一场现实中的牌局,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突然某人接了一个电话就跳楼了;后来才听说是股灾……这是阿梅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别人自杀,太震撼了,一通宵都没有睡着(老公去医院照顾他了,一个人也不敢睡)。想来想去,只能在这里再说一次,德州扑克和股市差不多危险,想要玩现金的朋友们,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用来做什么?陈大卫并没有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过了一阵,他站了起来,笑着对我和阿湖说:“其实,阿新的想法也很好,是我和金杰米杞人忧天了;打扰了两位,真是不好意思。接下来的比赛,阿新,你一定要加油哦。” 他既然不愿意再说下去,我也不能勉强。于是我和阿湖也站了起来,送他和金杰米出门;在门外的走廊上,他们又对我说了一番勉励的话。 而我只能微笑着,用“谢谢”两个字,回答他们。 “陈大卫好像有些什么话想对你说,但却没有说出来?”回到房间后,阿湖奇怪的问我。 我走到饮水机前,冲了两杯速溶咖啡,把其中的一杯递给阿湖:“嗯,他说……我有麻烦了。可后来听说我并不想当职业牌手,他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麻烦?会不会和菲尔-海尔姆斯有关?” 我喝了一口咖啡,反问道:“他又没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感觉应该是,毕竟,在拉斯维加斯,你再没有得罪过任何人。”阿湖坚持着说道。 过了一会,她又有些遗憾的对我说:“阿新,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做职业牌手呢?照我看,陈大卫真的很看重你;要是你愿意的话,很可能就是他的第三个徒弟……” 看着她认真得有些着急的样子,我不禁笑着打趣道:“那你去问问他,要是他真的愿意收我为徒,我就去当职业牌手。” “真的?”阿湖眼睛一亮,她放下咖啡杯,向门外走去,“那我现在就去问他。” 我哭笑不得,赶紧拉住她的手臂;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和阿湖之间,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阿湖似乎过于信任我了,她总是会把我的每一句话都当真…… 她看着我的脸,直到确认我是在开玩笑后,才坐回沙发里;她闷闷的喝了口咖啡,对我说:“这种玩笑不好玩。” 我低下头,轻声对她说:“对不起。” 我们相对沉默着,房间里,只有电视里解说员的声音不停响起。过了很久,阿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显得很是有些恐慌:“阿新,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骗我……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要……” 我轻轻握起她的手,使劲的点头:“嗯,阿湖,我再也不骗你了。” 我们静静的握住彼此的手,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似乎已经习惯于、和阿湖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了。这算什么?恋爱的感觉么?可为什么,我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暗黑的夜晚;想起那封称呼我“暗夜雷霆叔叔”的信;想起那场在学校舞厅里,飞速旋转的舞蹈? 喝过侍应生送来的老火靓汤后,已经到了下午的一点多钟;这正是一天内最热的时候。看到窗外火辣辣的日头,我和阿湖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门,于是我们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转播的比赛。 屏幕下方不断滚动着,有关堪提拉小姐的消息;解说员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述说着安迪-毕尤和巨鲨王们的恩怨,以及猜测谁也无缘一见的“毕尤战法”;在这一天的拉斯维加斯,Wsop和其他的一切,都靠边站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恺撒皇宫,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瞄准了堪提拉小姐一个人……然而,直到我和阿湖关掉电视,准备休息的时候;道尔-布朗森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第二天,也是一样。 可是,又过了一天,当我们一觉睡醒,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7月16日的早晨,我和阿湖洗漱完毕后,打开了电视。在屏幕上,我们终于看到了那个戴着草帽的老人——不,他并没有出现在拉斯维加斯;而是从田纳西州一个朋友的小农庄里,发来了一段简短的视频。 espn电视台不厌其烦的反复播放这段视频,以至于到最后,我能够一字不错的复述出道尔-布朗森的原话—— “我已经和堪提拉-毕尤小姐通过电话了,我们在电话里相互之间都取得了一些谅解。她说服了我,让我同意她取代安迪-毕尤,继续进行这场挑战;而她也能够理解,让我这样一个老头再继续坐在牌桌前,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和受罪。我已经给萨米-法尔哈发了一份授权委托书的传真,堪提拉小姐也同意了,与萨米商谈接下来的赛程——是的,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已经完全退出了扑克的世界,就这样,谢谢。” 再也没有人关心Wsop了,espn电视台全天都在直播萨米-法尔哈和堪提拉小姐的谈判过程;一条条规则陆续被写进新的比赛条款里,它们极为迅速的、又被媒体们传播到了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被巨鲨王们再次投票推举出来的陈大卫、金杰米师徒,顶替不愿意欺负女孩子的布朗森父子;比赛从Wsop所有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也就是2011年7月31日正式开始;按照五年前最后一把牌局后的筹码状态重新分配筹码,巨鲨王一方3970万美元、堪提拉小姐一方4030万美元;盲注固定在50000/100000美元;比赛每天最多进行八小时,任何一方在当日输掉1000万美元以上筹码的情况下,可以要求立即结束当天的牌局;巨鲨王一方每天最多只能换一次人;而在比赛结束前,任何参赛牌手不得离开拉斯维加斯。 “那个小女孩似乎很自信一定能赢的样子。”看着电视里长着一张娃娃脸、但却意气风发的堪提拉小姐,阿湖有些酸溜溜的说。 我摇了摇头:“德州扑克是一项很容易就可以学会的游戏;每一个刚刚接触的人,都有这种自信。可是,这份自信很容易就会被人打垮。” “只有被打垮后,再重建的自信,才是真的自信。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不光是自信;几乎所有玩牌需要的品质,都必须在打垮后重建,像勇气、忍耐、机敏、自制、集中注意力……”在回答阿湖的时候,我也不断在回忆着—— 和姨父在车上的那把奥马哈,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勇气; 姨父为了阿莲的问题而给我演示的那把牌,让我了解到什么时候需要忍耐; 第一次跟着龙光坤去参加SNG,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机敏; 葡京赌场的方块7,让我学会了自制; 还有姨父近乎遗嘱的那把牌,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不忘提醒我需要集中注意力…… “还有呢?”看我迟迟没有说话,阿湖忍不住问。 还有最近的两张方块2……我叹了口气,对她说:“还有运气、甚至还包括许多牌手都不肯承认的……牌感。” “运气我倒还算不差……至于牌感,阿新,你真的相信牌感确实存在吗?”阿湖问。 “至少对我现在来说,还没有感觉到这是真实存在的;但我想既然道尔-布朗森那么珍而重之的把它写在《超级系统》的第一章;而斯杜-恩戈又曾经宣称他就是凭借牌感玩牌的……那它应该还是存在的吧?” “嗯……有时我也觉得牌感是存在的,好几次我拿到小牌,彩池比例也不对,但我总是鬼使神差的跟下去,然后在河牌击中我要的那张……” “……” 过了一会,阿湖又问我:“照你的看法,那这个小女孩这一次一定会哭着鼻子、带着被打垮的自信,灰溜溜的回去?” “是的。不过,如果她还愿意继续玩的话,经过这一次的打击,她一定会成为真正的巨鲨王。”我很肯定的说。 没错,我就是被打垮很多次后,才慢慢成长起来的;而且我一直清楚,在以后某个未知的时刻,我还将被打垮,再成长……可是,我和堪提拉小姐不同,她可以无数次被打垮,再重新爬起来,继续和巨鲨王们战斗。而我呢?我还能再经历一次被打垮吗?在澳门,我就几乎已经因为一把牌而送命! 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极度冒险的生活;我只想平平安安的和姨母活下去……虽然我一直知道阿湖想让我成为一个职业牌手,但我想,我也许真的只会令她失望了…… 我凝视着阿湖的眼睛,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从我的口里,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阿湖有些惊讶,但她从我的眼神里,马上就了解了我为什么这样说。她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这一天,又这样,还算平静的过去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为何仍是你(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617 作者:阿梅 2011年7月17日,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4的比赛开始;所有坚持到这一天的牌手,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就是传说中的—— 钱圈日!胜利日! 赛前我就被巡场告知,自己被安排在特色牌桌一号位,而且整整一天,都不会被轮换——Day3之后的每一场比赛,这都是前一天筹码榜榜首的专属座位,就像自行车赛的黄色领骑衫一样;象征着一种荣誉和……更多的压力。 我是第一个坐进特色牌桌的,当我把筹码从盒子里拿出来,整整齐齐的迭在牌桌上后。绝对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对手们,才一个个姗姗来迟—— 二号位:萨米-法尔哈,筹码二百七十六万美元! 四号位:古斯-汉森,筹码七百九十一万美元! 六号位:詹妮弗-哈曼,筹码八百七十万美元! 七号位:金杰米,筹码三百八十万美元! 十号位:托德-布朗森,筹码六百六十四万美元! 除了在HSP的比赛里,或者一些大型比赛的决赛桌……你很难再看到如此之多的巨鲨王坐在一张牌桌边!事实上,就连这些巨鲨王本身,在看到如此之多的同类后,也一个个都显得瞠目结舌、愕然至极! “这一定是他们弄错了……”艰难的坐进椅子后,大胖子托德嘟哝着说,“我想我们也许可以叫个巡场过来问问……” 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金杰米举手叫来巡场,在十二架摄像机的拍摄下,他指着牌桌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巡场耸了耸肩,他带着歉意回答:“金先生,我帮不了您;不过,也许组委会的成员可以给您一个答案。” “那就去把他们叫来吧。”卫冕冠军古斯-汉森脸色阴沉,而他的语气则显得更为阴郁,“去吧,孩子,不要再站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没多久,赛事举办者凯森先生的儿子,波尔-凯森就走了过来。他对那些巨鲨王微笑着解释道:“对不起,请各位原谅我们的安排,但这是电视台的意思……” “你说什么?”詹妮弗-哈曼提高了音量问道。 波尔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各位,是这样的:因为提高了参赛费的缘故,今年的比赛比往年都要沉闷得多;收视率也比往年下降了不少……因此电视台方面希望能在Day4、以及之后的比赛里;尽可能多的,安排一些人气高的牌手,坐进特色牌桌……” 萨米-法尔哈右手夹着一支永不点燃的香烟——这是他的标志——他像平常一样笑着,但语气却绝不客气:“于是我们就成了牺牲品?在别人从鱼儿那里不断攫取筹码的时候,我们却必须在这里提前进行决赛桌的比赛?” “这个,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看着这个年纪将近六十、已然头发花白的老头,在比他年轻二十岁到四十岁的牌手们面前,陪着笑、不停的认错道歉;谁也不可能再去指责他什么了…… 大家只能在面面相觑后,接受了这个无情的现实。 “那么,就让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吧。”古斯-汉森面无表情的说。 法尔哈把那支香烟叼在嘴角,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说话:“我提议,要是谁能从这张牌桌活过今天,但却没有拿到金手链的话,谁就得请我们大家好好吃一顿大餐,酒菜随便大家点,怎么样?” “金手链是得看运气的,决赛桌吧?”托德的口音还是那么含糊不清。 “嘿!你怎么不说Day6的前一百名?”金杰米学着陈大卫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吉祥物,放在牌桌上——那是一只香瓜! 他的话刚刚说完,詹妮弗马上接口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要么今天出局,要么进Day6;否则的话……就等着掏腰包吧!对了,我提议,这个饭局,我们得把邓先生也算进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没有插过嘴,但我绝没有想到,詹妮弗会把我也算进他们的圈子,我迟疑着问:“坦里罗夫人,您说的是我?” “你坐在特色牌桌一号位,难道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成?”金杰米笑着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头说。 托德也咧开嘴,笑着对我说:“没错,你就和我一样,等着吃大餐吧……” 他们好像都很看好我,可是……巨鲨王的大餐有那么好吃吗?答案是……不! 盲注从40000/80000美元开始,刚刚才第三把牌,我就拿着AK全下,然而萨米-法尔哈竟然决定跟注全下!他翻出口袋对子Q——五张公共牌里既没有A,也没有K,一分钟内,法尔哈翻倍了他的筹码。 香烟从左边嘴角转到右边嘴角,再转回左边……他的脸上挂着那副永恒的笑容,平静的对我说:“你以为我会害怕倒在钱圈外,而不敢跟注全下吗?不,我的目标从来都是决赛桌。” 我弃了一把牌,再下一把,我又拿到了AQ;我加注五倍大盲注,也就是四十万美元,进入彩池;詹妮弗再加注到一百万美元;我跟注;翻牌是不同花色的K、Q、J,我试探性下注一百万美元,詹妮弗全下!在痛苦的思考了很久后,我选择了弃牌。 十分钟之内,仅仅两把牌,就让我损失掉一半的筹码;现在,我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万美元的样子……不过好在,这些巨鲨王似乎都习惯于玩得很慢,两个小时里,我们这张牌桌总共只进行了不到三十把牌。 所以,我竟然还能保留四百七十多万美元的筹码,进入第一次休息时间!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我闷闷不乐的回到观众席,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阿湖还微笑着,表扬了我…… “阿新,虽然你面对的是那么多巨鲨王;可我不得不说,你玩得很好。” 我苦笑着摇头,对她说:“玩得很好?现在Day4的比赛刚刚开始,我就已经损失了一半筹码……” 阿湖快速的对我说道:“那又怎么样?你知道詹妮弗-哈曼的那把全下,你弃得有多么明智吗?你是AQ,可她是A10,她已经拿到了顺子……”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大屏幕上,就放出了我和詹妮弗-哈曼那把牌的重播。在我的名字后,的确是AQ没错;可是在詹妮弗的名字后,是一张6、和一张5…… “这是一把偷鸡的经典战例。”解说员如是说。 在这种时候,本应更为郁闷的我,反而笑了起来;我看向阿湖,她的头已经垂到了膝盖上,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听到她有如蚊声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其实,这是很漂亮的一把偷鸡牌,不是么?她知道,在钱圈外,我是不敢跟注全下的。” 事实上,在这两个小时里,随着被淘汰人数的增多,每个人都离钱圈越来越近……不仅仅是我,任何筹码数量不是很多的人,都不敢胡乱参与彩池! 这些牌手们,就像被军队定量屠杀的农夫一般,毫不反抗的交出自己的筹码;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计算着已经倒下了多少人…… 终于,在第二轮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扬声器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赛场内还有801名牌手。” 最紧张的时刻到来了,钱圈倒计时开始——所有筹码不足下一轮盲注的牌手们,都一边尽力拖延着比赛时间,一边急切的左顾右盼,希望听到宣布别人出局的声音。 每个人在这时的“全下”,都会令人倍加关注;而扬声器里也不停的播报着“全下”的情况—— “特色牌桌,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全下。” “无人跟注。詹妮弗-哈曼-坦里罗夫人夺得彩池。” 虽然特色牌桌离赛场其他牌桌都很远,但我还是听到了,一片哀叹声顿时响起。 紧接着扬声器再度响起—— “15号牌桌,来自中国澳门的林帆先生,筹码不足下小盲注,被迫全下……” “所有牌手弃牌,同样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龙希小姐,大盲注跟注……” 我看到,两个扛着摄像机的人,飞奔般的跑向15号牌桌,但他们却没有拍摄到第801名的诞生…… 就连扬声器里的那个声音似乎都有些失望:“林帆先生获胜……” 哀叹声本不应该用“轰然响起”这个词来形容的,但是,除了这个词,我搜肠刮肚,也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可以用来形容这个时候的马靴酒店比赛大厅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为何仍是你(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607 作者:阿梅 盲注已经涨到了50000/100000美元。就在整个赛场都在等待着“最倒霉的人”的诞生时,面向观众席的大胖子托德,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她怎么来了?” 我和其他的那些巨鲨王,也不禁抬头向观众席看去。在那里,正在一大票人簇拥下,走进观众席的;是这三天里,全拉斯维加斯话题的中心——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堪提拉-毕尤小姐。 “大战在即,她来调查敌情也是应该的。”萨米-法尔哈摘下嘴角那支烟,他把这支永不点燃的香烟夹在指间,微笑着点出两叠一万美元的筹码推进彩池,“我加注到四十万美元。” 古斯-汉森也推出了相同数量的筹码:“我跟注。不过她的那个什么‘毕尤战法’……不是说完全不用管对手怎么玩么?” “我也跟注。”詹妮弗说,“什么‘毕尤战法’我倒不知道;不过我得说,死胖子,还有你,金子,这事儿你们可做得有点不光彩。” “先说好,这可不管我事。”金杰米一边说,一边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托德看过底牌后,摇摇头,也弃了牌,他不满的嘟哝着:“我又怎么了?” “你又怎么了?你明知道,我们所有人都不想和她玩牌,可你却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你会临阵脱逃!”詹妮弗恨恨的说,然后她转向金杰米,“你怎么就会答应这个死胖子,帮他出战这场挑战赛?” 金杰米双手连摆:“我再重申一次,这不管我事……我自己都是从电视里,才知道这破事的!投票选出……呣,死胖子,是不是草帽老头投了我师父一票,你投了我一票,这就叫投票选出?”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就在他们还争论不休的时候,我看了眼自己的底牌——方块J、方块K。 这把牌我已经下了十万美元的大盲注;而现在的彩池是一百三十五万美元,我还需要投入三十万美元进去,才能看到翻牌。无论如何,这样的底牌也没有不利到1/5的彩池比例,可我也不敢过于激怒这些巨鲨王。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我加注后、突然用全下来对抗我! 于是我也静静的跟注;而这个时候,詹妮弗-哈曼和托德-布朗森的战争已经升级了—— 詹妮弗的吐词快速而又清晰,就像一挺机关枪般、不断发射着:“现在你可以抽身事外了?你可以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了?要是我们输了,你毫发无损;要是我们赢了,你也可以说,我们欺负一个从来没玩过牌的小女孩,胜之不武……” 相比之下,大胖子托德的唇舌就笨拙了许多,他只是无力的辩解着:“你知道我明明不是这种人……” “好了。”古斯-汉森的脸一直就没有晴朗过,哪怕是赢到大牌的时候,也是如此,“好了,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让我们安心玩牌吧。” 翻牌发下来了——方块6、方块A、方块8。 我已经稳赢了……唯一的忧虑是别人会做葫芦或是同花顺抽牌。我必须下注,让彩池比例变得不适合抽牌;但在下注之前,我可以让牌。不是么?萨米-法尔哈和詹妮弗-哈曼,都是攻击流牌手;古斯-汉森则比阿湖更为奔放……不管他们的底牌是什么,他们一定会领先下注的;我完全可以等他们下注后再过度加注彩池! 于是我敲了敲桌子。 果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法尔哈把香烟在嘴角转了几轮后,推出了六十万美元的筹码。 就在古斯-汉森正在思考的时候,那个六十岁的老头,波尔-凯森先生,又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带着谦卑的笑容,一开口就是:“对不起,各位……” “又有什么事?”对于别人打扰了自己的思考,汉森通常都会显得很不耐烦,他有些烦燥的把底牌扔回给发牌员,“凯森先生,这次您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 “呃……堪提拉-毕尤小姐提出,想要近距离看你们玩牌……” “我的妻子也有同样的想法。”法尔哈微笑着说,但谁都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那份嘲讽,“可她现在依然老老实实的坐在观众席上。” “我的妻子也一样。”托德-布朗森也嘀咕着说。 波尔一直陪着笑,等到托德说完,他才接着说下去:“可是,她是通过电视台提出这个要求的;而电视台那边也认为,她的近距离观战有助于提高收视率……” “电视台、收视率……”詹妮弗也扔掉了手里的牌,“波尔先生,我一直认为,我们在这里,玩的是扑克牌……” “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可是……如果激怒了电视台,一旦他们不再转播,那Wsop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 这倒是实话!现在的体育竞技,哪一项不是依靠电视转播才能生存下去?为什么我在内地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德州扑克、奥马哈……还不就是因为中国大陆地区禁赌,所以电视台也从来没有转播过这方面的节目么?就算是现在,我回到内地,也想组织一个德州扑克比赛……就算公安不来查,我也一定会仆街到破产;因为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游戏! 金杰米摇了摇头:“波尔先生,您总不可能告诉我们,堪提拉小姐会带着她那一大堆跟班、过来观战吧?那样我们可真的没法接受。” “当然不会,就她一个人过来,我会为她在离牌桌较远的地方安排一个座位,她不会打扰到你们大家玩牌的……” 能够坐在这张牌桌上的,其实都是明白人。不过心中不忿,口头出出气而已——波尔-凯森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的走向观众席,而这个时候,发牌员已经在催促我叫注了。 我继续思考这把牌;我完全可以加注,但如果只是跟注的话……在转牌圈和河牌圈,法尔哈会不会继续下注呢?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可是,我现在需要冒险去争取更多的筹码吗?如果转牌出现一张A,或者8、6;甚至再来一张小方块,我都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不,我不能冒险,我必须在这个时候就封盖住彩池! “我……全下。” 法尔哈又把那支烟夹在了手中,他审视着我的脸,锐利的眼神在我脸上移动。过了一会儿,他问发牌员:“他还有多少筹码?” “跟注您的下注后,邓克新先生还有三百五十四万美元。” 萨米-法尔哈低下头去,他开始清点自己的筹码。就在这个时候,在凯森先生的陪伴下,那张娃娃脸走到了我们这张牌桌边。 她彬彬有礼的微笑着,和牌桌上的五条巨鲨王一个一个打过招呼:“坦里罗夫人、法尔哈先生、汉森先生、金杰米先生、托德先生……你们好。” “我一点也不好。”法尔哈悻悻说道,“我已经点清楚了,我的筹码没你多。小男孩,不过我还是决定跟注全下,你知道的,我的目标不是钱圈,而是决赛桌。” 我们几乎同时翻出了自己的底牌——他是方块Q、方块10。 法尔哈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已经准备要离开牌桌了。虽然他还有机会赢我——如果转牌和河牌非要给他方块9和方块7的话。 如果被这将近千分之一的概率击倒……那我也只能仰天长叹“天灭我,非战之罪”了! 好在戏剧性并不会发生在每一把牌局里! 转牌出现的一张小黑桃,就宣告了萨米-法尔哈的出局!扬声器里也适时的响起—— “第801名已经产生!这个‘最倒霉的人’是——特色牌桌的萨米-法尔哈!” 法尔哈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镇定,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还和我开玩笑说:“谢谢你,小男孩,我总算可以自由自在的抽烟了。” 我也赶紧站了起来,和他握手。他的手很大,也很有力(当然比不上科比-布莱恩特);他看着我的眼睛,继续笑着对我说:“好好干,小男孩,要是你没能进入Day6的比赛,看我不把你吃到破产……” “我会努力的。” 波尔-凯森走了过来,他异常惊讶的对萨米-法尔哈说:“萨米,我怎么也没想到,‘最倒霉的人’竟然会是你……” “还不是您给我安排的好位置?”法尔哈说,“明年的入场卷呢?我还等着去抽烟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波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白相间的筹码,在十二架固定的摄像机和至少十架闻讯赶来的摄像机前,他珍而重之的把这枚筹码放在了法尔哈的手里——这也是Wsop的传统,作为补偿,“最倒霉的人”可以免费拿到下一年的入场卷。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为何仍是你(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521 作者:阿梅 随着这枚筹码的交出,赛场里所有人都满脸笑容的欢呼,并且起立鼓掌——这掌声是如此热烈,和如此发自内心;不提道尔-布朗森的出局,就连决出金手链的那一刻,也绝比不上现在场面的火爆!如果用ccTV的话来说,那就是“赛场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很多牌手都放下了手中的牌,跑来特色牌桌,和萨米-法尔哈握手、拥抱,说一些宽慰的话;更多的牌手拿出了手机,向家人和朋友报告自己进入钱圈的喜讯;十几位筹码所剩无几的牌手,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有人已经提前宣布了自己下一把牌的全下—— 没错!冲过了这样一条有决定意义的分界线后,大多数人都可以完全释放自己的兴奋、和满足!但是,在我们这张牌桌上……这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在赛场里的欢庆气氛开始慢慢减弱,其他牌桌恢复了正常比赛后,我们这张牌桌上的巨鲨王们才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和法尔哈握手。事实上,见惯了风浪的他们,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件什么真正的大事。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次Wsop,自己能得到这么多人真心的掌声。”萨米-法尔哈微笑着,在正对着他的几架摄像机前说。 就在他提步准备离开赛场的时候,堪提拉小姐走了上来,她叫住了他:“萨米-法尔哈先生。” “嗯?有什么事吗?” 堪提拉小姐的声音极其悦耳,听她说话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很遗憾看到这样的结果……” “这没什么,他玩得很好;这把牌应该是他赢的。”法尔哈带着他惯常的、那份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牌桌;在观众席和他的妻子会合后,他们并肩走出了马靴酒店的大门。 比赛仍在继续。 前一百名开外,每五十名涨一次奖金,而这奖金相差也并不是很大;也就是751-800名,15万美元;701-750名,18万美元;651-700名,22万美元……这样子;直到101-150名的96万美元。 而进入Day6的前一百名,个个都会有超过百万美元的奖金;当然,只要进了决赛桌,哪怕是第九名出局,都能拿到千万以上数量级的美元! 进入钱圈后,接下来比赛的进程就快了很多,牌手们的心情和表情也放松了很多;扬声器里不断播报着最新人数——783人,762人,751人…… 古斯-汉森扔下140000美元的大盲注,他低沉着声音,也不知道是对我们、还是对坐在一旁的堪提拉小姐、或者是对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们说—— “我觉得,在那场五年后重新进行的战争里,烟头应该第一个出场。他今天真够倒霉的了,没准到那个时候就会转运;也许只要四天,他就可以解决战斗……詹妮弗小甜心、金子,你们怎么看?” “我?管我什么事,反正我是不会出场的。”詹妮弗-哈曼看了看自己的底牌,快速的把牌弃掉,她忍不住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死胖子,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说真的,我也想换个人代替我去参加那个牌局。” 托德摇摇头:“我从头到尾就做了一件事——我只是和烟头说,不想欺负女孩子;烟头就问我,那你觉得谁比较适合代替你?我就说:东方快车啦,金子啦,反正可以代替我的人很多……” “原来我就是这样被投票选出来的……”金杰米轻声的说,他把手里的牌扔回给发牌员,“可惜烟头走得太早了,要不然我非得给他好看!不过先说好,你们最好在我出场前就把这事给结了,我可不愿意去做美女终结者。” “这话你得去和烟头说。”托德嘀咕着,也弃了牌,“出场顺序是烟头安排的。不过,詹妮弗小甜心,如果你真的不想出场,我劝你提前和烟头说一声。” “我当然会说的,可现在会不会太迟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哪个笨蛋会来趟这趟混水?要不……”詹妮弗突然指着正在看底牌的我说,“嘿!要不,让邓先生代替我去?他刚刚参加了我们巨鲨王俱乐部的内部活动,又扫走了烟头;我想烟头不会拒绝我这个提议的!” “我?”我把牌也扔回给发牌员,大吃一惊的反问。不过整张牌桌上,似乎没人听到我的说话;大家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没错,我觉得这是个好提议。”托德-布朗森也看向我,“我看过阿新和他的未婚妻同场竞技;他可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而且他的年纪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没准还能找到一些别的什么共同话题……”金杰米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堪提拉小姐,坏笑着说。 转换到法尔哈刚才位置上的那位牌手,怯怯的看了古斯-汉森一眼,弃了牌;而小盲注也一样。古斯-汉森接过发牌员推来的筹码;一边整理,一边扫了我一眼。他摇了摇头:“你们说他?不行。” “不行?为什么?”詹妮弗-哈曼问。 “他到时还有别的事情要干。”古斯-汉森淡淡的说。 金杰米和托德-布朗森同时恍然大悟的说:“噢……没错,我把这给忘了。” 而詹妮弗-哈曼也沉默着点了点头。坐在牌桌边的巨鲨王们,似乎都知道汉森说的是什么事情,在接下来的讨论里,没人再提到我——可是,我还有什么事情要干?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可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托德-布朗森有些惊讶的看向我:“怎么,你自己还不知道?那个讨人嫌……” “嘿!死胖子!”金杰米打断了托德的话,然后他转向我,“阿新,我师父说了,这事你现在不用知道,先好好打比赛吧;要是没进Day6,烟头可是说了,要把你吃到破产!” 我沉默下来……在扑克的世界里,外号就像一种暗号。除了“东方快车”、“草帽老头”等少数几个广为人知之外,其他的都只流传在巨鲨王之间。能够知道另一头巨鲨王的外号,并且用来称呼他,这本身也是自己身份的一种象征——举一个很简单的一个例子,我一直听着他们大家的谈话,也知道了“烟头”就是萨米-法尔哈,可万一我有机会和他再见面,我能大大方方的对他说“烟头,你好”吗?当然不能! 除非我也能拿到一次金手链、或者进入决赛桌、或者被HSP邀请……总之,除非我能够被他们承认;等到他们也亲昵的给我起一个外号,并且用外号来称呼我的时候……我才能和他们一样,用“烟头”、“死胖子”这些外号来称呼他们!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讨人嫌”说的就是菲尔-海尔姆斯。在这一刻,我也想到了陈大卫对我说的“有麻烦了”……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Day6的比赛前,陈大卫自己不告诉我,还不让大家告诉我? “各位牌手请注意,在这把牌结束后,将进入第二次场间休息时间。”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已经弃了牌的我站起身来,走向观众席。我的手插在裤兜里,用力的握紧—— 好吧,不管怎么说,在比赛再度开始的时候,让我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牌桌上吧!我一定要进入Day6的比赛!当然,这不是为了逃避一顿请客吃饭! 只要进入Day6的比赛,姨父的死因、当铺老板娘的答案、陈大卫的隐瞒、菲尔的麻烦……我想,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真相大白了! 或许是被赛场里洋溢着的欢乐气氛所影响,今天的阿湖显得格外兴奋:“现在还有583人,阿新,你已经最少可以拿到30万美元了;只要坚持过今天,最起码也是50万美元……我们已经稳赚不赔了!何况你现在还有九百万美元的筹码……你完全有可能挺进决赛桌,甚至拿到金手链!嘿!在一个月之前,谁能想到,只要这么一次比赛,就可以把我们所有的困难全部解决……嘿!把你‘骗’来拉斯维加斯真是我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是啊,在一个月之前,我们甚至还差一点就选择了跳海!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陈大卫的出现,阿刀的请求,卫星赛的侦察敌情,神奇般的AA大对决,阿进的吐血牌局,阿刀的一百万……谁能想到,谁又敢去想,两个只能在澳门赌场捕猎鱼儿的小鲨鱼,也可以走到这么一天! 刹那间,我思绪万千、波澜起伏……我忍不住想说些什么的冲动,但想了很久,我还是只能抄袭蜜雪儿-卡森的那句原话—— “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今天再不可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5 本章字数:3521 作者:阿梅 我已经很努力了。 在接下来的比赛里,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并且加倍留意观察牌桌上的所有对手。通过分析他们的表情、动作以及说话,我猜中了几次他们的底牌,明智的弃牌,或者勇敢的抓鸡;甚至,我还利用自己一贯的紧手形象,狠狠的偷到了两回彩池…… 可是,尽管我已经努力做到了自己的极限水准!但我的筹码数量,却依然缓慢、而又无可挽回的不断下降着…… 是的,你没有看错!它们不是在上涨,而是在下降…… 第三次休息的时候,我还有八百万美元筹码;第五次休息的时候,我还有七百万美元筹码;等到淘汰掉六百名牌手,只剩下四百人,Day4比赛结束的时候,我也就只有不到五百万美元的筹码了…… 虽然在和巨鲨王们的对战时,我的成绩非常不错——在Day1D,我一把牌扫走了丹-哈灵顿;在Day2B和Day3,经过艰苦鏖战,我扫走了菲尔-海尔姆斯;在Day4,我扫走了萨米-法尔哈。再加上Wsop之前,我赢过陈大卫一把牌;和托德-布朗森的SNG也暂时领先…… 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玩牌水平,离这些巨鲨王,还差得太远、太远…… 更何况,牌桌上坐着一条巨鲨王,和坐着好几条巨鲨王;那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如果没有身临其境,你根本没法想象,这一天我是多么煎熬,又有多么痛苦! 当我拿到不同花色的AQ,决定在枪口位置下加注的时候;古斯-汉森用他那阴郁的眼神看着我,并且跟注;詹妮弗-哈曼也微笑着凝视我的脸庞,然后她用再加注的方式来恐吓我;金杰米抚摸着那只香瓜跟注;说时迟、那时快,胖子托德-布朗森突然睁开他那双长年眯缝的双眼,再加注!于是,我的AQ和27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勉强挤入了彩池。可是,翻牌里没有出现A、也没有出现Q;在他们的咄咄逼人下,我的牌完全就成了两张废牌!就算出现了一张A、或者一张Q,我同样也会惧怕他们的三条、或是更大的对、或者更大的边牌…… 当我无法判断他们底牌的时候,我根本不可能拿出自己的所有、或者一半筹码去和他们硬拼。而当我偶尔(只是偶尔!)能够灵光一闪,判断出我是桌面最大牌的时候,我却看到,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勇敢加注、再加注的他们,却突然微笑着、一个接一个的,把牌扔回给发牌员…… 我完全不是这些巨鲨王的对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竟然还能保留五百万美元的筹码,进入Day5的比赛;而且在Day5的比赛里,我不用再坐在这张令人如坐针毡的椅子上…… “你玩得很不错。”古斯-汉森一边把筹码放进筹码盒,一边用同样阴沉的声音对我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金杰米同样整理着自己的筹码,微笑着说,“今天我们这桌清掉多少人?有没有五十个?我一直以为阿新会在其中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活了下来。” 托德-布朗森摇了摇头:“没有五十个,加上烟头,我们一共只清出去四十七个……嘿!说实在的,要是我们不是坐在一张牌桌上,今天的比赛,至少可以提前两个小时结束!” 詹妮弗-哈曼已经把筹码全部放进了盒子里,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继续坐在牌桌边,和大家聊天:“我们来打个赌吧,Day5的比赛,邓先生肯定被转换出去了,我们应该也会转出去两三个……到时还有谁会留在这张牌桌上?” “你们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龅牙和我,肯定是要转换过来的。”陈大卫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微笑着走到牌桌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他说的“龅牙”,也就是另一条巨鲨王丹尼尔-内格莱努,也走了过来,沉默的坐下。 发牌员、巡场和记者们,都已经离开了,摄像机也全部关闭了,赛场里的灯光渐渐的熄灭了……可这些巨鲨王们,却没有任何离开牌桌的打算;他们继续谈笑风生,不停夸耀着这一个比赛日里,自己、或是对方所取得的成绩。 我端着自己的筹码盒,不知道就这样走掉算不算失礼;但我更不知道,留在这里听这些巨鲨王之间的内部谈话,算不算得上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巨鲨王们围着椭圆的牌桌,就像在开一场圆桌会议;而我,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哦,不知道应该离开还是继续坐在原位的,不止我一个!我看到堪提拉小姐也有些不安的在座位上挪动,想来,她的心中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吧…… 或许是彼此心里的不安,通过心电感应传递到了对方的心底;她抬起头,对我勉强笑了笑,而我也只能看着那张娃娃脸苦笑着…… 不,不要觉得“心电感应”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和巨鲨王们的这一天比赛,让我彻底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有心电感应这回事!正如《超级系统》里说的那样:当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巨大彩池的牌局中时,你会发出“我是一对J”这样的信息,到八英尺以外! 要不然,你根本没办法解释,那虚无缥缈,而又若有若无的牌感! 巨鲨王们的敏感度比平常人至少要高上一百倍——他们的谈话突然停止了;陈大卫站起来,并且示意我和他一同,走到堪提拉小姐的面前。 “堪提拉小姐,我想在座的其他牌手,您都已经见过面了。但阿新您一定没有见过——让我来为你们介绍吧;这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 “很高兴认识您,您今天的表现非常精彩。”堪提拉小姐微笑着站起来,对我伸出了她的右手。 我和她轻轻的握了一下手。她的手柔软嫩滑,和阿湖比起来,就像初芽和树皮一样差别巨大;她的声音甜美悦耳,如果说这是百灵、或者画眉的声音;那恐怕我也只能将阿湖归类为乌鸦、猫头鹰一类了……一边这样胡思乱想着,我一边轻声说道:“谢谢您的夸奖。” “这可不是客套的夸奖,您淘汰萨米-法尔哈先生的那把牌,让我领略了德州扑克的魅力。”她似乎有些不满的说,“事实上,我对祖父如此沉迷于一种扑克游戏,而忽略了家人,一直有些耿耿于怀;也正因此,我对所有的扑克游戏都非常反感,这辈子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摸过一次扑克牌。就算这次,也只是为了完成祖父的遗愿才来到拉斯维加斯的……可是,您的那把牌,让我心甘情愿的坐在这里,看了整整一天!而您竟然认为这只是种客套的夸奖!” 难以想象,这么一句客套话竟然会引发她的长篇大论……我只能尴尬的笑笑,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幸好,我的身边还站着陈大卫……他及时的替我解了围:“现在已经差不多夜里十一点钟了;我们这些老头老太,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堪提拉小姐,您不觉得有些饿吗?” 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绝不客气:“呃……我知道您是想赶我走,陈大卫先生。好吧,我不饿,不过我想我也应该走了……那么,邓先生,您不饿吗?要不要一块去吃点东西?” “我?”我忍不住看向观众席上的阿湖,她正盯着大屏幕发呆,我摇了摇头,对堪提拉小姐说,“抱歉,还有朋友在等我。”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三天后我再来看您的比赛,可以吗?” “欢迎之至。” “那么,再见,陈大卫先生;再见,邓克新先生。”她走向牌桌,又和那些巨鲨王们一一道别;然后她走向观众席,她的跟班们依然还坐在那里,不过看上去一个个都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那么,我也走了。”我笑着对牌桌上所有人说,顺便端起了自己的筹码盒。 “对年轻人来说,现在还不算太晚。去吧,去享受美妙的夜晚吧。” “工作的时候让女孩等着还无所谓,可工作完了再这样,可就是一种犯罪了。” “如果能够年轻三十岁,在比赛结束的那一瞬间,你们就已经看不到我了。” “……” 在他们的玩笑声中,我也走向了观众席,和阿湖一起,先是拿筹码盒换了参赛卡;又去了马靴酒店的餐厅,吃了点东西;然后我们回到了房间里。 放松下来的我,很快就被疲累和困倦淹没了。这一天的比赛,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太累人了;就算前三天的比赛加在一起,也没有这样令我心力交瘁…… 和阿湖道过晚安后,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很快的,我就进入了梦乡。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大情人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699 作者:阿梅 ——————题外话:阿梅最近这两天过得不好,很不好。感冒了,一直在流鼻涕、打喷嚏;今天还打了一天的针。现在头还晕乎乎的,准备早些睡觉,所以提前把零点的章节发出来,谢谢大家的支持。 弹指间,又是三天过去了。 当我穿上衬衫、西装;打好领带;换上锃亮的皮鞋;和同样盛装打扮的阿湖走出房间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现在是2011年7月21日中午十一时三十分,距离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Day5的比赛,还有整整半个小时。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门开了,我和阿湖并肩走出电梯。 我们径直走到主席台前,阿湖站在我的身边,微笑的看着我交出自己的参赛卡。 工作人员把我的筹码盒端了出来:“邓克新先生,这是您的四百九十六万美元筹码;您今天的初始位置是21号桌六号位;祝您好运。” “好的,谢谢。” 从主席台走到观众席,需要穿越整个赛场大厅——今天的赛场里,只摆放了四十张牌桌,和之前动辄一两百张牌桌的比赛日比起来,显得很是冷清。 观众席也是如此;Day1到Day4的八场比赛里,每每都坐无虚席的观众席,今天却是空空如也。在这空荡荡的观众席上,一眼望去,很容易的,我就发现了一大群人簇拥着的堪提拉-毕尤小姐。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我,她微笑着站了起来,向我招手:“嗨!邓先生!我来看您比赛了!” 我和阿湖笑着走向她,在她身后的空位上坐下,我对她说:“谢谢您,堪提拉小姐——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杜芳湖,这是堪提拉-毕尤小姐。” “你好。” “你好。” 两个女孩子微笑着握过手后,堪提拉小姐大声的对我说:“我已经听说您的事情了,您一定要努力,进入Day6!” 看上去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件“我的事情”了,可就我还蒙在鼓里……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依然保持着微笑回答她:“我会的。”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突然间有些冷场。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叫我:“阿新!” 这声音我已经听过整整两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他……我有些惊愕的转过头去,没错,正满面笑容,向我走来的,那个穿着件花格衬衫的阳光男孩,正是我两年来的舍友——龙光坤!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满面笑容的女孩子;一个我不认识,而另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笑得鼻子都皱了起来,还露出两个浅浅酒窝的女孩子,却经常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想大家一定都知道她是谁了,是的,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阿莲! 我站起来,轻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我走下观众席,来到龙光坤的身前,有些奇怪的问他:“你……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很奇怪吗?我们来为你加油助威啊。”龙光坤说,他笑得很灿烂,就像他和我之间除了同舍两年的感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别的事情一样,“阿新,你一定要加油!你知道吗?我们办了七天的签证,正好可以看到你拿回金手链!” 这个时候,阿湖也走到了我的身后,她盯住龙光坤,然后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女孩子;也微笑着,用沙哑的声音问:“阿新,这都是你的同学吗?” “是的,我来介绍一下。我的朋友杜芳湖,这次就是她资助我参加Wsop的;龙光坤,我的舍友,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位是杨永莲……” 另外那个女孩子看出了我的迟疑,她大方的自我介绍:“刘眉,阿莲的舍友。” “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们也是。” 趁着阿湖和两个女孩子寒喧的时候,我把龙光坤拉到了一边,我轻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拉斯维加斯?” “虽然我没有十万美元参加比赛,但一两万美元的旅游费用还是有的。”龙光坤也同样轻声的回答,“你知道的,阿新,Wsop是我的梦想。无论如何,明年我一定会参加!可是,今年我就已经实在忍不住,想要来感受一下气氛了……” “好吧,你我是知道的,可是,那两个女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龙光坤耸了耸肩:“阿眉是我刚把的马子,她老爸就是地产大亨刘一志;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嗯。” “那可真是个老古板!他竟然不同意阿眉一个人出门旅游……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阿眉放弃去马尔代夫的计划,跟我来拉斯维加斯;所以,没办法,只能让她撒谎说,是和舍友一块来旅游;然后我们再在拉斯维加斯会合……” 我看向正和阿湖谈笑风生的阿莲;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龙光坤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对了,阿新,放假前,你们家的赵姨打来电话,说银行又来催款了……然后我给她送了五万块。” “啊,谢谢!”我在心里算了算,也确实到了银行还款的日子,可这段时间我根本就没想到这事……我很感激的对他说,“这钱我拿到奖金就还你。” “不……阿新,上次那件事,我太对不住你了……现在我们真正的两清了。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 迎向他单纯而热烈的目光,我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是的,我们是朋友。” “那你不介意帮朋友一个小忙吧?” “呃……”我彻底被他的厚脸皮给打败了,“什么忙?” “你可不可以帮那位杨同学安排一个住处……我们来晚了,只订到一个房间,你知道的,这个时候的拉斯维加斯,很难再订到房间了,可是……可是……有些事情,她在的话,真的很不方便啊……” 看着龙光坤那扭扭捏捏的表情,我马上就明白了他说的“有些事情”是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也只订到一个房间,不过……” “不过什么?”他急切的问。 “不过我们订的是一个套间,阿莲……呃,杨同学要住进来,肯定是和阿湖睡一间房……这得问阿湖,我可做不了主。” 龙光坤没有听出我的语病,他只是有些胆怯的往阿湖看了一眼:“那你帮我问问吧?杜小姐好像还在为上次的事情,对我有些不满。” “嗯,好的。”我走向那三个女孩子,可我实在还是忍不住扭头打趣道,“要是这事弄好了,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龙光坤攀住了我的肩,他瞄了女孩子们一眼,附在我耳边轻声笑着说道:“我们酒店楼下的自动售货机就有杜蕾斯卖,嘿!我说,你就他妈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我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我和龙光坤一同把那三个女孩子带进观众席,在刚才的座位上坐下。在所难免的,又是一番介绍和寒喧;我偷了个空,和阿湖说了龙光坤的请求,没有任何意外的,她就点头答应了。 龙光坤显得很兴奋——任何一个第一次参加Wsop的人,就算只是观众,都会这样兴奋——他不停的指着每一条他认识的巨鲨王,和刘眉讲述他们的战绩、经历、以及一些经典的牌例;偶尔他也会指着马靴酒店的赛场大厅,讲一些Wsop里的典故;这其中的大多数连我也没有听说过;而刘眉似乎也一直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二人世界的快乐里了;我又转头看向另外三个女孩子—— 很难想象,阿湖、阿莲、堪提拉小姐;这三个生活在不同世界里、毫无任何交集的人,怎么会愉快的聊到一起!但她们确实做到了;她们热烈的讨论着,不时的爆出一阵欢笑…… 可我已经没机会听她们说些什么了;因为赛场里的扬声器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请各位牌手回到自己的座位,比赛马上开始。” 随着这个声音,他们五个人几乎同时转向我,用不同的语言,对我说出了同一句话:“阿新(邓先生、邓同学),加油!” 我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然后,我端着筹码盒,走下了观众席,并且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邓克新先生拿到A,庄家位从六号位开始;现在的盲注是100000/200000美元;请下大小盲注。”发牌员面无表情的说。 比赛开始了,扬声器里不停的传出,有人被淘汰出局的消息—— “7号桌迪奥科先生7、3两对,边牌K大获胜;龙希小姐第399名出局。” “9号桌瓦内莎小姐顺子,J大获胜;菲罗忒斯先生第386名出局。”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亲吻(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583 作者:阿梅 ——————还在感冒中,好痛苦……提前发出零点章节,大家查收。 在经历过连场大战之后,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只要一坐上牌桌,就能够心如止水;再也不会受任何人、和任何事物的困扰……可是,我错了! 我一直都在不断的提醒自己,把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牌桌上去!但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我始终忍不住的,看向观众席;每一次回头,我都可以看到阿湖、阿莲、还有堪提拉小姐,她们都正对着我微笑。 我一个个扫视过去—— 坐在前面的,是堪提拉小姐,她的脸上写满了鼓励、和些许兴奋——当然,和坐在她身后的龙光坤比起来,这兴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龙光坤的左手边坐着刘眉;这个女孩子对德州扑克的兴趣,明显大不过对身边那位男孩子的兴趣;她完全是为了陪伴龙光坤而来。倒是坐在她左手边的阿湖,每一次我回头看去,她的脸色都不尽相同。 我紧张,她比我更紧张;我兴奋,她比我更兴奋;我沮丧,她比我更沮丧……我和阿湖之间,就像有一根神奇的细线相连,她能够感受到我的所有感受,并且加上十倍的显露在自己的脸上。 再往左,是一直微笑着的阿莲;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在她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的盲注涨到120000/240000美元。” “我全下。”坐在我对面的那个胖子,看过底牌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把自己所有筹码“哗”的一声,推进了彩池。 比赛已经进行到这种程度了,除了几十个筹码领先的牌手之间;你很难再在牌桌上看到基于技术层面的对抗——每张牌桌上都坐着五到七个缺少筹码的人,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到一把好牌,并且随时准备把所有筹码推出去。要么就出局;要么,就扫清台面,或者、翻倍自己的筹码。 “他还有多少筹码?”刚刚轮换到我们这张牌桌上、我所认识的那位美女主持人、芭芭拉小姐问道。 发牌员很快的回答她:“他还有一百零九万美元。” 芭芭拉小姐看向我的脸,她微笑着问道:“神奇的东方小男孩,告诉我,你会进入彩池吗?” 我也笑着对她说:“我还没有看过底牌,所以我只能很遗憾的回答您,我不知道。” “哦,这张牌桌上,我唯一怕的人就是你;你总是能翻出两张神奇的底牌……在你不能确定自己会否进入彩池的时候,我想我还是选择弃牌比较好……”她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底牌上,把那两张扑克牌移来移去;我以为她要弃牌了,但她没有。 她考虑了一会后,再次问我:“你还没有看过牌,那么也许……你的底牌也不怎么样?有这个可能吗?” “当然;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我说。 “那好吧,看在这极大的可能性上,我也全下……”芭芭拉小姐仰起头,对发牌员说,“我也全下。” 在她之后的两个牌手都弃了牌;现在,轮到我了。 我轻轻的掀开底牌的一角——黑桃A、方块A。 在翻牌前,一对A总是占尽优势的;我没有任何理由不跟注!于是我问发牌员:“芭芭拉小姐有多少筹码?” 发牌员计算数字的时候,总是那样的精确和快捷:“在跟注一百零九万美元后;她还有七十二万美元。现在主彩池是二百五十四万美元;边池是七十二万美元;如果您想要跟注的话,需要一百八十一万美元。” 如果这把牌需要我拿出全部的筹码去博翻倍,也许我还需要仔细想想,毕竟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混入Day6的比赛。可是现在,我还有四百六十多万美元,只需要拿出不到一半的筹码,就可以去争夺将近五百万美元的彩池……更何况我还拿着一对A这样的王牌!没什么好想的了,我点点头,沉声说道:“好吧,我也全下。”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了牌;发牌员示意我们翻开自己的底牌。 我率先翻出了我的一对A;胖子瞪着这两张扑克牌、长达十秒钟之后,他才一边摇头,一边扔出了两张黑色的Q。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芭芭拉小姐无可奈何的苦笑,她不停念叨着,也翻出了自己的底牌——草花K、草花A。 “翻牌是——红心K、方块K、草花3!” “哦——耶!”芭芭拉小姐兴奋得跳了起来,她跑到发牌员的面前,捧住了他的脸,用力的亲了下去!她激动得已经语无伦次,“宝贝,你真是我的宝贝!嘿,还有两张牌,再给我发下一个K;怎么样?我可爱的人儿,比赛结束后,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去共进晚餐!” 发牌员似乎对这种**澎湃的场面司空见惯了;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销掉一张牌,发下转牌——红心2。 这张牌对任何人都没有用处,现在,我需要最后的那张A,才能扫走他们两个;而胖子则需要一张Q,才能在Day5的比赛里活下去。 发牌员清了清嗓子,他用力捶了捶牌桌,销掉一张牌,发下河牌—— “河牌是——红心Q!芭芭拉小姐三条K,边牌A大赢得边池;范-伊斯塔先生葫芦,三条Q带一对K赢得主彩池……” 刚才还垂头丧气的胖子,此刻却欣喜若狂的站了起来;他狂奔向观众席,在那里,他接到了别人扔下来的一面荷兰国旗;他把国旗展开,披在身上;在赛场里四处乱窜,并且像头发情的公猪一样,不断咆哮着。 几乎同一时间,芭芭拉小姐脸上的笑容,突然变成了愤怒,她死死盯住那张红心Q;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骂人,但在看了我一眼之后,或许是想到了Day2B的罚时经历;她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巴。但在她回到座位上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发牌员说:“操!今晚的饭局取消了。” 这把牌对我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现在我只剩下了两百八十万美元;甚至还没有那个胖子的筹码多!他刚才还在垂死挣扎,可现在又活过来了,还拿到了三百六十三万美元的筹码!一旦我再次和他全下对抗,而我再次被他击败,我就会被他淘汰出局! 没错,就像《哈灵顿在牌桌上》写的那样—— 要记住,无限注德州扑克是非常危险的游戏。 盲注涨到了150000/300000美元;又涨到了180000/360000美元…… 在第一轮两个小时的战斗里,我除了夺得两个盲注彩池(从枪口位置直到小盲注位置,所有人都弃牌,大盲注位置上的牌手,不用看牌就可以赢得的彩池),没有任何建树;算上被芭芭拉小姐和那个胖子重创的一把;我的筹码损失了整整一半!现在,我只剩下了两百四十九万美元;而赛场内,还有296名牌手…… 第一次休息时间到了,我回到了观众席上。 龙光坤站起来,他拍着我的肩说:“嘿!阿新,我们都看到了,你的一对A竟然被AK和QQ给干掉了,真是运气不好……” “没什么的;你一直都玩得很好,那……只是一把运气牌而已。”堪提拉小姐微笑着安慰我。 “是啊,下把你也许就赢回来了。”刘眉也笑着对我说。 阿湖和阿莲却一直沉默着,她们都没有和我说话,直到赛场的扬声器里,响起了催促牌手回到座位上的声音—— “阿新,你过来一下。”阿湖突然对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也站了起来;然后,她捧起了我的脸,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她把脸凑近我,用她那无比性感的嘴唇,深深的、吻向了我的嘴唇。 我能感受到她嘴唇传来的丝丝暖意,也能感觉到她的心脏急促的跳动,胸脯急速的起伏;这是令人迷醉的一吻,如果能在前几场比赛里,或者任何别的时候出现的话;我想我会完全的沉迷进去……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我僵僵的站在那里,耳边像是有个声音不断在对我呼喊:你的阿莲就坐在一旁!她正在看着你,和别的女孩子接吻…… “去吧,去战斗吧。”阿湖并没有觉察出我的不对。结束了这个亲吻之后,她的脸因为羞涩而一片潮红;但她却一直微笑着,用她特有的、那种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去战斗吧,我知道,你能行的。” 我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阿湖的唇香;我用力的点点头,准备走回赛场——这整个过程中,我都不敢看阿莲一眼,但是,我却听到了她柔柔的声音:“邓同学,请等等。”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亲吻(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576 作者:阿梅 ——————湖南雪灾越来越厉害了,阿梅家已经停水一周;电也是时有时无;路面全部结冰,人走在上面就像滑冰,连的士也没有了;今天打电话叫了两个盒饭,三小时后才送到……头晕得要死,零点的章节发出来了,大家查收。 喧闹无比的赛场大厅里,阿莲的声音柔柔的响起:“邓同学,还记得我们第二次在舞厅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说过什么话吗?” 我当然记得和阿莲说过的每一句话……但我并不知道,她所指的,究竟是我们说过的哪一句!所以我只是沉默着,站在她的面前。 “当时我问你,是不是可以和你的女友在一起了;你摇了摇头,某种不可抗力……”阿莲的音量压得很低,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她的话,“可是,我相信,在这次比赛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你们在一起了。所以,加油,为了你自己,还有你的女友;加油!” 说完这句话后,阿莲用一种炙热的目光看向我,她紧紧的抿住嘴唇,脸上的表情极是认真;我突然有一阵心虚的感觉,就像偷鸡全下后,等待对手决定时那样。我不敢再看阿莲的脸,略微移开视线——她的身后,阿湖正带着那种洞察一切的微笑,同样认真的看着我们…… 以阿湖的冰雪聪明,当然清楚阿莲所说的“女友”,绝不会是她自己……蓦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那首许美静的——《倾城》。 “……全城为我花光狠劲,浮华盛世做分手布景;” “琼楼玉宇倒了阵形,来营造这绝世的风景;” “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霓虹熄了世界渐冷清;”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显得这故事尾声、更动听……” 我、阿莲、阿湖,还有堪提拉小姐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赛场的扬声器里,再次传来催促的声音:“请各位牌手回到自己的座位,第二轮比赛马上开始!” 我转身向赛场中间走去。可刚才看到的一切,就像一幕定格的电影,不停在我的脑海里回放——阿莲牢牢的占据着银幕正中间,那里通常都是主角们专用的位置;而阿湖、堪提拉小姐;以及龙光坤、刘眉、堪提拉小姐的那些随从……他们都默默的、或隐或现在阿莲的身后,像是衬托阿莲的配角、或者只是一种……布景。 我坐回了座位,正好听到发牌员对大家说:“盲注涨到200000/400000美元。” 这把牌又是我的大盲注,如果这把牌和下把牌,我都因为没有拿到什么真正的大牌,而放弃掉自己盲注的话……那么这轮盲注过后,我就只剩下不到两百万美元的筹码了;这是个非常危险的数字,丹-哈灵顿在他的书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旦筹码不够再下三轮盲注的话,那就是拼死一博的时候了。 和任何休息后的第一把牌没什么两样;从我的下家开始,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直到小盲注位置上,那个来自澳门的小鲨鱼林帆——我认识他,是因为在我还未曾进入澳门赌场里的鲨鱼圈时,他有过把我当鱼捕猎的经历;而结果,是我给他留下了一些小小的心理阴影。 我很清楚的了解,他的一些小动作;这些小动作,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是的,当他把筹码一叠叠推出去的时候,他是在偷鸡;而当他把筹码分成几小叠,并且在某一叠的上面、放上一个更大面值筹码,再一起推出去的时候,那就是真正的强牌;拿到中等牌的时候,他会无意识的洗一千美元面值的筹码;而决定扔牌的时候,他会洗五百美元面值的筹码。 如果大家还记得在Day4钱圈外,发生过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林帆在还剩下801名牌手的时候,被迫全下筹码,但他幸运的赢下了那把牌,还一直坚持到了Day5…… 只不过,他虽然活了下来,但却活得并不怎么样;他很少主动出击,导致他的筹码数量也一直严重不足,这是典型的拖过一把算一把的牌手;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哪张牌桌又扫出去一两个人;或是认真留意着扬声器里,不停播报的剩余牌手人数;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让自己活到下一级奖金的名次;不过就算现在倒下了,他们也不会很失望。 我注意到,林帆早早的就看过了牌,之后他的手就一直洗着五百美元的那叠筹码。但当大家都弃牌到他的时候,他开始犹豫起来,把正在洗着的筹码,放进了筹码堆,然后他看向我的脸。 我们对视了有那么一会儿,然后他摇摇头,把筹码一叠、一叠的推进彩池。 做完这一切,林帆挑衅般的对我说:“我已经让你扫走两个盲注彩池了;不过我们现在的筹码都不多了;我还能撑一轮,你还有三轮……再这样下去无疑是等死,只能便宜了别人……来吧,阿新,让我们全下吧;这可是你让筹码恢复到四百万美元的好机会!” 我沉默着,又看了他一眼,并且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那丝稍纵即逝的慌乱。 然后我看了自己的底牌——草花10、草花9。 林帆刚才推出去了大约一百万美元的筹码;连同二十万美元的小盲注;我还需要八十万美元跟注;如果输了,我就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万美元左右的筹码——如果真是这样,而又没什么意外的话,两轮盲注之后,我就得对Wsop说再见了。 我把底牌放好;又转过头去,想要从林帆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把头扭向了另一侧,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等我想要去观察他的手部动作时,才发现,他的手边已经没有筹码可洗了,他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放到了桌子下面。 在不可能看到别人表情或是动作的时候;我们只能凭借已知的事情来推断他的底牌。先是他对我说的那些话;他似乎不太欢迎我进入彩池——通常而言,牌手们说的话都要从另一面来分析的。当一个牌手对你说“进来彩池吧”的时候,有90%以上的可能性是他害怕你的进入。 可他应该知道这些话很容易会起到相反的效果!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拿着大牌对我设下埋伏呢?当然有这种可能!而且,就算他的牌并不大,只要有一张花牌,哪怕只是一张J,我也会陷入劣势之中;理论上,这种牌我完全应该弃掉。但是……我愿意再拿八十万美元的筹码,赌上一把! 没错,有些小动作是自己很难发现并且纠正的,就像《超级系统》里写的那样——我(道尔-布朗森)有段时间一直输钱,但我却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和平常玩得没什么两样……直到某一天,我在牌桌上遇到一个朋友;河牌时我幸运的击中了两头顺子,但他却一直和我加注个没停,直到两人全下。在我赢到这样一个超级巨大彩池的时候,那个朋友却突然对我说:“嘿!道尔!你怎么能在抽两头顺的时候,没有咳嗽一声!” 现在,我赌的就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小动作,已经出卖了自己的底牌! 没有再看他一眼,我只是扭过头,淡淡的对发牌员说:“我跟注全下。” 然后我翻出了自己的草花10、9;并且紧张的等着林帆翻牌——我赌的就是他连一张比10大的花牌也没有! “你拿这样的牌就敢跟注全下?”林帆站了起来,用一种不敢置信的问我。 “没必要让你的筹码去便宜别人……这是你说的,不是么?” 林帆双目失神的坐回座位上,他机械的点着头,喃喃自语的说道:“阿新,我一直以为上次你能赢我,只是我自己掉以轻心;现在……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棒小伙……好吧,这把牌是你的;拿去吧!” 说完这句话,他翻出了自己的底牌——红心9、方块3。 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我以为他会是3、5或者4、7这样的牌,那样我只有70%的胜率;但现在,因为我们都有一张9,我的胜率骤然间升高到了85%! 但在翻牌发出来后,我心底的沮丧,就和刚才的兴奋一样强烈…… 翻牌是——方块K、红心Q、草花3! “东方小男孩,你今天确实不是很走运。”看到这样的翻牌,就连芭芭拉小姐也忍不住摇着头,用一种无比遗憾的语气对我说道。 “也许吧。”我敷衍着微笑了一下,然后我扭过头去;观众席上,那三个女孩子依然神情各异的看向我——堪提拉小姐也是一脸遗憾的表情;而阿湖比我还要紧张、和沮丧;只有阿莲还在对我微笑,像是从来都不担心我会输掉这把牌一样…… 转牌是——红心A。 现在,只有四张J和三张10可以让我赢了;可是,我真的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亲吻(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618 作者:阿梅 ——————停水不知道还要停多久,而停电的期限已经清楚了;还有一周才会来电……感冒,头晕得越来越严重了,没办法,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坐在观众席上的阿莲、阿湖她们,看不到我和林帆的底牌;而且因为相距太远的缘故,就算是发下来的公共牌,也没法看得清楚;但她们完全可以从我和对手的表情、动作;判断出在这把牌里,究竟谁处于劣势——很明显的,现在领先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看到,阿湖已经闭上了双眼,仰头向天;她每一次紧张得无法自抑的时候,都会这样习惯性的祈祷;阿莲却一直保持着那份从容淡定的微笑;看着这微笑,我觉得自己心平气和起来——于是我也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等待着发牌员发下河牌。 “你好像看上去不是很紧张的样子?”芭芭拉小姐有些奇怪的问。 “将军难免阵前死,赌神也怕第五张……”我不由自主的说。可说完后,我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拉斯维加斯,很少有人听得懂我的普通话,我赶紧用英文把这句话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芭芭拉小姐,我的意思是,翻牌前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优势,至于翻出什么牌来,那就是天意了,没什么好紧张的,对吧?” “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你的这份沉稳,和你的年龄看上去太不相配了。我听说东方有个叫做‘道家’的古老法术,修炼后的人可以返老还童,你不会就是这种修炼者吧?” “当然不是。”我微笑着回答。 就在这时,发牌员已经销掉了一张牌,他发下河牌—— “河牌是——方块J!邓克新先生顺子,A大获胜。” “这真是太神奇了……”芭芭拉小姐惊呼起来。 “这确实太神奇了。”林帆也这样说,他无可奈何的站起来,对我伸出右手——他看上去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满足;毕竟,他差一点点就倒在了钱圈外面,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微笑着点头,也站了起来,和林帆握过手后;我用中文对他说,“下次偷鸡的时候,试着洗洗一千元的筹码;再把筹码分成小叠一次性推出去;也许效果会更好。” 他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然后感激的看向我,对我说了一声“谢谢”——同是赌场鲨鱼的他,当然不可能不明白,我给他的这个建议,至少价值一百万美元。 赢了这把牌后,我只是对着观众席挥了挥手;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走回去庆祝——这里头固然有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阿湖和阿莲两人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好像不管输赢,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变得习惯于这胜胜负负、起起落落的感觉了…… 就算看到詹妮弗-哈曼捧着她那接近两千万美元的筹码,坐到林帆刚才的座位上,我也居然能够心态平和的、微笑着和她点头打招呼。 她一边把筹码从盒子里拿出来,堆在牌桌上;一边笑着对我说:“小男孩,说实话,现在已经很难再看到你这样的牌手了。别人都是先积攒经验,再参加Wsop;可你却拿了十万美元出来,在Wsop中慢慢成长;你简直是把我们这些人和整个Wsop当成了你的训练营……据我所知,在你之前,除了斯杜-恩戈;再没人这样做过。” “您太抬举我了,坦里罗夫人。” “我说的是实话,你知道那天晚上,在你先走了之后,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扔下二十万美元的小盲注。 詹妮弗微笑着从上家接过红色D字塑料块,继续对我说了下去:“我们大家都说,为什么没人在第一天就把你踢出去;真是养虎为患啊。” 我笑了笑,没有作声。就在这时,赛场的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声音—— “特色牌桌丹尼尔-内格莱努同花,A大获胜;陈大卫先生第287名出局。” 陈大卫出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在比赛前还处在筹码榜前十名位置的巨鲨王;就这样出局了? “你只有一张10?只有一张10你就敢跟我的全下?” “如果你失去了信心,给你8000筹码也一样会输光。” “很好,半个月后,我在拉斯维加斯等着你们的光临。” “不过……我建议你去重温一下《哈灵顿在牌桌上》的第二章第二节。” “人各有志;阿新的确很有天份,但并不是每一个有天份的人都要靠玩牌为生的。” “……” 我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跟在詹妮弗-哈曼的身后,走向那个矮矮胖胖的巨鲨王;他的右手依然拿着那个橙子,微笑着和各个牌桌上的熟人打招呼。我突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花白了;而在此之前,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东方快车,你怎么出局了?”詹妮弗-哈曼还隔着老远,就开口问道。 “詹妮弗小甜心。”陈大卫走向我们,他和詹妮弗拥抱了一下,笑着说,“转牌后下面有三张方块,我有方块KQ;鲍牙全下,我知道他只有一张方块A在偷鸡,于是我就跟注全下。没想到河牌还有一张方块。然后……” 詹妮弗微笑着、摇头说道:“那真是太不幸了。” “哦,没什么;我应该庆幸,没有在昨天就坐在特色牌桌;要不然,照你们的赌局,我可就得大出血了;呵呵,好了,你们继续去战斗吧。现在还早,我还可以赶去凯撒皇宫抓几条小鱼弥补一下损失呢。” 奇!书!网!w!w!w!.!q!i!s!u!w!a !n!g!.!c!co m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他看了我一会,然后对我说:“阿新,你要加油,不管怎么样,最起码也要活进Day6。” 我对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话是这么说,但当我回到牌桌上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没底,我依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今天的比赛。 mTT是这样玩的,你必须尽力让自己的筹码数量跟上大部队,这个大部队通常指的是,比人均筹码略少一些的数量;当然,如果能够能让筹码数量超出平均数,那么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一段时间了。但这段时间里,你还是不得不更努力的积攒筹码;否则的话,随着人数的不断的减少,人均筹码数量会越来越大;然后你就会在某一把牌或者某一次牌局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掉队了。 今年的Wsop有八千多人报名,每人有十万美元的筹码;也就是说,总筹码的数量是八亿多美元。Day3结束的时候,这八亿多美元在一千人的手里,也就是平均数量八十多万美元的样子,那时我有一千多万美元,占据了筹码榜的榜首;Day4结束的时候,这八亿多美元在四百人的手里,也就是平均数量两百多万美元的样子,那时我也还有四百多万美元。 可现在,赛场里只剩下了两百多名牌手,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平均筹码数量应该是四百万美元!上一把牌,我在河牌里幸运的击中了一张J;勉勉强强差不多跟上了大部队。可随着淘汰的牌手越来越多,我很快又会掉队;除非,我能够再将筹码翻上一倍…… 可是!我一直没拿到什么好牌,而现在坐在我上家的詹妮弗-哈曼,也不像林帆那样,可以和我和平共处;她总是一次又一次抢夺我的盲注,而我却只能软弱的一次又一次退让…… 直到第二次休息,我也只拿下了两个彩池,这让我的筹码上升到了五百万美元;在这张牌桌上,我的筹码是第三多的——但我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当我回到观众席上的时候,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居然是堪提拉小姐,她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你干得真不错,有几把牌你玩得精彩极了。” 本来我是想用一句“谢谢”敷衍过去的,但我想起了Day4那天的事情;于是我笑着回答她:“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几把牌我感觉自己玩得很好。” 龙光坤也从后面的座位上伸出手来,搭在我的肩头,他已经兴奋得语无伦次了:“嘿,阿新,这真是太刺激了!你知道吗?这太刺激了!几十万、几百万美元的筹码在牌桌上推来推去;一把牌就可以让筹码翻上几倍,或者把别人送出局……我以前一直只看Wsop的决赛桌,现在我才感觉到,本赛比决赛桌要刺激得多!陈大卫那么多筹码,居然都在两把牌之内出局了;你比他的名次都还要更高!阿新,你玩得太精彩了,明年再带我一块来吧……” 我淡淡的笑着,等他说完。然后我走向阿莲和阿湖。她们都微笑着看向我,可从这微笑里,我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心情。一个,是真正的兴奋;而另一个,却带着些许伤感,和恐惧。 我站在她们的身前,思绪却开始起伏……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生死相许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433 作者:阿梅 曾经有人问过一个问题,德州扑克游戏的职业牌手们,和其他所有体育竞技项目的运动员们,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答案有两个—— 第一:这些职业牌手们都有着惊人的、读取人心的能力。 第二:职业牌手们的婚姻是最牢固的。 除了斯杜-恩戈,再没有任何别的牌手,被爆出任何有关婚外情的绯闻,这在狗仔队盛行的美国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其实斯杜-恩戈也不能算的;虽然他一生都在不停的赌钱、吸毒、和女人上床;但他却没有结过婚(事实上,斯杜-恩戈有过短暂的婚姻,但却没有得到法律的认可)。 话说回来,这两个答案其实是相互依存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巨鲨王、或者小鲨鱼在一起,她都只会有两种感觉。第一种是贴心,似乎无论自己想要做什么,对方都会给自己提前做好;而第二种是恐惧,不管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对方好像都一清二楚。 也正因此,职业牌手们对婚姻对象的挑剔程度,也是所有竞技项目中最严格的。他们可以轻易的读懂女孩子们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是为了自己的钱;还是纯粹的……爱情。 尽管这不是一个好的例子,但我还是想要把它写出来—— 斯杜-恩戈一生大起大落,穷的时候流落街头四处借钱;富的时候动辄数百万美元进帐(有人统计过,他一生赢到过三千万美元的比赛奖金;现金桌赢到的还没有计算在内;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三千万美元……);他生性好色,有钱的时候自然也有美女愿意倒贴上门;而每每这些女人在事后都会找上门来,要他为自己腹中的胎儿付养育费;而恩戈总是能清楚的判断出,这些胎儿是不是自己的,就像在牌桌上判断出对方的底牌一样。 斯杜-恩戈说过:“我只要一看她的动作和表情,甚至在电话里听到她一说话,我就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不是我的孩子。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无论是不是,我都会把钱给她的。” 那些职业牌手们或许没有恩戈那么厉害;但他们都至少懂得,婚姻的对象应该选择一个真爱自己的女人;而非一个拜金主义者;尽管他们选择的那些女孩子中,大多数并不漂亮、也不性感;有一些甚至……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带出去都会丢面子!可是,他们不在乎。而这些职业牌手们的妻子,也确实没有令他们识人的名声受损—— 道尔-布朗森曾经输光过一切;当他回到德克萨斯州的家里时,不仅身无分文,还因为喉头的肿瘤扩张差一点死掉;他的妻子变卖了全部能够卖钱的东西,凑足钱给他做了两次手术;道尔出院后,他们不得不住进他姐姐的家里;因为房子已经卖掉了;当道尔-布朗森感觉自己身体好了一些后,决定再次出发去玩牌的时候,他的本金也是他的妻子从娘家的几个亲戚那里,替他借到的。 如果他的妻子是詹妮弗-哈曼或者阿湖这样的赌徒,那自然没什么好说;可是,他的妻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牌盲;她甚至从来都不相信,有人可以从那52张扑克牌上可以赢到钱!她自己承认过,她当时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道尔-布朗森开心;而她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干三十年洗衣女工来还债的准备! ——————以上一千字,也许和本文主题关系不大;但阿梅想让大家看到,因为这是阿梅写给老公的;就在今天晚上,阿梅因为感冒头晕,以及雪灾引起的停水停电、无法出门等等原因,所造成的心情烦燥;五个小时里输掉了三张银行卡里全部的四十万,而在此之前七年间阿梅也不过只赢到十八万而已;也就是说,阿梅和老公已经完全破产了。但当阿梅要老公骂自己,甚至打一顿自己的时候,他却只是抱着阿梅,轻轻的说了一句:“没什么,输完了我们还可以再挣;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以下正文;对大家阅读造成的不便,阿梅深表歉意。 我完全可以读懂阿湖为何伤感;也清楚的知道她恐惧什么;但现在,我绝不能再分心来管这些事情了。《超级系统》里,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控制你的情感。罗曼蒂克的问题会对一个牌手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当然,我见过很多很好的玩家,他们的烦恼永远都来自于他们的妻子、未婚妻、情人以及女友。情感纠纷会很大的影响到他们在每件事上的决策。在牌桌上,这理所当然的会让他们花费更多的钱去清醒!他们已经转移了兴趣,因为这爱情的热潮,他们的精力无法集中。他们会坐立不安的想到处走动。而牌桌也确实不欢迎这样的玩家。我很肯定如果我的妻子和孩子卷入了任何伤害,我将会同样受到很严重的影响。但是,我坚决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去参加任何扑克比赛,即使是Wsop。这个问题我很难给任何人意见,可我相信如果类似的事情一旦发生,并且让人确实很烦恼,也确实影响了你的比赛能力,你应该考虑完全退出。至少一段时间的退出。直到恢复到你正常平衡的情绪中为止。” 我不能退出这场战斗,所以我就绝不能分心!一切事情都可以等到比赛后再去处理,而现在,我必须继续顽强的战斗下去!我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战争之中! 这把牌是詹妮弗-哈曼的大盲注;我在枪口位置,拿到了一对黑色的7。 换了平常,我会在这个位置上毫不犹豫的弃牌;一对7太小了;如果没有在翻牌中,击中另一张7的话,任何一张7以上的牌都会让我进退两难。但现在,盲注已经涨到了300000/600000;巨大的盲注压力,逼着我必须行动起来。 “我跟注。” 大家一直弃牌,直到芭芭拉小姐。她又看向我,并且问我:“这把牌,如果我全下,你会跟注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她犹豫了一会,手指在筹码堆上点了点;她大约还有两百二十多万美元的样子;然后她说:“那我就……跟注吧。” 大家再次弃牌,就连小盲注也一样;詹妮弗-哈曼看了自己的底牌,然后她微笑着敲了敲牌桌。 她没有拿到什么牌;而且她也知道,就算自己的加注可以吓走我,也绝不可能吓走拿自己四分之一多筹码跟注的芭芭拉小姐;我确信在翻牌后,任何下注都可以让詹妮弗选择弃牌;这把牌里,我唯一的对手就是那位又开始揉自己耳垂的美女主持人了。 她愿意拿这么多筹码出来跟注,所以绝不可能是两张中间连续牌,我猜她应该是两张同花牌;而且一张不是K、就是A;至于另一张,那就一切皆有可能了。 如果另一张比我小,那我就有接近70%的胜率;就算另一张也比7大,我也有55%的胜率;好吧,我们不用再计算翻牌前的胜率了,因为翻牌已经发下来了——红心7、方块5、红心5。 除了两张7,再没有任何翻牌能比这个更好了!詹妮弗-哈曼轻轻的敲了敲牌桌,我也一样。 这样做,是因为我打算把芭芭拉小姐的所有筹码套进来。 我知道她一定会下注;她已经不可能撤离这个彩池了;而我和詹妮弗看上去都没有什么战斗的意愿。她这个时候的下注,不光可以赶跑詹妮弗,还有很大的机会赶跑我——我们已经交手过很长时间,芭芭拉小姐很清楚我是一个保守型牌手。她知道我从来都会拿一些大牌玩,AK、AQ,或者10以上的对子; 是的,我猜得一点也没错,她想了想后,决定下注六十万美元;而詹妮弗不出我们所料的弃牌。 她有可能在做同花抽牌,但也可能拿手里的5击中了三条;或者一张7击中了两对——不管怎么说,我的胜率已经大到接近100%了;而且现在的彩池里,已经有了她的一半筹码,我全下,她一定会跟注全下。 是的,我全下了;她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也跟注全下。然后她翻出了手里的牌——草花A、草花5。 我也轻轻的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你是我的克星,小男孩。”看清楚这两张牌后,芭芭拉小姐无奈的说,她站了起来,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坤包,并且向我伸出手。 我也站了起来,和她握过手。然后她对发牌员说:“你是个坏人;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次奇迹,再发一张5出来吧。” 发牌员笑了笑,他销了牌,发下转牌——黑桃A。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应该不应该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754 作者:阿梅 ——————这是今晚零点的章节,提前发出来;因为现在睡下去,怕自己晚上会醒不来没法更新;大家晚上就不要等了;明天再见! 芭芭拉小姐似乎已经想要离开牌桌了;但就在她正要转身的时候;河牌发下来了;那是一张红得耀眼的——红心A! 发牌员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芭芭拉小姐葫芦,三条A带对5获胜。” 我彻底被这张小概率的河牌给击败了!在翻牌后,她获胜的机率不超过5%;河牌的时候,也只有不到8%的机率……但笑到最后的,竟然是她! 芭芭拉小姐兴奋的表情,用笔墨实在难以形容出来;她跑到发牌员的面前,再次亲吻了他的脸颊,并且再次和他预约了晚餐。然后她转过脸,问我:“东方小男孩,你刚才说过什么什么第五张?” 在她和詹妮弗-哈曼的注视下,我面不改色的淡淡说道:“将军难免阵前死,赌神也怕第五张。” “哦,是的,你玩牌的技巧是我见过最好的!你就是赌神!可运气站在我这一边……小男孩,你这句话说得太有哲理了,我一定要把它记下来!” 在她翻开坤包找纸笔的时候,詹妮弗问我:“这张河牌似乎并没有怎么影响你的心情?”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坦里罗夫人,这不是第一个小概率河牌事件;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每当遇到这种事情,我就会告诉自己,想想那些被我用一张奇迹般的河牌击倒的人。这样我就心理平衡了。” 她依然穷追不舍的问:“比方说……对讨人嫌的那张方块2?” 我对她微微一笑:“是的。” 虽然我看上去还是一如往常的从容镇定,可这把牌,对我而言又是一次重创……现在,芭芭拉小姐又有了五百三十万美元的筹码;而我却只剩下不到两百八十万美元!经过一轮盲注后,我就只有不到两百万美元了;而赛场里,还有两百多名牌手! 我能进入Day6吗?现在看来,这真的,很难了…… 是的,我的这一轮大小盲注,毫无意外的都被詹妮弗-哈曼抢走了。而在接下来的牌局里,我也一直弃牌;直到詹妮弗再次在大盲注位置上淘汰掉一位牌手;巡场走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若天籁之音:“本桌将被撤消,各位牌手,请拿好你们的参赛卡,去主席台询问转换后的桌号。” 谢天谢地,我换到的是24号桌,刚好坐到了庄家的位置!我逃过了一轮盲注——虽然在此之间,我十分看不起林帆那种乌龟流的玩法,但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我才知道,这是筹码严重缺少时,最好的玩法! 我一直不停的弃牌;幸好,上家的筹码比我还要少;他的玩法也比我更乌龟。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在只剩下八十万美元筹码的时候,还放弃了自己三十五万美元的小盲注;让我拿下了第一个盲注彩池!这也让我在下一把牌局里,很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的小盲注…… 我想我必须感谢冥冥中的天意——这张牌桌上,几乎所有牌手的筹码都在五百万美元以下。大家都极有默契的,拖过每一个九十秒的叫注时间;然后弃牌。有些筹码极少的牌手(例如我的上家),甚至每一把牌,都会动用自己的三十秒暂停;这让我们牌桌的玩牌效率大大降低!通常而言,每十分钟可以玩两到三把牌;可在我们这一桌,一个小时才玩上三到四把牌—— 第二轮盲注还没有轮到我,第三次休息时间就到了。 这两个小时淘汰了很多牌手;当我刚刚走到观众席下方的时候,正好听到赛场的扬声器里那个熟悉的声音—— “特色牌桌丹尼尔-内格莱努四条A,边牌Q获胜;托德-布朗森先生第162名出局。” 托德也被淘汰了……我抬起头,对阿莲、阿湖她们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向那个正摇摇晃晃走向马靴酒店大门的胖子。 也许是因为他的父亲,也许是因为正好到了休息时间;不管怎么说,和那个胖子握手、拥抱、打招呼的牌手,比陈大卫被淘汰时要多得多;我耐心的在人群外等了一会,直到他身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走到了他的面前。 “托德-布朗森先生……” 还没有等我说完,托德就打断了我,他用一贯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的等着来吃我了……不过,你一定要坚持到Day6;否则的话……你还记得那瓶罗马康帝酒庄1990年份勃艮第红酒吧?” “嗯,那瓶酒价值一张Wsop入场卷。” “没错,年轻人的记忆力就是好……那么,那天的赌局有多少人参与?” “六个。” “呣……如果每个人都点上两瓶那种酒的话,你觉得Day5倒下的话,拿到的奖金够付酒钱么?” Day5倒下的话,就算是101名,也只有96万美元的奖金……我摇了摇头。 “你的事情我也听东方快车说过一些;你的奖金还有别的用处。就算拿来继续玩牌,也比我们大吃大喝掉的好……所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是的,托德-布朗森先生。” 他拍了拍我的肩,再没有说什么;我侧身让到了一边;然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马靴酒店的门外…… 第四轮比赛,盲注从400000/800000美元开始;也就是说,我的筹码,只够再下两轮盲注了。 很多人都听说过,伟大的超-攻击流牌手阿梅尔-瓦哈迪的那句话:为了生存,你必须愿意去死。 可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尤其是在背负着沉重压力的时候! 现在的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计算着还剩下多少牌手;又还有多久就会轮到我下盲注。我准备拿到一对A的时候就全下进去;可我拿到最好的牌,也只不过是不同花色的J9! 就算再慢的牌局,也有盲注轮到自己的时候——不过现在还没有,这把牌,是我的上家下大盲注;他的筹码已经不够了,所以只能把剩下的四十五万美元全部推进彩池。 “这把牌后,盲注涨到450000/900000美元。”发牌员毫无表情的说。 从我开始,大家再次慢慢的弃牌;十分钟后,轮到小盲注位置上的那个长发牌手做决定了。 毫无疑问他会跟注;哪怕拿到不同花色的27也是如此——他已经投入了四十万美元的小盲注;只需要再加上五万美元,就可以争夺一个九十万美元的彩池——但他还是慢慢的考虑着,还申请了一次暂停。 就在长发牌手还在闭着眼睛“冥思苦想”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扬声器里传来的那个声音—— “6号牌桌,詹妮弗-哈曼杂牌,K大获胜;范-伊斯塔先生第151名出局。” 长发牌手马上睁开了眼睛,他决定跟注;而我的上家也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他对长发牌手伸出手去,并且无比感激的、对牌桌上的所有人说:“谢谢你们。” 他们的牌都很烂,但长发牌手的运气更好一些;在转牌的时候,他就拿到了7、5两对;赢到了这一局。 第151名的奖金是84万美元;而第150名的奖金是96万美元——如果这张牌桌上的牌手们不是那么合作无间的话;我的上家就会损失掉12万美元。但他现在可以毫无遗憾的,去主席台领那笔今天的最高奖金了。 而我们,还将继续战斗。 他走了后,这把牌轮我独立下大盲注;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弃牌,我又拿下了一个半盲注彩池(无人下小盲注,所有人弃牌到大盲注,称为半盲注彩池);而当我准备下小盲注的时候,我看到上家的位置,坐下了另一张熟悉的脸孔——金杰米;他正把接近一千五百万美元的筹码,和那个香瓜,摆放在牌桌上面。 “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当其他人习惯性慢慢思考,再弃牌的时候;金杰米忍不住问。 “德州扑克是一项需要慎重思考的游戏;不是么?”那位长发牌手笑着回答他;然后他又在九十秒后,发牌员开始催促他的时候,决定弃牌。 “我全下。”金杰米看了底牌后,想也不想的就把所有筹码推进了彩池。 我看了看自己的底牌——黑桃A,方块J。 这是我换到这张牌桌后,所拿到的最好底牌了;我知道大盲注会弃牌,所以我的对手只是金杰米一个人。他的全下不能代表什么,他明显是想要抢走我们的盲注;我有90%以上的机会比他的底牌更好!可是……我能赢他吗?我到底应该跟注全下;还是应该弃牌? 如果弃牌,我将还有一百四十多万美元的筹码,不够下一轮盲注(我确信下一次轮到我下盲注的时候,会涨到500000/1000000美元),但也许在轮到我下盲注之前,今天的比赛就结束了;如果跟注全下的话,也许我会筹码翻倍,从而轻松的挺过Day5,但也许,我的Wsop旅程就会在这把牌后,宣告结束……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心不死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687 作者:阿梅 ——————继续停水停电中,提前发出零点的章节,请大家查收,另,书友二群已满,请加三群35509746;感谢书友提供本群!! “我申请暂停。”在发牌员催促我的时候,我轻声的说。 但这个很普通的暂停,也引起了金杰米的不满,他大声对我说:“嘿!阿新!你怎么也跟他们学会了这一招!” 我平静的对他说:“我有牌,但我需要考虑,能不能拿所有筹码出来冒险。” 金杰米耸了耸肩,他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那好吧,我想你也知道,我只是试着扫走你们的盲注;我的手里也许有牌,也许没牌。不过公共牌翻出来之前,就算一对a也不见得就那么保险,不是么?” 三十秒钟的时间飞逝而过;发牌员再一次催促我,可我还是没办法作出跟注全下的决定。最后发牌员帮我做出了选择,他说:“邓克新先生超时,判成死牌。” 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思考的了,死牌的状况下,我只能弃牌。我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然后大盲注位置上的牌手在拖满了九十秒之后,也弃了牌。 “你刚才弃了什么牌?”把红色D字塑料块交到我手上的时候,金杰米好奇的问。 我对他笑了笑:“我弃掉了黑杰克(aJ在二十一点扑克游戏里,被称为黑杰克,在德州扑克游戏里,也有很多人这样称呼这两张牌;与此类似的,还有aa、火箭;KQ、皇家婚礼等等)。” “我是泄了气的轮胎(J4),你有85%的胜率;你完全应该跟注的。”他一边整理那些刚才还属于我的筹码,一边说。 在两把牌之后,金杰米突然又一边摸着香瓜,一边扭头问我:“如果我对你说我的手里是一对a,你会不会心理平衡许多?” 我摇摇头:“既然我不敢跟注,那你拿到什么牌,都和我没有关系;不是么?”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是的,你说得没错。这个道理我在35岁的时候才明白;而三年后,我就拿到了金手链……阿新,你不愿意做职业牌手,真的太可惜了。”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张牌桌的进程依然缓慢,每个人都在金杰米的全下后放弃了自己的盲注;他已经拿到了超过两千万美元的筹码,这种筹码优势实在太巨大了,大到没有任何人敢于向他发起挑战。 直到金杰米在大家慢慢弃牌后,拿下了自己的盲注彩池;第四次休息时间,终于到了。 我回到了观众席,龙光坤第一个向我冲来,他用双手抓住我的肩头,对我大声喊道:“阿新!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再扫走四个人,你就进Day6的比赛了!” “嗯,我会努力的。” 然后我继续向前走去。可是,我只看到了阿湖、还有堪提拉小姐。 “阿……阿湖,杨同学呢?” 阿湖摇了摇头,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觉得忧伤:“刘小姐说自己饿了,非要把你的杨同学拉去吃饭……” 是的,在比赛进行了四轮之后,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阿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对Wsop的狂热也让龙光坤忘记了饥饿;至于堪提拉小姐,她曾经有过坐在一旁看我玩牌到晚上十一点的记录……可刘眉是富家千金,也对德州扑克没有任何兴趣,她是理所当然要去吃晚餐的;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拉斯维加斯,拉上同伴也是应该的,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在我的比赛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阿湖和龙光坤就不说了,连堪提拉小姐都留下来,为我加油鼓劲……但这个时候,我的阿莲、却不在我的身边!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看过很多武侠小说。有一些已经不记得了,有一些,我却记得很清楚。像是《飞狐外传》里的一段话—— 打遍天下无敌手苗人凤描述过,胡夫人对丈夫胡一刀的情爱,他说:“像这样的女人,要是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后来胡一刀死了,胡夫人也跟着殉情了;而苗人凤在火里时,却一个人跑开了的苗夫人南兰,最后和田归农私奔了…… 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阿湖和堪提拉小姐都没有和我再说什么。我是被赛场扬声器里,催促牌手回到座位上的声音惊醒的。回过神后,我凝神望了阿湖一眼;她正注视着我,那张算不上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关怀和紧张;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愤怒。 “盲注涨到500000/1000000美元。” 重新回到牌桌上的第一把牌,就是我的大盲注,因为之前拿到aJ、却不敢跟注金杰米全下的缘故,如果这个大盲注再失守的话,我的筹码就不够再下小盲注;到了那时,我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这个大盲注能保住吗?金杰米是一定会全下的,我只能祈祷自己拿到两张好牌;如果这也不行的话,我就只能祈祷在这把牌结束前,Day5最后的四个人会被扫走了…… 枪口位置弃牌、他的下家弃牌……到第四个牌手弃牌的时候,第104名产生了;到第七个牌手弃牌的时候,第103名也产生了…… 第八个做决定的,是那个长发牌手,他又开始闭目养神,还申请了一次暂停;在他暂停的时候,102名也出局了……两分钟后,长发牌手被发牌员判定死牌;然后金杰米看过底牌后,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那个香瓜,用另一只手,把所有的筹码推了出去。 我的底牌是毫无价值的2、3;下一把即便拿到2、4,也比这种底牌要好上那么一点。我当然会弃牌!但在弃牌前,我还有两分钟的时间,等待也许可能的第101名产生…… “2号牌桌,芭芭拉小姐筹码不足下大盲注,被迫全下……” “古斯-汉森跟注……” 还有四十秒钟,我就要被判定死牌了;可要是芭芭拉小姐输掉这把牌,那么我就可以进入Day6的比赛。如果她赢了,我就必须在下一把牌中,去和金杰米或者大盲注中的一个人拼命! 四十秒钟的时间,足够发牌员发下五张公共牌——赛场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大家都在等待着那把牌的结果…… “芭芭拉小姐获胜!” 赛场大厅里,刹那间满是此起彼伏的哀叹声;尤其是那些即将轮到盲注而又不够筹码的牌手。但我不在其中,我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把手里的底牌,扔回给发牌员。 既然没有产生第101名,那牌局自然是要继续进行的。下家和我依次下了大小盲注;大家依然慢慢的弃牌;赛场的扬声器里也不停播放着全下、跟注全下的信息…… 但是,第101名还是没有产生。 这紧张的气氛极度令人窒息,我感觉自己仿似身处真空,没法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我不由自主的松开领带,并且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长发牌手又在闭目养神两分钟后,选择了弃牌;而金杰米看了看自己的底牌后,也摇了摇头,把牌扔回给发牌员(我已经全下,他的全下不可能再吓退我)。现在,没有任何拖延时间的可能了;我必须马上和大盲注把底牌翻开,然后由发牌员来判定我Wsop的旅程,是否到此结束。 我的底牌是——草花K、方块J。 大盲注的底牌是——草花7、方块6。 沉寂了不到两分钟的扬声器再度响起—— “24号桌,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筹码不够下小盲注,被迫全下……” “所有人弃牌,来自英国的亨利先生,大盲注跟注……” “特色牌桌,来自日本的本多利家先生筹码不够下小盲注,被迫全下……” “所有人弃牌,丹尼尔-内格莱努先生,大盲注跟注……” 翻牌发下来了——红心7、草花3、草花5! 看着这个翻牌,就连金杰米也忍不住摇了摇头。而我却依然没有表情的坐在座位上;翻牌前全下本就是个博命的行动,把筹码全部扔进彩池,然后听天由命,这并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因为,发牌员有可能发下任何五张公共牌…… 转牌是——草花4。 现在,那位亨利先生已经拿到了顺子;我只有在河牌击中除了6之外的草花,才能赢下这一局;我还有七张牌的机会。 发牌员捶了捶桌子,销掉一张牌…… 虽然我已经感觉自己完全看淡了胜负,但在这个时候,我也紧张得不敢再看河牌究竟是什么……我转过头去,观众席上,阿湖依然紧闭着双眼在为我祈祷;堪提拉小姐和龙光坤也都很紧张的看向我们这张牌桌;可是—— 阿莲还是没有出现。 正文 第四十章 冰点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877 作者:阿梅 ——————接单位紧急通知,今晚八时到乡政府报到,任何人不得缺席;路依然冰封,雪依然飘飞,六十公里的山路,我只能走着回去……不能再给自己增添任何负担了,我决定把笔记本留在家里,所以,提前发出零点的章节(貌似这个提前也提得太早了,汗);这一次估计只有到了解冻通车后才会回城,后续存稿我已经交给一个女写手朋友了,她会每晚帮我更新的。另,昨晚责编通知我,下周上强推;强推期间,恢复一天两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虽然我背转着身子,但却清晰的听到了,发牌员那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色彩的声音:“河牌是——方块a;亨利先生顺子,7大获胜。” 一切都结束了。我的Wsop之旅,就这样结束了……虽然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可我却感觉身子发冷,像是整个人都坠入了冰谷;身边的空气都像是被这冰谷给冻结了,就连时间也是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底依然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我应该沮丧的,我应该很失望的;不是么?我没有活到Day6的比赛;我没法得到当铺老板娘的答案;还要请那五位巨鲨王吃大餐,这也许会搭进我全部的奖金;而且,陈大卫那里,还有一个令人困惑的迷团…… 但我却还能做到脸色如常的转身,微笑着向那位亨利先生伸出手去;他也伸出手来和我握了握,然后他有些迷惑的、看着我的笑容,并且轻声的说:“对不起。” 我同样轻声的回答:“没什么,这不怪你的。” 我看到发牌员轻松而满足的叹出一口气,劳累了一天的他终于可以休息了。他举起右手,这是在向主席台通报,这张牌桌上又淘汰掉一个牌手……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大家开始收拾自己的筹码,彼此祝福着,一个又一个的、离开牌桌。 赛场里的扬声器,开始播报这两桌全下牌局的结果—— “特色牌桌,丹尼尔-内格莱努先生一对K、边牌10大获胜;本多利家先生第101名出局……” “24号牌桌,亨利先生顺子,7大获胜;邓克新先生第100名出局……” 金杰米还在整理他那一大堆筹码,听到这声音后,他笑着对发牌员说:“你举手的动作,好像没有你的同事那么积极?” 发牌员也笑着回答:“金先生,我也是被他们蜗牛般的玩牌速度给影响了,原本,我可是马靴娱乐场的第一快枪手;不过像现在这样,也很不错,不是么?” 金杰米端起了筹码盒,又把香瓜放在盒子上方;然后他站起身,对我说:“阿新,你应该感谢这位发牌员先生;是他让你多拿到三十二万美元。” 发牌员摇了摇头,他有些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可也是我让他出局的……好了,两位先生,再见。” “再见。”我和金杰米异口同声的对他说。 发牌员离开牌桌后,金杰米对我伸出手来:“阿新,你才第一次参加Wsop,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除了最后那把黑杰克,没敢跟注我的全下,是个错误之外……”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我们握过手后;金杰米也离开了牌桌。 阿湖和堪提拉小姐,已经从观众席上向我走来;堪提拉小姐第一个走到我的面前,她很是遗憾的对我说:“邓先生,你的运气不太好,其实,你本来完全可以活到Day6比赛的。” 我微笑着回答道:“运气这种事情,是谁也说不准的;堪提拉小姐,现在,我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我只能祝你在十天后的战斗里,能够有更好的运气。” 堪提拉小姐看着我的眼睛,她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不,毕尤战法玩的不是运气,而是科学;我相信使用这套战法的我,一定会战胜那些巨鲨王。” “好吧,那就……祝你成功。” “嗯,谢谢。那么,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现在,我的面前,只剩下阿湖一个人了。她怔怔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很久,她才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为我扣上了刚才解开的、那颗衬衫扣子;又给我整好了领带。 “我们也走吧。”赛场里的灯,一盏盏的熄灭了,在这渐渐变得阴暗的大厅里,阿湖用她沙哑的声音,轻轻对我说。 坐在主席台里的波尔-凯森接过我的参赛卡;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翻开一本文件夹:“邓克新先生?” “是的。” “第100名出局,奖金一百二十八万美元;扣去20%的个人所得税;还有一百零二万四千美元……”波尔把文件夹推向我,又递给我一支钢笔,“请签个字吧。还有,这笔奖金您想以什么方式兑现?旅游支票、现金、还是筹码?” “可以给我开两张五十一万美元的支票吗?剩下的四千美元就拿现金好了。” “当然可以。”他很快的就开出两张支票。 在把支票和现金递给我的时候,波尔笑着说:“您的投资人很有眼光。邓先生,您知道吗?就在前几天,还有好几家娱乐场的经理向我打听过您的事情;他们都说,等您成长为真正的巨鲨王后,可以当他们娱乐场的形象代言人呢。” 我笑了笑;和波尔-凯森说过再见后,我和阿湖去了餐厅。 这时的餐厅里,并没有什么人;我一眼就看到了阿莲、龙光坤、和刘眉;他们正坐在一张靠窗的餐桌上,两个女孩子一边欣赏着窗外火树银花的夜景;一边听着龙光坤眉飞色舞的述说着刚才的比赛。 “阿新,过来一块吃吧。”看到我们后,龙光坤站了起来,对我们发出了邀请。 站在我身后,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的阿湖,突然开口了。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餐厅里,我很容易的就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决绝—— “不用了。” 她继续向餐厅的另一边走去。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违逆她的意思,于是我对龙光坤歉意的一笑,跟在阿湖的身后;直到餐厅另一个无人的角落,她才找到一张餐桌坐下。 这里离他们三个的餐桌很远,中间还有两道墙的阻隔;他们三个没可能看得见我们;而只要不是大吼大叫,他们也没可能听得见,我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点好东西后,阿湖轻声的问我:“我们……是明天去预定机票吗?” “嗯,明天吧。”我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阿湖,“这是你的。” 阿湖接过支票,苦笑着看了一眼,把它放进坤包;在我又拿出那叠钞票的时候,她伸手止住了我:“我们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阿湖,这是你应得的一半……” 阿湖似乎并不想听我的解释,她快速的说:“那我要不要再和你算清楚,这么多天以来,你为我花掉的食宿费,还有明天的飞机票?” “那……好吧。”我把钞票又放回自己的口袋。 我们沉默了一小会,阿湖突然又幽幽的叹息一声,她问我:“阿新,你说……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吗?” “你是说……”我迟疑着问。 阿湖马上打断了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是的,我知道……”鲨鱼之间的对话就是这样直接,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我小心翼翼的措词,“我想,以后我还会参加Wsop的。我们,应该还可以这样……” “好吧,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我们都沉默起来,直到侍应生送来我们点的东西;我们吃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阿湖放下刀叉,她拿过纸巾,抹了抹嘴角,然后轻声说道:“我吃饱了。” 我还记得,在澳门的时候,不管遇上任何事情,阿湖总会吃完自己的一份食物;来了拉斯维加斯后,也是一样,即便是在她被淘汰的那一天,她也没有浪费过任何一块面包…… 可是今天……我看着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在心底叹了口气;也放下了手里的刀叉:“那我们回去吧。” “嗯,回去……”阿湖口里说着,却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突然问我,“阿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给我那张船票的情形吗?” 我确实不记得了……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一次,我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阿湖仰起了头,像是在回忆着往事,“回香港的船票要一千三百多;可我的身上只有一千块;我在码头上走来走去,想要找一个认识的人,借上几百块钱;然后,你出现了,你的手里拿着一张船票,微笑着对我说,‘小姐,这是你掉的吗?’当我接过这船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你就走开了……现在,你记起了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确实是在地上捡到了一张船票;而且我看到一个女孩子脸色焦急的、一直在走来走去,她像极了在找什么东西;于是我当然以为这张船票是她掉的……而这种事情,我也根本就是一做完,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可看着阿湖沉浸在回忆里,那幸福的表情;我实在不忍心说出实话来伤她的心!我只是淡淡的说:“是的,我记起来了。”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不眠夜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620 作者:阿梅 ——————提前发出零点章节;另,请大家参阅重要作品相关:《你还有一次机会》。 窗外,又一朵烟花升上夜空;这烟花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幻化成无数美丽的橙色线条;但这凄美艳绝的线条,却注定只能绚烂极其短暂的时间。很快,那夜空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夜空;除了曾经看到过这朵烟花的人,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那短短的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两行泪水、从阿湖的脸颊流了下来,但她还是在说着话:“在那之前,每一次走进葡京赌场,我总是提心吊胆;可是,在那之后,虽然我还会害怕,却再也没有在牌桌上畏惧过什么;因为我知道,即使你没有和我再说过哪怕一句话,当我输掉了所有一切的时候,你也会出现在我的面前;递给我一张船票……” 阿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伏在餐桌上,轻轻的抽泣起来。在这个时候,我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她;我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阿湖随着这抽泣而急速起伏的肩头。 过了一会,阿湖勉强抬起头,她轻声对我说:“阿新,你和她先回房间吧。” “不,我们一起……” 阿湖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请求总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拒绝;她轻声而又坚定的说:“去吧,我……我不想在她的面前丢脸。” 可阿莲也没能和我一块回去房间。已经在马靴酒店的赛场大厅里、枯坐了一天的刘眉,想要给自己找点快乐;她要去娱乐场里玩吃角子老虎机。 而和她同来拉斯维加斯的阿莲,必须陪着她。 于是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虽然心情没有什么大的起伏;可每一场Wsop比赛,都像是踢过十场足球赛一样,令人疲累不堪;我匆匆洗漱完毕后,倒在了自己的床上,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当我睡意朦胧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还是灯火通明;而阿湖和阿莲也都还没有回来。 我打开门,看到同样疲倦的陈大卫,正倚在门边的墙壁上。 “陈大卫先生,请进。” 出乎我意料的,他摇了摇头:“阿新,我说几句话就走。” “呃……那您请说。” “今天的比赛结束后,几个老朋友打了我的电话,把我叫来马靴酒店。我们像往常一样开始玩牌;接着你的那位小甜心也走了进来。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避免着和我的正面交锋,但在对抗我那些朋友的时候,却毫不手软,她拿下了好几个不小的彩池;大约赢到三十万美元的样子……” 娱乐场里,无论输赢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很奇怪,像陈大卫这种动辄数百万美元进出的巨鲨王,竟然会为了区区三十万美元,来向我兴师问罪;但我还是带着歉意的说:“这真是不好意思……” “不、不,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陈大卫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又摇了摇头,接着说下去,“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另一个人也走进了这个房间。1989年的那次Wsop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和我在一张现金桌上玩过牌了;可今天,他坐进了牌桌;我觉得这样很尴尬;于是就换了现金走人,那几个老朋友也是一样;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在回家之前,应该来通知你一声。” 陈大卫是1987和1988两年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获得者;1989年也只是被对手抽中了一张极其幸运的牌,而屈居第二。那个击败他的对手是…… 菲尔-海尔姆斯! 顾不上再和他客套了,我走回房间,一边快速的换衣服,一边大声的问他:“他们在哪个房间?” “你知道马靴娱乐场里,最大赌金牌桌房间的命名规则吗?” “是的,它们是按历年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金手链获得者的名字命名的。”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你觉得,我会在哪个房间玩牌?” 陈大卫……当然会在陈大卫房间玩牌!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的。在最大赌金牌桌房间的外面,我一个个的看了过去——章尼-冒斯房间;道尔-布朗森房间;斯杜-恩戈房间…… 在第十四个房间的外面,我终于找到了——陈大卫房间! 一个巡场拦住了我,他微笑着向我解释:“对不起,进入最大赌金牌桌房间之前,您必须换取至少三十二万美元的筹码。” 我拿出支票递给他;他看过上面的金额后,问我:“您想换取多少筹码?” “全部。”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我扶住膝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起来;在大约二十次深呼吸后,巡场端着一个筹码盒走了过来。 “这是您的筹码,请您清点一下;先生,祝您好运。” 我推开那扇画着陈大卫夺冠时真实场景的门,走了进去;只一眼,我就看到了阿湖、和那个依然穿着黑色夹克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他们正占据着椭圆形牌桌的两端。 看上去上一把牌应该刚刚结束,因为发牌员正在“哗哗”的洗牌。 还好,我来得并不迟。阿湖的面前还摆放着差不多六十万美元的筹码;但我们三个人都很清楚,如果继续这样对战下去的话,她迟早会把这些钱输得一干二净。 “你也想来参加我们的牌局么?小白痴?”菲尔一边洗着筹码,一边斜视着我,语气里满是不屑的问道。 他今天没有戴上墨镜,也没有戴上耳麦和那顶鸭舌帽;我很容易就看到了他的脸;在这张脸上,是夹杂着蔑视和傲慢的表情。 “不,海尔姆斯先生。我只是来告诉我的同伴,应该回房间休息了。现在已经……”我看了一眼手表,接着说下去,“已经夜里两点钟了;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不是么?” “才两点钟,夜生活还才刚刚开始。”菲尔不停的洗着筹码,他嘟哝着说;但当发牌员提醒他和阿湖下大小盲注的时候;两个人却同时摇了摇头。 菲尔-海尔姆斯站了起来;他又开始习惯性的发表胜利宣言了:“这样的胜利没有任何快感;她就像在给我送钱一样;虽然我很喜欢这些钱,可一直这样玩下去的话,无异于为了一条小鱼,而放弃整个大海……” 没有人听他在说些什么;发牌员坐进一张椅子里,开始打瞌睡;我则走到阿湖的身边,帮她整理筹码。 菲尔又滔滔不绝的、在没有听众的房间里演讲了一会儿;然后他终于闭上嘴,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了。但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并且对我说:“小白痴,我等着你。” 门“呯”的一声被关上了;这个时候,六十万八千美元的筹码,也整整齐齐的放进了盒子里;我把筹码盒推向杜芳湖;她端起这盒子,站了起来;默默的跟着我走出房间;在兑换筹码的时候,她轻声问我:“阿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奇_书_网 _w_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陈大卫告诉我的……他和我都不想看着你输光。” 阿湖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没和你说,我一直都有赢着的吗?” “你从陈大卫的朋友那里赢到三十万美元,又把其中的二十万送给了菲尔-海尔姆斯;不是么?好了,阿湖,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 没多久后,阿莲也回来了;她和阿湖进了里间——也许是因为被吵醒过的缘故,我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觉了。隐隐约约间,我似乎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但这声音极其微弱,除了几次“阿新”被我听到之外,其他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 既然毫无睡意,我索性胡思乱想起来。明天,最迟后天,我就要离开拉斯维加斯了。可这个时候菲尔却说“他等着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第二天早晨十点钟,当我们三个人准备出门吃早餐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房间外挤满着一群扛着摄像机、拿着麦克风的记者;首当其冲的,又是那位芭芭拉小姐。 “东方小男孩,可以打扰您五分钟的时间么?”美女主持人笑容可掬的问我。 我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姨父跳楼自杀后,有那么一段时间,香港的狗仔队也曾经这样挤满在那幢别墅的门口——这种经历让我对记者这个职业很是反感。 但我心里也清楚,在香港我可以对记者说“无可奉告”;可在拉斯维加斯,我可没办法阻止他们。我只能把芭芭拉小姐、以及多达二十几位的记者们请进了房间。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逝去的诺言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437 作者:阿梅 在芭芭拉小姐的要求下,我斜倚在沙发的靠背上;右手指间夹住一支她带来的、据说每支价值五百美元的哈瓦那雪茄;浅浅的吸了一口后,那淡淡的烟雾,便从我的口中慢慢升向房顶。 两架摄像机分别对准了我、和坐在我身边的芭芭拉小姐。在一声“action”后,芭芭拉小姐手握麦克风,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用她那甜美的声音开始说话—— “各位观众,大家好;这里是马靴酒店七楼的一个房间;在前台的登记表上,我们看到了这个房间的住客,是来自中国香港的——邓克新先生。邓先生,您好。”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芭芭拉小姐,您好。” “相信大家一定都看过了今天《赌城日报》头版头条的新闻;没错,我说的是那封拉斯维加斯近期内出现的第二封挑战书!这封挑战书的最大特别之处,是在于一位成名二十多年的巨鲨王,竟然会冲动到挑战一位在Wsop前,从未在拉斯维加斯出现过的新人牌手!” 芭芭拉小姐的确无愧于她知名主持人的身份,煽情的手法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我却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继续听着她说了下去。 “不过,我也曾有幸参与过这桌牌局;也曾近距离目睹了那两张奇迹般的方块2,是如何让菲尔-海尔姆斯先生结束此次Wsop旅程的;所以至少对我个人来说,很容易就能理解海尔姆斯先生的做法……可是,我想大家现在最需要得到的,是被挑战一方的答案。那么,邓克新先生,对于菲尔-海尔姆斯的挑战,您会选择勇敢的应战;还是懦弱的拒绝?” 我的脸色依然平静如常;至少我可以相信,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是没法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的。但我的右手还是忍不住微微一颤,这个动作使得一团烟灰掉落在地板上。 “菲尔-海尔姆斯挑战我?”我惊讶的问道。 “您不知道这件事?”芭芭拉小姐更惊讶的反问。 随着一声“cut”,摄像机马上停止了拍摄,芭芭拉小姐掏出一份报纸,递到我的手里。映入眼帘的,是四个血红的英文单词—— “TheWarofRevenge(复仇之战)!” “1989年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以及其他八条Wsop金手链获得者;菲尔-海尔姆斯于今日凌晨发表声明;他将向本年度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第100名出局的、来自中国香港的21岁新人牌手邓克新先生,发起赌金一百万美元直至无上限的挑战——” “如果邓先生决定应战的话;海尔姆斯先生愿意任由邓先生选择比赛地点和比赛时间。邓先生可以指定拉斯维加斯任一娱乐场做为比赛地点;也可以指定下年度Wsop前、除HSP进行时间外的任何时间用于此次战斗;邓先生甚至还可以自备扑克、以及自带发牌员。” “邓先生刚刚赢得一百二十八万美元奖金;因此海尔姆斯先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此次比赛的双方,至少要各自拿出一百万美元的赌金;同时他也大度的表示,如果邓先生愿意提高赌金数量的话,无论这个数字是多少,他都会欣然接受。” 这条新闻的下方,是《赌城日报》的编者按: “拉斯维加斯的历史上,曾经有过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单挑对决;像是尼古拉斯-胆大劳斯挑战章尼-冒斯;斯杜-恩戈挑战曼苏尔-迈特漏比;安迪-毕尤挑战全世界巨鲨王……” “但是,在这些所有的单挑对决里,都是由弱势一方,向成名已久的巨鲨王发起挑战的;要不就是巨鲨王之间的战斗。像菲尔-海尔姆斯先生这次的挑战……还是拉斯维加斯历史上的第一次!但考虑到那两张奇迹般的方块2;我们似乎也并不应该为此而感到特别惊讶,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邓先生会不会应战?” “在一场单挑对战中击倒对手、或者被对手击倒;是任何巨鲨王、或者说任何能够成名的职业牌手,都必须迈过的一关。一百万美元不是个小数字,但比起拒绝挑战,从而再也无颜出现在拉斯维加斯;甚至因此而放弃自己职业牌手的身份;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罢了。如果邓先生输了,他不过是白玩了半个月的Wsop;但如果他赢了,那他得到的,将远远超过这一百万……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邓先生绝不会选择懦弱的逃避。” “……” 我轻轻的放下报纸,一直留意着我一举一动的芭芭拉小姐,马上示意摄像机开始拍摄。 她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话;然后把麦克风伸到我的嘴前;在摄像机发出的“嗡嗡”声中,我微笑着说:“我当然会……” “应战。”一个沙哑到了极点的声音,突然在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响起。 我的笑容在刹那间凝固,但已经没人再关心我的表情了——我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是,我看不到阿湖的脸;此时的她,已经被那些记者、摄像机、还有麦克风,给团团围住了。 我听到记者们七嘴八舌的向阿湖提问,而阿湖也一直在回答着他们—— “是的,我是他的朋友;也是他这次Wsop的投资人……他曾经说过,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做出的决定,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我可以替他做出这个答复……当然,我当然会再次投资他的这场战斗……嗯,我认为他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牌手……” 如果现在的场面只能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那这个词一定就是——混乱。 好几个记者都掏出了手机;在电话里,他们很大声的告诉自己所属的报社,这条刚刚出现的特大新闻;甚至有人已经按捺不住,直接就在电话里开始口头拟稿;包括芭芭拉小姐在内的另一些记者,则想要从阿湖的嘴里,套出更多的话;甚至一直站在旁边的阿莲,也被剩下的几个记者包围住了……而整个事件的主角,也就是我,却再没有人关心。 我知道,在这么多新闻媒体的煽风点火之下,我的应战将在不到两小时内传遍整个拉斯维加斯。我没可能和全拉斯维加斯所有的电视台、报社、电台做对;也就是说,这场战斗已经成为定局——但我实在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我只能默默的站起身,默默的走出房间。 没人留意到我的离去;一个也没有。 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做出的决定,都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没错,我的确说过这句话,可是……似乎这句话之前,我还加有一个期限;而现在,这个期限,已经过去了! 我不知道,在这一次之后,我将如何面对那个笨蛋!她总是恣意妄为的、一次又一次把所有筹码都推向牌桌中央!她自己的,和我的…… 她真是个白痴!她难道就从来没有认真听过我说话吗?我曾经说过:任何一个赌徒,只要他还在赌,就总有输光的一天!她难道会不知道,这句话说的……其中也包括我吗? 原本,我们可以每人拿着五十万美元;高高兴兴的回香港!她可以拿这笔钱去给她的母亲换肾,给几个弟弟妹妹们一些本钱,让他们去做些小生意糊口;而我也可以给姨母看病;再重组姨父留下的债务,把还款期限降到一百五十个月,甚至更低!可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蠢女人给弄砸了! 可是,我突然发现,虽然自己一直在心底骂着这个笨蛋、白痴、蠢女人;但我的耳边,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告诉我……她是在为你好;她是在为你好! …… 不知不觉间,我又走到了那家当铺的外面。彷徨了那么一小会之后,我还是鼓足勇气,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进这家当铺了,但我依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侵袭着我的身体——老板娘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再度低下头去,我听到她对对面的另一位老人说:“不是生意上门,现在,轮你抽牌了。” 他们都坐在柜台里面,两个人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木凳;一副扑克牌正背面朝上、呈扇形的样子,放在这木凳上;我看到那位老人从这叠扑克牌的中间抽出一张,看过这张牌后,他摇了摇头,把牌扔回到木凳上。 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那位老人是谁;但当我走近柜台的时候,我看到了,放在他手边的那顶大草帽。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为你好(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6 本章字数:3453 作者:阿梅 “道尔-布朗森先生?”我有些犹疑的问,“您不是在田纳西州吗?” 他们两个同时朝我看来,那个老人只是对我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他拿起那副扑克牌开始洗牌。而老板娘则用她尖锐的声音,回答了我的疑问:“他的儿子昨天出局了;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度假计划,连夜赶了回来。” 她站起身,打开了一扇柜台,示意我进去说话;我走进柜台,有些拘谨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正在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的时候,老板娘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男孩,我们在玩撞柱扑克游戏(一人充当庄家,其他人充当闲家下注,庄家抽出两张牌,闲家再各自抽出一张;如果闲家的牌在庄家两张牌的区间内,就赢得彩金;这叫做中柱。例如,庄家抽出9、5;那么闲家只要抽出6、7、8都算是中柱,可以获得一倍的彩金;抽中5、9称为撞柱,获得两倍彩金;如果庄家的两张牌相同,而闲家也抽到这张牌,则称为撞双柱,获得五倍彩金。),你要不要来试试运气?” 看到我有些犹豫的样子,老板娘接着说:“我们玩得很小,10美分到50美分的下注;来试试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牌桌上赢道尔-布朗森的。” 似乎已经没办法拒绝了……于是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零钞:“那好吧,我来试试。” 没有固定庄家的时候,撞柱扑克游戏是由每个参与者轮流做庄的。这把牌是道尔-布朗森的庄家;在我和老板娘都下注20美分后,他把洗好的扑克牌,交到老板娘的手上;老板娘随意的切了几次;再把这牌背面朝上的放在小木凳上,用那鸡爪般的手掌轻轻一抹,这牌就成了无比均匀的扇面形状。 那位老人伸出枯树皮般的手,从这些牌里抽出了两张——方块K、黑桃2。 撞柱扑克游戏里,K、2和a、3一样,是除了a、2之外,最差的庄家抽牌;只要不是抽中a,其他任何牌都可以赢他……老板娘“格格”笑着,很随意的抽出一张红心6;然后我也抽出一张牌——那是一张草花a,这把牌,我输了。 老板娘开始洗牌,她一边摇头,一边对我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差。” “可能吧。”我平静的回答,然后我试着把话题引到正事上去,“您还记得上次我们的约定么?我在第100名倒下;如果运气能够再好一点点的话,我就可以进入Day6的比赛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我这里?愿赌服输,从昨晚出局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东西。”老板娘嘟哝着,把牌递给我,我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切了几次牌,再把牌背面朝上的铺在小木凳上;她提醒我们下注后;抽出了两张牌——方块Q、红心10。 道尔-布朗森抽中了一张黑桃8;而我抽到的,是一张黑桃9。 “可是,虽然我没有进入Day6;却拿到了第100名。”突然间,我想到阿湖擅作主张、替我应下菲尔挑战的事情,这可能会是一个比较重的加注!于是我一边观察着老板娘的脸色,一边洗着牌、把这件事情也说了出来,“而且,菲尔-海尔姆斯先生给我发出了单挑对战的挑战书……我想,一个值得他去挑战的人,应该可以背负得起您所说的那个责任。” 最后那句话起到了预想中的效果;我成功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道尔-布朗森从我的手中接过洗好的扑克牌,在切牌的时候,他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问:“那么,你就是那个曾经在一个SNG里,领先过我儿子的香港小男孩?” “那只是侥幸罢了,道尔-布朗森先生。” 老人犹豫了一会,最后他作出了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那么……这把牌,我下注50美分。” “你还是这么护短。”老板娘笑着对他说,她依然只下注20美分。然后她扭头看向我,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也许会逃避这有如利剑的目光;但现在,我却可以毫不退让的和她对视;我听到她“格格”笑了起来:“是的,小男孩,看得出来,这次Wsop让你成长了很多;我甚至可以说,就算和上次见到你的时候比起来,那些性格里的不确定因子,也已经大大减少了;如果上一次,你就是这个样子的话,我绝不会吝惜一个答案;但是现在……对不起,不管你说得再多,我还是只能回答你四个字:愿赌服输。” 说真的,这实在太神奇了;她拒绝了我,我却没有任何沮丧的感觉!并不只是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而是打心底里,就没有掀起任何哪怕再微不足道的波澜! 我甚至还能微笑着对她点头——这并不是矫情,也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确确实实发自心底的一个微笑!接着我平静的抽出两张牌——方块7、红心6。 老板娘抽出一张草花6;她撞柱赢到了40美分;道尔-布朗森抽到的是红心Q;他输了。 我把道尔下注的50美分移到老板娘的面前,接过她找给我的10美分硬币;然后我站了起来。 “很抱歉打扰了两位的游戏……那么,再见。”我微笑着对他们说。 “不多玩会么?”道尔-布朗森已经很老了,他笑的时候,总让人担心脸上的赘肉会随着这笑掉落下来,他笑着和我说话,但这笑容和话语里,似乎透着些许不满,“小伙子,赢了后马上就走掉,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我没有赢,道尔-布朗森先生;总的来说,我还输了30美分。”我向那位老人解释着,“事实上,我并不是来玩牌的;我只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但现在,这个答案,我已经得到了。” 道尔-布朗森摇了摇头,他把手里的那叠扑克牌扔在小木凳上:“坐下来吧,小伙子。我想,我们可以放下牌局,好好聊聊。” 老板娘开始整理这些扑克牌,并且把它们放进盒子里;她的声音依然那样刺耳:“嘿,如果你们不玩牌而只是聊天的话;去里间吧,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任何一个玩牌的人,都没办法拒绝道尔-布朗森任何一个合理的提议;我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里间;这是个非常狭小而简陋的房间,甚至还没有姨父别墅的一楼、那个卫生间的地方大!在房间里面,除了一张窄窄的钢丝床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哦,是我错了;我没有把床上正在呼呼打鼾的那个大胖子算进来——托德-布朗森仰面躺在这张床上;他睡得很熟,两只手臂都垂在了床外;随着他的呼吸,这老旧的钢丝床也不停的一起一伏,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看上去,它已经不堪重负了,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个大胖子给压垮。 道尔-布朗森用充满爱怜的目光,看了他的儿子一眼,然后他转过头来,微笑着问我:“小伙子,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赌……如果我们两人都坐在床边的话;这床依然不会垮。” 对我来说,这是个无聊之极的提议;我根本连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道尔-布朗森先生,我看,我还是去把外面的椅子搬进来吧。” 两把椅子放进来之后,整个房间就再也没有多少空隙了;我们面对面的坐着,稍微动一下身体,就会让膝盖碰到对方的膝盖。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我清楚的看到,道尔-布朗森的脸上、还有手臂上,那些苍白的老人斑。 他一直微笑着、注视我的脸;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听过很多人提到你的名字;他们都说你很有天赋。”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接下这个话题;于是我也微笑着,听他说下去:“当我听到第一个人说,你的天赋和斯杜-恩戈一样高时,我只是置之一笑;当第二个人也这样说的时候,我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可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大家都这样说;我也就自然而然的、开始对你感兴趣了。事实上,在东方快车提议对讨人嫌施压的时候,我也曾经参与其中。” “施压?”我轻声的问。 “是的;在被淘汰的当天下午,讨人嫌就要向你发起挑战的。他也是一个很有天赋的牌手;但他的性格制约了他的继续发展。无论是在牌桌上,还是在这个圈子里……”道尔-布朗森像是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他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所以当东方快车、詹妮弗小甜心、绿帽、金子、还有我和我的儿子一同要求他,在你结束Wsop之旅后,才能发表那封挑战书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站在他那一方;他只能选择妥协。”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为你好(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594 作者:阿梅 “那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微笑着说道。 原来,陈大卫他们一直瞒着我的,就是这场挑战!我知道,他们大家都是为我好,才不想让这场挑战出现在Wsop里,从而影响我的心情,导致我发挥失常! 可是!如果只是陈大卫一个人对菲尔施压,甚至加上金杰米和托德-布朗森,我都能够很容易的接受;但这件事情,是怎么牵扯到其他那些巨鲨王的呢?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甚至在淘汰菲尔-海尔姆斯之前,我和这些人都没有在一张牌桌上玩过哪怕一把牌! 这……算是巨鲨王们,对新人牌手的一种爱护么? 道尔-布朗森似乎看出了我心底的疑惑,他无声的笑了笑,接着问我:“巨鲨王俱乐部已经很久都没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 “这得从2003年的Wsop说起;那一年克里斯-芒里迈克从网络卫星赛里拿到一张入场卷,又在决赛桌里,很幸运的击败绿帽、球袜(阿梅尔-瓦哈迪)和烟头,夺得了金手链;于是他成为了一个榜样……在那之后的好几年时间里,Wsop变成了网络牌手的天下;他们花费极小的代价从网络上拿到入场卷;也把网络上的风格带进了Wsop;而这种风格用一个词就能概括——运气。” 道尔-布朗森越说越激动,他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继续说了下去:“他们根本就不会玩牌;他们只懂得一些肤浅的观察方法;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为一个不可靠的彩池,用自己所有的筹码冒险!他们玩得比古斯-汉森还要奔放;但这却是种茫然无知的奔放!” 说到这里,那位老人突然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依然鼾睡未醒的托德-布朗森一眼后,他压低了音量:“可是,我必须得承认:在前几年,我们这些巨鲨王,的确不能适应这种玩法;所以近七年间的金手链,除了2006年的金子之外,都被网络牌手拿走了;不过……从去年起,巨鲨王们开始收复失地。” 我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我轻声对那位老人说:“是的,我看过了去年决赛桌的比赛;前六名是古斯-汉森;丹-哈灵顿;詹妮弗-哈曼;蜜雪儿-卡森;您,还有陈大卫先生……” 道尔-布朗森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堆满了骄傲的笑容:“没错,我相信今年也至少会有六个巨鲨王能够进入决赛桌;那些家伙凭借着一点点运气,就能打倒我们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看着对面的那位老人;他的脸上,是无比自豪的神情;他已经很老、很老了;他的肌肉已经全部松弛,令人很难把他和一个曾经的篮球运动员(道尔-布朗森在玩牌之前,曾经当选过全美最佳大学生篮球球员之一,只是因为一次偶然断腿的事故,才放弃了他的篮球生涯)联系在一起;但此时此刻,他的脸上仿佛闪耀着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我甚至感觉,自己必须抬头仰望,才能看到他那高耸入云的脸庞。 可是,很快的,这光芒就黯淡下来;我听到那位老人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但是,我们为了适应那些网络牌手,已经耽搁了七年;我们白白浪费了七年的时间,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够资格加入我们的年轻人!我今年七十八岁;除了讨人嫌和詹妮弗小甜心之外,最年轻的巨鲨王是鲍牙,可他也有四十六岁了……我们都老了;我们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所以,发掘任何一个有天赋的新人牌手,就成了所有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尤其是,一个像斯杜-恩戈那样天赋极高的牌手。” 说完这句话后,道尔-布朗森笑眯眯的看向我;我想,任何一个牌手,能得到他这样的褒扬,都会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可我却依然心如止水的摇了摇头:“对不起,道尔-布朗森先生……可是,正如我对陈大卫先生说的那样,我并没有做职业牌手的打算。” “我知道,从刚才你拒绝我打赌的提议时,我就看出来了。”那位老人伸出他枯树皮般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膝盖,“你有斯杜-恩戈那样的天赋,却是一个完全没有赌性的人;这很令人惊诧。但是……” 他似乎在这一刻回忆起了什么,有些不堪重负的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起来:“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为了玩牌而玩牌;一开始,我们只是想要通过玩牌这种手段,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可是,到了最后,我们都会忍不住的,全情投入到这项游戏里;它有一种神奇般的魔力,可以让人用一辈子去爱它。” “也许吧。”我不置可否的回答。 道尔-布朗森又摇了摇头;他突然问我:“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没有赌性的人,怎么会认识冒斯夫人,又怎么会和她打赌?” 这个问题,就像疾驰中的列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一样,让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我甚至还傻呼呼的问道:“冒斯夫人?” “你敢和她打赌,竟然还不知道她是谁?”那位老人在看到我摇头之后,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辈子,在牌桌上我只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斯杜-恩戈;另一个,就是章尼-冒斯先生;也就是……” 道尔-布朗森对着外面努了努嘴,“她的丈夫;但我敢说,如果她们两个对赌的话,最后的赢家,一定不会是章尼-冒斯先生。” 如果阿湖在这里,以她那种追星和八卦的性格,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个明白;可我不是阿湖,斯杜-恩戈;章尼-冒斯……他们离我实在太遥远了;我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把我和冒斯夫人打赌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么,你不介意让我也看看这把牌吧?”那位老人问。 “当然。” 全世界范围里,论及看穿人心的能力,道尔-布朗森如果自认第二,恐怕再没有任何人敢认第一。我站起身,想要去冒斯夫人那里借一副扑克牌。可就在我掀开布帘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站在那里。 因为我看到了——阿莲。 是的,站在柜台前的那个女孩,正是阿莲。她正用一种渴求的眼神,看向冒斯夫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她面前的柜台上,摆放着几根项链、几枚戒指、耳环,还有一些其他的首饰;我注意到,除了那枚钻戒外,她的身上再没有任何其他饰物——它们都已经被摆放在柜台上了;白色、黄色、甚至还有绿色和蓝色……这光泽交织在一起,给我以极度的视觉冲击。 可冒斯夫人却并没有看向那堆首饰,她只是紧紧的盯着阿莲,报出了一个价格:“我只能付您四千美元。” “可是……我买它们的时候,花了一万六千美元。” 冒斯夫人依然平静如常的回答:“这里,是拉斯维加斯,你可以去任何一家别的当铺问价,所有人都只会给您这个价格,甚至更低。” “那……真的不能再多一点了?” 如果站在布帘边上的人不是我的话,那他一定发现不了,冒斯夫人脸上那一闪即逝的胜利表情;我听到她用尖锐的声音对阿莲说:“嘿!小女孩,看在你是从神秘东方来到拉斯维加斯的份上,我再给你加上五百美元;就这个价,不能再多了。” 阿莲还有些犹豫,但我知道,她会接受这个价格……当然,那是在我没有出现的情况下。 可是,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阿莲当掉她所有的首饰! 我忍不住向她们走了过去,看到我的时候,阿莲的表情极其慌乱;她低下头,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倒是冒斯夫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莲;然后她对我摇了摇头:“小男孩,今天一天你带来的全都不是好事情;先是搅掉了我和草帽老头的牌局;再又是弄掉了我一笔大生意……你知道我可以从这笔生意中挣到多少么?” “对不起,冒斯夫人。” “好吧,你把这些玩艺收起来吧。这里有个小阔佬,他不会让你当掉这些东西的。”冒斯夫人对阿莲说,然后从柜台里取出那副牌递给我,又打开了那扇柜台,“小姑娘,你也进来坐坐吧。” 阿莲捧起那堆首饰,低着头走了进来;我很想问问冒斯夫人,她怎么知道,我是来借扑克牌的……可现在的冒斯夫人看上去非常恼火,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于是我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里间,阿莲依然跟在我的身后。 这样一来,里间就基本上没有什么空间了,我只能把牌放在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第三家弃牌,第四家加注到五倍大盲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张钢丝床上的鼾声也消失了;等到翻出那张草花a后,我听到道尔和托德两父子异口同声的问:“这你都没有看出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603 作者:阿梅 ——————拉票宣言:强推了,这是《底牌》距离周点榜和周推榜最近的时刻!希望所有喜欢这本书的人,都能把自己的推荐票支援出来,谢谢! “东方快车曾经和我说过,一句在东方流传很广的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道尔-布朗森伸出手,颤巍巍的把椅子上的扑克牌收了起来,“你就是这个当局者;事实上,只要不是瞎子,所有人都能从这把牌里看出些什么。” 看来这个迷团很快就要解开了……我急切的问他:“那么,您看出了什么?” 房间里一片沉默,我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四种不同的声音——道尔-布朗森的喉咙就像抽风机一般呼呼作响;托德吐气的声音也显得很浊重;而我则因为这急切的心情,快速的呼吸着;只有我背后的那个女孩,她的呼吸声依然和平常一样轻柔。 在这交织着的呼吸声中,我听到了那位老人用异常沉重的声音说…… “背叛,还有……出卖。” 道尔-布朗森把牌在椅子上剁了几下,放进盒子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来,很肯定的再次对我说道:“这是个完全令人意想不到的背叛;这次出卖足以击垮任何一个牌手;但是,如果第四家不是那么盲目的话,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绝不能在河牌出现后,跟注全下……” “他说,在那个时候,他没有看到这个盲点……” “盲点?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盲点;我们可以看穿对手的底牌;但却看不透自己的内心。可是,每一个盲点都会浪费掉我们大把大把的钞票、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位老人不停的摇着头,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我再也听不见,他说的话。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或者说,我还需要一个解释! 毕竟,这是牵扯到我姨父自杀原因的大事!即便这个答案来自道尔-布朗森,我也要得到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那位老人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已经在钢丝床上坐起来、并且靠在了墙上的那位胖子,开口对我说:“嘿!阿新,你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 “是真的,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平静的回答。 托德-布朗森点着一支烟,他吐出一口烟雾:“翻牌和转牌后,第四家一直落后,他只是被动的跟注,看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的形势不容乐观;可他并非毫无机会,河牌前他还有差不多1/6的胜率;一张黑桃a、三张4还有三张6都可以让他赢牌;但是,草花a不行。”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他在翻牌前用加注、再加注的方式,构建了一个很大的彩池;他没法轻易放弃这个彩池和手里的一对a;这是可以理解的,任何人都会这样玩;直到发下转牌,他的玩法都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就算我……”托德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有些生硬而别扭的说,“就算我和他……也会这样玩。” 我点了点头,轻声说:“事实上,换成我也是一样。” “好吧,他等到了一张草花a,我们大家都知道,实际上,这张a和一张方块2或者红心7之类的牌,没什么不同;他已经输了。但如果河牌是方块2或者红心7的话,以你对那个牌手的认识,你觉得他会不会弃牌?” “他一定会弃牌。”我很肯定的说。 “是的,这张a看上去给他帮了很大的忙,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于是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张a却帮了对手更大的忙;对第四家那个牌手而言,他本可以在损失一点小钱后撤退的,但只是因为这张草花a,他输光了一切……” 狭小而逼仄的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我。四个人的呼吸声中,我感觉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费了很大的劲,我才保持住表面上的镇定;但当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头干涩无比;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走调…… “是的,我全都明白了。谢谢你们;道尔-布朗森先生;托德-布朗森先生。” 无比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后,我机械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可道尔-布朗森却叫住了我。 “对讨人嫌的那个挑战……你已经决定应战了?” “是的。” “你觉得自己能赢他么?” “……很困难;我的赢面很小。”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看过我的《超级系统》?” “是的。” “很认真的看过?” “很认真的,通读了五遍。” “那么这样一段话,你一定不会陌生了……”道尔-布朗森微笑着点头,他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他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声音说了下去,“绝大多数巨鲨王,都曾经输到破产,或者破产的边缘;他们在400/800美元盲注的牌桌上(《超级系统》成书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是当时拉斯维加斯最高赌金的牌桌)被人一杆清台;不得不借钱、或者找人投资、或者做一些别的工作,攒足极少量的赌资,再从最小的牌桌开始战斗,0.5/1美元;1/2美元;2/4美元……这是一个很艰苦的过程,就像那些登山运动员们,攀登一座异常高峻的雪山一样;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都选择了放弃。可是,也有极少数一部分人做到了,当他们慢慢的再次登上峰顶,也就是说,当他们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后,终于回到最高赌金的牌桌上时,他们就成为了真正的巨鲨王。而有的人,甚至还不止一次的重复过这种经历。” 这段话我曾经读过很多遍,甚至我还对龙光坤戏言过,我和那些巨鲨王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坐进牌桌前,我已经破产了…… “虽然你一直都在表示,自己并不想当一个职业牌手;人各有志,我们也不可能勉强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但你还很年轻,多经历一些挫折,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有助于你的成长。”道尔-布朗森继续说了下去,“不过,如果你们都只拿出一百万美元的话,我得说,这不是一个公平的牌局。你输了,就一无所有;而讨人嫌却并不在乎这点钱;这让你在坐进牌桌前,会担负比他更大的压力……我觉得,你应该想一些别的办法,提高自己的赢面。” 他闭上了嘴巴,看得出来,他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我点了点头,再次转身向门外走去;掀开布帘的时候,我听到了托德-布朗森的声音:“阿新,今天是我请客;晚上七点,比拉吉奥餐厅;你可不要迟到……对了,记得把你的那个小甜心也带上。” 走出当铺的大门,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这阳光普照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远离了背叛、和出卖,我看不到一丝阴霾的存在…… 可是,还有一件事情,等着我去解决。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女孩。她一直低着头;那些首饰已经放进了右手腕间挂着的坤包里,顺着这坤包看下去,我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 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照射下,这钻戒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的对阿莲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很努力的,才分辨出她那细若蚊声的答应声:“嗯。” 我们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咖啡馆,我还是点了一杯巴西黑咖啡,阿莲却只要了一杯冰水。 轻啜了一口咖啡,这冰冷的苦涩夹杂着一点点的甜蜜,便从喉头开始,就像一根冰线般流过我的食管,让我压抑了许久的胸口,感觉异常舒服;我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坐在对面,正低头不断搅弄着吸管的阿莲:“你……怎么会想到去当东西?” 她的声音很轻,但至少可以让我听得清楚:“因为我……没钱了。” 我们都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她抬起头,勇敢的看向我,并且略微提高了音量:“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我的出身;可你一定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一个被人收养的孤女而已。事实上,在半个月以前,我就给我的收养人写了一封信,我告诉他,我需要一笔钱用来旅游……可是,他没有给我回信,也没有给我这笔旅费;而现在,我的信用卡已经快要爆掉了;我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把透支的钱给补上。” 我掏出钱包问她:“你还差多少?也许,我可以给你先借点钱。” 突然间,阿莲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略显神秘的笑容;这笑容让我甚至有些害怕;而她接着说出来的话,则让我的恐惧变成了现实—— “暗夜雷霆……或者你更喜欢我称呼你邓同学?你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873 作者:阿梅 和所有的咖啡馆一样,放在角落里的音箱,正轻声播放着忧郁的萨克斯风,在这令人感觉有些哀伤的音乐声中,我面无表情的听阿莲继续说了下去。 “我承认,上次你确实把我骗住了。可是这一次……从六月底开始,阿眉就约我在暑假的时候去马尔代夫,有过寒假那次去瑞士的经历后,我觉得自己可以轻易的,从你那里拿到这笔旅费,于是我也轻易的答应了她。后来,她告诉我,我们不去马尔代夫了,改来拉斯维加斯;我也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轻轻的吸吮了一口冰水,接着说道:“可是,直到上个星期,你依然没有往我的信用卡里存钱;也没有给我回信;原本,我已经准备放弃这次旅行了;但我总是有些惶恐,也很不安,我一直担心,我的暗夜雷霆叔叔会出什么事情;这担心让我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她还小,也没有经历过特别的训练;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脸部表情;从那表情和眼神里,我轻易的就可以判断出,她说的都是真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这让我突然间,有些莫名的感动。 “我找到了郝氏慈善事业基金会的外事部;他们告诉我,给暗夜雷霆的信都直接转到平叔的家里。然后我又从龙同学那里听说了,你正在拉斯维加斯,参加一场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赌博比赛;于是,一切就清楚了……” 是的,一切就清楚了……我只能摇摇头,平静的告诉她:“你错了,这是竞技比赛,而不是赌博比赛。” “那么,你承认你就是暗夜雷霆了?” “是的,我承认了;从现在开始,我随时等候着cID将我绳之以法。” 这句话让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就在这相对无言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对面的街角,正有人在窥视着我们;但当我凝神看去,那个街角,却空无一人。 阿莲抬起头来,怯怯的问:“阿新……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阿新,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平叔不在了之后,你替杨姨担起了六千万的债务;可是,你却一直都没有放弃我……谢谢你。” 淡淡的萨克斯风音乐声,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勾起每个人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听出了这话语里蕴藏着的、那浓浓的感恩之情;可我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在内地的时候,我也曾经在学校的要求、不,只是学校的一种号召之下,做过一些所谓的“好人好事”;也曾经给父亲留一张纸条,第二天再从桌子上拿到钱,去交一些所谓的“自愿捐款”……而这些事情,也让我曾经听到过别人说的“谢谢你”;通常这时,我会给出一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标准的回答:“这是每一个共青团员(少先队员)都应该做的事情。” 去了香港后,因为姨母的缘故,我也知道了一些慈善基金是如何运作的;我承认,有些人的确是天生好心、伟大高尚,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帮助别人……但我必须得说,更多的人,只是用这种方式,向全世界宣告:“我是一个上等人!” ——姨母主持过、也参与过很多的慈善义会。这些慈善义会,可以为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而同情心发作,捐出几万乃至十几万港币;但是,谁能相信,在姨父跳楼自杀、姨母疯了之后,除了那些想要新闻想得发疯的狗仔队,却再没有哪怕一个人,上门看望过她一次!或者给她捐出哪怕一分钱! 在那些伟大而高尚的慈善组织者眼里,我的姨母,还不如一条狗! 好吧,我承认,无论是内地,还是香港;对我的教育都很失败。我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必然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我在自己的身边划了一个圈;圈的里面,是我、姨母、母亲、父亲(如果我能找到母亲的话)、阿莲、现在的阿湖(因为她救过我)、也许还有赵姨和阿湖的家人……而圈的外面,是全世界所有的其他人! 为了让圈里的人活下去,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圈外的所有人而在所不惜!为了让圈里的人活得更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做出任何那些损害圈外人利益的事情!如果圈外的人想要伤害圈里的人,我同样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来保护他们! 可是,阿莲的这句“谢谢你”真的让我哑口无言了……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我就是暗夜雷霆,那也就算了;我爱她,任何一个男人在初恋时,都难免冲动的干一些傻事,就算伤害到自己,也会甘之若饴。可是,在她知道了真相之后,难道她还会觉得,我要的只是一句“谢谢”吗? 在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债务,和生活压力的时候,我还要拿钱出去供她挥霍;让她去满世界旅游;让她买那些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名贵首饰……她真的觉得,我就是单纯的只为了一句“谢谢”吗? 那我是不是还要心甘情愿的说一句“这是每一个暗夜雷霆都应该做的事情”? 不!如果真是那样,那不叫好人好事,也不叫伟大高尚,那叫犯贱! 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幸好,阿莲总是那样善解人意;她总是会在我不说话的时候,转移开我的注意力。 “芳姐昨晚和我说,你们会订下明天的机票回香港?” “嗯,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龙同学特意从香港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比赛的总决赛……难道你不想看完再走么?” “不想。” 轻柔而忧郁的萨克斯风音乐声中,我们又相对沉默了一会;然后阿莲再次挑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芳姐,就是上次你对我说的那个……有救命之恩的女孩子?”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是的。” “看得出来,她在替你应下那个挑战的时候……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吧?” “嗯。” “你对那个老头子说,你的赢面很小……那也就是说,你可能会把这一百万美元的奖金,全部输出去?” “我只有五十万美元;还有五十万美元,是她的。” 阿莲突然提高了音量,她看上去显得无比愤怒:“她怎么能这样做呢?她应该知道,这笔钱对你很重要;她怎么能胡乱做主?这又不是她的钱……” 我伸出手去,握住了阿莲胡乱挥舞的手臂,这手臂异常柔软而光滑,有若凝脂。直到她完全镇定下来后,我才松开了手;然后我平静的对她说:“阿湖……她完全可以这样做。” 随后的时间里,我们一直都没有再说什么;喝光了杯中的咖啡和冰水后,我和阿莲依然沉默着,一前一后的回到了马靴酒店。 走进酒店的大门,我就看到了,坐在观众席上、正在欣赏Wsop低限注德州扑克Day3比赛的龙光坤和刘眉。 他们也看到了我们,龙光坤站起身来,向我们不停的招手,想要让我们过去。 我微笑着,对他们摇了摇头。但是,我听到身后的阿莲轻声说:“对不起,阿新;可是,我是和他们一块来的……” 我转过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我同样轻声的对她说:“没什么,去吧。” 阿莲往观众席的方向走去;而我则走进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记者们已经全部消失了;阿湖也不在房间里。我猜想她现在正在某张牌桌上战斗,可是……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我和她遵循的原则、以及所追求的快乐完全不同;那么,我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或者阻拦她;她热爱豪赌,热爱挑战极限,但这是她的自由! 没错,这是她的自由;即使她会因此,而输光自己的所有一切! 昨晚我就一直没有休息好;而今天发生的一切也让我感觉很累;我脱掉外衣,疲惫不堪的倒在沙发上,想要休息一会;可一阵敲门声,却粉碎了我的梦想。 我无奈的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侍应生。 他递给我一个薄薄的信封:“邓克新先生,这是一位小姐留给您的。她说,务必在您回来的时候,把这封信交到您的手上。” “谢谢你。”接过那封没有任何函头和落款信后,我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打发走了这个侍应生。 然后我回到桌前,撕开了信封。 ——————大家都知道,因为雪灾,阿梅家里已经停电停水很多天了。上次接到领导要求,上一级领导视察,所有人都必须回乡政府报到;因为冰雪封路,阿梅不得不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个一百公里的来回,这也让阿梅的老公至今还病倒在床上(本来和他无关的,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走);这些都没有什么,雪灾是天灾,不是哪个人的错。可是,今天阿梅却出离愤怒了!尽管这原本是我应该已经习惯了的事情——阿梅竟然接到电话通知,下个月的工资,将被扣去“自愿捐款”一百块!钱是不多,阿梅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毕竟在一个乡村生活了那么久,对那些灾民真要说没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就是感觉郁闷!什么时候,我们的捐款才能真正做到自愿,而不是现在这种抢劫式的“自愿”?谁可以告诉我,会不会真有那么一天,可以不用扣工资,而让阿梅自己捐?谁可以告诉我,阿梅有生之年,会不会看到这么一天?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他知道我知道(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717 作者:阿梅 当我从信封里抽出信纸的时候,一张金色的名片无声的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我捡起这张名片,同时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堪提拉-毕尤小姐。 名字的下方,是一个电话号码;而除此之外,整张名片上,就再也没有哪怕一个字母了。 我展开信纸,上面也只是简洁的写着两句话—— “七月三十一日起,凭此名片可入场观看本人对战巨鲨王六人组的牌局;期待着您和您未婚妻的赏光到来。” 突然间,我听到房门被打开了,然后阿湖那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阿新,你在看什么?” 我回过头去,她正推着餐车走进房间……和任何没有比赛的日子一样,餐车上,放着一大锅冒着热气的老火靓汤。 “没什么。”我站起身,走到餐车前,把那张信纸递给阿湖,“堪提拉小姐邀请我们去看她的牌局。” 阿湖很快就看完了这两句话。她走到桌前,把信纸放好后问我:“你会去吗?” 我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明天就回香港吗?早上我好像听到你有订好机票的。” “他们已经送来了。”阿湖从坤包里翻出两张机票,对我晃了晃,“可是,机票可以改签;而这场牌局,除了发牌员、巡场和一个特约记者,全世界也只能有十个人去旁观……你确定你不会去看?” “我很确定,不过,你似乎很想去?那喝完汤后,你就打电话改签机票吧。” “好啊!”阿湖马上就兴奋的回答。但在看了我一眼后,她很快又低下了头,“阿新……你不生我的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擅作主张,答应了那个人的挑战。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可我当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我好害怕听到你说出‘拒绝’两个字……” 我闭上双眼,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我又睁开了眼睛,拉着阿湖有些颤抖的手,和她一块坐进沙发;我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背,对她说:“那么,在澳门的时候,对陈大卫的那把牌,你只有一张10;我却把你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你是不是也有生我的气?” “我确实生了半分钟的气……可是,后来我对自己说,阿新会害我吗?当然不会!阿新一定能赢下那把牌!然后你真的就赢了……” “那不就结了?你告诉我,阿湖会害我吗?” 她抬起头,大声的说道:“当然不会!哦,不,那不同的……那次,你肯定我们会赢;而这次,我们都知道,你的赢面很小……” “牌桌上,没有肯定会赢这一说;也没有一定会输的人。事实上,对我来说,这次你做的,和那次我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我盛了两碗汤,递给她一碗,然后淡淡的说了下去,“既然我能代替你全下所有筹码;那你也就能代替我全下。好了,阿湖,不要再为这种事情烦心了,我们来喝汤吧。” 她端着汤碗,抬眼偷偷的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她很是惊喜的问我:“阿新,你真的没有生气?” “当然没有。”我喝了一口汤,这汤的滋味,依然是那么鲜美。 “可是,当时你就那么走了,我很害怕……” “呃……和你一样,我也生气了半分钟;不过,在见到道尔-布朗森之后,我就对自己说,阿湖会害我吗?当然不会!她只是希望,我也能成为像草帽老头那样的巨鲨王!” “你见到了道尔-布朗森?他不是在田纳西州吗?怪不得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害我担心得要死,差点就去找你了……你们说了什么?还是在一起玩了牌?” “托德被淘汰了,所以他回来了;我们话倒是说了很多;也玩了几把牌……”我轻声的说着,突然间,我想起了咖啡馆里被人窥视的感觉,“你刚才说,你差点去找我了?” “是啊,我是想去找你;可是拉斯维加斯这么大,你又没有手机……”阿湖快速的说,“怎么了?你还在怪我?” “没有,没有。” 阿湖看起来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纠缠下去;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另一件事上去了:“你和道尔-布朗森玩牌,赢了多少?” 我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能赢他?” 阿湖也看向我,她理直气壮的反问:“是啊,陈大卫、托德-布朗森、丹-哈灵顿、菲尔-海尔姆斯、萨米-法尔哈……不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吗?加上一个道尔-布朗森,有什么奇怪?” 我被她这种盲目的迷信给击败了:“呃……我们没玩德州扑克;我、他,还有章尼-冒斯的夫人,在一起玩了会撞柱扑克游戏。” 阿湖再次惊呼起来:“章尼-冒斯?就是把尼古拉斯-胆大劳斯赢到破产;还拿到了第一届和第二届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的那个章尼-冒斯?” “嗯,据道尔-布朗森说,他的夫人比他更厉害。” 阿湖终于有些动摇了:“那……你的输赢怎么样?” “我赢了道尔-布朗森30美分;但却输给冒斯夫人60美分……” “哈,你们玩这么小啊……”阿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连汤也喷了出来。 说说笑笑间,这碗汤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准备再盛第二碗。可这个时候,阿湖突然又问我:“我听说……男孩子总是不喜欢女人擅自替他做出决定的,不是么?” 我摇了摇头:“那为什么我就可以替你做出决定?这不公平。” “这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不过,阿新,我发誓,下次再也不会了。” 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氛,陡然间又伤感了起来,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只是轻轻按住她的肩头,对她说:“阿湖,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当一名职业牌手;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但大家都这样说,也许我确实有这个天份吧;可你也知道,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喃喃的说道:“嗯,我知道。” 我突然看到,阿湖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进了碗里,她开始轻声的抽泣:“你救过我的命,我也救过你的命;我们都能原谅对方全下自己的筹码;我们也都对对方说过‘要死,就一起死’;可是阿新……我们曾经同生共死,却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沉默着,看着她喝下那碗、含着眼泪的汤…… 谁也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草草的结束了午餐后,阿湖抹干了泪痕,她对我说:“阿新,你来一下。” 我随着她走到桌边。她打开坤包,掏出两张支票;一张,是昨天晚上,我和她一同在柜台上兑换的六十万美元;另一张,是四十万美元。 “这是……你刚才赢的?”我问。 “不。”阿湖摇了摇头,“昨天晚上,我先去了斯杜-恩戈房间;在那里,我遇到了两条鱼儿;我一直玩到他们输光离开后,才去了陈大卫房间;所以,今天早上,我才会对那些记者说,我要继续投资你;因为我有一百万美元。可是,我知道,钱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不应该替你做出这个决定……” 我静静的看着阿湖,她也看着我;过了一会,她突然投进了我的怀抱;把我抱得很紧。她的头伏在我的肩头,嘴唇正触到我的耳垂,我听到她不断的轻声说:“阿新,对不起……” “我们说好了,不再讨论这件事的,都已经过去了……你并没有做错,我也没有生气……”我轻拍着她的背,决定转移话题,“我刚才回房间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又去玩牌了;那你今天怎么能忍住不去的?” 阿湖慢慢的松开了抱着我的手,她自嘲般笑了笑:“我以前看过《鹿鼎记》,书里的韦小宝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赢到钱后,想要不输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斩手指不赌了;斩手指我怕痛……可是我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告诉自己,这钱不是我的,而是你比赛的本金。于是,我就能控制住自己了……” 从她的手里,接过那两张支票,我打开钱包,珍而重之的放了进去;然后我取出自己的那张五十万美元的支票递回给她:“分红一人一半;本金也一人一半。” “可是,这样你就没钱了……” “阿刀那里,我还有五十万港币,不是么?”我斩钉截铁的说,“就这么说定了。不过,阿湖,我建议你在我们回香港之前,都不要再玩牌了;这钱,留给阿姨换个肾吧,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么做吗?” “嗯,我听你的,我发誓。” 在阿湖发下这个誓言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温柔的照进了房间里。我看到,阿湖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这光彩,比起阿莲指间的那枚钻戒,也绝不逊色。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恋恋风尘(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612 作者:阿梅 ——————雪灾终于过去了,才发现,啊!原来快过年了!过年的牌局总是很多,很多的。所以把晚上零点的也先更出来,就可以放心的玩牌去了……大家也都玩得开心! 晚上七点整,阿湖挽住我的手臂,和我并肩走进了比拉吉奥餐厅。 这是全拉斯维加斯最好、也最昂贵的自助餐厅;飞机上免费赠送的《拉斯维加斯旅游指南》里,就专门有一张彩页,是介绍这个餐厅的;而我只记住了彩页里的一句——每人2268美元,酒水另算。 走进六楼旋转餐厅后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托德-布朗森和他的妻子。他们正坐在最显眼的那张餐桌边;其他的那些巨鲨王们,也都到齐了——古斯-汉森;萨米-法尔哈;詹妮弗-哈曼;金杰米。和我一样,他们也都带上了自己的另一半。 一路上,我都在习惯性的计算;不算酒水的话,光这顿饭,就要让那个大胖子破费将近三万美元……而当我坐进餐桌后,站在一旁的侍应生,就在托德的示意下,打开了两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的红酒。 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上了这玛瑙色的红酒之后;在托德夫人的提议下,大家站了起来,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玻璃撞击声。 “干杯。” “干杯。” 不得不承认,这家餐厅的消费,确实是物有所值。以前在香港的时候,姨父和姨母,也偶尔带我去一些高档酒楼、餐厅吃饭;比起许许多多的同龄人,我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了。可在这里,我感觉自己就像个乡巴佬一样无知;而坐在我身旁的阿湖,就更不用说了…… 窗外的音乐喷泉、五彩霓虹,映衬着这美轮美奂、有如天上宫阙般的餐厅;侍应生端上餐桌的,大都是些我从未见过的菜式,这些菜都各具特色,味道也都令人回味无穷;而少数几个我吃过的,像是鲍鱼、海鲜、鱼翅这样的菜,和素以这些菜式闻名的香港帝豪大酒店相比,比拉吉奥餐厅做得也是毫不逊色;可绝大多数时候,大家都只是稍微动一动刀叉,整盘菜就又被端下去;换上另一盘甚至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更令人食指大动的菜式…… “这就是巨鲨王们真实的生活……”在这一片纸醉金迷间,我听到阿湖轻声的感叹道。 “是的,没错。”我点点头,同样轻声的对她说,“可是,这只是他们生活的一面;而另一面……” 我的目光从餐桌上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然后我淡淡的说:“詹妮弗,五年;金杰米,七年;托德-布朗森,八年……” “你说的是什么?”阿湖有些奇怪的问我。 “还有道尔-布朗森的六年、章尼-冒斯的三年、以及斯杜-恩戈的十年……”我摇着头,对阿湖说,“我说的这些,都是这些巨鲨王们在输到破产后,一直沉寂着,直到重返最高赌金牌桌上的时间。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挣扎着站起来的;现在的他们,能够这样享受生活,是因为在输光一切后,却一直都没有放弃;而且幸运的取得了成功。要知道,还有几千几万人,也和他们一样努力过,但却终于没有做到……” 阿湖勉强笑了笑:“阿新,你也输光过,而你……也没有放弃。” “你说的是那张方块7吗?”我摇了摇头,夹了块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片放进嘴里,“不,当时我已经放弃了;阿湖,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已经放弃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挺过来了……他们都用了几年的时间,才在破产后,重新回到最高赌金的牌桌;而你,只用了一个晚上。阿新,你知道那天晚上,陈大卫和我说了什么吗?他告诉我,你是他一生中所见到的、最有天赋的牌手。他还说,你不做职业牌手真是太可惜了;否则的话,他可以预见,当你真正成长起来后,唯一能击败你的,只有两样东西……” “哦?哪两样?” “感情,以及……河牌。”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而这个时候,杯瓠交错间,餐桌上的气氛,已经变得热烈起来,除了我和阿湖,大家都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就算是被淘汰的萨米-法尔哈;和这场饭局的冤大头托德-布朗森也是一样。 事实上,如果说这是请客吃饭;倒不如说,这是一种难得的休闲娱乐。这是一个很好的,让这些巨鲨王们离开牌桌的理由。他们可以完完全全的,放下比赛、牌局、筹码、同花、顺子、和那些该死的抽牌机率……他们现在可以轻松的抽着烟,喝着酒,激烈而又无伤大雅的讨论着金手链、堪提拉小姐、和她的那场赌局…… 我和阿湖则一直只是安静的吃菜,和这个场景显得格格不入。说真的,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更愿意回到马靴酒店,去喝阿湖给我煲的汤。 可是,金杰米突然问我:“对了,阿新,师父让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讨人嫌开始牌局?” “我还没有想好……可能会在八月中旬吧。” 金杰米摇了摇头:“那太晚了。” 詹妮弗-哈曼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转过头来,微笑着对我说:“没错,那太晚了。小男孩,我的建议是,既然决定应战,那战斗开始的时间越早越好;最好在Wsop刚结束的那一天,和堪提拉小姐的那个牌局一块开始。” 我没有说话,阿湖则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 “这只是个一百万美元的小赌局。”古斯-汉森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那样,不给人留一丝情面,“如果不趁着现在大家还记得这场牌局就开始,也许在牌局结束后,你也只能从《赌城日报》的中缝里,去寻找自己胜利的消息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个话题上,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争论,我和阿湖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铁面,你怎么就知道小男孩一定会赢?” “谁规定他不能赢的?” “是啊,没准他起手27全下,讨人嫌拿aa傻呼呼的跟注;然后翻牌就出了777呢?” “哈,烟头,HSP下半季,我等着你用27全下我的aa;你放心,我一定傻呼呼的跟注……” “死胖子,你扯太远了,我还是觉得,小男孩再过五年,可能会轻松击败讨人嫌;但现在……很难。” “是啊,不过这不重要;要是输了的话,什么时候开始牌局都一样;可要是赢了,区别可就很大了;这可是小男孩在拉斯维加斯,一战成名的最好时机……” “嗯,其实单挑对战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那倒是……” 是的,德州扑克里的单挑对决,和mTT、SNG、现金桌这些玩法比起来,完全就是另一种游戏。 它更注重运气;也需要牌手比平常更加勇敢、和敏锐。 是的,没错。基本上,在翻牌前,不管拿到什么牌,你都要勇敢的进入彩池,看看前三张牌;就算这三张牌完全错过了你的底牌,你也未必没有赢的机会,因为对手的底牌,可能会比你更差;或者,被你吓退! 而与之对应的,是每一个筹码都变得非常重要,因为这是双倍的出入。你损失一个筹码,那你的对手就必然增加一个筹码;因此,大量疯狂的偷鸡行动,充斥在单挑对战里,你必须敏锐的判断出对方的底牌,再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而就算这一切你都做到了,你还得默默的祈祷运气站在你这一边—— 1997年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金手链获得者,斯杜-恩戈;在比赛截止当天,好不容易才借足一千美元,参加了一场十个人的卫星赛;在只剩下最后两个人的时候,两人筹码一模一样,和单挑对战没什么两样。最后一把牌,他敏锐的判断出对方的底牌,aQ跟注对方的Q7全下,眼看就要拿到Wsop的入场卷了,但河牌的那张方块7,却完完全全的击败了他!要不是另一个牌手比利看他可怜,在比赛截止前二十分钟,给他投资一万美元报名,他根本就没办法参加当年的Wsop比赛! 好吧,这些都是牌桌上才要考虑的事情,而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 除了最开始刚学玩牌时,和龙光坤的那次牌局,我从来没有过单挑对决的经验! “这好办,我可以给你当陪练。”阿湖对我如是说。 在马靴酒店的房间里,我和她在桌前对坐,洗牌、切牌、发牌……大约半个小时后,我们扔掉了扑克牌,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我和阿湖实在是太熟了,熟到任何一个人只要稍微转一下眼珠,对方就可以判断出他(她)的底牌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之后,阿湖说:“嗯,阿新……还有一个办法,你愿意试试么?”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恋恋风尘(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471 作者:阿梅 拉斯维加斯不是天堂,但拉斯维加斯一定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和第一纪念中学一样,在这里—— 只有你出不起的价,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 很快,一台崭新的电脑被搬进了房间,十分钟后,负责安装的技工告诉我们,这台电脑已经可以开始上网了。 我看着阿湖坐在这电脑前,娴熟无比的下载软件,安装、打开……输入一连串的帐号和密码后;她点进了一个写着“$0.1/0.2HeadOn(盲注0.1/0.2美元,单挑对战)”字样的牌室。 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墨绿色的牌桌,牌桌的两侧,分别摆放着一张红色的椅子;阿湖在左边那张椅子上双击鼠标,一个红衣黑发美女,就坐了进去。 然后她点开“好友列表”,上面密密麻麻的一排名字,不下一百个的样子。阿湖解释道:“这些都是好手,平常我们很少同桌玩牌;但偶尔也会相互间切磋一下。” 在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她对其中一个据说是“最好的好手”发出了对局邀请,幸运的是,那个人在线,也接受了邀请。我看到,右边那张椅子上,也坐进了一个白衫金发女子。 阿湖站起身,把我推进电脑前的椅子上。她指着那个下面写着“aWall(阿墙)——$100”的红衣黑发美女说:“现在,这就是你。” “嗯。”我看着屏幕上开始进行的十秒倒计时;应了一声。 阿湖轻移鼠标,点击了一个“一方筹码输完后,才能离开牌桌”的设置,再点击“发送设置”,很快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 “对方接受了您的设置”。 阿湖把鼠标推到我的手边:“阿新,想象一下,现在你对面坐着的,就是菲尔-海尔姆斯。你们初始都有100万美元的筹码,盲注是1000/2000美元,直到一方输完为止。” 我又应了一声“嗯”。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牌桌下方的聊天框里,出现一行字:“劳薇塔说:一年多没见面了,想不到今天能见到您。” 阿湖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着,不到一分钟,那行字的下方,就多出了另一行字:“阿墙说:一年前,也很难见到您几次,我也没想到,今天您会在线。” 十秒倒计时结束,发牌员给我们各自发下两张底牌,牌局正式开始了。 开头的几把牌,是用来熟悉对手风格的;我和劳薇塔一边聊天,一边谨慎的玩牌,一直都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阿湖倒了两杯冰水放在桌上,又搬了把椅子,坐在我的身旁,帮我尽快的熟悉这个网上牌室。 “网上玩牌就是这样,赌金最大、和最小的房间,玩的人是最认真的。”她说。 我奇怪的问道:“赌金最大的房间,因为怕输大钱而谨慎玩牌,我可以理解;可是,赌金最小的房间……为什么?” “因为玩最小赌金房间的,大部分都是穷人;他们会很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哪怕只有二十美分的加注。而赌金越大的房间,有钱人就越多,他们只是想来寻找玩牌的乐趣,赢钱倒是其次;所以,我通常都是在盲注3/6美元的牌室里捕鱼。” “哦,那你赢了多少?”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阿湖的脸上充满了自豪:“在我21岁之前,有整整两年,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从网上赢到的。” “网上玩牌可以赢到这么多钱?”我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她。 “当然!网上玩牌很容易赢钱的;因为这其中充斥着大量有钱、而且有闲心的鱼儿;他们整日游荡在网上,有的甚至可以一天连续战斗二十四个小时。缺乏技巧、疲劳、气急败坏、扳本的急切心情……都可以让他们输掉很多很多;我要做的,只是把这些钱拿过来而已,这是份很轻松的工作,不是么?” “你奔放的风格……也是在网上玩牌时形成的吧?”我问。 “嗯。阿新,你要知道,在网上玩牌,手紧的人很容易赢钱,但却很难赢到大钱;如果是你的话,那我可以确保,每两个小时,你绝对能赢一个一百美元左右的大彩池;可是,六个小时后,你就必须休息了;那样的话,一天也就三百美元;一个月才七万港币左右;还不够我母亲做两次透析……” “可是,网上牌室很难判断出对手的底牌;对一个奔放流牌手而言,这是最大的制约;不是么?阿湖,你又是怎么做到,一直都赢钱的?” “我的方法很简单,说穿了就一文不值——根本不用去判断对方的底牌!只要在我确定,自己已经拿到最大牌的时候,我就全下所有筹码;在现实中,这是让大家弃牌的好办法;可在网上牌室,总是会有人跟注,有时候还不止一个……” “我想道尔-布朗森说的一定就是你这种人……”我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把那位老人的话复述出来,“他们玩得比古斯-汉森还要奔放;但这却是种茫然无知的奔放!” “茫然无知的奔放……”阿湖淡淡一笑,接着自嘲般的说,“是啊,他说得一点也没错。就是因为在网上玩了太长时间的牌,所以,刚开始去葡京赌场的时候,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熟悉了现实中的玩法;在这期间,我被人清台了几次;最后的那一次,我对自己已经完全失望了。可是,就在那时,你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张船票……” 我们都沉默下来;我想把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的牌局里,但却一直忍不住的,回忆着当我输光一切,麻木而茫然的走在大街上时,阿湖突然在背后用双手抓住我肩头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可我依然没有办法判断出对手的风格。 这半个小时里,我和劳薇塔一直在聊天框里说话,但我已经不再认为,自己还能用聊天这种方式,判断出她的底牌——网上聊天提供的虚假信息,比起现实中的交谈,总是要多得多,你根本没办法知道,她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而且,和现实中玩牌不一样的是,在网上玩牌,你没办法看到对手的表情;你不知道,当对手加注的时候,脸上到底是稳操胜券般的笑容;还是一种掩盖不住的战战兢兢。你也不知道,当对手等到最后两秒,才决定跟注的时候,他到底是真的需要思考,还是只是网络繁忙而造成的延时! 可以说,除了叫注,你根本没有其他任何途径,判断出对方的底牌! 但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训练!菲尔-海尔姆斯可以轻易的看穿我;可我和阿湖,甚至还有那些巨鲨王们都清楚,我……至少是现在的我,却完全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哈灵顿在牌桌上》也有说过,在牌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会眨眼……可是,每一个人都必须叫注!(解释一下眨眼这个词——江湖传闻,2003年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进入到决赛桌里最后两人对战的时候,巨鲨王萨米-法尔哈筹码领先,但是,网络牌手克里斯-芒里迈克通过观察法尔哈眨眼的频率,判断出他底牌的大小;从而反败为胜;而萨米-法尔哈也从此与金手链一直无缘……) 是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叫注;菲尔-海尔姆斯也绝不例外!而这,也是我唯一可能看穿他的地方!还有,他在叫注的时候,也并非全无破绽!至少,在我的牌例总结里,就白纸黑字的写下了,当他拿到大牌时候的反应—— 他会下意识的沉默;还会一反常态的让牌,让我免费看到下一张 “还有,当他拍着桌子,气势汹汹宣布提前让牌的时候;他的手里,通常是一张a,带着不同花色的小牌,3到7之间。”阿湖轻声的提醒我。 我点点头,记下了这一点,再次把注意力转回屏幕。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和那位白衫金发女人的筹码依然不相上下。而我已经开始怀疑,在另一台电脑前,坐着的是某位成名已久的巨鲨王了。 我敢肯定,自己一直在不断的变幻着下注、或者加注的数量,可这似乎对她一点用处也没有……大多数时候,劳薇塔总是能判明我的底牌,并且计算出自己取胜的概率;她的计算更是有如电脑般精准;在彩池比例不适合她的时候,她总是干脆利落的选择弃牌;而在她的牌领先于我的时候,哪怕这种优势只有51%对49%,她也会凶狠的不断加注、再加注。 “你上哪找来的这么一个对手?”我忍不住问阿湖。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恋恋风尘(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749 作者:阿梅 ——————今天是大年夜,阿梅祝福所有书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每天都有好心情!提前发出今天的两章,请大家查收;另外,这本书已经上了周推榜,所以,再拉一次票;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和支持阿梅…… 阿湖笑了起来:“怎么样?她很不错吧?” “她确实是个好手……”我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又点上了一支烟,吐出第一口烟雾后,我说,“我甚至觉得,就算她要横扫这个网上牌室,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阿湖说。接着她仰起了脸,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我是两年前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她是扑克之星网站里,大家公认‘最好的好手’;我当时也赢了不少,有些……有些年轻气盛吧……”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你那不叫年轻气盛,应该说是……习惯性挑战极限。” “呃,反正都差不多吧。”阿湖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去,但很快她就又恢复了正常,“总之,趁着有一次她在线,我就试着向她发起挑战。结果五局单挑对战下来,我连续五局完败;当时我整个人都蒙了……不过后来她说,很欣赏我玩牌的风格,愿意和我交个朋友;接着我们又聊过几次天;于是,就这么混熟了……” 看着液晶屏上劳薇塔的加注,我知道这把牌自己又输了。我摇了摇头,点下“弃牌”按钮;然后我转过头对阿湖说:“如果她不是一位巨鲨王的话;那我只能说,这个世界,果然到处都在藏龙卧虎……” “她不是巨鲨王;也不是网络上的职业牌手。” 我有些奇怪,忍不住扭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嗯,那个时候,大家都在猜测劳薇塔的真实身份。你知道,经常泡在网上的人都是很闲的;大约一年前,有人在扑克之星的论坛里发过贴子;贴子里说,根据他半年的追踪调查,劳薇塔上线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一个月见不到人,有时又连续在线一个星期;而且,Wsop和HSP的进行期间,她也出现过好几次;这就排除了她是巨鲨王的可能;而且,她只玩盲注0.1/0.2美元的单挑对战;这是最难赢到钱的,所以,也不可能是网络上的职业牌手;于是,最合理的推断就是:劳薇塔只是一个以玩牌为乐的人……” “并非职业牌手,而只是一个以玩牌为乐的人……”我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阿湖的话,然后长叹一声,“这正是我一直在追求的目标。” 当我说完这句话后,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阿湖站起身,去开了门;我听到阿莲柔柔的声音传了进来,她叫了一声“芳姐”。 阿湖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嗯,芳姐和邓同学还没有休息吗?” “还早。” 阿湖冷冷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她走了过来,把椅子挪到离我更近的地方坐下。开始沉默不语;她的眼睛,一直盯住屏幕;就像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阿莲走到我的身后,她有些惊讶的问我:“邓同学在网上也玩牌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阿湖就又冷冷的应了一声:“嗯。” 可能是感觉到了阿湖的不友好,阿莲没敢再说什么,走进了里间;但没过多久,她也默不作声的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我的另一边。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除了偶尔响起的鼠标点击、和敲打键盘的声音;显得寂静无比。 两个女孩子不同的香水味,一左一右的向我袭来;而阿湖更是坐得离我非常近,我的脖子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温暖而潮湿的呼气。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的,开始有些心猿意马…… 我的嘴唇上,仿似还留有阿湖亲吻的余香;我的手指间,像是重又感受到阿莲腰肢的柔软……可以想见,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还可能玩得好牌! 我被劳薇塔打得节节败退!好在,对于每人初始的100美元筹码来说,0.1/0.2美元的盲注,实在是太小了;在继续战斗了两个小时之后,我居然还能剩下80美元的筹码。 现在已经很晚了,看得出来,阿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正当我想让她先去休息的时候,阿湖却抢先对她说:“你先去睡吧。” --奇@ 书#网¥q i & &s h u & # 9 9 &. c o m-- 阿莲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里间。 就在这个时候,电脑“刷刷”的给我发下两张底牌——方块K、红心6。 我处在小盲注的位置上,翻牌前,这把牌由我先叫注;而在翻牌后的三轮叫注圈里,我可以在劳薇塔之后做决定。 不同花色的K6,在九人桌上是应该弃掉的牌,六人桌也很少会有人用这种牌进入彩池(奔放型牌手除外);但在单挑对战里,这勉强算得上是把好牌;我决定加注到0.4美元;而劳薇塔毫不犹豫的,再加注到0.6美元。 我们双方都只做出最小数量的加注,看上去都像是手里没有什么牌,而只是想要吓退对方;可是,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战斗,我可不敢再有这个想法了……事实上,只要劳薇塔加注,我就敢肯定,她的牌已经领先于我了。 但是,为了不让她判断出我叫注的规律,我还是决定再加注到0.8美元;而她很快的加注到1美元。 很明显,再这样不停的加注下去,我就很危险了;于是我只是跟注。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三张翻牌——红心K、草花a、方块6。 劳薇塔开始思考,她的头上出现了一根长方形的计时表,15、14、13……在数字走到2的时候,她让牌了。 在没有领先下注的时候,通常她都已经落后于我;我拿到了两对;而她可能什么也没有,或者正在做一个顺子抽牌;我想,自己应该让彩池比率变得不适合她的顺子抽牌,于是我越过彩池,下注3美元。 而劳薇塔再次在长时间的思考后,决定跟注。 转牌是——红心3。 在她再次让牌后,我也再次越过彩池,下注10美元;而她也再次跟注。 河牌是——黑桃2。 劳薇塔终于开始行动了,她下注10美元。 如果她是aX两对、三条、或者顺子的话;都有可能赢我,这张2有没有帮到她?我不知道,她下注了,也许我的胜算已经非常渺茫;但是,就像和陈大卫的那把牌一样;我就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断在向我呼喊:“她没有你的牌大……” 鬼使神差般的,我点下了“加注到20美元”的按钮。 “你拿到了三条?”劳薇塔问我。 “没有。” 在计时表的“滴答”声中,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再加注到60美元。 和现实中玩牌截然不同的是,在网络上,有人敢于下如此重注的话,那只代表了一件事,她已经赢定了。 这是个半强迫性质的叫注;如果我跟注并且输掉这把牌的话,就只剩下不到6美元的样子;所以,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弃牌;二是全下。 在阿湖惊讶的目光中,我加注全下。 这一次,劳薇塔并没有说话,她任由计时表走到了零,然后系统帮她弃牌了。 “NH。”在下一把牌开始前,她对我说。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阿湖。 “NiceHand,漂亮的一把。” “那我应该怎么回答?” “TY。Thankyou,谢谢。” 在我把这两个字母发进聊天框后,阿湖惊讶的问我:“阿新,你怎么知道她是在偷鸡?”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看到聊天框里,劳薇塔提出了同一个问题—— “四个小时里,我总共只偷过两把牌的鸡,可第二次就被您抓住了。您怎么知道,我是在偷鸡?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我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聊天框里发出了一个“晕倒”的表情;然后电脑再次给我们发下了各自的底牌。 现在,我的筹码是她的四倍之多;我坚信自己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没错,在接下来的牌局里,任劳薇塔再怎么努力,可我却一直牢牢的掌握着巨大的筹码优势;在最后,我用一对K跟注她一对J的全下,并且赢走了她的所有筹码。 劳薇塔没有再度买入,她问我:“您在拉斯维加斯么?” “是的。” “我也在,您是参加Wsop的牌手吗?” “是的,不过我已经被淘汰了。您呢?”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没有参加Wsop;对了,您今天玩得很好,比起上次,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屏幕上,很快又出现了另一行字:“我在扑克之星网站里玩了七年牌,您是第一个在单挑对战的牌桌上,赢过我的人。” 竒_書_網 _w_ω_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流水行云(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342 作者:阿梅 劳薇塔打字的速度非常之快,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屏幕上就再次显示出,她发过来的讯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见个面、再玩上几把吗?我这里有现成的发牌员;当然,我也可以去您那里;或者,我们在哪个娱乐场的包间里见面?” “这是你的帐号,你打算怎么答复她?”我转头看向阿湖,轻声问道。 阿湖笑了笑,她对我说:“我以为……你是知道我怎么想的。” 我也笑了起来:“是的,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到底是我们过去她那边,还是让她过来?” 阿湖往里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还是过去吧。” 大约半小时后,我和阿湖在金壁辉煌的凯撒皇宫酒店大门外,下了的士。 穿过大厅,乘电梯上了四楼;很快,我们就找到了劳薇塔所说的那个房间。 我按了门铃,不到一分钟时间,门就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仆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先是对我看了一眼,接着问站在我身后的阿湖:“是阿墙小姐吗?” “是的。” 女仆侧过身子,她彬彬有礼的对我们说:“小姐正在等你们,请进。” 在女仆的带领下,我和阿湖一前一后、走进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摆放在客厅中央的,那张娱乐场专用牌桌;牌桌上,还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大堆筹码。 坐在牌桌边的那个女孩子,原本是背对着我们的;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她转身看向我们—— 当看到那个女孩子诧异的表情时,我倒是有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可是,不用回头我就能猜出,阿湖脸上的表情,绝对和面前这个女孩子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她们同时对对方说道。 劳薇塔,不,我似乎更应该称呼她为堪提拉小姐……总之,逆天强人安迪-毕尤的孙女,那个娃娃脸的女孩子,比阿湖更快的反应过来,她微笑着对我们说:“杜小姐、邓先生,这世界真小。”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同样微笑着回答。 堪提拉小姐站了起来,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在她的示意下,我和阿湖坐进了客厅另一侧的大沙发上,而她自己也走过来,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 “你们喝点什么?”堪提拉小姐问。 “冰水就好了。”阿湖已经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了,她微笑着回答。 女仆端来两杯冰水,放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我和阿湖分别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堪提拉小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湖,她笑着问道:“这个帐号是杜小姐的;但今晚是邓先生在玩吧?” 阿湖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这有些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富有磁性:“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 “为了迎接海尔姆斯先生的挑战,杜小姐现在就开始对邓先生进行特训了?” 阿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则笑笑回答道:“可以这么说吧,我想,您也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在抓紧时间训练吧?” 堪提拉小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对了,邓先生和海尔姆斯先生的战斗,准备放在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喜欢看您玩牌,冒昧的问一句,到时我可以去观战吗?” 我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有人建议过我,把这场战斗和您的战斗放在同一天开始。所以,堪提拉小姐,非常抱歉,到时候我们两个不能来给您加油助威了。” 堪提拉小姐有些奇怪的问我:“不是说一年以内么?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我微笑着回答:“古斯-汉森先生告诉我,这只是个一百万美元的小牌局;如果再推迟半个月的话,我就只能从《赌城日报》的中缝里,去寻找自己胜利的消息了。” “是这样啊……”堪提拉小姐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她笑着说道,“看来,古斯-汉森先生很看好邓先生能赢下这场比赛呢;不过,凯撒皇宫现在开出的盘口,好像对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比较有利;我看看……” 女仆递给她一张报纸,堪提拉小姐翻到了写满赔率的那一页:“嗯,在这里……海尔姆斯先生获胜,1赔1.625;邓先生获胜,1赔2.225。” “不管赔率怎么样,可是至少我相信,阿新一定能赢。”阿湖异常坚决的说。 本作品1 6k小说网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 ww.16k. c n!堪提拉对着阿湖笑了笑:“是的,我也相信邓先生能赢下这场比赛。那么,比赛地点确定了吗?还有赞助商、和电视转播这些事情,两位都联系好了吗?” 呃……我真是太没有经验了!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而同样是第一次来到拉斯维加斯的阿湖,除了一心让我提高技巧,赢下比赛之外;就更不可能想到这些东西了…… “还没有。”这种丢脸的事情,阿湖总是会抢在我之前回答的。 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堪提拉小姐则伸出了她的右手,女仆走上前来,递给她一个精致小巧的手机。 可堪提拉小姐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把手机还给了女仆。 “刚才玩得太入迷了,竟然没发现,已经是半夜一点了。”堪提拉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么晚还把两位请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笑着摇摇头说道:“没关系,堪提拉小姐,真的没关系。阿湖对您可是仰慕已久了,如果今晚不能看到您的话,她可能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有这么严重么?”堪提拉小姐也笑了起来,“嗯……今天确实太晚了。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等到白天,这些事情可以让辛辛那提小姐去办;她会帮你们找到一个比较好的比赛地点、和一个愿意为此掏钱的赞助商;至于电视转播方面,也许他可以帮邓先生争取到更高的转播费用。” “那就太谢谢了。”阿湖抬起头来,由衷感激的对她说。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堪提拉小姐笑了笑,继续说道,“本来这种事情,只要邓先生签一份授权书就可以了;不过,我这个人有些怪癖,很不喜欢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所以,等一切谈妥,到了签合同的时候,还是要麻烦邓先生自己去签的。” “嗯,不麻烦;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的话,邓先生就可以更安心的准备战斗了。”堪提拉小姐站了起来,“那么现在,杜小姐和邓先生如果不急着去休息的话,我们可以开始战斗了吗?” 通宵玩牌对我和阿湖来说,都是和吃饭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堪提拉小姐似乎很热切的急于一战,而我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于是我微笑着点头,和阿湖一同站了起来,走向牌桌。 “对了,我好像记得您曾经说过,从来都没有玩过一次牌,而且对任何扑克游戏都深恶痛绝。”在等待发牌员的时候,我对堪提拉小姐说。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玩牌;不,应该说,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玩牌;今晚之前,我的双手从未沾过任何一张扑克牌。” “可是,您却在网上牌室玩了七年……” “那不是玩牌,只是一种工作。” “工作?”阿湖很惊讶的问,“恕我直言,您看上去不像一个网络职业牌手。” “当然不是。”堪提拉对我们笑了笑,接着说道,“哦,你们误会了,我所说的工作,是和祖父一同研究那套毕尤战法。在最初的时候,我们需要海量的实战牌例,以供电脑分析和总结;而网上牌室,是最容易获得这些牌例的地方。” 她耐心的向我们解释下去:“在现实中玩牌,一把牌通常要玩三到五分钟;可在网上牌室,一分钟就可以结束一把牌;而且,你还可以打开多个窗口,同时进行好几场牌局。在记录方面,网上牌室更是比现实中要方便得多;只需要写一个小小的程序,电脑就可以自动记录下每一把牌例。” 我和阿湖都没有说话,凝神听着堪提拉小姐接着说下去:“而我的祖父虽然在数学、玩牌和挣钱这三方面的造诣极高;但是,他就是一直都学不会如何使用电脑……所以在我帮他写出毕尤战法的测试版软件后,调试软件、分析牌例、总结规律、建造数学模型这些事情;就全都落在我的头上了。不过,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这让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祖父在一起……” “事实上,那个‘劳薇塔’的帐号,是我和祖父共用的;而且,起初用这个帐号玩牌的,也只是电脑上的毕尤战法测试版软件。无论是我和祖父谁在上这个号,都只是负责聊天和照着软件的提示叫注而已。”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流水行云(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7 本章字数:3532 作者:阿梅 ——————新年快乐!今天的两章奉上!致所有关心《底牌》的读者: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无论做什么,都是把把皇家同花顺! “原来,在那个时候,连续击败我五局的,竟然只是一套电脑软件?”阿湖喃喃的说道。 “杜小姐,您大可不必过于介意;事实上,包括我的祖父、以及他重金邀请参与测试这套软件的一些巨鲨王在内。还没有人能够在单挑对战中,胜过这套软件;哦,当然,邓先生除外。”堪提拉小姐笑着说。 听到最后一句话,阿湖开心的展颜一笑:“嗯,那当然!阿新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牌手!可是,堪提拉小姐,您不会告诉我,在这次战斗中,您要带着一台电脑坐进牌桌吧?” “当然不会。从七年前,我的祖父向全世界巨鲨王发起那场挑战开始;他就把那些银行、航空研究所、以及其他所有的产业,全都转到了几个儿子的名下;他自己则和当时还在读六年级的我一起,致力于改进和简化这套战法,让这套战法可以用人类的大脑计算出来。” 堪提拉小姐似乎想起了和祖父共同努力的日子,她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2006年的时候,简化版的毕尤战法就已经成型了;任何一个智商150以上的人,只要经过半年的训练,都可以使用这套战法。于是,我的祖父来到拉斯维加斯,和那些巨鲨王开始战斗。” 她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黯淡:“但是……毕尤战法需要的计算量实在太大了;我的祖父也太老了;很辛苦的战斗了十几天后,他还是只能和巨鲨王们打成平手。” 阿湖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他是和六位不同的巨鲨王分别对战的;能够打成平手……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 “谢谢您,杜小姐。不过,因为损耗了太多的精力和脑力,在那之后,他就一直病魔缠身;五年来他经常神智不清,直到半个月前……” 堪提拉小姐背转身去,我和阿湖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他说,去吧,去把那八千万美元赢回来;让全世界都知道毕尤战法的存在……” “……” 我们都沉默下来,这一刻,我们各自似乎都想到了很多、很多…… “对不起。”沉默了一小会后,阿湖说。她的声音很小,可我和堪提拉小姐都听到了。 “没什么,是我失态了。”堪提拉小姐轻轻的说,她转过脸来,微笑已经重新浮现在她的脸上,“这些事我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住的,想要把这些话说出来……” 过了一会,她又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输过的毕尤战法,却终于被人击败的原因吧……其实,不管是我的祖父,还是我,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必胜的战法;也知道,毕尤战法终究会有被击败的一天,就像每一个赌博的人,终究都会有输光的一天;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祖父和我七年的心血,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如果她一直这样想的话,那她的这场牌局,也就可以不用进行下去了!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堪提拉小姐,你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摇了摇头:“所谓的毕尤战法,就是通过观察和分析对方的叫注,而判断出对手底牌的一种方法。我说得对吗?” “是的。” “想知道我刚才和您玩牌时的感觉吗?我感觉自己就像……就像在给您看着底牌玩一样。” “没错,我也是这种感觉。两年前的那五场单挑对决,直到见着您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是网站的管理人员,在后台作弊……”阿湖说。 “作弊?那怎么可能?”堪提拉小姐摇了摇头,“其实,只是你们的叫注规律,被我、不,应该说被毕尤战法抓住了而已。” “这不可能!”阿湖猛的站了起来,双手撑在牌桌上,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嘶哑,“我那五场牌局就不说了;可是刚才,我就坐在阿新身边,看着他和您玩的每一把牌!他一直不断的变幻着下注、和加注的数量!您根本没可能抓住他的叫注规律!” “是的,他是不断的变幻着,可这些都是有脉络可寻的。”堪提拉小姐也站了起来,她走到阿湖的身边,递给她一杯冰水,“我可以打一个最简单的比方,根据我的判断,如果邓先生的底牌是一对a,那么,他认为五倍大盲注的加注,是最合适的。” 在阿湖喝水的时候,我无声的点了点头;但这冰水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她更激烈的反驳道:“没错。可是,他也经常会加注到六倍大盲注、三倍,或者只是跟注……” “是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您会发现,当他拿到一对a时加注的平均值,会是在五倍大盲注左右。” “嗯,那又怎么样?” “当下面出现三张不同花色、也没有明显顺子可能的小牌,例如2、5、9时,一对a依然会有非常高的胜率;通常,在这个时候,邓先生会选择领先下注半个彩池;或者在别人下注后、加注到整个彩池。” 堪提拉小姐微笑着,止住了想要说话的阿湖:“我知道您是想说,他同样会不断变幻着下注和加注;但是,和前面说的一样,这下注和加注的平均值,同样会是半个彩池;或是一个彩池。” “而经过这两次叫注之后,毕尤战法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拿到一对a了。拿到一对a,翻牌前应该加注五倍大盲注;而在翻牌后下注半个彩池,或者加注整个彩池;这个概念存在于他的深层意识,或者说潜意识里。也许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但它确实一直在那里……比起面部表情、手部动作、以及其他身体语言这些因素;判断一个人潜意识里的叫注规律,是最准确、最被人忽略、也是对手最没有办法隐藏的。” “毕尤战法已经记录并且分析出、超过一百万个牌手的叫注规律;并且对他们加以归类,建起了数百个数学模型;这些数学模型基本上可以涵盖全世界所有的牌手。我敢说,只要您参与了这个牌局,只要您在牌局里叫过注;在二十把牌之后,毕尤战法就可以抓住你的叫注规律。而在此之后的任何一把牌里,您只要一叫注,毕尤战法就可以把您的牌,确定在三十种可能之内;只要您再叫一次注,这种可能就只剩下了五种……” 堪提拉小姐停了下来,而我则淡淡的说:“的确,这套战法……” 我凝神向看堪提拉小姐,她正有些紧张的等待着我,全世界唯一一个击败过毕尤战法的人,对这套战法给出评判。她的脸上混杂着骄傲和沮丧的神情;她看上去很幸福、可这幸福里却又夹杂着痛苦。 女仆引领着一个穿着凯撒皇宫发牌员制服的人走向我们,就在这个时候,我对堪提拉小姐说,“很好,很强大。”(这句纯属恶搞,今天是大年初一,可这章的气氛太沉重了,大家轻松一下;看过后哈哈一笑就好;可不要真以为阿新会这样说话哦。) 发牌员拿出了一副新的扑克牌,他打开牌盒,取走大小王,把牌正面朝上,手掌轻轻一抹,这扑克牌便变成了扇状。 发牌员伸手示意,让我们验牌;而我和堪提拉小姐都微笑着摇了摇头。 “每人的初始筹码是100美元。”发牌员清点过我们双方面前的筹码后说道,然后他问我们,“两位准备玩多大的盲注?” “0.1/0.2美元。”堪提拉小姐说。 “好的。” 发牌员洗过牌后,给我们各发下了一张扑克牌——我面前的,是黑桃7;而堪提拉小姐面前的,是方块5。 在堪提拉小姐和我分别扔下大小盲注后,发牌员给我们发下底牌。 我轻轻掀开底牌的一角——方块a、黑桃a。 这是翻牌前最大的底牌,也是堪提拉刚刚举过例子的底牌。没错,一对a曾经让我赢到过很多很多钱,也是包括我在内、所有牌手都最喜欢的底牌;可为什么,在这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我会突然感觉到,自己在全身发冷? 是的,从开始玩牌起,我就一直认为,翻牌前拿到一对a,加注到五倍大盲注是最合适的;并且对此深信不疑!可现在,当我面对着牌桌另一侧的堪提拉小姐、不,应该说是毕尤战法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叫注原来是这么容易被人看穿!而我居然一直能够活到现在,又是多么的侥幸!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流水行云(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8 本章字数:3512 作者:阿梅 这个新的发现,对我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完全没有办法,再去保持什么镇定和冷静! 但是,牌局还在进行。正如陈大卫说的那样—— 只要还有一个筹码,你就不能逃避、更不能放弃! 我竭尽全力把注意力转回到牌桌上来。现在,我拿着一对a,除非赌神高进附身,让我能够看穿对手的底牌、以及发牌员手里的那五张公共牌、从而知道自己会输掉这一把;否则,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弃掉这对a的;而且,在单挑对战里,我也肯定会选择加注! 可是,我应该加注多少才好呢?两倍大盲注?三倍大盲注?还是……五倍大盲注? 我的右手移到了筹码堆的上方;但是,在即将碰到那些筹码的时候,我又开始犹豫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我的脑海里一片轰鸣声,像有无数的战斗机,正在低空飞行;这巨大的噪音令我头痛欲裂。 起初,这只是杂乱无章的闹哄;而到了最后,所有的声音聚集到了一起,我清晰的听到了—— “五倍大盲注等于一对a!五倍大盲注等于一对a……” 发牌员提醒我应该叫注了;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拿起筹码扔进彩池;可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的、软软的垂了下来…… “阿新,你怎么了?” “邓先生,您怎么了?” 不光坐在我身边的阿湖,就连堪提拉小姐也看出了我的异常;她们异口同声的发问;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在这两句问话里,都充斥着浓浓的关切之意。 我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我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湖用一只手紧紧的搂住了我的腰,让我无力的靠在她的胸前;另一只手则拿出手绢,替我擦去满头满脸的汗珠;而堪提拉小姐也放下了手中的扑克牌,向我走了过来。 我勉强对她们挤出了一个笑容,但她们似乎并没有因此放心下来;我听到堪提拉小姐大声的呼叫着:“丽提亚,快去把阿尔伯特先生叫来!” 堪提拉小姐的私人医生、阿尔伯特先生很快就来了;在他的帮助下,我被平放在那张大沙发上。我听到他打开急救箱的声音,然后我感觉到,一块冰冷的钢铁贴近了我的心脏;然后被移到右胸、腹部…… 过了一会儿,阿尔伯特先生放下了听音器。他拿出一个小瓶,放到我的鼻子边,让我嗅了嗅;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身问堪提拉小姐:“他参加了Wsop?” “是的,阿尔伯特先生;您不会也患上健忘症了吧?这几天我们都有看他的比赛,您忘记了么?” “我个人对玩牌没什么爱好;每次一坐进赛场就开始打瞌睡……”阿尔伯特先生说,“他没什么事,只是Wsop综合症发作了而已;彻底休息两天就好了。” “Wsop综合症?”阿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是的,我以前跟在安迪-毕尤先生身边的时候,经常看到这样的症状。和马拉松一样,Wsop也是一项高强度的竞技运动;只不过一个是体力活,一个是脑力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牌手们的情绪,都在不停受到各种负面因素的影响:紧张、激动、焦躁、不安、恐惧、愤怒、大喜大悲……在这期间,他们还必须整天整天的集中注意力,用于观察、分析、判断各个对手;不停的计算筹码、牌局、彩池比例……天啊,从医学的角度而言,花费巨额的金钱来参加这种比赛,把自己置身于这长时间的负面情绪起伏之中、和无止境的消耗自己的脑力;这无异于一种慢性自杀!” “慢性自杀……”阿湖喃喃道,她随即紧张的问,“那他……现在不会有事吧?” “哦,他还很年轻;休息两天就好了。”阿尔伯特先生轻松的回答,我听到了他合上急救箱的声音。 “可是,阿尔伯特先生,照您的说法,就没法解释很多上了年纪的牌手;像道尔-布朗森,他已经七十八岁了,可却一直都还在参加Wsop……”堪提拉小姐问。 “那不同。在Wsop之前,他们都已经参加过很多次其他比赛了;他们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如何有效的在赛间休息时放松自己;可是,很多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尤其是这个小男孩……他的神经似乎一直都是紧绷着的;从来都没有放松过的时候,我说得对吗?” “是的……您说得一点也没错。”阿湖喃喃的说道,“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的时候……” 阿尔伯特先生离开了,房间里沉默下来。嗅瓶开始产生效果,让我稍微从刚才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我艰难的移动头部,顺着阿湖正握住我的那只手看上去,她正紧闭双眼,嘴唇不停的张合着;我知道,她在为我祈祷。 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动弹了;在阿湖的帮助下,我站了起来,对坐在小沙发上的堪提拉小姐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要这么说。”堪提拉小姐也站了起来,她轻声的说,“阿尔伯特先生说,您只要好好休息两天,很快就会没事的。这两天您就不要再玩牌了,也不要过度思考。至于我们刚才说过的事情,您也不用担心,辛辛那提小姐会帮您弄好。” “嗯,谢谢。” 阿尔伯特先生说的,和道尔-布朗森在《超级系统》里说的一样,德州扑克,是一项高强度的竞技运动;紧张、激动、焦躁不安……这种种的负面情绪,对一个牌手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何况,一个牌手最忌讳的,就是恐惧、害怕、丧失信心。 我知道这份恐惧来自何处;毕尤战法确实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战法,虽然我曾经赢过它;但是,对自己的技巧,我已经再没有任何信心。 “怎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潜意识,不让毕尤战法判断出我的底牌?” 这是下午我睡醒以后,问阿湖的第一句话。可坐在床边的她,却一反常态的摇摇头:“阿新,这两天,你就不要再想关于牌的事情了。好吗?” “阿湖,你居然也会说出这种话……”我微笑着对她说,“我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要让我不再玩牌,你也会一直支持我的。” “是的,我当然支持你。”阿湖递给我一个削好的雪梨,“但是,不要忘记,你现在是个病人,只有好好休息,以后才能更好的玩牌。” 然后她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所以让餐厅的人一直帮我把汤热着……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盛碗汤喝。你先躺一会,记住,不许再乱想了,要放松自己。” “好的。” 阿湖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我看到阿莲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坐在了阿湖刚才坐着的地方,轻声问我:“阿新,昨晚你们去玩牌了?” “算是吧。” 阿莲摇了摇头:“为什么你说话永远都是这么不肯定?‘算是吧’、‘也许’、‘可能’……阿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莲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听起来显得很是伤感:“我不像芳姐那样懂得玩牌,也不像堪提拉小姐那样有钱;不管你要干什么,她们都可以帮你;可是,我却只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无论你有什么事情,都觉得没有必要,和我说得太清楚;因为我反正是不可能帮得上你的……” 我笑了起来:“阿莲,你想到哪里去了,当然不是这样子的。好吧,事实上,我们一开始是准备去玩牌的,但后来我身体不舒服,没玩成牌就回来了。所以,我才说是‘算是’……” “我听芳姐说过了,Wsop综合症……要不,阿新你以后别玩牌了,输赢倒是另一回事,可玩牌实在太刺激心脏了;龙同学都说,光是旁观,他就已经快要被弄出心脏病了;何况你还是在玩……” “别玩牌了?”我苦笑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莲并没有放弃,她依然劝着我:“就算你放不下;那也可以少玩些,不要像现在这样,经常十几个小时、甚至熬夜的玩牌;你看,和我们前两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你一次比一次瘦……” “如果你能给他找到一份两万美元月薪的轻松工作,那他就可以不用再玩牌了。”阿湖推着餐车走进房间,她冷冷的打断了阿莲的话,“如果你找不到,那就闭嘴。”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我肯我等我害怕(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8 本章字数:3622 作者:阿梅 ——————这是大年初二的第二章,祝大家春节愉快!读书愉快!玩牌也愉快! 阿莲畏缩的看了阿湖一眼,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走进里间,我则苦笑着对阿湖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阿湖摇摇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她盛出一碗汤,递到我的手里。 汤的滋味依然是那么鲜美;我敢说,就算比拉吉奥餐厅的所有美食加在一块,也没有这汤好喝!可是—— 我才刚喝下第一口汤,房间里的电话就不识趣的响了起来! 阿湖走了过去,提起电话筒:“请问……啊,是辛辛那提小姐,您好……什么?那他的身体……阿尔伯特先生说,不会影响那场牌局?那我就放心了。好的,我让他听电话。” 当我接过电话筒时,阿湖轻声的说:“是辛辛那提小姐,她已经帮你弄好那些事情了;让你去签合同。” “这么快,就可以签合同了?” 辛辛那提小姐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是的,邓克新先生。我已经联系过菲尔-海尔姆斯先生;确定了这场牌局将在七月三十一日,和堪提拉小姐的牌局同时开始;现在,他正和公证员在普雷西亚酒店的房间里,等您去签下比赛协议。” “哦,好的。我马上就去。” “等等,我还没有说完。邓先生,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您还有几份合同要签……”可能是因为她那份职业的缘故,辛辛那提小姐的语气总是显得很冷淡,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而且她说话的语速总是很快、但却让人听得很清楚—— “首先,我已经帮您联系过卡拉提娱乐场的经理乔丹-哈尔平先生;他表示,卡拉提娱乐场愿意为您的比赛,免费提供场地以及发牌员、巡场和其他工作人员;其次,只要您愿意在牌局进行的时候,胸前挂上他们娱乐场的标志,并且允诺,可以随意使用您玩牌时的摄影或是视频资料,作为卡拉提娱乐场的宣传资料;他们就愿意为此付您五万美元的赞助费;当然,合同里会相应的注明,在比赛结束前,您不能再给任何其他娱乐场做广告……您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吗?” “当然接受。” “很好;让我们继续说下去。还有,BBc体育频道愿意出价三万美元,购买您和菲尔-海尔姆斯的电视转播权;而海尔姆斯先生在挑战您的时候,已经放弃了这份权利;也就是说,这三万美元将属于您一个人;而您也必须承诺,不得私自转卖这份电视转播权,以及将任何关于这场牌局的影音资料公开传播、或用于商业盈利用途。当然,这和前一份合同没有任何冲突……对这份合同,您还有别的意见吗?” “呃……这很好,我没有意见。” “最后,如果您愿意在《赌城日报》上开设一个专栏;并且可以做到,在比赛结束前,每一天都撰写不少于1/8版面的文章,评论前一天的精彩牌局;还可以拿到每天五百美元的酬劳……” 专业的,就是最好的……我终于理解了,姨父经常挂在嘴边的这句话。 “谢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辛辛那提小姐。”我由衷感激的说。 “不用谢。我是堪提拉-毕尤小姐的私人秘书,这一切都是毕尤小姐让我去做的事情;如果您要感谢的话,就去感谢她吧。”辛辛那提小姐的语音依然冷淡,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那么,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您就来和我会合,把这些合同都签了吧;我们还有两个小时,要跑四个地方;时间并不是很宽松。 还没等我说话,她就接着快速的说了下去:“对此我非常抱歉,但请您理解,这确实是几场比较艰苦的谈判……好了,您先来卡拉提娱乐场吧,马靴酒店距离这里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十五分钟后,我会在卡拉提酒店的大门外等您。” 这四个合同,我都签得极其顺利——辛辛那提小姐已经谈妥了一切,而我要做的,只不过是打开那些合同文本,仔细的看过一遍;再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和对方微笑着握手、告别;赶往另一个合同的签署地点。 可是,拉斯维加斯是一个很大的城市;而这四个地方,也实在相距得太远了……当我们离开《赌城日报》编辑部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 坐在那辆金色的劳斯莱斯里,我和辛辛那提小姐都沉默着,从各自身边的车窗向外看着,无数的高楼大厦快速向后掠去;突然,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辛辛那提小姐拿出手机,接完这个电话后,她转身问我:“邓先生,您不急着回马靴酒店吧?” “我不是很急,怎么,还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您方便的话,毕尤小姐想请您去一趟假日咖啡馆,她正在那里等您。” “假日咖啡馆?”我问。 “是的。” 我和辛辛那提小姐已经相处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她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一直冷冰冰的;可是,当她提到“假日咖啡馆”的时候,我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温情。 我们在那破旧的咖啡馆前下了车,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现在,应该是咖啡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但这里却还是只坐了不到十桌的客人,大多数座位依然是空着的。 那个叫格鲁的长发流浪歌手,正站在咖啡馆的中间;他依然一边弹着那把老吉他,一边唱着那首《赌徒故事》。 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我们看到了堪提拉小姐;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坐在和她相邻的桌边。 而正坐在堪提拉小姐的身边,和她谈笑着的那两个人是—— 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 我和辛辛那提小姐走了过去;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她坐进了保镖们的那一桌。 “阿新,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准备要走了,你来陪堪提拉小姐聊天吧。”陈大卫微笑着站起身,萨米-法尔哈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和他们分别握手,并且微笑着问道:“难道我那么不受人欢迎么?” “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想。”陈大卫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我和烟头已经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都灌满一肚子的水啦。现在,应该是捕鱼的时间了。” “那么,祝你们可以捕到大鱼;再见。” “再见。”萨米-法尔哈微笑着,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再见……”陈大卫也微笑着和我道别;但在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却突然压低声音,急速的说道,“答应我,无论待会儿堪提拉小姐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拒绝。” 当他说出后面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目光正好停留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长期板着的标准扑克脸;我从这脸上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 但是,我完全可以感觉到,陈大卫对我的那一份关切和爱护!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我站在原地,看着陈大卫摇摆着那肥胖的身躯,走出了咖啡馆。 “邓先生,您现在……感觉怎么样?”等我坐进刚才陈大卫坐过的那张椅子后,堪提拉小姐微笑着问道。 “还不错。”回答了堪提拉小姐的问题后,我伸手招来侍应生;并且掏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要了一杯巴西黑咖啡。 “那就好。阿尔伯特先生说过,只要您能好好休息;他完全可以保证,七月三十一日,您一定能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到那场战斗之中……” 我点了点头,轻声的说:“谢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果然,堪提拉小姐睁大了双眼,她大声的问:“您在说什么?邓先生,我一直把您当成朋友;可您难道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吗?还是说,在东方人的逻辑里,给朋友做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他也必须一再的向您道谢?” 咖啡馆里,原本平静而又有些温馨的气氛,完全被她这句话打乱了!四周的人纷纷向我们投来不满的目光…… 在这不满的目光中,我只能压低声音,轻轻的说:“堪提拉小姐,其实,我一直是把您当成朋友的……” “不;朋友之间不是这样子的……对了,您和陈大卫先生是朋友吧?” “算是吧。” “嗯,我看他好像称呼您为……阿刑?” “不,是阿新。” “那我也要这样叫;阿刑……阿醒……阿新。”在我示范几次后,堪提拉小姐终于能够正确的叫出我的名字了;然后她意犹未尽般的问,“那您是怎样称呼杜小姐的?”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我肯我等我害怕(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8 本章字数:3785 作者:阿梅 ——————过年期间的零点连发宣告结束,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十二时一章,零时一章);这章是提前发出中午十二时的那一章;下一章将于今晚零时发出,谢谢大家的支持! 深深的夜幕,彻彻底底的笼罩着窗外的天空。透过玻璃窗看去,这条叫做密西西比的大街上,没有喷泉、没有火山、没有绚烂的烟花、也没有五彩的霓虹;有的,只是一盏盏昏黄的街灯,照着这冷清的大街。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就像自己身处的,不是拉斯维加斯;而是某个不知名的美国小镇。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追求什么、或是为了寻找什么,自己才会来到这个小镇;我也不知道,从这个小镇里,自己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但堪提拉小姐的问话把我拉回了现实之中—— “阿新,您是怎样称呼杜小姐的?” “我叫她……阿湖。”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在对方的名字前,加上一个‘阿’字?在你们东方,这是不是情侣的专用称呼?” 我微笑着向她解释:“那倒也不是。朋友之间,很多都是这样称呼的;因为这样叫起人来,显得比较亲切一些。” 堪提拉小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她问我:“阿新,那你是不是也可以叫我阿……堪?”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好喝了一口咖啡。幸好,这段时间以来,我的养气功夫已经长进了许多;要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把这口咖啡给喷出来!面前这个看似天真、而不通世故的洋娃娃,把我给彻底击败了! 我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这样称呼阿湖、阿莲;甚至阿坤、阿眉…… 可是,要我这样叫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那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但堪提拉小姐已经认准了死理,没错,她的固执和坚持是任何人都难以想像的。在她的再三要求下,我终于极度勉强的叫了一声:“阿堪……” “嗯!”堪提拉小姐笑着应了一声,她看上去非常高兴!又逼着我叫了两声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我。 浅浅啜饮了一口面前的橙汁后,堪提拉小姐终于恍然般记起了,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把我叫来这里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阿新,刚刚陈大卫先生、和萨米-法尔哈先生,和我提到了您的一些事情;都是有关那场战斗的。” “嗯。”我凝神看向她的那张娃娃脸,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和堪提拉小姐说话,就有这样一个好处。她是一个率直的人,总是会很直接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如果换成阿湖和我提起这个话题;她的开头必然会是—— “阿新,你知道刚才陈大卫和萨米-法尔哈,和我说了些什么吗?” 当然,并不是说这样不好;但是……说实话,现在的我,已经极度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和判断!可是,我却还必须强打精神,装成很感兴趣的问:“啊,他们说了些什么?” 阿湖是可以看穿我内心世界的;在我问出这句话后,她肯定就会马上把谈话内容告诉我。可要是换成另一个女孩子,也许她还会撒娇般的说:“提示你一下,是关于那场战斗的;你猜猜看?” 我非常庆幸,此时坐在我对面的,是堪提拉小姐!她没有让我猜测,而是直接了当的说了下去:“他们告诉我,托德-布朗森先生认为,这场牌局对您而言,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因为一百万美元,对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无关紧要;他可以没有任何压力的轻装上阵。” 我似乎从哪里听过同样的话……没错,这应该是道尔-布朗森说的吧?怎么变成那个大胖子说的了?但我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来,而是沉默着,听堪提拉小姐说了下去。 “阿新,因为您所知道的原因,以前我一直都很厌恶德州扑克;所以,对我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起初,我认为您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海尔姆斯先生却是个成名已久的巨鲨王;而这次战斗又是他主动挑起的……如果你输了,也不过只输掉一百万美元;而万一他输了,就必将输掉他的一世英名;因此,你们的压力应该是相当的……” 我还是没有说话;堪提拉小姐又喝了一口橙汁后,接着说了下去:“但是,刚才和两位巨鲨王的谈话,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直观的认识。在德州扑克的领域里,本就只存在高手,而不存在王者……即便海尔姆斯先生输了,除了能让您一夜成名之外,对他本人,可以说是丝毫无损;他只会为此而愤怒两天,然后照样大摇大摆的去捕杀小鱼;所以,在和您的战斗中,他的确是可以很放松的……” 堪提拉小姐也沉默了下来,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彼此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有格鲁那令人伤感的歌声,从不远处传来—— “如果一定要玩德州扑克、年轻人、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当你玩牌的时候、千万不要数钱;胜负决出之后、你有足够的时间、计算自己的输赢。” “职业赌徒的生存诀窍、是知道什么牌该保留、什么牌该扔掉。” “因为每一手牌、总有一个赢家、总有一个输家;而你所能期望的最好结果、是在睡眠中安静的死去……” 在这歌声中,堪提拉小姐伸出双手,捂住了那张娃娃脸;轻柔的声音、从她的指缝间宛如音乐般滑了出来:“好吧,我承认,您有一种神奇般的魔力;尽管对您一无所知,并且您似乎已经找到了爱情的归属;但我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您!我希望看到您赢得这场战斗,可我也知道,这非常困难……但是,我至少可以为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您在坐进牌桌前,和您的对手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阿新,我愿意以毕尤战法研究所的名义,给您投资五千万美元,这大致相当于海尔姆斯先生的全部家产;如果您接受的话,那么在开始战斗的时候,你们的压力就应该差不多相等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堪提拉小姐……” “叫我阿堪。” “好吧,阿堪;您为什么要撒谎?告诉我实话,这五千万,是陈大卫的,还是萨米-法尔哈的,或者,是他们两个人的?” 堪提拉小姐放下了双手,她的脸色异常平静,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还有一个星期,我就要去和巨鲨王们对决了;您觉得,自己这种偷鸡般的加注,可以吓得退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阿堪,我觉得,是您在偷鸡下注;这把牌里,我有确凿的证据,可以击败您。” “哦?请说。” “第一,在说这话之前,您捂住了自己的脸;那是因为您害怕,我会从您的脸部表情里看出您在撒谎。” “胡说,那是少女的羞涩!”堪提拉小姐有些恼羞成怒的说。 “好吧,好吧,那是少女的羞涩……”我微笑着说,“第二,虽然很抱歉……但您自己说过,因为您祖父的缘故,您一直都很痛恨扑克牌;很难想象,您会爱上一个赌徒。” “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您难道没听说过这句话么?只是为了一种感觉,女人就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轰轰烈烈的投入进去!” “可是,您一直都很理性;难道不是么?” 堪提拉小姐的话语开始软弱下来:“至少,我不是男人……” “嗯……第三,五千万美元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您刚才说过,就算是九条金手链的获得者,海尔姆斯先生,全部家产也不过只有这么多。像您这样理性的人,怎么可能拿这么大一笔钱出来,投入到一场胜率非常小的牌局中去?” “陷入爱情的女人是盲目而不可救药的……”堪提拉小姐喃喃的说道。 我突然想起了阿莲……在我的姨父跳楼自杀前,她去了瑞士滑雪;在我公海博命般的赌局进行前后,她都在舞厅里翩翩起舞;在我的姨母还疯疯颠颠、却无钱治病的时候,她给自己攒下了一万六千美元的首饰;在我来到拉斯维加斯,为自己的命运奋力一博的时候,她还在考虑去马尔代夫度假;当我的Wsop之旅,进行到最关键的一局时,她却离开了赛场,去餐厅吃饭…… 可是,我还是如此的深爱着她…… 是的,不光是女人,陷入爱情的男人也是盲目而不可救药的…… 我用力的摇了摇头,竭力想要抛开这些想法;可是,它们却挥之不去般;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 “还有第四么?”堪提拉小姐挑衅般的问。 “有。”我悠然的喝了一口咖啡,然后一字一句的说,“第四,陈大卫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这场战斗一定要赢;因为……这笔钱他也有份。” “什么?他怎么能这么过分!是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的……”堪提拉小姐愤怒的站了起来;可是,看到我嘴角浮现出的一丝笑容后,她突然醒悟过来—— 她摇着头,苦笑着说:“阿新,您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牌手;我又被您偷鸡成功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我肯我等我害怕(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8 本章字数:3450 作者:阿梅 ——————提前发出零点章节,大家查收,下一章明天中午十二点送上。 既然已经被我看穿了底牌,堪提拉小姐也就很爽快的认输了。她像平常一般优雅的坐下,拿起面前的橙汁,浅浅的喝了一小口:“好吧,我得承认,和电脑打过太多交道后,我已经忘记应该如何撒谎了……的确,这五千万美元的投资,是陈大卫、萨米-法尔哈;还有托德-布朗森、金杰米和詹妮弗-哈曼等二十五位巨鲨王联合提供的;他们每人给您投资两百万美元。” “二十五位巨鲨王?” 我不是不知道陈大卫师徒、甚至还有布朗森父子对我的爱护;就算听到詹妮弗-哈曼和萨米-法尔哈的名字;我也不会觉得很奇怪;但是,对这个数字,我还是觉得很惊讶!要知道,至今为止,和我说过话的巨鲨王,还没有超过十个! “是的,二十五位;如果您接受投资,并且赢下这场牌局的话,他们要求的是……九一分成。他们九,您一。我个人认为,照这笔投资的风险程度来说,这算是一个很正常的分成模式。”堪提拉小姐凝神注视着我的脸,她轻声的问,“那么,阿新,您会接受这笔投资吗?” 这是个非常诱人的提议!事实上,外人投资牌手参加一场牌局,并且在胜利后,双方按照一定的比率分成;这种约定在德州扑克的世界里极其常见;尤其是那些奖金极高的大赛——1997年的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比赛开始前,在斯杜-恩戈的苦苦哀求下,比利给他投资了一万美元购买入场卷;两人商定六四分成(比利六、恩戈四),结果,这一万美元为比利赚到了三百多万美元! 可通常,都是牌手自己去找投资人;很少le会有这样主动找到牌手投资的事情发生!而现在,只要我点点头…… 万一我赢下这场牌局(这个机率并不是很高,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就可以净赚五百万美元;比原先的计划还要多出四百万美元!有了这笔钱,在还清所有债务后;我和阿湖生活上的一切困境,也将迎刃而解! 即使输掉这场战斗,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害!我已经勇敢的作战了,没人会指责我的懦弱;一个新人牌手,在单挑对决里输给一个成名已久的巨鲨王,这并不算丢脸;所有的人都会认为,这是极其正常的结果!也就是说,即使我并不准备做一个职业牌手,拉斯维加斯的大门依然会随时向我敞开!我照样可以和阿湖高高兴兴的拿着那一百五十万美元,甚至还有今天签下那几份合同,所挣到的十来万美元;回到香港,继续过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 但是…… 但是,这不是五千美元、或者五万美元;而是一笔高达五千万美元的投资,相当于菲尔-海尔姆斯的全部家产!也许我能拿这笔钱,帮他们赢回另一个五千万;可是,更大的可能,是我会在一把牌内,把它们输得干干净净…… 这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在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扭头向后看去;可是,这一次,我的身后空空如也,阿湖,并不在那里…… “您会接受这笔投资吗?”我已经思考得太久了,堪提拉小姐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这个……”我迟疑着说,“难道,他们不怕我会输掉吗?” 堪提拉小姐微微一笑:“阿新,您怎么会这么想?这五千万美元确实对你非常重要;它可以很大程度上提高您这场战斗的胜率。可是,您要知道,对他们来说,两百万美元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只要捕到几条大鱼,这两百万美元很快就回来了!” 我也知道,两百万美元对他们那些人不算什么;要不然,根本不用思考,我就会拒绝这个提议!可现在……我还是不能做出决定,我还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于是我明知故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堪提拉小姐很耐心的解释:“陈大卫先生已经和我说过了这个问题。他说,无论如何,海尔姆斯先生也是巨鲨王俱乐部的一员。他们直接找您的话;第一,您未必会接受;第二,要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记者、或者其他人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话;势必会造成巨鲨王俱乐部的分裂和不和。所以,萨米-法尔哈先生才找到我,请我帮他们这个忙。原本,他们以为还需要浪费很多唇舌才能说服我,可没想到,我会这么好说话;几乎他们一说出来,我就答应了……” 这个答案和我想的差不多;可我还是没办法决定下来;这可是五千万美元!我并不知道,当年的姨父到底有多少钱;但照我想来,在他最有钱的时候,也不过只有这个数字的两倍而已……可只要我点一点头,这么一笔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巨款,就会被我换成筹码、放上牌桌! 只要我点一点头,我就将和菲尔-海尔姆斯进行全世界范围内,赌金最高的一场单挑对决! 可是,这笔钱并不是我自己的!要是我相信自己一定能赢,我也许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可是,如果说一天以前,我还能够对这场战斗抱着平常心的话;但现在,我却一直被恐惧、害怕所包围,我对自己没有任何信心! 很明显的,我输掉这场牌局的机率……比起赢下来,要大得多得多! 堪提拉小姐继续说了下去:“他们还对我说,一定要让您接受这笔投资;而且最好对您,也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可是,我很少撒过谎,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词,好不容易才想到‘爱情’这个词……但还是被您看穿了;就像您看穿了我偷鸡的那把牌一样……” 她又提到了那把牌,看得出来,对毕尤战法的第一次失败,她一直耿耿于怀。在我继续沉默的时候,她又问:“阿新,那把牌,您是怎么看穿我偷鸡的?根据毕尤战法的判断,您有99.975%的概率不会跟注全下……” “我的确想要放弃了;但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一定会赢下这把牌……”我淡淡的说,“道尔-布朗森的《超级系统》里说过,在无法决定的时候,还是听从自己的感觉吧。” “那么,这就是我祖父经常说的……牌感?”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来,所谓的牌感还真是存在啊……”堪提拉小姐轻轻的叹息一声,“看来,也许在计算、判断这些方面,毕尤战法已经登峰造极了。可是,它却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忽略了人的因素。牌感……阿新,我想,巨鲨王们应该在这一方面比平常人要敏感得多吧?” 我摇了摇头,轻声的安慰她:“您不必过于在意牌感的存在。就算是最优秀的巨鲨王们,通常在一千把牌里,也未必能有一把牌,会产生如此强烈的牌感。” “可那一把牌就会让我输掉一切……”堪提拉小姐喃喃的说道,不过她马上就重新微笑着对我说,“嗯,不管怎么说,这也只是小概率事件而已;对整场牌局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对了,阿新,您也不必过份在意,这次战斗里,别人会通过叫注看穿您的底牌;毕竟毕尤战法还没有被人接受。而在这场战斗之后,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于调整自己的叫注模式……” 我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啊,我即将面对的,是菲尔-海尔姆斯;而不是毕尤战法!至少在这场比赛结束前,我根本不用担心海尔姆斯会像毕尤战法一样,精确的猜出我的底牌!那么,我的胜率虽然不是很高,但也绝不会低得太离谱;在Wsop的比赛里,我淘汰过他;而现在,同样的—— 我大可和他一战! 我的信心渐渐恢复了;身体上的不适,也渐渐的、全都消失了。我感激的对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阿堪,谢谢您;我已经决定了,我会接受这五千万美元的投资。” 她微笑着点头,然后扭过头去,对临桌的辛辛那提小姐说:“明天你就去联系海尔姆斯先生,告诉他,因为毕尤战法研究所的投资,本次战斗的赌金提高到五千万美金;并且召开新闻发布会,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好的,毕尤小姐。”辛辛那提小姐掏出一个小笔记本,记下了堪提拉小姐的话。做完这一切后,她抬起头来,对我说:“邓先生,请您明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来恺撒皇宫的主新闻发布厅,共同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另外,您今天签下的合同里,都有赌金提高,就必须重新议定费用的条款;所以,明天我会去再次帮您谈妥这些赞助费、转播权的事情……邓先生,到时还要麻烦您来签署这些合同。” “啊,不麻烦……谢谢您。”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夜机(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8 本章字数:3447 作者:阿梅 7月24日,是我来到拉斯维加斯后,最忙碌的一天。 早上九点,吃过早餐的我和阿湖,就一块出了门。和辛辛那提小姐会合后,我们马不停蹄的,去了昨天刚刚到过的那些地方;重签那些合同。 好在,无论是卡拉提娱乐场、还是BBc体育频道和《赌城日报》;他们都很清楚,比起一场一百万美元的小牌局,当赌金提高到五千万美元后,这场战斗对眼球的吸引力,至少要多上一百倍!当辛辛那提小姐对他们出示了、我和堪提拉小姐签署的那份投资协议后;根本不用我们开口,他们就很爽快的,主动要求增加给我的那些费用! 而且,除了《赌城日报》依然是按天计数外(专栏稿酬也涨到了每天两千美元);其他两家都改掉了前一份合同中、赛后支付的条款——卡拉提娱乐场一手给了我四十万美元;而BBc体育频道也提前付给我五十万美元,并且还在合同里注明,以后如果发行有关这场牌局的影音资料,他们还将给我销售额2%的版权费用。 接着我们三人赶回了恺撒皇宫;准备一番后,四点整的时候,新闻发布会如期召开。等到所有受邀前来的记者坐好之后,我和堪提拉小姐微笑着,一前一后的从后台走出来,并肩坐在了主席台上。 起初,当堪提拉小姐对记者们声情并茂的讲述、那个她对我一见钟情的故事时,一切都还算正常,秩序也井井有条;可是,当五千万美元这个数字,从堪提拉小姐的樱唇中吐出来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那些记者们几乎接近疯狂! 台下一片哗然!凯撒皇宫的主新闻发布会厅里,嘈杂的音量越来越高!再没有人遵守新闻发布会的提问规则,大家争先恐后的涌上前来,七嘴八舌的问着不同的问题——就连临时客套主持人的辛辛那提小姐,也没办法控制这混乱的场面。 “毕尤小姐,您就不怕,邓先生会辜负您的期望,输掉这场牌局么?” “邓先生,对毕尤小姐的盲目信任,您会不会感到很有压力?” “毕尤小姐,您对自己的毕尤战法很有自信,是不是已经将这套战法传授给了邓先生,所以才敢于在他的身上,下如此重注?” “邓先生,我记得上一次,是一位年轻女子替您做出的应战决定;现在,请您大声的告诉我们,您打算如何回应毕尤小姐的这份爱情?又打算怎样面对那位年轻女子?” “毕尤小姐,您刚才说,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那么,在这场牌局开始前,您会不会后悔自己做出这个决定;而决定撤出投资?” “邓先生,您准备在什么时候,娶毕尤小姐为妻?” “毕尤小姐,您和邓先生打算给那个女孩子多少分手费?” “邓先生……” “毕尤小姐……” 我们被这些记者彻底击败了!在辛辛那提小姐以吼叫的方式,宣布结束此次新闻发布会后,我和堪提拉小姐在她那两个保镖的保护下,狼狈不堪的逃离会场;早已知晓内情的阿湖,接应我们进了堪提拉小姐的房间——幸运的是,进了房间后,我们就安全了。在敲过几次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后;记者们并没有穷追不舍。对他们来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错,如蝗虫般来去匆匆的记者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普雷西亚酒店——半个小时后,我、阿湖、还有堪提拉小姐惬意的坐在沙发上,从电视里看到了菲尔-海尔姆斯的那张臭脸。 在这种采访中,那位美女主持人总是首当其冲的。也许是因为我自己心情舒畅的缘故,芭芭拉小姐本就灿烂的笑容,在屏幕上看起来更是迷人—— 就像当初拷问我一样;这一次,她也是微笑着、问那条坐在沙发上的巨鲨王:“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您郑重其事发下挑战书、所挑战的那位对手邓克新先生,在十分钟前和堪提拉-毕尤小姐共同发表声明,声称在得到毕尤小姐的投资后,他会向您提出,将您与他之间的牌局赌金金额、提高到五千万美元的要求;根据我们的估算,这个数字大约相当于您的全部家产……对此,您会勇敢的接受,还是懦弱的拒绝?” 看得出来,陈大卫、萨米-法尔哈等等那些巨鲨王们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之好。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刹,海尔姆斯的反应,和我当初听到、他挑战我的时候一模一样——海尔姆斯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那份微笑,但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团烟灰,从他手中那支雪茄轻轻掉落。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依然无愧于巨鲨王的称号,在这种时候,他还能保持自己的风度(如果他还有所谓“风度”的话),笑着在摄像机前侃侃而谈:“对于邓先生单方面提高赌金的事情,我还没有得到他的正式通知。所以……对不起,无可奉告。” 可是,如果芭芭拉小姐会被他的一句“无可奉告”打发掉的话;她怎么还可能是一位全美知名的节目主持人?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我们就一直看着屏幕里,芭芭拉小姐锲而不舍的追问;海尔姆斯则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沉默,直到美女主持人拿出一张报纸才被打破…… “海尔姆斯先生;这是7月22日的《赌城日报》,让我来给您读读这一段……‘如果邓先生愿意提高赌金数量的话,无论这个数字是多少,我都会欣然接受’。请问,您会逃避这场战斗,并且对全世界的人食言吗?” “当然不会……”海尔姆斯嘟哝着说道。 “那我能不能把您的答案理解为,您决定勇敢的接受这个要求;并且将您的所有家产都拿出来,摆在牌桌上,和邓先生豪赌一场?” 海尔姆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狠狠的看向芭芭拉小姐,可芭芭拉小姐也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最后,那条巨鲨王终于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没有给他哪怕一分钟的思考时间,芭芭拉小姐马上继续问道:“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海尔姆斯先生;即使对您而言,五千万美元也不是一个可以随随便便拿得出来的小数字;您是会像邓先生一样寻求投资,还是会自己凑够这笔钱?” 海尔姆斯很不耐烦的回答:“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决定。” “如果您决定寻求投资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说,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或者说,您认为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连珠炮般的问题、终于激怒了那个素以脾气暴躁而闻名的巨鲨王;他愤怒的站了起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电视屏幕里,看到他的脑袋急速变大……屏幕晃动了几下后,变得一片黑暗;而半分钟后,当画面重新清晰起来,场景已经切换到了海尔姆斯房间外面的走廊。 芭芭拉小姐手握话筒,一脸遗憾的对观众们说:“我想大家都看到了,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拒绝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并且将我们赶出了房间……”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为了躲避埋伏在马靴酒店的那些记者,这个晚上,我和阿湖就住在了堪提拉小姐的房间;而她自己,则去了辛辛那提小姐的房间里过夜。 7月25日,辛辛那提小姐代表我,正式通知菲尔-海尔姆斯,要求提高赌金金额;海尔姆斯的回应相当迅速——他答应将赌金金额提高到五千万美元;但要求我们给他三天的时间,用于筹集这笔赌金,对这个要求,我和堪提拉小姐,都很“大度”的同意了。 7月28日下午三时,卡拉提酒店的主新闻发布厅;在至少八百位记者的注视下;我和堪提拉小姐从右侧走上主席台;而菲尔-海尔姆斯则和他的妻子从左侧走了过来。我们相继入座,彼此都没有和对方打招呼;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在卡拉提娱乐场经理乔丹-哈尔平的主持下,我和海尔姆斯分别在这份有史以来最高赌金单挑对决牌局的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各自拿出五千万美元的支票,经公证员验证无误后,交到哈尔平的手中。 交换了协议之后,我们分别和哈尔平握手;随后我对海尔姆斯伸出手去;可他却看着台下,装成视而不见;最后,还是在他妻子的不断劝说下,他才把脸转向我,一脸不耐烦的、也对我伸出手来。 我们对视了很短暂的时间,我能够感受到他墨镜后仇视的目光;但我只是对他淡淡一笑,再把脸转向台下,在摄像机的拍摄下、以及镁光灯的不断闪耀下,我们都露出了虚假的……微笑。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夜机(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00:08 本章字数:5401 作者:阿梅 “那么,你也找到投资者了?”我一边在摄像机的镜头前微笑,一边轻声的问菲尔-海尔姆斯。 他也目不斜视的微笑着,同样轻声的回答:“小白痴,我没有去找。根本不用做什么,只要和一个白痴玩牌、并且把他的所有筹码都搬过来;就可以很轻松的、将自己的家产翻上一倍,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的;我没必要把自己的钱送给别人,不是么?” “可要是你输了,你就破产了。”我“善意”的提醒他。 “那用不着你来担心……” 我们握手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台下一些急性子的记者开始叫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听不见!” “闭嘴!”海尔姆斯对着台下大吼一声。 然后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看向我;他的手依然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听到他轻蔑的说道,“那我大不了去玩盲注2/4美元的小牌桌,又不是没破产过;倒是你……小白痴,倒贴女人的小白脸,要是你输了;我倒想看看,你的那个白痴娘们会怎么收拾你!” 我伸出左手,轻轻抹去了脸上的唾沫星子;对他微微一笑:“那也用不着你来担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小白痴。” 新闻发布会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开始了;接着,是台下记者们提问的时间。 但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也一个个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总是不断试图挑起我们之间的仇恨……他们翻来覆去的问着关于那两张方块2、关于海尔姆斯想要把我的Wsop奖金全部赢走、或是我反过来想要将海尔姆斯一杆清台的这些问题;整个过程和场面火药味极浓;而这场新闻发布会的结束,也并不是主持人宣布的;而是…… 愤怒到了极点的海尔姆斯,把话筒扔向了记者席,然后拂袖走人。 心满意足的记者们也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把我和堪提拉小姐写成什么样子;但是,我们不能出卖那些给我投资的那些巨鲨王……而对于这笔五千万美元的投资,除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包括我在内,谁也没有办法能够解释,一个神智正常、而且还很理性的人,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 好在,阿湖是理解我、信任我的。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和堪提拉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我对她说“没有这回事”,她就会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阿莲却并非如此。 在我忙碌于战前准备的这段时间里,龙光坤和刘眉两人之间、应该已经发生过了什么事情。因为食髓知味的刘眉,已经不再需要阿莲这个电灯泡、在她和龙光坤的身边照明了;甚至还委婉的要求阿莲,给他们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但是,除了我之外,在拉斯维加斯,阿莲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于是,她只能连续几天、都无聊至极的呆在房间里看电视。 也就是说,阿莲全程看完了我和堪提拉小姐的那场新闻发布会…… 接下来的这两天,是阿湖和堪提拉小姐给我预定的休息时间。7月29日,在阿湖和阿莲的陪伴下,我们去了拉斯维加斯的很多知名景点——这些景点大多都在各个娱乐场的周边地带;但阿湖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进去玩玩”的话;至于阿莲,虽然她一直都没有提起堪提拉小姐的名字(当然我和阿湖就更不可能提起这件事了);可是,一路上,她都显得很是闷闷不乐,难得说出一句话。 7月30日中午,当我们三人,再次走出马靴酒店大门的时候,Wsop无限注德州扑克的Day8比赛,也就是决赛桌的比赛;正好刚刚开始—— 道尔-布朗森的预言极其准确,果然有六条巨鲨王进入了这张决赛桌!排在筹码榜前四名的,分别是—— 詹妮弗-哈曼,两亿五千万美元; 金杰米,一亿九千万美元; 丹尼尔-内格莱努,一亿七千万美元; 古斯-汉森,一亿两千万美元; 而其他所有五名牌手,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一亿美元的筹码。他们中筹码最多的,也不过三千万美元……基本上,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的话,这五名牌手已经没什么希望竞争金手链了。 这一天,无论走到哪儿;娱乐场、街头、公园……我们都能看到Wsop决赛桌的现场直播(比现场比赛延迟十分钟)。甚至当我们坐在的士里,也能听到电台里歇斯底里的叫声:“天啊!古斯-汉森又赢了一把牌!” 就算美国总统在今天再次遇刺,拉斯维加斯也不可能浪费一分精力,去关注这种小事了;在7月30日这一天,所有新闻都要为决赛桌让路…… Wsop的决赛桌,只有Wsop的决赛桌,才是最最重要的!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竟然还能找到一个没有人谈论Wsop的地方……是的,今天来到假日咖啡馆的人,都是不怎么关心那场决赛桌比赛的人;比方说堪提拉小姐和辛辛那提小姐。 的确,这家咖啡馆总能令人心神宁定。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像陈大卫那些那些巨鲨王,闲暇时都喜欢来这个地方休息—— “我的祖父也是这样。”堪提拉小姐浅浅啜饮了一口橙汁后说道,“以前,他经常来拉斯维加斯;我总是跟在他的身边。每次当他说‘休息的时间到了’,我们就会来到这里……” 辛辛那提小姐也点头附和着:“是的,我之前是毕尤先生的私人秘书;他很忙,每天要工作十七个小时以上;唯一的休闲就是玩牌,但他玩得也很认真;和工作差不多;只有在这里,他才会真正的休息……” 她们两人都沉默下来,看得出来,她们都在怀念安迪-毕尤,那位已经安息在扑克世界的逆天强人。 我、阿湖、和阿莲,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酒店里,只有格鲁那浓浓鼻音的声音在响起…… “你一定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走开、什么时候该逃离。” “……” 我们一直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直到晚上大约九点半的时候,阿莲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该走了。” 几乎同一时间,阿湖那沙哑的声音响起:“阿新,你一个人送她去机场吧,我还想再坐一会。” 我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和堪提拉小姐同时站起。一阵道别、珍重声后;堪提拉小姐和我彼此都祝福对方,在明天开始的战斗里取得开门红。 就在我和阿莲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堪提拉小姐轻柔的声音:“阿新,上次那把牌,只有一百美元的赌金;这对您来说不算什么,所以您会照着自己的牌感去叫注;可是,如果是五千万美元的大牌局呢,您也敢全下吗?” 我沉默下来,如果是五千万美元的牌局……我还敢听从自己的感觉行事吗?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全下;可是,更大的可能是,我会放弃;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赌徒,我害怕任何全下筹码的冒险…… 最后,我还是只能诚实的回答她:“我也不知道。” 夜里十一点,当我和阿莲出现在候机大厅时,已经等了很久的龙光坤和刘眉迎上前来。刘眉笑着祝福我:“祝你能够击败菲尔-海尔姆斯。” 龙光坤则拍了拍我的肩头,他大声的说道:“阿新,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多崇拜你吗?你能赢的,我知道你能行的!你成了巨鲨王之后,千万不要忘记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舍友!” 最后,阿莲走到了我的面前,她左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在右手指间的那枚钻戒上擦动;看得出来,她很想问我什么问题;但最后,她只是轻轻的对我说:“阿新,我在香港……等着你。” 我点了点头,从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小叠美元——这是我为她准备的一万美元,但却一直没有机会给她——我把这钱放进她的绅包,然后微笑着对她说:“回去后,先把信用卡上的钱补上。” 阿莲突然扑进了我的怀抱,她把我抱得很紧;我能感觉到,双手圈住的那瘦弱身体,正不停的微微颤抖…… 然后,我目送着,他们过了关;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突然,机场的广播音箱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詹妮弗-哈曼持aJ在翻牌前全下六亿三千七百万美元筹码;金杰米持口袋对子J跟注全下;转牌是一张a,而河牌也没能给金杰米一张救命的J……詹妮弗-哈曼赢得一亿八千万美元的奖金!让我们大家恭喜她!” “在这把牌之后,本年度Wsop的五十五条金手链,已经全部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朋友们,明年再见!” 没错,今年的Wsop在这一局牌后,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可我的比赛,还刚刚开始。 ——————编辑通知我,《底牌》这本书明天就要上架了。照规矩,是应该写一个上架感言的;可是,我想牌手们应该都有这种感觉,第一次偷鸡的时候,是紧张而惴惴不安的;第二次,也差不多;可第一百次、一千次呢?从上个月签约后,阿梅就知道这一天必将到来;可是在强推前经过了四五周的小推荐,再一拖再拖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除了麻木,阿梅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了…… 其实阿梅很喜欢在章节的前面或者后面,胡乱写上一些什么,就像和读者们面对面的聊天一样。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因为VIP是按字数计钱的;我想没人愿意掏钱看别人的胡言乱语。所以,在这一章的最后,写上一些什么,当成上架感言也好,当成最后一次和大家聊天也好……我随便写写,大家也随便看看。反正公众版是不收费的:) ——————先是要二月月票……如果大家觉得这本《底牌》值得的话,希望大家能够贡献出手里的月票,支持阿梅冲一下新书月票榜!(这一句不是随便写的) 首先,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尤其是过年这一周,《底牌》竟然冲上了周推荐榜前十二;这本只有几千收藏的小众非种马非YY竞技书,竟然打败了那些数万收藏的大红书……这真的是大家给阿梅最好的新年礼物,再次谢谢! 其次,关于后续更新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前一段时间湖南遭受雪灾,停电停水一个月,这让阿梅的存稿计划彻底破裂,春节期间一直很忙,也没法攒下存稿,目前,只能现写现更;所以暂时……很难有突然爆发的可能;但阿梅可以承诺,每天至少六千字更新;相信大家也不想看到因为追求数量而影响质量的事情发生吧;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和支持。 第三,关于书评区的问题;别的不多说了,广告和骂人贴一律删,万金油和无意义贴一律沉底,只要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来,写书评者确实看过这本书,那么即使是骂书的贴子,一律加精。提到这个问题,是因为曾经有人就我的书评区管理提出过意见;大致两类吧。其一是书评区应该容忍广告之类的东西;其二是有的书友看过了书,但发出无意义贴,被沉底了。 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一直认为,这是《底牌》的书评区,就只能用来讨论《底牌》这本书。阿梅从来不会去别人的书评区打广告,也不欢迎别人来自己的书评区打广告。尤其是看到那些“阿梅大哥,帮忙置个顶……”之类的;恶寒!连作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也好意思! 别的大神作者们怎么管理自己的书评区,我不知道;但阿梅确实会很认真的看每一条书评,也会频繁回复。我的起点昵称是qepbskstx,相信经常逛书评区的人都会看到我各式各样的回复。这并不是邀功,而是想说,我很喜欢和书友交流;因为你们的支持,阿梅才有写下去的动力。 不过,另一方面的问题也来了;比方说,上次一位书友发了个“好书,推荐六票”的书评,我将其沉底了。结果他第二天又发了个“我推荐了六票,作者竟然把我的书评删了,脑子进水了?”,这条书评,我加精了。冒汗……呃,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总而言之呢,阿梅希望所有的书评,都能言之有物…… 第四,关于玩牌的问题;阿梅承认,自己罪孽深重,把这个在国内没有多少群众基础的赌博,不,竞技游戏教会给了很多人;结果书友群里天天有人在叫着,今天又输了多少多少(不多,一般几十块)……但书是要写完的,对输钱的朋友,我只能说声抱歉。再于事无补的说一句:扑克有风险,存钱要谨慎。 第五,关于阿新感情线和后续情节的问题,这个,我不能说…… 第六,没有了…… 顺便给一本很有缘份的书打个广告,书号167165,书名《神耳侠盗》;和阿梅的书只差两个书号;又是同榜三江;真的很有缘啊!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另外,上架后会有八个直通车推荐,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了以前阿梅进的女频写手群那些女写手朋友了;纯属友情推荐,大家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去支持一下。 好了,书友们,本年度的Wsop公众赛到此就全部结束了;让我们……VIP再见!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玩味(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30:26 本章字数:3268 7月31日,中午十一时半。 阿湖身着那套极少穿过的淡紫色无肩低胸晚礼服、脚上穿着那双红得耀眼的高跟鞋;像个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般,骄傲的挽住王子(也就是我)的手臂,和我并肩走进了卡拉提娱乐场。 在娱乐场里无处不见的白炽灯照耀下,阿湖胸前的钻石链坠,不断幻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色彩。 穿过人潮汹涌的娱乐场大厅,我和阿湖乘电梯上了九楼;一扇无论怎样形容,都无法描绘出它奢华和美丽的镀金镶钻大门,为我们的到来而缓缓打开—— 走过这扇门,我们就进入了卡拉提娱乐场专为千万美元以上、超巨额赌金牌局准备的梦幻金色大厅! 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女孩子迎向我们,她笑容可掬的问我:“对不起,请问您是邓克新先生吗?” “是的。” “邓克新先生,在这场牌局中,娱乐场指派我来做您的私人服务生;我的名字是卡莎米亚·斯奔塞;您可以叫我卡夏。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和您共同度过。在牌局进行的时候,无论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请相信我一定会做到,让您能够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这场牌局中去,而不必受其他一些琐事的困扰。” “谢谢。” “现在牌局还没有开始,您和这位小姐想要去休息室坐坐吗?” “当然。” 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出乎意外的,我看到了堪提拉小姐。 她今天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如果说阿湖的装扮,还只是让灰姑娘变成公主的话;那堪提拉小姐今天的穿着,就只能说是让一个公主变成了仙女!她穿着一件百褶低胸连衣裙,裙子下摆的每一个皱褶,都像是精心设计好一样;配上她那张本就娇艳如花的脸、和她那极为优雅的举止,我面前的堪提拉小姐,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无法挑剔的、完美的女人! 她笑颜如花的对我说:“阿新。您一定想不到,我也会在这里战斗吧?” 不得不说,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现在居然可以很自然的叫她“阿堪”了!很努力的,我才把那一瞬的惊艳深深埋在心底,装成若无其事的回答道:“是的,阿堪,您的那场牌局,不是应该在凯撒皇宫进行吗?” “本来是。可我不放心自己的五千万美元投资。”堪提拉小姐微笑着说,“哦,阿新,我不是怕您会输掉;而是想要亲眼目睹,您是怎样让它们翻上一倍的。所以,我向萨米·法尔哈先生提议,两场牌局放在同一个地点进行;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看到您的比赛;而您也可以看到我的。” 我微微摇头道:“可是,阿堪,《超级系统》里说过。玩牌的时候,任何人都应该专注而投入;分心两用可是牌手的大忌。”(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堪提拉小姐耸了耸肩,她把脸转向我背后地阿湖:“杜小姐,以您对阿新的了解。您觉得他像是一个会在牌桌上分心两用的人吗?” 阿湖同样微笑着,摇了摇头:“阿新总是会全身心地投入到牌桌上的;堪提拉小姐,事实上,他担心的是您。” “不,杜小姐,我相信自己能够把握好分寸。” “那就好;其实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阿新会赢下这场比赛;当然,还有您,堪提拉小姐。” 我听得出来,阿湖的最后那句话,纯属敷衍性质的恭维话。但堪提拉小姐并不像我一样了解阿湖,也不像其他那些巨鲨王一样有看穿别人内心世界的本领;所以她很自然的,就把这当成了阿湖的真心话;她很真诚的对阿湖说:“谢谢您,杜小姐。”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扇大门再度打开。萨米·法尔哈和他的妻子走了进来,和所有玩牌的时候一样,他的嘴角,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 堪提拉小姐对我们说了声抱歉后,迎向那个巨鲨王六人团的团长,问道:“法尔哈先生,您就是我今天的对手么?” 法尔哈把烟取了下来,夹在指间,他微笑着回答:“大家都认为,我应该第一个出场。谁让小男孩那么早就把我淘汰了呢?我想您也一定听过这句话,最先出场的,总是最弱的人,也往往死得最早。” “您说笑了。”堪提拉小姐说。 又聊了几句毫无意义的话后,萨米·法尔哈和他的妻子走向休息室的另一角,坐了下来;我感觉到,他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最后走进休息室的,是菲尔·海尔姆斯。今天,他摘下了耳麦、也脱掉了帽子,但他的脸上,却换上了一副特别大的墨镜! 这墨镜几乎遮住了他2/3张脸,但却并没有遮住海尔姆斯的那张大嘴巴。他和法尔哈打了个招呼,却对我和堪提拉小姐视而不见。 十一时五十分的时候,乔丹·哈尔平也出现在了休息室,他彬彬有礼的对我们微鞠一躬;然后说:“各位,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你们可以入场了。” 梦幻金色大厅的主赛场里,一左一右、相距很远的摆放着两张牌桌。每张牌桌上都放有两大堆筹码,每大堆是一千万美元(像这种超巨额赌金的牌局,牌手们并不是把五千万美元、或者四千万美元的筹码一次性拿出来,放在牌桌上。而是在当天的牌局开始前,每人拿出一千万美元的筹码,如果在八小时内输光这一千万美元,牌手可以决定,是再拿一千万美元出来,或者立即结束当日的牌局)。 在卡夏以及其他三个美女私人服务生的指引下,我们四个人分别坐进了自己的位置;我坐在右手边牌桌的一号位,正对着另一张牌桌;从我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堪提拉小姐的比赛;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听到,她那张牌桌上发牌员洗牌的“哗哗”声。 阿湖、辛辛那提小姐、法尔哈夫人、海尔姆斯夫人,以及两名《赌城日报》的记者、和三位手持请柬的中年男人坐在了隔离线外的观众席上。在观众席前,悬挂着两个大屏幕,他们可以从这大屏幕里,看到我们的每一把牌局。 多达二十台的摄像机围着牌桌,从不同的角度开始拍摄我和海尔姆斯的一举一动;而堪提拉小姐的那张牌桌,也有差不多数量的摄像机在工作。但有意思的是,这两支拍摄的队伍,就像中间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一样,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绝不过界一步——事后我才知道,堪提拉小姐那场战斗的电视转播权,是卖给Espn的。 “您想要喝些什么?”卡夏轻声问我。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要杯巴西黑咖啡。” “好的,巴西黑咖啡马上就到,请您稍等。” 菲尔·海尔姆斯要了一杯香槟;这个时候,我听到萨米·法尔哈大声嘟哝着说道:“我不想喝什么,但我想抽烟。” 他的那个私人服务生对他低声的说了些什么,我看到堪提拉小姐也点了点头,接着法尔哈走到我们这张牌桌前:“讨人嫌、小男孩……你们会不允许我抽烟吗?”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海尔姆斯和我终于在唯一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他笑着说:“抽吧,烟头,最好给我也来上一支。” “是的,大战在即,点一支烟可以很有效的烘托气氛;讨人嫌,虽然我知道我们一定能赢她;但或许是因为巨额赌金的缘故,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战意了……”萨米·法尔哈给我们一人扔了一支烟,然后给自己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 就在这弥漫着淡淡香烟烟雾的大厅里,哈尔平先生大声的宣布:堪提拉毕尤小姐对决巨鲨王六人团;菲尔·海尔姆斯先生对决邓克新先生的巨额赌金牌局,现在开始! 发牌员提醒我和海尔姆斯分别下大小盲注——这两桌比赛都是5000/10000美元的固定盲注。也就是说,每人每天的初始筹码,都是一千倍大盲注。 哈灵顿说过,当筹码相对盲注很多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很轻松、很正常的玩牌;也就是说,当你拿到好牌的时候,加注;底牌不怎么样的时候,弃牌。但是…… 但是,这是单挑对决!你每放弃一个大盲注,就会给你对手面前的筹码堆里,增加一万美元! 第一把牌,是我的大盲注;菲尔姆斯看过底牌后,加注到两万美元。 我也看过了自己的底牌——红心2、红心4 这是一把很烂的牌,但不管怎么说,我只需要再扔一万美元的筹码进去,就可以和菲尔姆斯争夺四万美元的彩池。而只要不遇上比4大的口袋对子,两张小同花在翻牌前,胜率也并没有低到1/4以下;更重要的是,这是第一把牌! 我必须让对面那条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巨鲨王明白,翻牌前的加注,是没办法吓退我的! 于是,我淡淡的说:“我跟注。”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玩味(下) 更新时间:2008-9-24 20:30:56 本章字数:3210 另一张牌桌上坐着的两个人,都在安静的玩牌;而我也不是一个很喜欢在玩牌时说话的人。当菲尔·海尔姆斯沉默下来的时候,和Wsop、以及我以前呆过的所过牌桌都不同的是:梦幻金色大厅里,突然间一片静谧。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洗筹码,更没有那种大喜大悲的歇斯底里声;就连观众席上的嘈杂声也彻底消失了……我甚至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发牌员手中那沓扑克牌的摩擦声;他先是将最上面的那张牌、背面朝上插进彩池那四个一万美元的筹码里;然后“刷刷刷”的点出三张牌,发了下来。 这三张牌是——黑桃K、方块7、草花2 “我下注……两万美元。”菲尔·海尔姆斯又点着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后,他轻轻的拿出两个一万美元的筹码,扔进彩池。 我没有立即做出决定,而是端起手边的那杯咖啡,喝了小小的一口;一股冰冷而苦涩的滋味瞬间冲上大脑,我感觉到,自己的脑细胞开始急速的运转起来。 我已经不厌其烦的说过很多次,德州扑克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游戏;你必须谨慎的对待每一次叫注。而这种输光为止的单挑对决,则是这个游戏里,最危险的一关!没错,你永远都只需要面对一个对手,你可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直到赢回一切,或者输光一切! 但是,比起需要观察很多人的十人、九人或者六人牌桌……你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在这里,都会被放大一百倍! 这是很容易理解的。对手越多,你可以犯下的错误也就越多,因为你还有很多补救的机会,总会有人犯下相同的错误;只要抓住这些错误,你就可以把你损失掉的筹码捞回来。可是,当对手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比的就是你们两人之间,谁犯错的次数更少。 而当你面前坐着一条神智清醒的巨鲨王时,你就不得不尽量避免犯错,因为任何一个错误都可能让你损失掉全部的筹码!也就是说,在每一把牌里,你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小心翼翼的,做出每一个决定! 现在,红心同花已经是没有任何希望了;我拿到一个对子,但却是最小的。菲尔·海尔姆斯只要随便凑到一对什么别的牌,就能赢我;哪怕他也只有一张2,但只要另一张不是3、4之类的小牌,他的边牌也肯定会比我大…… 他会有对子吗?这很难说,海尔姆斯下注的两万美元,是个标准的试探性下注;从这个下注里、以及他那被墨镜遮挡的脸上,我没法得到任何信息;我没法判断出他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但是,根据德州扑克的概率原理。任何一把牌里,牌手拿到杂牌的可能性是43%(52张牌随意抽出七张,并在这七张内选取五张最大的组合,拿到一对或以上大牌的总概率是57%)。这也就是说。在不清楚他底牌的情况下,我可以一直跟注到五张公共牌翻出来,即便转牌和河牌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我依然有大约43%的胜率!而现在,只需要跟注1/4彩池就可以看到下一张牌……我没有任何理由,在这个时候选择弃牌! 但我同样也不敢加注……没错,这是场价值一亿美元的战斗;而这把牌则是这场战斗的第一枪。我不可能轻易退让;海尔姆斯也绝不会!我很难用加注的方式吓退他!而如果我拿着一对小2,把彩池弄得太大的话;就算他现在稍微落后于我;可接下来的两张公共牌,都有可能让我输得很惨! “好吧,我跟注。”我也往彩池里扔进两个一万美元的筹码。 我的跟注并没有让菲尔·海尔姆斯觉得意外;他吐出一口烟雾,清了清嗓子,然后对我说:“小白痴,你为什么不加注?难道你还想再次对我设下埋伏?或者是你以为,转牌和河牌会给你带来奇迹?我看你的牌并不怎么样……你自己也知道,赢不了我;对吧?” 就在这唠叨声中,发牌员发下了转牌——方块Q。 大约五秒钟后,海尔姆斯把目光从这张扑克牌上移开,他注视着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现在的我,可不再像Wsop里那样轻易的让他看穿了!就像我看不穿他的底牌一样,至少在这把牌里,他也没办法看穿我的底牌! 他再次喷出一口烟雾,手指在筹码堆的上方慢慢移动着:“这张Q帮上你了吗?小白痴?” 我冷冷的回答:“你说呢?海尔姆斯先生?你不是一条巨鲨王吗?难道,你也有看不穿一个新人牌手底牌的一天?” 海尔姆斯哈哈大笑起来:“没错,这样就对了;小白痴,你知道吗?你刚才的严肃让我感觉很不爽。如果你不想很快输光的话,我们可能还要这样面对面一个月以上呢;是的,放轻松点,和我多说说话吧。你会从我这里学到很多技巧的。毕竟我对这五千万美元,还是比较**澎湃的,也会比较认真……没准二十年后,等我们这些巨鲨王都隐退了之后,你也能用从我这里学去的技巧,拿到一条金手链呢?” “比方说,我现在就清楚了,这张Q对你一点用也没有……”他的手指缓缓从筹码堆的上方滑过,同时挑衅般的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本作品 奇 书 网 独家文字版首发,未经同意不得转载,摘编,更多最新最快章节,请访问w ww.q i s h u 9 9 . c o m!” 没等我说话,他就扔了四个一万美元的筹码进入彩池:“那么现在,你还要不要等河牌呢?好吧,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下注半个彩池……小白痴,你跟注吧,我知道你会跟注,但却绝不敢加注。” 我的确不敢加注;但我一直都在猜测他的底牌。他的手里,会有一张K、或者Q和8么?还是翻牌前就拿到了口袋对子?不,我想他并没有拿到一对、或者更大的牌。 在我跟注后,河牌发下来了,这是一张——草花3。 “你就只敢跟注么?”海尔姆斯开始大声的嘲笑我,“你拿到了什么牌?小白痴,总不会是一对2吧!教你玩牌的人难道没告诉过你,任何时候拿到带2的牌,都要在翻牌前弃掉吗?好吧,那就让我在这把牌里教教你……我全下!” 全下!他竟然在第一把牌就全下了一千万美元的筹码! 这绝对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行动!在单挑对决之中,任何非逼迫性质的全下、和跟注全下,都需要异常谨慎的对待!是的,在一个正常的牌桌里,任何过高的加注,都至少有10%的可能是在偷鸡;而在两人对决的时候,这个可能性超过30%!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真是在偷鸡的话,菲尔姆斯完全可以用一个过高的加注吓退我。比方说,他完全可以加注到五十万、或者一百万美元,如果我没拿到什么牌的话,也同样会被他吓退……他根本没必要拿自己的所有筹码出来冒险!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脑海里,开始回忆起从最开始时,菲尔·海尔姆斯的一举一动。 这把牌,他处在小盲注的位置上,有可能拿着任何两张牌加注;但是,通常而言,在单挑对决之中,越差的牌,第一家就会加注越多;以试图吓退对手。可海尔姆斯只加注了两倍大盲注……这证明他拿到了一把不错的牌! 如果不是口袋对子的话,那他的手里,就肯定有一个A!我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现在的问题是,他手里的另一张牌,到底是什么? 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发牌员开始催促我叫注。 轻声申请了一次暂停后(单挑对决牌桌上,拖延时间这种行为极为少见,也不可能对牌局产生什么大的影响;因此每个牌手、在每一次叫注的时候,都可以获得两分钟的思考时间;还可以申请一分钟的暂停时间),我继续顺着这条思路猜了下去…… K?Q?8?2?不,这些牌都不像。如果海尔姆斯不是口袋对子(根据德州扑克的概率原理,他只有1/20的概率拿到口袋对子);那他只有在底牌是A3的时候,才能赢我!除了A之外,他的另一张牌,到底是不是3? 就在这时,我突然回忆起了阿湖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还有,当他拍着桌子,气势汹汹宣布提前让牌的时候;他的手里,通常是一张A,带着不同花色的小牌,3到7之间。” 在这把牌里,菲尔·海尔姆斯并没有提前让牌……不是么? 是的!不用再考虑下去了!我抬起头来,镇定而平静的对发牌员说:“我跟注全下。” 我和海尔姆斯的面前,现在都空空如也;总共两千万美元的筹码,都推进了彩池里。现在,我们彼此都在等待着,对方翻出自己的底牌。 正文 第五十章 不住怨妇街(上) 更新时间:2008-9-24 20:31:05 本章字数:3228 我们都没有急着翻出底牌,而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这样对视了一小会之后,我听到菲尔·海尔姆斯嘟哝着对我说:“为了一个区区十六万美元的彩池;或者说,为了显示出所谓的‘气势’,你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扔出一千万美元?” “你不也是一样么?海尔姆斯先生?”我冷冷的反问道。 海尔姆斯摇了摇头,他若有所思的拿起那两张扑克牌看了看,又放了下去:“我也曾经有过年轻的时候,我想我还是能够理解你们年轻人想法的……没错,那张牌桌上,拿五千万美元出来打水漂的白痴娘们正在看着你;而观众席上,还有个等着你给她报仇的傻女人。你不想在他们面前丢脸,让她们觉得你是个软弱可欺的小男人,这很正常,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不过,小白痴,你真的不觉得,花上一千万美元,就为了证明你的勇敢,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在我跟注全下前,您勇敢的、主动扔下了一千万美元;相对于这个极其莽撞的行动来说,我的跟注全下确实算不上勇敢;但至少我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个冒险的决定,不是吗?海尔姆斯先生?” “难道说,你以为我是在偷鸡?”海尔姆斯悠悠的吐出一口烟雾,他摇了摇头,“是的,教战手册里说过,单挑对决的时候,偷鸡的可能性超过30%。可是,至少在这把牌里,我没有想过偷你;也许以后你会有机会抓住我的,但这一次……” 他咧嘴笑着,把自己的底牌翻了出来,面朝上的扔给庄家。 这两张牌是叠在一起的,我极其惊讶而痛苦的,看到上面那一张是——黑桃2! 虽然我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海尔姆斯在我失神的那一瞬间,就迅速的捕捉到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咧嘴一笑,再次喷出一口烟雾,继续说了下去: “小白痴,我只有一对,而且是最小的一对;可是我知道你没有K、Q、8;甚至连一张3也没有……你要么就是A大的杂牌;要么顶多和我一样,拿到一对2,但你的边牌也不可能比8大;这是把保平争胜的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危险。” 保平争胜?等等……他已经亮出了一张黑桃2;而他的另一张牌只要不是4、5、6、不就可以轻轻松松的从我这里拿走一千万美元的筹码!可他竟然说出了“保平争胜”这个词,那也就是说…… 没错,发牌员轻轻地抹开了那张黑桃2。我看到了下面的那张扑克牌—— 黑桃6! “邓克新先生一对2,边牌K、Q、8;菲尔·海尔姆斯先生一对2,边牌K、Q、8;双方平分彩池。”发牌员说。 “哈哈哈哈……”海尔姆斯笑得差一点从椅子上跌落,他一边狂笑着,一边用那支香烟指着我的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手里最大也不过是一对2;我说得没错吧,小白痴?现在,你对我心悦诚服了吧?或者说,你对巨鲨王的实力已经不再怀疑了吧?”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巨鲨王们的实力。”我的心底暗自庆幸。但嘴上却毫不退让。“一直以来,我都很尊敬像道尔·布朗森先生、丹·哈灵顿先生、陈大卫先生、詹妮弗·哈曼女士等等巨鲨王。我清楚的知道,比起他们,自己还差得很远。” “你说漏了一个名字,小白痴;你漏掉了菲尔·海尔姆斯先生!” “不,我还没有说完。”我冷冷的反唇相讥,“但是,在这诸多的巨鲨王之中,菲尔·海尔姆斯先生,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在那一刻,我以为海尔姆斯会愤怒地跳起来,对着我谩骂一番,但他没有。 他只是一边整理着发牌员推过去的那一千万美元筹码;一边调侃般的对我说:“好吧,你不用尊敬我。事实上,比起你的尊敬,我现在更想要的,是你那五千万美元。这把牌里,你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把那十六万美元拯救回去;哈哈哈哈……果然,老人们说得真是没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勇气……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在彻底输光后。怎么给那个白痴娘们交差吗?” 他扔出一个一万美元的筹码,接着说了下去:“小白痴,尽管你对我出言不逊,可我还真的很欣赏你在这把牌里,体现出来的勇气。说真的,这一点也不像你平常的风格。一对2、只有一对2,你就敢拿一千万美元出来跟注我的全下……” 平常的风格?我轻轻摇了摇头,也扔出五千美元的小盲注。 我和菲尔·海尔姆斯之前的所有战斗,都是在Wsop的十人桌里;在那个时候,所有的牌手都在盲注不停增长的压力之下,不断的尝试着行动起来。所以,在那些战斗里,我和海尔姆斯所展示出来的牌桌形象,根本不能作为单挑对战桌的依据。 我的对面坐着一条巨鲨王,而我也当过很长时间的鲨鱼,还经过了Wsop的磨炼。我们都很难从表情和手部动作里,判断出对方底牌的大小……也就是说,无论是我,还是菲尔·海尔姆斯,都必须从头观察对手的一举一动,分析出对手的牌桌风格;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有机会判断出对手的底牌! 就像堪提拉小姐在每一次单挑对战的时候,都必须用前二十把牌来确定对手的类型一样;原本,我也是打算好好隐藏自己,再花费半个小时用来观察那条巨鲨王……可是,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现在,仅仅才第一把牌,菲尔·海尔姆斯就已经试探出了我的牌桌风格! 没错,堪提拉小姐说过,总共一百多种分类,就可以涵盖全世界所有牌手的牌桌风格。但那是在电脑里、在网络上;那是精确到小数点后的分类;拿这种分类去区分牌手,是一种挑战脑细胞的极限运动。在现实的牌桌里,我们根本做不到(以毕尤战法实际作战的堪提拉小姐除外),也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们只需要清楚,对手的风格到底是攻击流、还是奔放流!(任何保守风格的牌手,在单挑对战里都不可能赢钱,这是常识)。 这一点,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在十人桌里,我是保守型牌手,菲尔海尔姆斯是攻击型牌手;而在这里,我是攻击流,他是……超攻击流! 但是!在这种主流派之外,所有的牌手都还有另一种分类;那就是主动型牌手和被动型牌手。主动型牌手喜欢不停的领先下注、加注,比方说阿湖;而被动型牌手通常只是在别人下注后跟注;比方说我在Wsop里遇上的那个泰国牌手。 在这张牌桌上,我应该介于主动型和被动型之间,算是中间型攻击流牌手吧。可是,海尔姆斯呢?在这把牌里,他一直领先下注,最后还全下了所有筹码;但这只是一把牌,根本不能做为判断的依据;我必须继续观察…… 是的,在他看穿我之后,我却不得不继续观察他…… 这就像一场马拉松的比赛,刚刚起跑,他就把我甩掉了一公里! 接下来的战斗很是乏味可陈;两个小时里,我们没有构建过哪怕一个超过二十万美元的彩池;甚至没有一把牌能够看到河牌的出现! 海尔姆斯的叫注,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以总结;或者应该说,我根本没法从他的叫注里整理出任何头绪!我没法判断他的底牌;只能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选择弃牌;而在我确信自己领先而下注的时候,海尔姆斯也很谨慎的弃牌…… 我们就这样四平八稳的,进入了第一次休息时间。 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我看到了正好从对门走出来的堪提拉小姐。 我们并肩走回大厅,她娇笑着问我:“阿新,您那边怎么样?” “暂时小输六十万美元;您呢?” “我还好,现在赢到三百万美元的样子。” 简短的对话后,我回到了牌桌上。现在,我还有九百四十万美元的筹码,落后海尔姆斯一百二十万美元。 在观察、分析和判断这一方面,我已经落后了对手很多。只输六十万美元,这个成绩谈不上好,但绝对也算不上很烂!的确,落后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这是单挑对战,我并不怎么害怕这种钝刀子割肉式的小输赢;我真正惧怕的是,遇上一把冤家牌,而我却是落后的一方…… 菲尔·海尔姆斯也回到了座位上,战斗继续进行。 事实上,德州扑克是极其枯燥乏味的一种游戏,尤其是在单挑对战里;当对战的双方都看穿了对手之后,彼此间的知根知底,会让你找不到一丝**…… 但牌桌上的风云变幻,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在经过了平淡无奇的第二轮、和第三轮的四个小时之后;当第一天的战斗,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和菲尔·海尔姆斯之间,终于爆出了真正的火花。 正文 第五十章 不住怨妇街(中) 更新时间:2008-9-24 20:31:23 本章字数:3225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在这把牌之前,我大约输了九十万美元的样子;也就是说,现在,我还有九百一十万美元的筹码;而菲尔·海尔姆斯,有一千零九十万美元的筹码。 这把牌是我的小盲注,我轻轻的揭开底牌——黑桃K、方块Q。 在十人桌里,这是可以勉强跟注、但大多数时候都应该弃掉的牌;因为牌桌上除了我,还有其他九个人;某一张A会有很高的概率,出现在某一个人的手里;一旦公共牌发出一张A的话,持有A的那个人对上K、Q,会占尽上风。 但在单挑对战的牌桌上,这是把好牌!就算他拿到AX(X